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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雲繞,青枝隱,綠影點點,樓台片片,層層登雲霄。在這雲樹之顛,有座映雲台,方圓兩丈,青石映著藍天白雲,有如一池碧水,邊緣無欄無檻,彷彿池水自天而來,白雲漂入池內,又流出池外,不知往何處流去。站在這一池碧空中,俯瞰蒼茫大地,雲海開合,朝霞暮靄,氣象萬千。
這日公孫顥、琤雪和千本弁格來到映雲台上,此處平時無人,正是傳授仙術的好地方。此時見千本弁革坐在地上,雙手抱膝,搖頭叫道:「不可能!我不可能學會的!」
琤雪在旁邊坐了下來,道:「你兩句話便能悟出隨意生滅之術,絕對能學會火咒的。」
千本弁革雙手抱膝,將頭埋進懷中,道:「不可能,我捻火捻了三天,連個煙都沒有,不可能學會的!」
琤雪皺眉道:「但你五行術中其餘四術都使出來了,捻火一定能會的!」
千本弁革雖埋著頭,卻還是猛力搖頭道:「不可能!我是個蠢蛋,是個廢物,那是恰巧,我不可能學會的!」
公孫顥站在旁邊,說道:「若是一術,那還能說是恰巧,但你學會隨意生滅之術,又連續學會五行術中之四術,這便不是恰巧了。」
琤雪點頭道:「對啊!你天賦異稟,我從來沒教過像你學得這麼快的人!」卻不想自己從未指點過人。
千本弁革埋著頭哽咽道:「不行!我就是不行!能將所有行李全部收進隨意生滅之境,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,前輩,我……」吸了把鼻涕,竟然哭了。
琤雪拍拍千本弁格的背,道:「你是少陽功體,照理來說捻火應該是最簡單的。不然再試一次,若還不成,今日便休息吧!」
千本弁革一呆,抬起頭來,淚眼看著琤雪,心想:「難道明日還要練?」
公孫顥看穿心思,抱著手,點頭道:「今日你已經學會水、土、風三咒,確實該休息了。」
千本弁革只好吸了鼻涕,擦了眼淚,從隨意生滅之境中拿出一枚乾葉,用拇指、食指和中指捏著葉柄,盯著葉尖,突然心頭一顫,搖頭道:「不行、不行!」甩手拋了枯葉,叫道:「不可能!我點不起來!」哭著,站起身來,竟奔了出去。
兩人一怔,原本不在意,轉頭卻發現不對:此處是雲樹之顛,映雲台無檻無欄,如此亂跑豈不是要落下去?公孫顥叫道:「別跑!」
千本弁革卻不理會,擦著眼淚直直奔出,赫然一腳踩空,這才想起此地是雲樹之顛,除了東面那段天階,還有哪裡能走?頓時掉了下去,嚇得一聲大叫,只覺得耳旁風聲呼呼,伸手亂抓,但抓雲抓不住,抓樹枝也抓不住;那日踢落學館的感覺又來一回,驚得閉上雙眼,渾身真氣暴漲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公孫顥兩人見千本弁格落下,本想出手相救,卻見那落下之勢竟比尋常慢,心頭一動;公孫顥心想:「莫非是……」
琤雪站在映雲台邊,傳音給千本弁格道:「氣生氣海,上提丹元,至檀中,氣輸百骸,意聚零臺。」
便見千本弁革身形越落越慢,彷彿將要浮起;公孫顥看傻了眼,琤雪拍手歡喜道:「唉呀!竟然可以啊!」
公孫顥見千本弁格身行形雖有減緩之勢,但仍繼續落下;說道:「他修為不足,吾下去接他。」說罷,身形一閃,便到了千本弁革身前,與千本弁革並行而下,輕輕牽起弁革的手,傳音道:「意念不散,睜開眼睛。」
千本弁革感覺手被人牽起,頓時安了心,聽了傳音,張開雙眼,赫然見離地不知幾百丈,嚇得大叫一聲,氣息渙散,身形頓時墜落。
公孫顥趕緊拉住,傳音道:「檀中氣輸百骸,意聚零臺,別有他念!」
