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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公孫顥、千本弁革與琤雪誤闖千帳之國的彩雲天宮,被誤會是凌雲學館來踢館,逼不得已,只好約於十日後比試。
此事當日便傳遍了千帳之國,處處都有人談論,嚇得千本弁革逃出了市集,躲回迎客驛,仍是逃不過,連旅人也議論紛紛,最後奔出千帳之國,躲到一株樹下。問為何躲樹下,便道:「我是千本族人,習慣住樹下。」問為何不回千本樹下,便道:「族人推我為學人,我沒完修,我……」也不想回雲樹之國。
公孫顥三人只好暫居樹下。這是株巨榕,與千本數一般,廣茂數十丈,亭亭如蓋,應是千本樹神的子孫;見氣根茂密如簾,隨風擺盪。千本弁格便將氣根織成簾帳,不一會便理出了幾個房間;便如此在這樹下住下。
為了準備比試,千本弁格日夜苦學,公孫顥也視同己出,將彩雲策試的三十五式一一傳授。這日,兩人在樹下,此時日已偏西,公孫顥望著平原暮靄,道:「今日已學會了『化育萬華』、『凝神歸元』,可以歇息了。」
千本弁革握著胸前的樹果項鍊,躬身說道:「多謝前輩。」說罷,倚著一面成片的氣根坐了下來。
公孫顥回頭,淡淡一笑,道:「不出去走走?」
千本弁革靠著氣根,抱膝坐著,搖了搖頭。公孫顥眉頭微微一皺,道:「你已五日未出樹下!」
千本弁革抱著膝蓋發愣,又搖了搖頭。
公孫顥道:「千帳之國在一里外,望不見你。」
千本弁革仍是坐著,低頭不語,公孫顥暗暗嘆息,道:「術法也無法在樹下練,要溫習也得出去!」
千本弁革沉默一陣,將頭埋進臂中,說道:「不可能的,我不可能贏流丹青鷂的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其實你根器不凡,剩下四日,三十五式僅剩火系術法未學會。」
千本弁革埋首搖頭道:「不可能!不可能!連歷代試策都沒有,我怎麼可能贏?我看,我還是去登門道歉好了。」
公孫顥眉頭輕輕一動,笑道:「那麼便是打算再入千帳之國了?」
千本弁革臉色一變,驚得抬起頭來。公孫顥道:「你說在迎客驛見過歷代試策,既然要入國,何不再去借閱?」
千本弁革呆呆的看著樹外,公孫顥道:「那麼便走吧!」
千本弁革趕緊搖頭道:「不、不、不要……」聲音竟微微顫抖。
公孫顥微微皺眉,道:「隱身之術也已傳你,何不去練練?」
千本弁革埋首搖頭道:「不、不、不……不可能,一定會被識破的。」
公孫顥道:「即便尋得到歷代試策,應也用不著。眼下是熟練為上。」
千本弁革道:「只剩四日,我火系術法一式也未學會,我……我、我看還是去登門道歉好了。」雖如此說,卻仍坐著不動。
公孫顥正要開口,突然一怔,望著千帳之國的方向,道:「嗯?尋到了消息了。」
原來在樹下的公孫顥只是個分身,另一個分身正在千帳之國陪琤雪逛街。這幾日琤雪逛完了市集;千帳之國之物十有八九都是布造,布莊織紡有上百家。琤雪循著空圖一間間逛去,逛了四日還不到一半。國人見是外邦人,多問候了幾句,琤雪便說溜了嘴,逛得公孫顥膽戰心驚,悔不當初。
這時琤雪換上了件黃色的大袖霓裳,披上五蘊彩綾;但公孫顥沒那麼多衣衫能換,將隨意生滅之境的舊衣全穿了一遍還不夠,只好將衣衫請琤雪改了,這時穿的是琤雪改過的灰色長袍,頭戴紫紗冠。兩人今日第三次入邦,走在絹道上,公孫顥傳音道:「這次千萬別說妳去過雲樹之國。」
