2023年1月21日 星期六

【輪迴劫】第‌四十章 鳴海驚砲破國脈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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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公孫顥一行人入了蒿京太學虛微堂,太學祭酒天鶴鳴空親自迎接,豈料一入座,天鶴鳴空便試探道:「天外天不通神州已千年,兩位是何因緣來此?」說話時,還用神識試探兩人因果。

公孫顥微微一愣,拱手說道:「說是因緣,其實也是隨緣而來。」琤雪說道:「是『破界殊華』,可惜已經用完了,不然便能拿給你看了!」

天鶴鳴空神色閃過一絲驚奇,拾杯飲了一口,然後微微一笑,道:「聽來此緣頗有深意。」

這句話其實帶有玄機:可說是「為何而來」,也可說是「如何來此」;公孫顥聽出端倪,心想太學祭酒如此窺探,難道天外天有什麼不對麼?

琤雪如何察覺得出來?拾起茶杯,點頭道:「當然深了!這是我們師祖當年用來往來諸界的。」

天鶴鳴空神色帶著驚奇,飲了口果漿,說道:「敢問貴師祖是?」

琤雪捧起果漿飲了一口,眨著水靈大眼,說道:「師祖名諱上蒼下塵,他曾來過此處呢!方才我們才去永倉館看呢。」

天鶴鳴空一怔,微微一笑,搖頭輕甩白髮,微笑道:「果然頗有淵源。」說罷,飲了口果漿。

公孫顥察覺試探的神識消失,心想:「他是要打探什麼?」

便見天鶴鳴空擱下茶杯,微笑道:「今日來吾太學,想必也是千本弁格牽的因緣了!」

千本弁格嚇了一跳,尚未答話,天照明姬便擱下茶杯,正座道:「是本公主要入學!」

天鶴鳴空微微一笑,說道:「瀛海公主,吾太學雖是百族同修,但非幼學啊!」

天照明姬眉頭一揚,微微怒道:「本公主已十一歲,如何是幼?」

天鶴鳴空微笑道:「瀛海公主,您在吾蒿京跳了兩日的樓吧?」

公孫顥和千本弁格微微一愣,卻見天照明姬理直氣壯的道:「本公主求知若渴,既然一登上神州便能學會移形陣,這種神州人人都會的本事,本公主如何學不會?」

天鶴鳴空微微一笑,道:「妳是誤打誤撞,何必自欺欺人?」

明姬拍案怒道:「放肆!本公主是東瀛史上最天才的公主,你竟說本公主是誤打誤撞!」

天鶴鳴空仍微笑道:「學海之中,眾生平等。鴛雀都需顛撲學飛,妳只見振翅飛翔,不知落樹而亡的有多少!」

明姬一愣,問道:「鳥不是天生會飛的麼?」

天鶴鳴空微笑的搖了搖頭,道:「吾有幾個兄弟,便是學飛時折了翅,再也飛不起來。」

明姬一愣,桔梗說道:「是了,方才琤雪前輩說太學祭酒是仙鶴所化。」

天鶴鳴空微微一笑,啜了口果漿,說道:「學海無涯,眾生都在浮沈間尋找彼岸,各族天性,不過只是所乘之船不同。在浪濤間修桅整帆,觀星航行,這便是修行!」

明姬拍案說道:「本公主有東瀛最堅實的船,最英勇的水軍,如何不能出海?」

天鶴鳴空擱下茶杯,道:「吾已言明,公主,吾太學不是幼學。」

明姬微微怒道:「本公主三歲學文,五歲學織,至今通曉國史方策、文禮數樂,還需修什麼幼學?」

天鶴鳴空微笑的搖了搖頭,說道:「學海無涯,各域知見不同,公主在貴國學富五車,但非神州所用。神州所需,太學之門;吾見公主殿下不知移形陣,不明幻境,不識會意術,在吾太學,難矣!」