千本弁革只覺得頭一暈,也不知自己赫然墜落,聽到傳音,連忙跟著運氣,只覺得耳旁風聲漸漸沒了,回神一看,周圍的雲霧緩緩上移,連遠一點的景物也慢了下來,彷彿自己變成一團棉球,緩緩飄下,不禁呆了。
公孫顥傳音道:「意念不失,收雙腳,可以轉身立起。」
千本弁革怯生生的將腳慢慢收回,但身體一動,意念便又渙散,頓時墜落,好在有公孫顥牽著,趕緊調整氣息,拉著公孫顥的手,藉勢慢慢立起,見自己真的能在空中站著,微微驚奇,轉頭望望四周,見景物緩緩上移,好似走下階梯。心想:「這便是飛行的感覺麼?」
驀地雲樹樓閣中傳出一聲驚呼,便聽得有人叫道:「你看!那是……」「是學館生徒?」「有生徒能學會飛行?」「是新來的先生嗎?」紛紛探出頭來看,嘖嘖稱奇。
千本弁格專心飛行,沒注意周遭。公孫顥輕輕將手放開,千本弁革微微一驚,公孫顥說道:「意念不失,意守零臺。」
千本弁革收斂心神,鼓起勇氣將手放開,見自己竟真的沒墜落,暗暗驚奇,吃驚的看著公孫顥。公孫顥微笑:「恭喜學會飛行,可惜你現在修為不足,不然應能往上飛。」
千本弁革一呆,突然心頭響起琤雪的聲音道:「修為不足?那我幫你一下!」
說完,千本弁革突然覺得體內湧進沛然真氣,原本散入四肢百骸的真氣赫然暴漲,便覺得頭一暈,周圍景物赫然往下,自己竟衝天飛起,嚇得一聲大叫,體內真氣一散,頭又一暈,上騰之勢越來越慢,轉眼不久又要往下墜,又嚇得一聲大叫。
驀地眼前人影一閃,一個絳色人影出現在身前,正是公孫顥!便聽得他說道:「意守零臺,氣升檀中,將真氣慢慢送入百骸。」
千本弁革一愣,趕緊定心神,重新調息,將真氣慢慢送入四肢,周圍景色雖是往上,但卻越來越慢,最終停下,此時再將真氣灌入四肢,周圍景物開始往下,自己竟真的往上飛起,將灌入四肢的真氣收回一些,周圍景物又漸漸停住,自己停在空中,再收回一些,自己又緩緩下降。
如此上上下下,千本弁格漸漸掌握要領。回過神來,見雲樹周圍流光閃耀,一道接著一道,五彩繽紛,便聽得眾人叫道:「恭喜啊!」「恭喜學會了飛行!」「有史以來第一個啊!」
千本弁格看呆了,見雲樹上數百人探出窗外、站在路上,全都揚手打出流光叫好,自己有生以來從未得過這麼多掌聲,嚇得手足無措,便一個閃神,氣息渙散,又再度墜落。
公孫顥趕緊說道:「別分心,慢慢降落!」
千本弁格每日修煉千本族心法,神識收放僅在一念之間,當即收斂心神,任憑眾人如何歡呼,只當做鳥語清風,轉眼便穩定了身形,與公孫顥緩緩降落。
兩人降落在千本榕樹旁,雲樹上迸出一陣彩光,全國的人都為千本弁格喝采,便見那彩光如浪濤般一波又一波,連成一片,分不清了。千本弁格張大著嘴,看傻了眼。琤雪已等在此,見兩人落地,又跳又躍的上前,拍手說道:「你學會了!」
千本弁革呆呆的看著兩人,想歡喜的笑,卻又不敢,愣了一陣,點了點頭,說道:「多謝前輩。」
卻見琤雪掩口「嘻嘻」笑了笑;千本弁格心頭一跳,心想:「難道說錯話了?」
其實方才琤雪給千本弁格傳功時,公孫顥大吃一驚,想阻止已來不及,只得先護著千本弁格,同時傳音琤雪,叫她別再亂來,落地後又傳音道:「下次不准再亂來,太危險了!」
琤雪一愣,傳音問道:「咦?不行麼?」
公孫顥按下怒氣,傳音道:「好在他這次只是學飛,若是五行之術,豈不出事?」
琤雪一愣,想了想才明白,掩嘴「嘻嘻」笑了。抬頭一看,見上方飛來幾十個人,五顏六色,萬紫千紅,歡喜道:「哇!好漂亮!好多人喔!是有祭典麼?」
便見那數十人七嘴八舌的道:「第一個飛行啊!」「這生徒是誰?」「凌雲學館請新的先生了麼?」「是前榜的生徒麼?」「我記得前榜的生徒不是他啊!」「咦!是千本族的裝束?」「千本族的學館弟子,那不是弁革嗎?」「原來是千本弁格!」「我正奇怪幾個月沒見到他,原來是閉門苦學了啊!」「還特地請外地的先生!」「我就說吧!這學館不會放棄生徒!」「恭喜啊!」