琤雪輕快的又繃要跳,奔向方才沒逛到的那間店,傳音道:「知道了!我沒去過雲樹之國,沒聽過凌雲踢館彩雲的事,不知道千本族,你是我道友,我們今日第一天進千帳之國。」說著,走進織坊,迸出一聲驚嘆。
這間織紡光華耀眼,從外面便隱隱見得有光,一進去更光彩繽紛,布上繁星點點,七彩斑斕,彷彿將五色明珠織進了布,五顏六色的布上發著各色光芒,有的閃爍,有的變色,還有的光彩輪轉,幻化各種圖案。
公孫顥走進,也吃了一驚;見各色光布掛在織坊內,彷彿落入了萬花筒,看得眼花撩亂。
便聽得層層光帳之後傳來一個少婦聲音道:「是外邦人麼?」應該是這間織坊的織娘。
琤雪看得目不轉睛,說道:「是啊!沒想到還能織成這般呢!」
裡面那織娘輕輕一笑,說道:「這幾日我們千帳之國不知怎麼的,來了許多外邦人。」
公孫顥心頭一跳,便聽琤雪道:「我沒去過雲樹之國。」
公孫顥大吃一驚,連忙說道:「最近路上有很多人問,以為我們是從雲樹之國來的。」
裡面那織娘輕輕一笑,說道:「是啊!最近我們千帳之國與雲樹之國有件大事。」
琤雪看著琳瑯滿目的光布,點頭說道:「嗯,我沒聽過凌雲踢館彩雲的事。」
公孫顥又嚇了一跳,趕緊說道:「路上太多人問,我們不想知道也知道了。」
裡面織娘輕輕一笑,說道:「這也難怪了,聽說凌雲來的那兩位先生便是一個男子,一個童女。你們走在路上一定很麻煩吧!」
公孫顥鬆了口氣,輕輕嘆道:「所有人都這麼說。」
沒想到此時琤雪說道:「我不知道千本族人。」
公孫顥驚出一身冷汗,此時聽得裡面織娘說道:「千本族是雲樹下面的民族,不滿百人,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了。」
公孫顥又鬆了口氣,看來織娘沒認出來。此時隔著兩層布幔,聽得琤雪又道:「我也不知道千本弁格。」
公孫顥心頭一顫,裡面織娘輕輕一笑,說道:「呵呵,想必是路人問的吧!」
公孫顥暗冒冷汗,看著眼花撩亂的布,竟隱隱頭暈目眩;趕緊收斂心神,嘆道:「讓織娘見笑了。我們本來只是想逛逛織坊。」
便聽得裡面織娘說道:「也難為你們兩個外邦客了。自從凌雲來了那三人以後,我們千帳之國便來了許多外邦人。」
公孫顥心頭一動,隔著布幔,便聽琤雪說道:「真的麼?我們這幾日入邦了許多次,為何都沒見到?」
公孫顥心頭一跳,趕緊傳音道:「不是要妳說今日我們第一次入邦麼?」
琤雪一怔,琤雪看著光布,傳音問道:「咦?又錯了麼?」
公孫顥內心七上八下,心想:「慘了!織娘再想幫我們說話也要起疑了。」
便聽裡面織娘輕輕一笑,「肯定也是路人問的吧!唉!真是的,不過是學館小事,弄得滿城風雨。不過那凌雲的兩位先生穿著與你們兩人也相像。也難怪眾人起疑了。」
公孫顥鬆了口氣,此時聽得琤雪說道:「是麼?我們換了衣衫了呢!」
公孫顥大驚失色,趕緊應付了兩句,將琤雪拉出織坊,琤雪正看光帳看得開心,如何甘願?出了織坊,這才醒悟,掩著小口笑道:「唉呀!又被認出了麼?」
公孫顥搖頭嘆息,傳音怒道:「不是教妳不要提麼?」
琤雪一愣,歪著頭問道:「你不是說要說不知道麼?」
公孫顥握起了拳頭,又按下怒氣,傳音道:「那便是叫妳別提、別說,別人問了也要說不知道。」
琤雪恍然大悟,眨著水靈大眼,點頭傳音道:「原來如此!」望著上面還沒逛到的織坊,傳音道:「那我們再重新入國吧!」