明姬拍案怒道:「本公主便是指名要蒿京太學,難道你要抗命!」

天鶴鳴空輕輕一笑,道:「像公主這般年紀入吾太學的也是有,天資聰穎,十一歲便遍學幼學,那是東神州星望族的祭司弟子。」

一聽到「祭司」兩字,明姬臉色一變,起身指著天鶴鳴空怒道:「什麼天資聰穎?不過就是徇私舞弊,欺上瞞下……」話未說完,桔梗大驚,連忙捉著道:「殿下……」

公孫顥等人一愣,千本弁格心想:「傳聞瀛海國祭司擅權,莫非是真的?」

天鶴鳴空擺了擺手,微笑道:「無妨!此地非瀛海國!」

明姬甩開桔梗的手,續道:「祭司不過就是諂媚蠱惑,毒殺君臣的逆賊!如何是天資聰穎?」

桔梗臉色大變,千本弁格暗暗心驚:毒殺君臣,那是什麼事?公孫顥啜著果漿,默然不語,只有琤雪新奇的看著,小手掩口,不敢說話。

便見天鶴鳴空點了點頭,啜了口果漿,微笑道:「瀛海國之事,吾也略有聽聞。」

明姬拂袖怒道:「難道不是麼!不過便是繼承先代之位,滿口為國為民,其實都是中飽私囊!」

桔梗嚇得面如土色,扯了扯公主的衣袖,明姬卻不理會。弁格擱下茶杯,說道:「但我們千本族的巫師都是我們族中的智者,上通天文,下知地理,占卜禍福,趨吉避凶。雲樹之國在樹上建國,也是先代巫師斡旋,我們千本族才能在國中有一席之地。」

明姬指著弁格怒道:「愚癡!那不過是愚民之術!不然,為何只有他們能通天文地理,占卜吉凶?」

千本弁革也不禁惱怒了,道:「並非只有他們能,我也能!」

明姬一愣,然後又拂袖怒道:「如此必是因為你是權貴,不然為何能習文?」

千本弁革起身怒道:「我千本族不滿百人,族人各司其職,哪有什麼權貴?」

明姬拂袖叫道:「反正祭司便是禍國殃民,仗著他們祖先有功,便魚肉鄉里,奪財害命!」

桔梗趕緊拉住公主,千本弁革莫名其妙,叫道:「別拿你們瀛海的事說我千本族!」

明姬一愣,天鶴鳴空身旁的藤蔓輕輕一搖,迸出一股清香,剎時籠罩席間,明姬和弁格頓時覺得清氣入體,心漸漸靜了下來;天鶴鳴空啜了口果漿,說道:「瀛海國朝政,吾也略有耳聞,風讀、炎守二族把持朝政,現在是炎守一族掌權。」

桔梗和明姬臉色一變,天鶴鳴空微微一笑,道:「少主繼位,也真難為他了。不過,公主殿下,天生萬靈,各有優劣,神州萬邦,風俗各異,不能一概而論。」

桔梗輕輕放開公主的袖子,千本弁格坐回席上;原以為「祭司」之論便如此按下了,豈料琤雪擱下茶杯,說道:「不錯!我師姊也是巫女,西秦土地貧瘠,她用混沌真元催生百花,療傷癒疾,嘉惠一國,人民都稱她是『春神娘娘』呢!」

公孫顥吃了一驚,這下換成自己拉不住她,但話已出口,如何能收回?

果然天照明姬又拂袖怒道:「即便有本事又如何?不過便是藉術攬權,脅一國命脈,玩弄君王於指掌之間!」

桔梗大驚失色,拉著叫道:「殿下!」說的聲音都顫抖了。驀地一道白光自門外奔入,往天鶴鳴空奔來。天鶴鳴空袍袖一捲,將白光接住,轉眼凝結,在掌中化成一枚珠書。

明姬看得驚奇,問道:「那是什麼?」

千本弁革說道:「是傳信,神識所在,千里一念。不是緊急要事,不會如此傳。太學祭酒果然也是個大忙人……呃……忙鶴。」

天鶴鳴空微微一笑,瞄了珠書一眼,臉色突然一沈,說道:「公主殿下,吾要請您移駕鳴海灣。」

桔梗神色驚恐:難道是祭司他們?方才那麼幾句,祭司他們這麼快便知道了?千本弁格心想:「昨日迎客驛傳信鳴海灣,莫非是他們尋到人了?」

明姬臉上閃過一絲驚慌,拂袖叫道:「不去!本公主要入學太學,叫他們待著!」

天鶴鳴空正色:「公主殿下,是帝嚳陛下請妳去。」

所有人都吃了一驚:什麼事驚動了帝嚳?天照明姬身為瀛海公主,當然知曉帝嚳是神州萬邦共主;拂袖說道:「不去!本公主為何要聽他的?」

天鶴鳴空道:「公主殿下,是貴國出兵鳴海灣!」



驚濤拍岸,烏雲密佈,船帆蔽空,放眼望去,全是船影,瀛海戰艦將鳴海灣層層包圍,漁船走避,岸上空無一人。

臨岸海岬上,一座宮殿巍峨聳立,斗拱飛簷,金瓦赤柱,天照明姬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入。進了大殿,群臣跪拜,明姬登席,公孫顥、千本弁格與琤雪入客座,鳴海灣海督也一同前來拜謁,與群臣一同列席。一名穿著白衣橙裙的少女上前拜道:「宇都宮菖蒲參見公主殿下。」