數十人紛紛降落,接著又有一群人從雲樹追下,大群數十人全圍了上來,有的向千本弁格道賀,有的向公孫顥道謝,都以為是新請來的先生,還有一名父老拍拍弁格的肩膀,道:「終於要完修了吧!第一個學成飛行,應該也能薦入天墉城吧!」
千本弁格聽傻了,只能一個個道謝。眾人說弁格以前如何駑鈍,換了個先生果然不同,公孫顥聽了只能呵呵笑,問出自何邦何館,又是微微一笑。琤雪站在旁邊,眾人都以為是路過的外邦人,竟無人在意。
驀地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:「千本弁格!」
千本弁格臉色大變,這聲音正是莫道難先生,嚇得呆呆的站在原地。
便聽人群中有人說道:「莫先生,這不正是你課堂上的千本族生徒麼?」眾人見是學館先生,紛紛讓出了路;莫道難走了過來,與千本弁格道:「你學會了飛行?」
千本弁格嚇得冷汗直流,呆呆的點頭說「是」。
便見莫道難身後跟著一名長者,白衣青帶,灰髮長髯,正是學館司鐸懷疆。眾人見到先生和學館司鐸,都七嘴八舌的誇,都說司鐸這先生請得好,莫道難這先生選得對,真會因材施教。莫道難面色鐵青,默然不語;懷疆一臉尷尬,拍著千本弁格的肩膀直誇「好」。千本弁格這十五年從未聽過這半句師長的稱讚,頓時傻了。
良久,莫道難走向千本弁格,問道:「弁格,你……」
話未說完,千本弁格驚慌說道:「對不起!先生,我現在就走!」說罷!抹了眼角淚水,轉身奔離,腳步一動,用上了方才所學,竟飄了起來,飛越眾人,飛出了人群外。
眾人一愣,莫道難正要去追,突然前方閃來一個絳色人影,公孫顥攔住莫道難,淡然說道:「此緣已了,何必再強求!」說罷,袍袖一揮,消失無蹤。只留下眾人一陣錯愕,面面相覷。
神州萬里,江山萬邦,這平等異界,蒼蒼山野,不知有多少秘境,雲霓明滅,幾座飄渺天城。纖歌倚旎,落英飛雪,御劍江山,飛越重重仙鄉。
雲霞翻飛,彩帳隱隱,原來彩霞飛雲,是片片彩帳。千帳之國在雲樹之北,雲霓之間,數百浮島垂掛彩帳,有如彩色瀑布,霓虹流水。人民踏帳往來,有如飛行。外人只見彩霞仙影,不知此國高幾許,寬幾何,從何而入,國人又自何而出。
這日千本弁革、琤雪與公孫顥從雲樹之國往北,要往蒿京而去,既然不急,索性便讓千本弁革練飛。三人從雲樹之國出發,不到一時辰,便來到千帳之國附近。
三人穿梭雲霧之間,俯瞰大地晴朗,青蔥綠野,與飛鳥相伴。南方雲樹已隱在濛濛霧中,再遠處的更細如米粟,看不清了。
千本弁革指著前方的彩雲,道:「那便是千帳之國,我一直想去那處看看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便在那片彩雲中麼?」
千本弁革點頭道:「應該就是。」
琤雪問道:「那麼近,為何沒去過?」
千本弁革道:「我離開樹下後就一直在學館裡。」
說著,三人又飛進一片雲中,三人只約略看的到旁人身影,千本弁格雖修為不足,但有琤雪注入的真元,也漸漸飛習慣了,見不到兩人也不怕。
公孫顥道:「雖沒去過,但鄰國之事,應該知道不少吧?」
千本弁革點點頭,道:「千帳之國有學館『彩雲天宮』,聽說那處生徒都會五行之術,我們學館先生都說他們讀書不踏實,基礎都不會,只會好高騖遠。但他們每年薦入天墉城的薦生與我們凌雲差不多。每年薦試放榜,先生都要說上一回。」
公孫顥笑了笑,道:「那麼是該會會。那在何處,能進去麼?」
千本弁革道:「雖然先生經常說起,但我也不知道在何處。」
公孫顥道:「那麼進了國再問問吧!」
說著,三人鑽出雲霧,剎時天開地闊,腳下飛鳥三兩,俯瞰蒼茫大地,遠近風光,離那片彩雲又更近了。
琤雪說道:「對了!你說入國要先去那什麼『迎客驛』?
