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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紫烟上街選布,請宮人領路。宮人領到了地方,便先回去了。此地織人薈萃,遠遠便見得彩幔交織,連屋頂也五顏六色,七彩斑斕,清風一過,彩浪翻騰,甚是壯觀。到了地方,見玉磚鋪地,磚上刻著織紋,半透著光,隱隱能見著下層;彩帳沿街而掛,門簾、幌子,一片接著一片,密密麻麻直到盡頭。看那雲紋五色、霞彩七變、上下錯織,已眼花撩亂,還有那引線做花,抽絲成雀的,一朵朵嬌鮮欲滴,一隻隻栩栩如生,都繫在樹上,仔細一看,連樹也是一一針針編織而成,不禁讚嘆;又有那疊紗變影的:將紗織得疏密不均,兩層相疊,便能疊出花影;還有三重紗、異色疊紗,疊出萬紫千紅,花團錦簇,微風拂過,彩雲搖曳。
紫烟看傻了眼,聽滿街機杼聲,見這織坊羅紋九花、那織紡折緞彩花、這又是折紗成影、那竟有流光幻影……琳瑯滿目,千變萬化,一時目不暇給;看了幾間,便覺草木磚石都藏著織紋,定睛一看,又笑自己眼花;街上行人三三兩兩,掀帳進進出出,都熟門路;自己卻看得六神無主,直看到盡頭,仍拿不定主意。
驀地發現腳下白紗鋪地,寬五丈,前後望不見底,不知有多長,沿紗看去,竟是從下層斜著攀來,經過腳下,往上層鋪去,在上角轉進街角,望不見了,不知從何處掛來;不禁奇怪:方才分明沒見到這段紗!便想看那紗鋪往何處,挪了幾步,那紗竟不見了,退回原處,也沒見著,轉頭一找,這又出現了;試了幾回,道原來只有在紗上循著方向才見得著;暗暗驚奇,忍不住多望了幾眼。
忽然旁邊奔來一名仙女,一襲彩紗衣裳,彩裙紫青白雲相間,彷彿滾雲浪霞;見紫烟站在那處,驚道:「妳在那裡做什麼?快出來!」一把將紫烟拽了出來。
紫烟吃了一驚,見對方神情驚恐,心想自己犯了什麼事?便聽那仙女道:「那裡是空路,妳怎麼愣在那裡?」
紫烟一呆,頓時明白;趕緊說道:「抱歉擋到路了,我昨日才來,不知道空路原來是這樣。」
那仙女一愣,趕緊微笑道:「原來是外地人啊!那是空路,在天墉城要當心了,飛太慢可是會被撞的,我們空路往上的是白沙地,往下的是黃沙地,平的是赤沙地。說來我也是外地來的,第一次見到也驚奇呢!」
紫烟原以為會挨罵,沒想到對方完全不怪罪;那仙女問道:「在這裡迷路了麼?」
紫烟搖搖頭,說道:「我來選布。」
那仙女笑著說道:「才剛進天墉城便來選布麼?真辛苦了,天墉城的路不好走哇!」
紫烟輕輕點頭,說道:「還行,有人帶路。」
那仙女說道:「那太好了!你們是搭雲車來的吧!雲車這裡繞、那裡拐的,若無人帶,真的會暈呢!」
紫烟苦笑的點點頭:自己確實繞暈了;說道:「待會我自己飛回去。」
那仙女笑了笑,說道:「要飛空路啊!那真要當心了,有些人飛空路脾氣特別不好。」
紫烟點點頭,記住了;那仙女問道:「布選到了麼?」
紫烟搖頭說道:「這裡布太多,我再看看。」
那仙女笑了笑,說道:「是呢!天墉城布街可是中神州第一,天南地北的布都有,我師出虔婆國獅子樓,第一回到這也看傻了。你要做什麼呢?我帶你選選。」
紫烟大喜過望,便請她帶路。那仙女聽要補衣衫,也沒問用什麼料,便直接走進一間異色疊紗的織紡;紫烟一愣:自己用不上這種布!便要問,卻見織紡內無人,那仙女也不多看,直接穿過織紡,從後門而出。
門後一處大院,幾株樹、幾座亭,居民隨處閒坐,雖服色各異,都是此地布料;見那仙女帶人進來,都上前來問。原來那仙女便是方才那織坊的坊主,人稱「纖雲紗」,入駐天墉城已將近百年。
纖雲紗將紫烟的事說了,眾人一臉歡喜,熱熱鬧鬧的散了。纖雲紗領紫烟往亭上坐,不一會,茶水點心便送來了,然後布也拿來了,十幾名織人將布一簍簍提來,七嘴八舌的圍著紫烟一件件說了起來。
紫烟吃了一驚,補衣衫如何用得到這麼多?但聽織人說什麼布料能如何用,也起了興致,問了一陣,便想做件新的;於是照著雲華宮的式樣問了。織人聽了形制,便回去換了件來,聽要改顏色,張布一抖,顏色便換了。
紫烟見這變色術法,吃了一驚:這不正是當年無色所使的?織人見紫烟看得驚奇,便將術法說了,還多教了些技巧。紫烟見能變色,似乎又能多做幾件,正想著要如何做,赫然察覺不妙:自己本來只想補衣服!趕緊婉拒,說雲華宮的紋樣不對,自己舊衣補補便成。
沒想到織人們聽破了衣衫,都要幫忙,問了紋樣,便要去織。紫烟吃了一驚;她自幼長在雲華宮中,每日都是師門的事,經常連自己都顧不上,哪裡見過這等招待?