公孫顥搖頭傳音嘆道:「不必了!瞞不過了。」
琤雪一愣,歪著頭傳音問道:「咦?為何?」
公孫顥長嘆口氣,方才自己出來時,路人全往此地望來,原本聊天的也全閉上了嘴;傳音道:「一個先生和一個童女走在一起,當然好認,早已瞞不住了。」
琤雪張著水靈大眼,傳音道:「原來如此啊!那麼我幻化成我師姊的樣子好了。」
公孫顥黯然一嘆,搖手傳音道:「罷了罷了!我們一身外地裝扮,也無其他邦國的衣衫,如何瞞得過?」
琤雪歪著頭傳音道:「原來是衣衫啊!那麼我幫你幻化一套,我扮成我師姊。」
公孫顥傳音道:「我們已經換了幾套了?」嘆了口氣,傳音道:「現在已人盡皆知了,再換也無濟於事。唉!吾想喝茶,靜靜心。」
琤雪一聽到喝茶,歡喜道:「好啊、好啊!看了許多布,還不知此地有什麼好吃喝的。」
說完,公孫顥將全國空圖取出,一面走一面尋喫茶處。走在路上,發現附近路人全都不敢開口,盯著等兩人走遠。琤雪絲毫未察覺,自己可是被盯得渾身不自在。眼見見前方站著三個人,琤雪便傻呼呼的又繃又跳奔了上去。
公孫顥大吃一驚,想阻止已來不及,只好追上,搶先說道:「抱歉,三位,我們想尋喫茶處,不知……」
那三人一愣,面有難色,一人說道:「我……我家裡沒茶。」另一人道:「茶……如此難得之物,得去地面的邦國才有……」第三人道:「我家沒多餘的茶。」
琤雪說道:「茶,我有呢!那麼到你們那處飲吧!誰家可以去呢?」
那三人一愣,面面相覷,公孫顥知道這平等界不用錢,自然也無賣茶處。若無人招待,那便是無茶可飲。於是拱手說道:「抱歉,打擾。我們去迎客驛問問。」
琤雪忽然一拍手,歡喜道:「對啊!咦!迎客驛不正能喫茶麼?走吧!」說完,回頭往下走去。
公孫顥鬆了口氣,將空圖收起,聽得下層有兩人在聊踢館之事,其中一個粗獷的聲音道:「哼!竟然六道試策中加入三道智策,還是凌雲歷代試策的題,明明是他們來踢館的!」
公孫顥一怔:竟然是情報!見那兩人只有飛遁離塵之境,自己若留元神在此竊聽,絕對察覺不到,於是留神竊聽,然後若無其事的往迎客驛行去。
便見那兩人一個留著山羊鬍,一個長眉毛。方才說話的便是山羊鬍,此時那長眉毛說道:「三道彩雲的術策,三道凌雲的智策,這才好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!」
那山羊鬍將手一拍,道:「也是,即便有三道凌雲的智策,料他們也過不了我們的術策。」
長眉毛說點頭道:「凌雲向來光讀不練,學會了飛行便以為能解我們的術策!」
那山羊鬍笑道:「我們術策考三十五式,只會輕功,一題都解不了。」
兩人哈哈大笑,那山羊鬍捻鬚道:「我還聽說,那千本族人一來便去市集,找什麼呢?歷代試策。」
兩人又一陣笑,此時有一青年男女路過,聽了也湊了過來,那青年笑道:「我們彩雲便是那三十種陣形輪著,哪有什麼歷代試策。」
那山羊鬍捻鬚笑道:「那千本族人找不到,肯定慌了。」
那長眉毛笑道:「我們彩雲便是務實,哪像凌雲那般好高騖遠,學了一大堆用不著的東西,學了十二年,什麼都不會。」
四個人都笑了,那女青年笑道:「術策便是要練,練了才會用。以為讀歷代試策便能解?」
四人哈哈大笑,此時一名少婦大笑著湊了過來,道:「而且術策放在前面,即便那多學三年的千本族人解得開,我們的流丹青鷂也早已全解出了。」
四人又一陣笑,那長眉毛拍手道:「司鐸果然精明,而且術策放在前面,那千本族人解不開,肯定心慌意亂,即便後面的智策他能解,也早已六神無主了。」