千本弁革點頭道:「沒錯!那處有全國的空圖,一定有彩雲天宮的位置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吾見《神州知要》載『迎客驛』全神州都有?」
千本弁革點頭道:「一定的!這是帝嚳下令的。以前神州有外洲學館,同樣的,萬邦也要設『迎客驛』,行旅入國都一定要先去,免得生誤會。」
公孫顥點頭道:「真是明君!不然萬邦各有風俗,人民又修練仙術,日行千里者不少,不知當地風俗,確實麻煩。」
千本弁革道:「到了迎客驛便能知道『彩雲天宮』如何去了,那處還有許多圖書,我想看看彩雲他們學了些什麼。」
琤雪道:「但不知迎客驛在何處呢!」
千本弁革道:「通常在入邦的大道上,比如我們雲樹之國就在樹上第一層。」
公孫顥輕輕一笑,道:「你方才便指著這片彩雲,何處是路?」
千本弁革一愣,琤雪也看著那片彩雲,道:「這國在天上,又沒陣法守護,那麼直接飛進去便是了,對吧?」
千本弁革一呆,說道:「不……應該……不是……」
公孫顥笑道:「你鄰國卻不知從何入邦?」
千本弁革看著那片彩雲,卻是呆了;公孫顥道:「書上沒載麼?」
千本弁革愣了一陣,還在思索,公孫顥道:「你不是將書收進隨意生滅之境了麼?」
千本弁革一愣,道:「啊、對!」正在找書,便聽琤雪說道:「然後你進了彩雲天宮,便能學許多術法……」
千本弁革心頭一顫,慌忙搖頭:「不行!不行!我……我……我吊車尾,我什麼都學不會,我……我絕對不可能的!」
琤雪道:「但你三日不就學會很多了麼!我想想……你三日學會了五樣法術,一年三百六十日……」
千本弁革搖頭叫道:「別、別、別……不、不……不可能的!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你想知彩雲學什麼,又不敢去。」
千本弁格驚慌說道:「不、不、不,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
公孫顥輕輕一,道:「那麼便去迎客驛問問便去下一處邦國吧!」
琤雪點頭道:「好啊!這神州有萬邦,多走走看看!」
說著,彩雲已在眼前,三人直直飛進彩雲,便見景色一變,彩雲轉瞬溶解,轉眼化成令一片天地:前方一大片浮空飛台,廣有數十丈,台上的石磚一片青、一片綠,五顏六色,不知有何玄機;平台之後,隔著三尺,有一座白石大廊,廊後是幢幢飛樓,白牆磚瓦,高高低低,好似是座宮殿。廊上與飛樓中都掛著帳幔,漲上流光隱隱,有的還隨天光變色,宮社間見得幾人飛越穿梭,仙氣浮動,氣氛肅然。
千本弁格一呆,「咦」了一聲。公孫顥微笑道:「你不是指著這處麼,有『幻帳蔽雲』,你不知道?」
琤雪降落那片飛台,歡喜道:「到了!到了!這便是迎客驛麼?」
千本弁革微微驚道:「這……不是……」看著平台宮殿,不敢降落。
公孫顥問道:「飛錯地方了?」
千本弁革微微惶恐,道:「但……是這方位……沒錯啊!」
琤雪回頭問道:「不是迎客驛麼?」
公孫顥問道:「那麼此地是何處?」
千本弁革惶恐道:「沒聽過千帳之國有『幻帳蔽雲』,而且迎客驛不是這樣……」
琤雪飛上來問道:「不是千帳之國麼?」
千本弁格呆呆的道:「雲樹之北的彩雲就是千帳之國,不會錯的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莫非是撞進別人家了?」
千本弁革臉色一變,氣息渙散,頓時墜落,公孫顥來不及反應,千本弁格便跌到平台上,好在離平台只有兩丈高,沒跌傷,爬起身來,見到石磚,說道:「嗯?是浮雲石,那是……雲水紋、飛鷹紋、北斗紋……」