千本弁革心想:「先前說的『宇都宮侍讀』便是此人麼?聽說這族近年朝政失勢,不是被殺便是流放,沒想到此處還有一名。」

明姬拍案怒道:「本公主已傳信回來,妳竟然讓水鏡宮回去叫狩疆出兵!」

菖蒲匍匐說道:「卑職不敢!是水鏡宮奉命追來,來不及等到殿下您消息,便回去……」

話未說完,明姬又拍案怒道:「妳的意思便是本公主傳信延誤?」

菖蒲驚慌道:「卑職不敢。」

明姬拂袖怒道:「妳身為侍讀,不替本公主打點學館,還在本公主要入學蒿京太學時逼本公主回來!」

菖蒲惶恐道:「公主殿下,卑職誠然不知!」

此時琤雪忽然說道:「這明明妳自己偷溜出門又迷路吧!」

公孫顥吃了一驚,傳音道:「不是叫你莫多言麼!」

琤雪一愣,傳音問道:「我不是多言,是實話實說!」

公孫顥傳音道:「意思便是別說話。」

琤雪恍然大悟,傳音道:「原來如此!明說便好了。不過為何不能說話?」

公孫顥按下怒氣,傳音道:「瀛海戰艦在外,若說錯一句,恐怕便要開戰。」

琤雪聽得驚奇,傳音道:「便是傳說中兩人一言不合,叫大家起來犯殺生之罪,以榮辱掩飾,放縱淫樂諸欲,亂人修行的戰爭麼?」

公孫顥一愣,琤雪又傳音道:「但『說錯一句』……我那句是實話,何處不對了?」

公孫顥一呆,一時竟無言以對。兩人傳音間,聽得桔梗說道:「是桔梗失職。」

明姬拍案怒道:「本公主已請到了先生,莫要耽誤本公主讀書!快叫狩疆退兵!」

千本弁革心頭一跳,宇都宮菖蒲及宮人都微微一愣;菖蒲道:「殿下,王上命您立刻返國!」

明姬拂袖怒道:「不回去!」

宮人都臉色一變,明姬拍案怒道:「說我礙手礙腳,不在瀛海又不成?回去做什麼?回去給……」旁邊桔梗趕緊拉住,明姬一怔,改口續道:「既然嫌我笨,我便來神州求學,回國好輔佐他!」說話聲音越來越小,說到最後,竟眼中泛淚。

菖蒲說道:「殿下,還是請您登船,狩疆將軍說未見到殿下,不能退兵!」

明姬臉色一變,拂袖叫道:「本公主絕不登船!」

菖蒲叫道:「殿下!」

明姬叫道:「若登船,本公主如何能再來神州?若未學成,本公主絕不返國!」

眾人臉色大變,此時鳴海灣海督上前說道:「公主殿下,貴國將軍也是奉命前來,未得殿下安危,不能退兵。」

明姬拂袖叫道:「那便告訴他本公主平安,然後快撤!」

鳴海灣海督道:「公主殿下,狩疆將軍若未見到殿下,便要開砲。鳴海灣雖不懼貴國曦焰,但貴國有多少曦焰能投?兩百艘戰船,用了多少男丁?倉促出兵,肯定糧用不備,雖能捕魚為食,但數千曦焰入海,還有多少生魚?如此僵持不下,不出半月,便要彈盡糧絕!」

明姬一怔,鳴海灣海督續道:「此事不過一場誤會,帝嚳也不想因此壞了神州與貴國情誼,若公主移駕便能掩鼓息兵,豈不善哉?」

明姬拂袖怒道:「本公主絕不登船!」

眾人面面相覷,此時公孫顥擱下茶杯,說道:「要不登船即現身,其實不難!」眾人一怔,頓時想起還有一方,不禁大嘆「妙計」!