五人一同拍手大笑,山羊捻著鬍鬚笑道:「就是要讓凌雲輸得心服口服!」
公孫顥的元神在旁邊聽著,樹下的分身也知道了,樹下那分身望向千帳之國,微笑道:「尋到了消息了!」
千本弁革坐在樹下,一愣;公孫顥道:「六道試策中,三道術策,三道智策。」
千本弁革大吃一驚,搖頭道:「不可能!不可能!彩雲的術策需以術破陣,我……我、我連術策是什麼陣都不知道,怎麼可能會解?不可能!不可能!」
公孫顥說道:「彩雲的術策不考思辨,只考用術,陣前都有破陣之法,只需依法破陣。三十五招既然能使,有何過不了的?」
千本弁革臉色一變,搖頭顫聲道:「我……他們每年升級試策都這麼考,當然……當然能破了。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既有破陣之法,又出不了三十五式,這有何難?吾擺幾個陣,讓你練練便成。」
千本弁格驚慌搖頭說道:「不可能!不可能!我現在四大火術無一能會,怎可能過?只剩下四日,怎麼可能練得起來?不可能!不可能!」將頭搖得如博浪鼓。
公孫顥輕輕一笑,說道:「但若將凌雲的智策題給彩雲的生徒呢?」
千本弁革一呆,思索道:「凌雲的試題每年都是新的,百人中只有兩人能全解,彩雲向來不重智策,那麼……流丹青鷂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但若是歷代舊題呢?」
千本弁革馬上說道:「若是舊的,我全做過了。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如此說來,只要學通三十五招,這六道你必能全解。」
千本弁革一呆,搖頭道:「不、不可能!我不可能贏過流丹青鷂的!他們是仙術大族,我……我……我從來沒用法術破過什麼陣。」
公孫顥道:「那麼便練練吧!以水風雷布陣……」緩步走出樹下,思索陣形,心想:「為何火之術總是學不來?論境界,應非難事,莫非是心結?」見天色已暗,紫霞半抹,太陰東倚,北斗隱現,上方彩霞片片,是千帳之國的夜光;南面盞盞星光,是雲樹之國的暮燈;再遠處幽光隱隱,不知多少邦國,大地靜謐幽暗,蟲聲悉悉,夜鶯迴盪。
驀地身後一亮,將夜裡的草地染上了橙色,光影搖曳,是團火光;回頭一看,千本弁革在樹下鑿了個坑,升起了一團火。
公孫顥一怔,洞見因果,微微一笑,走了過去,說道:「這不便捻起火了麼?」
千本弁革一愣,方才只想升起團火,然後火便升起來了,以往都是以千本族的火星石點火,難道今天升火的方式不同?驚得大叫一聲,跳起身來,驚慌道:「我……我、我……我是怎麼點的?」
公孫顥說道:「你方才拋了一團枯葉進去,然後用捻火之術點燃了一枚枯葉,投了進去。」
千本弁革大驚失色,張大著嘴看著那團火,不敢相信。
公孫顥微笑道,說道:「不然,你再試一次。」
千本弁革膽戰心驚的拿起一枚枯葉,看著那葉尖注入真氣,便見那葉尖乾枯捲起,眼見正要冒煙,突然心頭一顫,拋掉枯葉,叫道:「不、不行!」
公孫顥看出了端倪,說道:「不然,你再挖個坑,如方才一樣點火。」
千本弁革驚得氣喘吁吁,在旁邊在鑿了個坑,放進了一堆枯葉,顫著手拿起一枚枯葉,灌注真氣,手指顫抖間,那枚枯葉燃起了煙,吃了一驚,趕緊拋進坑裡,枯葉將其他枯葉點燃,漸漸燒了起來。
公孫顥看了明白,點頭說道:「原來你是怕燒。」輕輕笑了笑。