其中一名織人說道:「紫烟姊姊,你的境界不低,應該能織出更好的布呢。」
紫烟一愣:自己客居此地,如何會有織機?織人們卻也不吝嗇,問了各織紡,便借出了一台;紫烟敵不過熱情,只好領了情。進了織紡,卻見不到織機,坊內用木版隔出幾間數尺小室,寬五尺,高一丈,深八尺,裡面高高低低掛著玉符,似乎是種陣法,便見織匠站在小室之前,伸手輕點,真元牽引,那玉符牽著絲線飛竄,布便一緯緯織了出來。
紫烟哪裡見過這種織機?頓時傻了。眾織人也不驚訝紫烟沒見過,都說:「天下這麼大,誰能全都見過?」耐心的將織法教了。紫烟聽他們教得細心,毫不見外,心裡既是歡喜,又是感動;趕緊上織機學了。
教會了紫烟,有些人回織坊,有些便上了旁邊的織機,都要為紫烟趕工。纖雲紗也上了這織坊的織機,邊織邊問道:「見紫烟姊妹的衣衫樣式,似乎是東土的吶。」後面渤海國織女說道:「看起來像,卻又有點不一樣。不知是哪的哩。」旁邊東南鮮越國織郎說道:「在我看來有點像東北山裡頭的。」角落東北白嶺國織郎說道:「我們的衣衿比較厚,而且也沒有人織這種雲紋的。」
紫烟心想雲華宮的山門「雲隱玉霞帳」便在遼東之北,天山之上,這些人能猜得如此近,看來兩世界相差不遠;於是說道:「你們別猜了,我是天外天來的。」
眾織人一聽,頓時熱鬧了:一早便聽說天外天是新發現的離世奇境,都爭著問。紫烟聽他們消息如此靈通,吃了一驚,都回答了。
鮮越織郎說道:「原來天外天也有許多國呢。」渤海織女說道:「和我們神州一樣哩。」纖雲紗說道:「昨天只聽說天外天和外洲一樣,原來妳和他們又是不同國的。」
紫烟說道:「天外天的凡間和你們的外洲一樣,要修行都在山裡。我和他們是不同山的道友。」
白嶺織郎說道:「外洲人要避開凡人修行也是辛苦,能修到這境界不簡單啊!」金邊國織女說道:「比我們都還高呢,不知道織出的布是什麼模樣。」纖雲紗笑道:「移形化虛境界織出來的『御華錦』,沒見過呢!」鮮越織郎說道:「我們這御華織紡也是頭一回有這等高人上織機呢!」
紫烟聽得羞了,說道:「你們天墉城境界高的也不少呢。」
纖雲紗說道:「織布修不上好道行。」
紫烟說道:「家師說:『掃地掃心地,織衣織法衣』,織布也是門修行。」
白嶺織郎笑道:「我們修行都修在織布上了。」眾織人都是一笑,金邊織女說道:「如紫烟姊姊這般又能織,道行又高的沒有呢!」眾織人連連說是,都說雲華宮好。
渤海織女說道:「聽紫烟姊姊說天外天,又去不了,便像夢世界一樣哩。」
紫烟心道:「你們這地方對我來說也宛如夢境,回去後不知能不能再來!」一想到「回去」,驀地心頭一緊。
織紡內織光流轉,玉符高低穿梭。織了一陣,紫烟便要開始織紋,此時要改玉符譜,但重排玉譜並非易事;看著機上玉符,躊躇良久,遲遲沒下手。
其他人察覺了,都問:「有何不對?」紫烟一時排不出來,內心惶恐,但也只好說了。
纖雲紗笑道:「不會排譜便說吶,我幫妳排!」白嶺織郎說道:「會便是會,不會便是不會,為何不說呢?」渤海織女說道:「有些外洲人害羞。」眾織人笑了,鮮越織郎說道:「人有長短,技有高下,能者盡其才,妳只是不會排譜,下回有妳擅長的我們也要請妳幫忙勒!」金邊織女說道:「是呢!是呢!在神州,都是你幫我,我幫你,歡歡喜喜!」
紫烟見眾人完全不怪罪,還歡喜相助,不禁受寵若驚;以往在師門,師父所授的絕不能問第二回,自己憑著悟性苦學才奪得第一之位,哪裡敢多問?如此再三相授,作夢也不敢想!見織人一派真誠,內心五味雜陳。
纖雲紗將玉符排妥了,卻見紫烟低頭不語,一愣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紫烟一愣,趕緊打起精神,搖搖頭說「無事」,謝過了纖雲紗,繼續織了。
纖雲紗沒多想,回到織機上,織機再啟。白嶺織郎說道:「既然要織紋,要不要加上我們這的紋樣?」
眾織人一怔,紫烟也心頭一動,心想難得到了此地,也無不妥。於是眾人排了幾款紋樣,一起織了。
眾人有說有笑,紫烟不熟悉織機,只隨便應付;纖雲紗說道:「聽紫烟姊妹聲音,似乎心裡有事呢?」
紫烟一愣,趕緊說道:「無事!我頭一回用這織機,所以說話少了。」
纖雲紗微微一笑,說道:「人在異鄉,總是心裡有事呢。」