兩人降落平台,琤雪道:「哇!這些你都認得?」
千本弁格道:「書裡都有載。這浮雲石不是此地所產,一般人不會用的。」
公孫顥道:「看來不是尋常所在了。」
驀地空中一人喝道:「凌雲學館,帶生徒闖我彩雲雲門,是有何見教?」
便見平台上現出三人身影;為首一人身穿白袍青帶,頭紮青巾,兩條繫帶長長的垂在腦後,修為有「離神通天」之境;左邊一人身穿青袍,腰繫白帶,頭紮白面雲水紋巾;右邊一名仙女,身穿黃紗短衫,綠水煙霓裳,頭上的綠面彩巾紮成一隻蝴蝶;兩人修為都有「脫胎無我」。
公孫顥三人一愣,莫非是誤闖彩雲天宮了?公孫顥拱手說道:「抱歉,我們不是凌雲學館的師生,不知門路,誤闖貴館。請三位見諒。」
那白袍人怒道:「哼!這難道不是千本族的裝束麼?休想狡辯!」右邊的綠蝶仙女道:「雖然千本族不滿百人,但別以為我們彩雲不知道。」
千本弁格一愣,退了半步,惶恐道:「我?我……我不是……我已經不是……凌雲的生徒了。」
左邊那青袍人喝道:「完修便想稱不是?有這修為,又是千本族人,還敢稱不是凌雲弟子?」
千本弁格臉色一變,將手搖得如扇子,道:「我……我真的……不、不是……」
琤雪皺眉道:「他真的不是。他前幾日還被學館先生踢下樹了,真的不是。」
那綠蝶仙女搶上一步,怒道:「哼!被踢了便能說不是麼?分明是想找我彩雲的碴,特地將此生踢下!」那白袍人道:「想踢我彩雲的館,便大大方方的來!還特地弄個除名的生徒,是怕輸麼?」
公孫顥三人一呆,公孫顥說道:「先生莫誤會,我們非凌雲的先生,此子也已非凌雲的生徒。我們本打算遊歷千帳之國,沒想到誤闖貴宮。」
綠蝶仙女冷笑道:「真是好理由啊!我們彩雲天宮雲門在千帳之國之上三十丈,千帳之國離地五仞,上下十仞,隨便飛都能闖入我彩雲?我彩雲可真廣啊!」
公孫顥一愣,看向千本弁格。千本弁格一怔,道: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只知道千帳之國在雲樹之北的雲霓中,不知道離地高多少……」
那青袍人冷笑道:「千帳雲樹不過數里的鄰國,往來密切,還敢說不知!你凌雲向來讀的比練的厲害,想必早已將我彩雲查得一清二楚!」
千本弁格倉皇搖頭道:「不……不……不是!」
琤雪微微怒道:「他真的是除名生,前幾天便是因作業寫不來被除名的,不信你去問凌雲學館。」
那白袍人怒道:「你們便是凌雲派來踢館的,如何能問凌雲?」綠蝶仙女冷笑道:「還特地穿得四不像,讓我們猜不出來路。可惜,忘了裝扮生徒。」
琤雪微微怒道:「你們怎麼如此不講理?」公孫顥道:「請三位明察,我們只是誤闖,我們兩非凌雲的先生,此子也是凌雲的除名生徒,不信去雲樹之國問。」
綠蝶仙女冷笑道:「是啊!你們現在還不是凌雲的先生,想踢館嘛,找個外邦人,踢完館再給你們教職。唷!想得真美!」
公孫顥和琤雪一呆,公孫顥微微怒道:「看來你們無論如何都不信了!」
綠蝶仙女冷笑道:「教生徒飛行會到四十仞以上?而且還是輸功飛行,耀武揚威還要造假,見了面卻說不是踢館,只是誤闖。唉呀!我都相信了!」
青袍人看了千本弁格幾眼,怒道:「這名生徒有二十歲了吧!比人多學三年還敢拿出來!你們凌雲向來只是死讀書,薦試比不過我們便出此陰招!」
千本弁格臉色大變,搖頭直道「不是」。琤雪道:「我們真的只是走錯路,為何你們便是不信?公孫顥,我們走!」
公孫顥吃了一驚,傳音道:「且慢!」豈料便這麼一遲疑,周圍光柱赫然升起,眨眼連成光帳,寬一丈,高三丈,將去路封住!