千本弁革看著那兩坑的火,從未想過自己能學會火咒,驚得氣喘吁吁,靠著樹幹喘息。
公孫顥背起雙手,說道:「你已學會了水咒,何必怕燒起來?」
千本弁革呆呆的看著那兩坑的火,自己也不明白。公孫顥微笑道:「有吾在旁,也不敢捻火?」
千本弁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,呆呆的看著那兩團火。公孫顥輕輕一笑,說道:「那麼如此呢?」
話聲一落,千本弁革身前便出現了一圈水,那是團直立的漩渦,徑有三尺,深五尺,正好能將手伸入;這團水浮在千本弁格身前,映著熊熊火光,彷彿一條迴游的金龍。
公孫顥說道:「在漩渦中捻火。」
千本弁革深了伸手,又摸了摸水,打量了好一陣,才去檢來一枚枯葉,捻著葉柄,將手伸進漩渦中,然後依樣灌注真氣。見葉尖漸漸捲了起來,心頭一顫,手抖了一下,枯葉便碰到了水,熄了;愣了一下。
公孫顥在旁邊浮空盤腿而坐,說道:「不打緊,再試一次。」
千本弁格尋了一枚枯葉,再試了一次,便見那枯葉漸漸捲起,即將冒煙,突然心頭一顫,輕輕叫了一聲,縮手將枯葉一拋,又熄了。
公孫顥淡淡苦笑,心念一動,將那團水收起,擺擺手道:「罷了!罷了!歇息吧!」
千本弁革呆愣了一陣,在火坑旁抱膝坐了下來。公孫顥拿出一組茶具,就著火燒起了茶,說道:「一定要那般才捻得起來?」
千本弁革抱著雙膝,看著熊熊火光,說道:「千本族……我們一直是這麼點火的。我們是千本樹神的子民,長老說,離開火坑點火,樹神……會發怒。」
公孫顥恍然大悟,輕輕苦笑。千本弁革說道:「前輩,我……我看,我還是去登門道歉好了。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向誰道歉?流丹氏?」
千本弁革一愣,公孫顥拿出隨身帶的茶罐,說道:「還是彩雲天宮?」
千本弁革心頭一跳,公孫顥打開茶罐,微笑道:「彩雲天宮為此大張旗鼓,想好說詞了麼?」
千本弁革一呆,小聲說道:「沒……沒有……」
公孫顥取了撮茶葉放進茶壺中,說道:「你學了這麼多仙術,不想試試自己麼?」
千本弁革一愣,公孫顥將茶罐收起,將沸水倒進茶壺中,淡然說道:「十日前,你從凌雲落下,那時你一無所能。此時已學會三十式,四天後,能進步到何處,吾也想見識。」說罷,將茶水倒掉。
千本弁革一呆,將頭埋近雙臂中;公孫顥再沖入一壺沸水,說道:「而且此賽凌雲之人必會來看,你不想讓他們見識麼?」
千本弁革低著頭,心裡有股悸動,道:「但、但是,對方是……流丹青鷂。」
公孫顥擱下水壺,說道:「千本弁革,聽著!流丹青鷂花了十二年學,你呢?」
千本弁革心頭一動,抬起頭來,看著公孫顥。公孫顥微笑道:「凌雲學館,你無緣完修試驗,錯過這此回次,此生再無機會!」
千本弁革一呆,喃喃說道:「完修……試驗……」心頭不由得怦怦跳;自己最大的心願,就是完修。但被踢下凌雲後,早已無緣,若能與流丹青鷂比試,這豈不比完修試驗更厲害?不由得呆了。與流丹青鷂比試,這種事連作夢也不敢想,是真的麼?呆呆的看著火光,自己多久沒在樹下看著火了?聽著霹啪的火聲,彷彿便是長老的低語,聞著遠方的炊飯香,恍神間,自己已回到樹下,與族人圍火共食;忽爾眼前一暗,一團火熄了,這才驚覺自己在別的樹下,雖是不同的樹,但火光一樣溫暖。
以前的火是長老點的,而這團火,是自己點的,而且是用仙術!