烏雲低沉,驚濤拍岸,支支桅杆插入空中,瀛海戰船一艘連著一艘,照亮了海面,染白了夜空。

驀地白影劃空,一輛雲車自岸上飛來,迅如風,形如矢,破風斬浪,往瀛海戰艦急馳而去!一離岸,便聽砲聲響,飛劍如雨,前排五艦飛劍齊發,白光如流,劍氣劈海,掀起千層浪,「錚錚錚錚」連成一聲,將飛矢吞沒。

飛矢內正是千本弁格和明姬,兩人一前一後,四面隱窗環繞,自外看不見,自內卻一目了然。見劍氣撲天蓋地而來,兩人大吃一驚,便聽得「搭搭搭搭」連聲響,驚得連連大叫。

弁革在前駕著擎海飛矢,明姬在後扶著弁革的座椅,叫道:「你會不會駕啊!」

千本弁格見窗外一片白,驚慌說道:「普通雲車我會,這是擎海飛矢……啊!」見明姬伸手過來,連忙欄著叫道:「妳、妳別亂來啊!」

明姬伸手搶矢舵,說道:「劍來了難道不閃麼?」搶不到舵,索性壓著弁格的手將舵一轉。剎時天翻地覆,兩人連聲驚叫;千本弁格連忙推開明姬,叫道:「這種飛劍傷不了擎海飛矢,海督講了,妳沒聽麼?」

飛矢一穩,明姬又伸手要搶舵,叫道:「我瀛海的飛劍連山壁都能鑿穿,哪能不閃?」

弁格單手掌舵,分出一隻手欄著明姬,道:「便跟下雨一樣,閃什麼?」

兩人手欄了又搶,搶了又攔,明姬雙手忙著打架,惱怒道:「你這鄉巴佬,我們瀛海是神降天國,有什麼是我瀛海神劍打不穿的?」

千本弁格頭被明姬推到一旁,咬牙道:「都中了幾百發了,有穿麼?」

明姬壓著千本弁革的頭,小手往舵伸去,咬牙道:「我們瀛海是神降天國,這時沒感覺,之後便知道厲害了!」

千本弁格扭頭將明姬的手甩開,將明姬推回,叫道:「到底在說什麼,不要鬧!」

明姬又伸手將弁革壓到旁邊,道:「鄉巴佬,沒見過瀛海神劍的厲害,你們神州哪個邦國比得上我們神降天國?」

兩人推來推去,飛矢忽上忽下,瀛海劍氣雖撲天蓋地,卻也逐漸失去準頭;千本弁格見到了縫隙,趕緊駕矢衝出,同時將明姬的手推開,道:「不然妳來神州留學做什麼?」

飛矢一穩,瀛海神劍又撲將上來,明姬左右扳不開弁革,於是伸手將他頸子往前推,咬牙道:「閉嘴!本公主的心思哪裡是你這刁民能揣測的?」忽然發現舵下還有一排閘拴,愣了一下。

千本弁格扭身將明姬的手甩開,道:「好好好,要怕是吧!海督說有罡罩,連砲……喂!」方才那一轉身,前方露出了縫隙,明姬竟趁機將手伸來,大吃一驚,趕緊伸手捉住。

明姬抽回手臂,道:「既然有防護罩,那快開啊!」

千本弁格一手防著明姬,道:「妳不是說什麼都能打穿麼?」

明姬一愣,拍座叫道:「本公主要開!」說著,又往那排閘拴撲去。

千本弁格連忙將明姬推開,叫道:「別、別、別來!我開、我開便是了,記得海督說是在這……嗚哇!」

沒想到便這瞬間遲疑,明姬便趁機搶到了舵,得意道:「你慢慢找,本公主來駕……啊!」剎時天旋地轉,一聲驚叫,明姬被甩了出去。

千本弁格聽得差點耳聾,連忙搶回舵,同時拉起夜鷹罡罩的閘拴,將飛矢拉平,剎時耳旁一靜,環景隱窗景色洞開,便見道道劍光從旁略過,縱然劍氣如雨,卻半點也靠近不了。

飛矢一穩,便聽明姬在後面惱怒道:「連是哪個都不知道?」

千本弁格掌著舵,微微怒道:「這種車我頭一回駕,海督要載妳妳也不要,不然妳自己登船!」

明姬道:「那便駕你會的那種雲車。」

千本弁格叫道:「你們要開砲,我哪能駕普通雲車?」

明姬叫道:「少囉唆!快去找狩疆將軍!」

千本弁格深吸口氣,按下怒氣,問道:「哪一艘?」見飛矢外白忙一片,趕緊驅矢衝出。

明姬被前駛的勁勢壓回座位,一聲驚叫,見劍光逐漸露出縫隙,下方燈火通明,望了一陣,指著船陣後面道:「啊!是那艘!有金色屋頂的。」心想:「這是王船,難道王兄……」

千本弁革伸頸望去,看到一抹黃影,尚未看清,一團白光撲面而來,竟壓得飛矢晃了一下,兩人一聲驚叫,接著又一道白光撲來,千本弁格連忙將飛矢往左偏,白光便從右邊略過。但見白光接連壓來,一道接著一道,雖有「夜鷹罡罩」,仍被勁風壓得劇烈晃動。