便聽白衣人喝道:「闖了我們彩雲還想走!」
琤雪和公孫顥一愣,千本弁格嚇傻了。公孫顥見這陣法不難,雖為首的白衣人修為在自己和琤雪之上,但若只求脫身,憑琤雪的混沌真元,應該能成。於是轉頭問千本弁格道:「弁格,帝嚳有禁仙鬥麼?」
千本弁格一愣,微微回過神來,搖頭道:「沒……沒有……」
琤雪將手一拍,說道:「啊!太好了!可以打架了麼?」
千本弁格大驚,搖頭如博浪鼓,叫道:「啊!不、不、不、不行!」嚇得雙腳一軟,趕緊抓著公孫顥的衣袖。
綠蝶仙女說道:「若讓你們離開,豈不說我彩雲怯戰?」白衣人道:「想必兩位也不想壞了兩邦友誼,既然你們領這比人多學三年的生徒來踢館,我們彩雲便奉陪。不過我們彩雲可沒比人多學三年的生徒,便以我宮今年的薦生陪你們比試。」
千本弁格嚇得眼淚都出來了;琤雪一愣,說道:「咦?不是跟我們打麼?」公孫顥道:「我們真的非凌雲師生,若三人執意要比……弁格,你要答允麼?」說著,轉頭問千本弁格。
千本弁格一愣,捉著公孫顥的衣袖,呆呆的看著公孫顥;公孫顥道:「若不想比,那便……強行破陣!」
千本弁格嚇得魂都飛了,叫道:「不、不、不……不行!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那麼便比了!」
千本弁格大驚失色;白衣人哈哈大笑,說道:「十天之後辰時,虛空台見!」
雲隱飛簾,彩幔如霞,凌空絹道上帳幔翻舞,織帳為牆,彩簾為門,五顏六色,織紋斑斕;那紫霞青煙幔的是迎客驛,那流雲堆雪帳的是雲車驛,循著絹道望去,一棚棚都是織館染舖,有繞布成花的,有結絹為鳥的,有捲布成鍋的,有凝布成樑的;循著絹道往上,還有書閣人家,議樓樂館,一帳帳錯落而上,沒入雲中。忽然聽得「沙沙」輕響,是千帳之國的翻絲琴,踏著柔韌的絹道,伴著琴歌,周圍彩帳翩飛,彷彿躍在雲中。
千本弁格三人走出迎客驛,踏在絹道上;公孫顥微笑道:「沒想到這些全都是布織的。」
琤雪四處張望,看得新奇;方才離開彩雲天宮後,算妥了高度,重新入國,這才尋到了迎客驛,原來只是間帳舖,幾架藏書,兩間書齋。驛仕見來了人,便領進書齋招待。借閱了書,領了空圖,驛仕又說能安排住處,連說了十餘處空帳,三人一時不知該如何選,索性先出來走走。見彩帳琳瑯滿目,眼花撩亂。
千本弁革卻半點逛街的心情也無,低著頭惶恐說道:「我看彩雲今年的薦生中有流丹氏的人,我……我……我一定會輸的。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但你不也看了他們歷年的升級試策,不難啊!」
千本弁革小聲說道:「但、但、但……但對方是……流、流丹氏,他、他們是數百年的……的,仙、仙術大族,不、不、不可能,贏的。」說著,雙手都顫抖了。
琤雪微笑道:「你一定可以的!你說他們十二年終業試策的術策只考三十五種術法,智策你都已經會了,仙術你已經會了五種,剩下三十種,十天,夠了!」
千本弁革臉都綠了,小聲說道:「不、不……不可能!他們花了十二年學,我、我、我……怎麼可能……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要學會三十招,以你的修為應該不難,只是恐怕不如他們熟練。」
千本弁革顫聲說道:「而且對方是流丹氏,我……我,我完了!」
琤雪道:「而且你修為比他高呢!三十招,兩天便學完了,一定可以的!」