公孫顥沏了一杯茶,說道:「吾認為,你能全解。」說罷,啜了口茶。
千本弁革心頭一顫,竟不禁熱淚盈眶,說不出是什麼感覺,忍住眼淚,說不出話來。
公孫顥淡然笑了笑,走出樹下,此時已是滿天星斗,千帳夜光與諸國暮燈遠近輝映,將夜空灑得燦爛。
持杯望月,公孫顥輕輕一嘆,心道:「心魔,最是難破!」
人山人海,虛空台飛於虛空之中,隱於雲霞之間,遠遠瞥得一角,穿越雲霧一看,鼎沸的人聲撲面而來,人頭攢動,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,原來是飛天帳座,環台排滿了五層,層層水洩不通,寸步難行;勉強鑽出人群,便見方圓數十丈的虛空台上擺滿了機關,有跳台,有水池,有石門,左右成對,在賽陣的起點有座高台,台上尚無人,陣內幾人徘徊,都在試著那機關。
環台全是人,有千帳國人,有凌雲師生,還有十餘名千本族裝束的,都聞風而至。又見得幾個外邦服色的,不知何邦人士,都來一觀。
原來這幾日,雲樹也傳得沸沸揚揚;那日見到千本弁格飛行的人,驚道:「竟然讓彩雲下戰帖,我們凌雲可是什麼術法都不會啊!」「讓那個外邦人教成麼?」「雖然他學會飛行,但幾天內要贏過流丹氏,根本不可能!」「我看連第一陣都過不了。」
其他國人也吃了一驚,說道:「什麼?凌雲竟然將千本弁革踢下?」「什麼?那日教千本弁革的先生竟然只是路過的外邦人?」「什麼?千本弁革飛進彩雲了,那處多高啊!」「那是凌雲第一個學會飛行的生徒啊!凌雲真是瞎了眼!」
凌雲的先生被罵得狗血淋頭,隔日聽得消息,也大吃一驚,說道:「這豈不是讓彩雲抓到機會嘲笑我們?」「每年薦生比不過我們,竟然就出此賤招。」「那天外天人不知彩雲的底細,交給他教絕對會輸,得趕緊將人尋到!」
全國人都在找千本弁革,但尋遍樹上樹下,追到千帳之國,都尋不到身影。千本族人聽了消息,卻沒聽懂,只知道弁格上樹作學人,也不回樹下,還惹出了兩國的是非,長老們憂心匆匆,父老們想念孩子,都過來看。
如此到了比試當日,兩國人來了上千人,竟將飛天帳座壓得凹陷,鄰居們聊著家常,生徒們互相叫罵,還有飲茶的,吃果子的,持珠書的,持鏡取像的,嬉鬧的,相親的,吵得震耳欲聾。
雖是震耳欲聾,卻有兩個人吵得特別起勁;凌雲師生中一人哈哈大笑,道:「彩雲啊彩雲!這生徒是我凌雲的吊車尾,勝了他理所當然,若輸了,豈不更不光彩?」正是凌雲的先生莫道難。
對面那彩雲的師生中一名身穿黃色霓裳的女先生冷冷一笑,道:「哦!竟然將第一位學會飛行的生徒除名,如此識人不明,還想稱東神州第一?」
這兩人已吵了好一陣,眾人都知道那黃衣女先生便是彩雲的國子監飛雪黃鶯。兩人隔空叫囂,聲音蓋過全場。此時便聽得莫道難道:「此生是我棄徒,彩雲不明查,竟出此下策。如此辦學,還想爭東神州第一?」
飛雪黃鶯愣了一下,凌雲的生徒迸出一陣大笑,飛雪黃鶯暗暗焦急,神識一掃,突然微微一笑,說道:「說得雖厲害,教會此生的卻是個外邦人,可惜啊!贏了也不是你的,而且那位外邦先生似乎嚇壞了啊!」
眾人一愣,往公孫顥之處望去,見公孫顥神色驚恐,凌雲師生一呆,彩雲師生哈哈大笑。
原來方才琤雪想到了個致勝之法,公孫顥聽了,大吃一驚,琤雪歪著頭說道:「為什麼?你不是很希望他贏麼?」
公孫顥大驚失色,傳音道:「別說出來!」
琤雪只好傳音問道:「好吧!我不說出來。不過你先說為何不可?」
公孫顥傳音道:「那是作弊?」
琤雪歪著頭,傳音問道:「什麼是作弊?我只是要幫他啊!」
公孫顥傳音道:「妳若幫他,那麼比試便不公平了。」
琤雪更不明白了,傳音道:「流丹青鷂是世家子弟,又是最優生,我們的弁革是樹下古民,又是棄生,我不幫他才不公平呢!」
公孫顥一呆,琤雪見公孫顥說不出話,又傳音道:「你說對麼?而且此處是千帳之國,不是雲樹之國,弁革人生地不熟的,我能不幫他麼?」
公孫顥臉色大變,連忙傳音道:「不成!絕對不成!」
琤雪皺眉傳音問道:「為何不成?你不是要公平麼?」
此時聽得虛空台上有人朗聲說道:「……入陣後,萬意化虛帳將升起,隔絕內外,不通術法聲響……」
公孫顥聽了,傳音道:「妳瞧,有結界,妳千萬不能動手。」
琤雪望了望場內,傳音道:「不知是何結界,應該不難。」
公孫顥大驚失色,傳音道:「妳千萬別!」
琤雪傳音道:「你說明白啊!一下說是作弊,一下又說是公平。什麼是作弊?這如何有公平?」
公孫顥按下怒氣,耐著性子傳音道:「若妳能幫,對方是否能幫?如此是兩生徒比試,還是妳與彩雲比試?」
琤雪一愣,尚未想明白,便聽得彩雲學生突然齊聲喊道:「青鷂!必勝!青鷂!必勝!」
便見彩雲天宮的方向飛來一輛雲車,緩緩停在陣前的高台上,車門開啟,現身的是一名穿著青色袍服的少年,頭紮白巾,一現身,彩雲師生便迸出一聲歡呼,正是流丹青鷂!