千本弁革完全捉不住舵;明姬驚聲尖叫,叫道:「這是『蒼穹破』!」

弁革捉著矢舵,道:「你們瀛海……嗚哇……還有……這個……」

明姬叫道:「快開……『化勁壁』!」說著,伸手又要去拉閘拴。

弁革叫道:「妳別亂來啊!嗚哇!」連忙分出一隻手去攔,豈料手一離舵,頓時握不住,飛矢翻了一大圈,兩人嚇得大叫,弁革在空中趕緊捉回舵,這才穩住飛矢,將飛矢拔高,但「蒼穹破」追著飛矢打,自己初次駕飛矢,如何躲得過?咬牙緊緊捉著矢舵,深怕舵要被搖壞。

忽然飛矢一穩,便見撲面而來的「蒼穹破」全都從旁略過,愣了一下。便聽明姬哈哈大笑,道:「還是本公主厲害!」

弁革一驚,說道:「妳……妳做了什麼?」回頭瞥見閘拴又拉起了一支,驚道:「妳……妳怎麼知道?」

明姬指著道:「上面有圖啊!」

弁革一愣,雖知閘拴每個都有圖,但自己還需看書才知道,難道公主認得?便見明姬坐在後面得意的插著手,晃著小腳,莫非真的認得?

但車外光刃如雨,雖打不著車,但也無法靠近,明姬湊著環景窗,對車外喊道:「狩疆,你好大膽子,竟敢對本公主用砲!」

弁革說道:「外面他聽不見,妳等一下!」說完,伸手將矢舵旁的紐拴轉了一下,剎時砲聲隆隆,車外聲響傳進車內;兩人差點耳聾,弁革趕緊轉了音紐旁邊的紐,砲聲漸漸變小,然後說道:「成了,對窗外說話吧!」

明姬看明了方位,對著窗外吼道:「狩疆,你好大膽子!」

弁革將飛矢駛近王船,便見那船與其他戰艦一般,長有百餘丈,帆五面,但中間多了幢樓閣,高三層,頂鋪金瓦,方才見到的黃影便是這金瓦屋頂。

飛矢外光刃如雨,一道道略過飛矢,明姬看明了船上人影,喝道:「狩疆!給本公主停砲!」

船上所有人都是一愣。其中一人身穿紅色戰袍,頭戴銀盔,抬頭望著飛矢,雙手負背,朗聲說道:「狩疆奉命而來,未見到公主殿下,不能退兵!」

明姬叫道:「本公主便在這!給本公主停砲!」

狩疆說道:「只聞其聲,不見其影,狩疆不能如此奉命!」

明姬喝道:「狩疆!你敢!」

弁革轉過頭去,對著那方向說道:「這位將軍,你這樣打,我哪敢讓公主現身?」

所有水手都往狩疆將軍望去,狩疆揮臂喝道:「敵車靠近王船,豈能大意!開砲!」一聲令下,赤光一閃,熊熊烈火夾著勁風往飛矢撲去。

明姬驚得一聲驚叫,弁革趕緊將車上騰,閃過了赤焰,卻仍被勁風掃得一晃;但閃過了一砲,又撲來一砲,道道奔來,雖有兩層防禦,卻仍被壓得東倒西歪,暗暗心驚,心想:「這便是瀛海曦焰?」

明姬扶著椅,叫道:「狩疆,本公主命你停砲!」

隆隆砲聲中,依稀聽得狩疆說道:「不見人影,不能奉命!」

弁革駕矢全神閃避,咬牙道:「這傢伙怎麼那麼難纏?」驀地叫道:「哎!妳做什麼?」

明姬又伸手過去,道:「這車有沒有什麼甲板?」

弁革盯著曦焰,單手掌舵,分出隻手去攔,道:「妳說『攜臺』麼?一般飛車都有,妳要做什麼?」

明姬湊過去看著那排閘拴,說道:「這傢伙不見到本公主不認,本公主要罷了他!」說著,又將手往閘拴伸去。

弁革連忙攔著叫道:「別亂拉!不在這!外面危險,妳別出去!」

船上的人聽到聲音,面面相覷,望向狩疆將軍;狩疆也暗暗心驚,便見飛矢上方出現一枚浮臺,方一丈,一面有一尺欄杆,其餘三面空著,臺面黑色,隱隱閃著星芒,若非戰艦將夜色照得明亮,那面臺幾乎便要隱入夜空之中。

浮臺一浮現,一個嬌小的人影便爬了出來,才冒出個頭,便高喊:「狩疆,給本公主停砲!」正是天照明姬!