公孫顥和千本弁革大吃一驚,同時看向琤雪。琤雪卻渾然不覺,看著上方層層彩帳,歡喜道:「而且方才那三人便是彩雲天宮的司鐸和國子監,看來他們很歡迎我們呢!」
公孫顥和千本弁革無言以對。千本弁革低著頭,說道:「十天學三十招,沒時間逛了,得趕緊尋地方入住,不知千帳之國有無能練術法之處。」說著,將全國空圖從隨意生滅之境取了出來,那是枚拇指大的珠書,用意念一照,便能看見全國空圖。
琤雪湊著頭看著千本弁革手中的空圖,道:「那些空帳真的喜歡便能直接住進去麼?」
千本弁革看著空圖,點點頭道:「是!」
公孫顥問道:「既然能隨意入住,是否有人會佔用?」
千本弁格一呆,抬起頭問道:「佔……用……?用就用啊!」似乎聽不懂。
公孫顥道:「便如我帳裡物品太多,便將物品放在空帳裡。」
千本弁格卻沒聽懂,道:「那麼便是需要了,那麼便用啊!」
公孫顥問道:「如此人人豈不都將物品放到別處,如何會有空帳?」
千本弁格更聽不懂了,道:「為何會有那麼多物品?放在別處,不方便吧?」
公孫顥道:「一時沒用,無處可放。」
千本弁格問道:「既然沒用,為何不拿去市集讓別人用?」
公孫顥終於聽明白了,道:「原來你們東西一時沒用,便是要拿去市集。如此放在別處,不是不方便?」
千本弁格道:「但和堆在空帳有什麼不一樣,別人還不知道,沒道德!」
公孫顥呵呵笑了,點頭道:「原來如此。你們物品都是共用。」
千本弁格又聽不懂了,問道:「用便用,什麼共用?」
公孫顥笑著搖搖手,道:「罷了!但迎客驛如何知道是空帳,遷出時與驛仕說麼?」
千本弁格道:「不說也成,鄰居都知道,誰家人有空,便會去灑掃一番,然後與迎客驛說,也會去市集掛牌。」
公孫顥聽得新奇,問道:「市集也能尋住處?」
千本弁格點頭道:「是啊!大家都會將不用的東西拿到市集,髒了壞了也能取去修整;還有種果子的、工匠也會掛牌。」
公孫顥恍然大悟,點頭道:「若是沒果子了,或是工匠不想做了,便將牌子收回。」
千本弁格點頭道:「是啊!」心想:「天外天人真奇怪。」看著空圖,問公孫顥道:「前輩,我們住那一處空帳好?」
說話間,琤雪歡喜張望,見沿路彩帳每面都不一樣,雖沒進市集,卻比進了市集還歡喜。行了一陣,道上飄揚的帳幔漸漸多了,五顏六色,長長的橫亙在絹道上,原來是行人的袍袖;男的紮著頭巾,女的繫著花鳥,都長長的飄於身後,袍袖又寬又長,飄在路上,彷彿團團彩雲,但見那衣帶卻不下垂,反而往上飄揚,不知用了什麼玄機,再看行人個個步履輕盈,原來穿的都是能輕身的衣履。
雖琤雪看得趣味,行人卻也好奇的看著三人,看了看弁格,又看了看公孫顥與琤雪兩人,越看越越糊塗。
這時公孫顥與千本弁革選定了一處空帳,聊起了神州史,公孫顥道:「吾見《神州知要》載,師奇至今仍在欲界?」
千本弁格點頭道:「是啊!他住在天墉城。」
公孫顥道:「他是千年前為黃帝之師,那時修為便已不凡,如今過了千年,照理應該飛升,為何他還在欲界?」
千本弁格一愣,想了想,說道:「不知道,師奇這一千年來一直都在,還說會有天劫,因此在天墉城建十二玉樓。」
一聽到天墉城十二玉樓,琤雪突然心頭一顫;公孫顥說道:「這個十二玉樓我早已想問。你們說的天劫是什麼?」
千本弁格搖頭道:「不知道,那玉樓從黃帝時就開始說了,顓頊花了一百年興建,到現在快七百年了,什麼事也沒發生。」
琤雪心頭怦怦直跳,看著四周,道:「別說那什麼樓了,我們在千帳之國,說說千帳之國吧!」