流丹青鷂向眾人揮手,縱身一躍,在空中翻了一圈,穩穩的落在高台上。彩雲師生又迸出一陣歡呼。
接著千本弁革也走到車門前;琤雪見了,拉著公孫顥傳音道:「我們的弁革來了!唉呀!小心!」同時公孫顥驚叫道:「別……」趕緊拉住琤雪的手,但如此怎麼來得及?
便見千本弁革躍到高台,卻沒站好,一個踉蹌,倉皇站穩,彩雲師生又迸出一陣大笑。
公孫顥一呆,看著琤雪,琤雪另一隻手掩著小口,嘻嘻一笑,傳音道:「我見他不會跌,因此沒出手了。」
公孫顥覺得背上微濕,傳音道:「等會千萬別動手。」
琤雪皺眉道:「好吧!我不動手。但傳音可以吧!」
公孫顥驚慌傳音道:「也不成!」
突然旁邊走來一人,便聽得那人說道:「公孫先生,我們的弁革應不會有危險吧?」
抬頭一看,正是莫道難。公孫顥一愣,莫道難道:「方才便一直見先生臉色不對。莫非彩雲另有陰謀?」
公孫顥一呆,連忙說道:「非也,莫先生,只是我與道友有些誤會。」
莫道難點頭說道:「但願如此。方才我探了陣內機關,確實無險處,若彩雲想勝,便不會設智策。彼此司鐸都有離神通天之境,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腳。便是怕兩位生徒的衣著有玄機。」
公孫顥暗暗心驚,自己和琤雪都不到離神通天之境,若琤雪有何動靜,必定會察覺;於是故做鎮定,道:「莫先生所言甚是。但據吾所知,彩雲試策對於衣著裝備限制甚嚴,便是千帳尋常的浮雲衫履都不可,如此行之有年,吾想應不會疏漏。」
莫道難點了點頭,說道:「我見此六陣,除了第一陣的解法寫在入陣之前,其餘都需破了先前之陣才能得知解法。若能熟悉仙術,確實不難。只是不知弁革現在修為如何。」
說話間,突然聽得彩雲師生迸出一陣大笑,便聽得流丹青鷂對著千本弁革說道:「諒你也過不了前面三陣,白浪費了後面的智策。」
千本弁革嚇得雙腿顫抖,臉色發白,顫抖的聲音說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我那日真的只是走錯路!我……我不可能贏的過你的。」說到最後,竟略帶哭腔。
彩雲師生又一陣大笑,流丹青鷂擺擺手冷笑道:「事已至此,那也只好怪你走錯路了。」
莫道難看了,怒道:「我們凌雲的生徒豈能如此沒志氣!」
話聲一了,便聽得凌雲司鐸懷疆朗聲說道:「千本弁革,只要你能三陣全解,本司鐸便還你生徒之名!」
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,全場一靜,眾人看了看懷疆,又看了看千本弁革。千本弁革也是一呆,心想反正不可能,於是說道:「多、多謝司鐸。」便當作答應了。
場內司策站在兩人中間,舉手高聲說道:「那麼!升起萬意化虛帳,比試開始!」
琤雪眼睛一亮,傳音道:「來了!來了!是什麼結界……咦!這不難嘛!」
公孫顥大驚失色,但自己修為不如琤雪,攔得住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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