明姬爬到攜台上,扶著欄杆,勉強站穩,此時上方雲開,月光灑落,映著頭上的旭日金簪,居高臨下,袍袖隨風飄蕩,便如一尊月神。

弁革見明姬站起,驚道:「這不是載人的,快蹲下!」

眾水手驚道:「是殿下!」連忙停砲,但方才又打出了兩發,如何能收回?便見熾焰奔騰,景物晃動,勁風橫掃,熊熊往飛矢撲去!

弁格見又兩枚曦焰奔來,大驚失色。明姬卻面不改色,往船上喊道:「狩疆,你好大的膽子,見到本公主還敢開砲!」

弁革見曦焰撲來,明姬依然站著,想閃避怕跌了明姬,不閃又怕打中,便這一遲疑,「轟轟」兩聲巨響,曦焰擦矢而過,勁風撲來,壓得飛矢差點翻過去。明姬被熱風吹起,一聲驚叫,連忙抓住欄杆,但欄杆也被烤得燙手,一時捉不住,竟翻了出去!

眾水手大驚失色,叫道:「公主殿下!」

卻見明姬背後升起幾道黑影,將明姬接住,竟是綠藤;明姬一愣,左右看了看,忽然叫道:「燒……燒起來啦!」

便見綠藤尖芽瞬間乾枯,眨眼起火,船上水手驚得大叫,正要提水來救;驀地攜台上憑空迸出水花,在台上一轉,繞成一團漩渦,嘩啦拉的往綠藤和明姬撲去,灑得明姬狼狽。但也將火澆熄了。

船上水手見是法術,都吃了一驚,方才聽聲音,分明是個少年,沒想到竟有如此道行!狩疆將軍連忙勒令停砲,單膝跪下,低頭說道:「微臣狩疆參見公主殿下!」

弁格鬆了口氣,才放開印訣,又聽明姬怒道:「濕透了啦!本公主濕透了!還不快拿布來!」嚇了一跳,心想何處有布?

眾水手一慌,便想要去何處取什麼布,卻見飛矢艙內扔出了一枚布,然後聽弁格說道:「這行麼?」

明姬擦乾了臉,卻擦不了頭髮衣衫,怒道:「都濕了!算了!」將布隨地一扔,拍杆吼道:「狩疆!」

狩疆將軍暗暗心驚,說道:「軍令如山,恕臣冒犯。」

明姬怒道:「你還當你是臣?」

狩疆說道:「微臣奉命尋殿下,又是敵機,不能大意。」

明姬拂袖怒道:「現在見到本公主了,可以回去覆命了。快撤!」

狩疆說道:「稟殿下,微臣奉命接殿下返國。」

明姬怒拍欄杆,振袖道:「本公主不回去,你便如此稟報王兄,快撤軍!」

狩疆說道:「未接到殿下,微臣無法覆命。」

明姬怒拍欄杆,拂袖叫道:「本公主命你撤軍!難道你要抗命?」

狩疆說道:「微臣不敢抗命,但王上之命,微臣也不能有違。」

明姬怒拍欄杆,叫道:「那麼便是本公主抗命,你現在大可將本公主這車擊落!」

眾人一驚,弁革叫道:「妳別開玩笑啊!」狩疆依然低著頭,說道:「微臣不敢!」

明姬單手負背,喝道:「那麼就立刻撤軍!」

突然聽得船中一名少年的聲音道:「明姬!」

便見那樓閣走出一名少年,頭戴旭日冠,白色的衣袍上滾著金邊,與明姬相似;雙手負背,說道:「不要任性,隨余返國!」

明姬驚道:「王兄!」

那少年正是瀛海國君天照曜冥!便見他擺手說道:「狩疆,退下!」

狩疆將軍領命退下,明姬扶著欄杆,叫道:「王兄,我不是任性,我要在神州留學!」

天照曜冥道:「我瀛海神降天國,何須求學蠻夷?余已安排炎守蒙固為侍講,蒙固博學多聞,於汝大有裨益。」

弁革將飛矢駛近照天閣,與閣樓僅相距兩丈,兩兄妹對望,雖近在眼前,卻遠如天邊。

明姬聽到「炎守蒙固」,臉色一變,拂袖叫道:「我不要!我不要炎守氏,也不要風讀氏!」

千本弁格心想:「傳言瀛海國君臣不合,朝廷長期遭祭司的炎守、風讀二族把持,這幾年王族又接連病死,這才使少主繼位。但若真的不合,又為何將炎守拜為公主侍講?」

便聽天照曜冥說道:「不然,明姬,妳要何人為師,為兄替妳安排!」

此時照天閣走出兩名臣子,左邊穿著白衣赤裳,頭戴黑色高帽,是祭司之服,白髮蒼蒼,手腳遲緩,似有八十來歲;右邊那名穿著白衣青裳,與桔梗相似,約末二十餘歲,應是內侍大臣。明姬見到那老祭司,臉色微微一變,扶著欄杆的手握成了拳頭,拂袖叫道:「我不回去!我已找到了學館,學成之前,我絕不登船!」