千本弁革一愣,問道:「方才在迎客驛不是已經說了許多了麼?」
公孫顥點頭道:「這平等界小國寡民,萬邦和諧,千帳之國僅有一千餘人,竟然算是東神州十大天城。」
千本弁革一愣,問道:「一千人不少呢!最多神州天都天墉城也只有六千餘人,合著附近往來之人,每日有上萬人往來,多到要劃空路,不然飛著會撞在一起。」
公孫顥聽呆了,點頭道:「上萬人一起飛,確實會撞上。」
千本弁革道:「天墉城自從建了玉樓後,顓頊便遷都於那處,現在的帝嚳也住在那。」
公孫顥點頭道:「因此菁英薈萃,也難怪你們想薦入天墉城。」
千本弁格道:「天墉城不僅是中神州最高學府,還有最多藏書,各家菁英雲集,便連千帳之國的織師也很多在那處求學。」
公孫顥想了想,點了點頭,驀地察覺琤雪低著頭,始終不發一語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琤雪暗暗奇怪,只要提到天墉城,心裡那股熟悉感又湧了上來,越來越不敢想;搖了搖頭,道:「沒事。」抬頭望了望,指著上層那處橙紋的棚子道:「市集到了,直接上去吧!」說罷,也不走絹道,直接縱身一躍,落到帳前。
公孫顥與千本弁格也躍了上去,便見帳門寬一丈,帳簾高高掛起,帳內雖沒半盞燈,卻非常明亮,原來帳頂是晴光錦;帳內擺滿了架子,一面面排得整齊,架上東西琳瑯滿目,個個亮麗如新。有人從架上取了東西便走,又有人將東西放到架上,無人看管,門前也無人把守,便如此讓人取走。
琤雪歡喜叫道:「哇!好多啊!」三兩步便奔了進去,眨眼飄揚的五蘊彩綾便混入雲霓人影之中。
公孫顥走進去看了幾眼,問道:「你說要尋歷代試策,此地真的有麼?」
千本弁革也忐忑不安,四處張望。公孫顥走到最前面的架子前,看了看,見不少物品都有上百年因果,但卻亮麗如新,暗暗驚奇,問道:「這些物品任人取,會不會有人便全拿了?」
千本弁革一愣,問道:「全拿做什麼?」
公孫顥問道:「拿去別處賣。」
千本弁革愣了很久,問道:「賣……?」
公孫顥一呆,笑道:「想來也是。既然全神州都放著任人取,拿去別處也無法賣錢。」
千本弁革呆呆的看著公孫顥,百思不得其解。如此愣了一陣,說道:「前輩您慢慢看,我去尋試策。」說完,奔了進去。
驀地聽得帳內深處有人敲著木牌叫道:「大消息!大消息!凌雲踢館我彩雲,對方派出的竟是多學三年的千本族生徒!」
此話一出,帳內頓時大譁,便聽眾人此起彼落的叫道:「什麼?竟然來踢館!」「真無恥!多學三年還敢派來!」「凌雲和我彩雲每年的薦生不相上下,便來使這陰招!」「那我們派誰好?」「當然是今年的薦生。」「記得今年的薦生也有流丹氏的人。」
便聽原本敲木牌的人叫道:「沒錯!我彩雲已決定應戰的是流丹氏的青鷂。」
千本弁格心頭一顫,果然是流丹青鷂!見帳內眾人怒罵,群情激奮,哪裡還敢待?趕緊躲到角落,想偷偷摸摸的溜出去,但晴光錦將帳內照得明朗,哪裡能躲?才走幾步,便被人發現。
便聽得人群中有人叫道:「咦!千本族的裝束!」「傳說中的千本族?」「該不會是他?」「這族不滿百人,一天能出現兩個麼?」「咦!跑什麼?」「果然是他!」「快追!」見千本弁格奔出帳,一群人捲著彩雲,追了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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