那祭司說道:「敢問是何方學館,先生何人,如何比得過我天降神國大聖殿下欽點的先生?」

千本弁格心頭一跳,果然聽明姬道:「東神州第一學府,蒿京太學!還有十天學三十五招的天才,千本弁格先生作本公主陪讀,你們炎守一族誰能十天學三十五式麼?」話聲越來越高,說到最後竟如咆哮。

千本弁格嚇了一跳,便見君臣面露驚奇,那祭司道:「十日學三十五式,我神降天國史上的天才也不過一日學三式,但要連十天學都三式,即便天縱英才……明姬殿下,您莫要為了污衊祖國,信口開河!」

明姬一拍欄杆,叫道:「你不信麼?他便在這!」說罷,指著台下。

千本弁格嚇了一跳,倉皇說道:「呃……是……我……的確十……十日學了三十五式……」不敢說是「十五日」。

明姬道:「千本先生轟動神州,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炎守胥言,你們還有何話好說?有這先生,本公主勢必事半功倍,早日學成,中興祖國,讓旭日再昇,遍照瀛海我土!」

千本弁格心想:「原來那人便是瀛海首輔『炎守胥言』,國君和國相都在此,京師難道無需有人留守麼?」

便聽炎守胥言說道:「我神降天國日日光明,無須外求,公主殿下不該貴遠賤近。」

明姬手握拳頭,將欄杆捉得「吱吱」作響,叫道:「王兄,你為何還讓此人做輔宰,祭司寺害死了母后、父王、二哥,你還要再聽他們的話麼?」

千本弁格吃了一驚,心想:「君臣不和是這種不和麼?那麼他隨國君親征,難道是……」

果然聽炎守胥言說到:「王上,您放任明姬任用宇都宮菖蒲,受這二妖子蠱惑,誤信陸妖,染上珠書妖術,辱瀛滅祖,大逆不道,微臣不敢,請王上定奪。」

天照曜冥說道:「明姬,祭司寺乃我國根本,當年炎守隨天神降臨,而後有風讀預言,數百年來蒙此二氏,我瀛海方能立於海中。雖有微過,不能撤廢。」

明姬拂袖叫道:「王兄,祭司二族欺上瞞下,殺人無數,已危及我瀛海存亡,只因他們先祖有功,便要袒護麼?天照一族只剩我們兩人了,如果王兄你……你……我們要怎麼辦?諸寺諸府、先祖聖訓、瀛海百姓,哪個重要?」說到最後,竟哽咽的哭了。

千本弁格暗暗心驚,瀛海近年天災不斷,又曾全島覆沒,帝嚳還遣人去救,又聽說王族接連病死,難道便只剩這對兄妹?不是號稱「神降天國」麼?

天照曜冥見明姬拭淚,一呆;炎守胥言躬身說道:「王上,祭司寺乃國之大本,萬不可廢!一旦廢棄,恐觸怒神祖,到時我瀛海……恐遭天譴啊!」

明姬臉色一變,怒拍欄杆,叫道:「你們便是天遣!王兄,還記得母后是如何歸天的麼?父王是如何駕崩的麼?」

千本弁格一聽,大驚失色;便見曜冥轉頭看著炎守胥言,背在背後的手握起了拳頭,然後說道:「你們以為孤王不知麼?隱瞞病情,謊稱神降,將功諉過,你們以孤王不知麼!」話聲越來越大,說道最後,竟微微顫抖。

炎守胥言卻泰然自若,依舊躬身說道:「王上,祭司乃國之大本,雖有微咎,不可動搖。」

天照曜冥揪起炎守胥言的領子,怒道:「你是炎守氏後裔,孤王是大神後裔,無火,火可再升,無日,大地不生!」

明姬和臣民大吃一驚,炎守胥言依然面不改色,說道:「王上,您以為祭司便只有微臣麼?禍國的只有我們炎守一族麼?」

天照曜冥一怔,揪著領子,怒道:「殺雞儆猴,卻是正好!」

炎守胥言依舊淡然說道:「王上,若無祭司寺,往後誰能指引我瀛海,如何趨吉避凶?」

天照曜冥怒道:「你們祭司口口聲聲說能引我瀛海昌盛,父王病篤,你們說為國受厄,結果呢?母后病甚,你們又說受厄迎福,結果呢?」說道最後竟似咆哮。

明姬看呆了,從未見過王兄如此發怒,雙手竟微微顫抖。便聽炎守胥言道:「王上息怒,先王與太后為國迎祥,功成歸天,此乃大吉……」

天照曜冥怒得一拳打上炎守胥言的臉,吼道:「竟將延誤醫治說成為國迎祥,孤王也要為國迎祥麼?連連災荒,祥在何處?你們黑白不明,吉凶顛倒。若真能趨吉避凶,難道不是替父王診病?若患病真能為國迎祥,為何不是你們患病,而是父王?」

炎守胥言回頭看著天照曜冥,口齒流出鮮血,卻依然面不改色,說道:「王上年少氣盛……」

話未說完,天照曜冥怒吼道:「便該聽你們這幫老賊麼?」揪起炎守胥言的身子,推下照天閣。

明姬一聲驚叫,眾臣民大驚失色,便見炎守胥言一聲慘叫,在甲板上掙扎翻身,卻站不起來;天照曜冥怒拍憑欄喝道:「押下去!」

兩旁兵士頓時拔刀奔上,但離炎守胥言三尺便不敢再靠近;千本弁格見他「唧唧哼哼」爬不起來,皺眉喃喃說道:「連自癒之術都不會,有什麼好怕的?」

話音雖小,但眾將士都聽得分明,愣了一下,狩疆拔刀奔出,搶上前去,一刀壓在炎守胥言頸上。

眾人吃了一驚,從未想過能用刀對上祭司;幾名祭司官奔了過來,說道:「王上!請三思!」「王上,您年少氣盛,切莫衝動!」

明姬咬牙怒道:「你們……」便見照天閣上王兄的袖擺微微抖動,心道:「王兄……」

炎守胥言趴在甲板上,說道:「王上,殺了老臣,還有千千萬萬個祭司!吾國處處欺上瞞下,阿諛奉承,廢了祭司寺,還有千百處府衙!吾國無有真言,人人欺瞞之故!吾國欲界首善,人人阿諛之故!祭司寺便是傳統,祭司寺便是吾國,要撤廢祭司寺,便是顛覆吾國!」

眾臣民臉色大變,狩疆的刀微微顫抖,在炎守胥言的頸上壓出一道血痕。曜冥怒搥憑欄,喝道:「汝言能趨吉避凶,但可曾算到今日?汝若真能趨吉避凶,便施展給孤王看!扔入海中!」

狩疆喝道:「得令!」說罷,揪著領子一把將人拋起,縱身一踢,踢入海中;然後「哼」的一聲,還刀入鞘。

便見炎守胥言便高高飛起,墜入海中,濺起三丈水花,灑在眾人身上

所有人都驚呆了,卻聽海面上炎守胥言高聲大笑,喊道:「王上,您能洞悉謊言麼?您能棄舊革新麼?否也!否也!奉承、謊言、掩飾,便是吾國一切……便是吾國一切……」隨浪越飄越遠,最後沒入海中。

明姬驚得說不出話。船燈雖將海面照得光明,卻照不透海下,只見細浪滔滔,濁土翻滾,明朗的海面下,不知有多深,又有多黑。

驀地聽得一陣激烈的咳嗽聲,明姬回頭一看,見王兄撫胸咳得兇,彷彿要將喉嚨給咳出,驚道 :「王兄!」

天照曜冥咳得站不住腳,旁邊侍臣趕緊攙扶道:「王上!」

眾祭司說道:「王上,這便是天譴啊!」「祭司寺乃大神所立,萬不能廢!」「請王上立刻任命新任大祭司,以便化解此業!」

明姬怒得雙手握拳,渾身顫抖,卻見天照曜冥咳得說不話來,蹣跚的攀著門,侍臣要扶,卻又推開。

明姬看出端倪,驚惶喊道:「王兄!王兄!」與弁格說道:「靠近一點!」

弁格說道:「不行!海督交代不能太近,萬一大浪打來便要撞了!唉!妳別下去啊!」

明姬正想跳下,但想到自己矢言不登船,於是又忍住,便見王兄被攙扶進閣,心頭一顫,叫道:「王兄!王兄!」

卻見天照曜冥步履蹣跚,竟無法回頭,被扶入黑暗的閣中,閣門闔上,鎖入宮帷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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