紫烟一愣,便聽纖雲紗續笑道:「我剛來時,見到這裡如何,總是想在虔婆國會是如何。」金邊織女說道:「可是住久了便習慣了,我回去反而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金邊國人了。」
白嶺織郎笑道:「那便常回去吧,天墉城移形陣通四方,去哪都方便。」
纖雲紗說道:「可是紫烟姊妹的家鄉到不了吧!」金邊織女說道:「有移形陣我也少回去。畢竟在異邦學藝呢!」
渤海織女說道:「這裡住久了,回去也不對了。唉!剛來時,心裡梗著事,回去,心裡又梗著事!」金邊織女說道:「紫烟姊姊別怕寂寞,我們布街幾乎都是外地人,人在異邦,互相照應。有事便來找我們吶!」纖雲紗說道:「天墉城有趣的地方多,一起走走逛逛!」鮮越織郎也附和道:「是勒!周圍的山有精獸出沒,不爽快時便打精獸消消氣。」白嶺織郎笑道:「憑她道行,那精獸不堪一擊吧!」
眾織人哈哈大笑,紫烟也輕輕笑了。金編織女說道:「下層市街有許多小玩意,我心裡不舒坦時,都下去逛逛瞧瞧。」纖雲紗說道:「我平時也常下去,走走看看,心事便忘了!」眾織人七嘴八舌,都要為紫烟排憂。
紫烟聽得心頭又酸又暖,一個個答應,心想若能從此待在此處該有多好?
話說玉瑤宮內,蒼塵聽公孫顥說太宇中竟然還有仙門,暗暗驚奇,問道:「他們為何尋你們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也莫名其妙,他們向來不涉欲界,此時卻來尋我們麻煩。」
蒼塵啜著茶,瞥了公孫顥一眼,說道:「身在局中不識道,枉將機緣稱障礙。你入迷了!」
公孫顥一愣,說道:「前輩教訓的是。天淵堡來,是欲將琤雪帶走。」
蒼塵一愣,問道:「天淵堡在太宇之中,不沾欲界因果,何故如此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也如此相問,他們便說琤雪能修補天缺。」
蒼塵大奇:除了軒轅前輩之外,竟還有人有補天之法!便聽公孫顥續道:「晚輩當時莫名其妙,現在想來,莫非天缺與天淵堡有關?」
蒼塵尋思一陣,說道:「太宇之人,非因緣不入世界。若他們真能修補天缺,確實是我界之福,但憑琤雪功體,尚且不足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也如此認為,但他們說琤雪之曲有補天之功。」
蒼塵一怔,說道:「琤雪之曲與無色的應無二異,無色之曲能化育萬物,卻不能補天。不然,宛城早便重建了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當時晚輩也如此說,他們卻道天淵堡存有千年功力,只要琤雪恢復,便能煉成補天之法。」
蒼塵莫名其妙,問道:「我看琤雪五百年修為渾成如一,無有列缺,何需『恢復功力』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和琤雪也莫名其妙,她從未有大傷,何需恢復?況且素昧平生,豈能隨他們去?」
蒼塵問道:「琤雪也與他們素不相識?」
公孫顥搖頭說道:「毫不相識。況且琤雪只有五百年修為,如何有千年功力能恢復?」
蒼塵說道:「必是錯認了!」
公孫顥說道:「琤雪也說錯認了。但他們卻說是奉軒轅前輩之命,絕無錯認。」
蒼塵一愣:竟便是軒轅前輩!問道:「軒轅前輩要尋琤雪?」
公孫顥說道:「非也,他們說琤雪便是軒轅前輩。」
蒼塵一愣,不禁笑了,飲了口茶,說道:「他們作何說法?」
公孫顥說道:「他們說琤雪便是軒轅前輩的化身。」
蒼塵啜了口茶,說道:「縱使化身千變萬化,如何會不知自己是誰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也莫名其妙:若身負補天之法化身入世,如何不知本命?他們便說軒轅前輩功法特殊,因此不知本命,待恢復功力,便會明瞭。」
蒼塵尋思一陣,笑了笑,將茶飲盡,說道:「軒轅前輩便在此界,求見前輩便可分曉!何不問前輩?」
公孫顥一愣,說道:「軒轅前輩在此界稗闔千年,晚輩只怕……」
蒼塵自斟了一杯,啜了一口,說道:「昨夜偷窺的是你麼?」
公孫顥大驚失色,避席拜道:「晚輩放肆!」
蒼塵說道:「昨夜軒轅前輩並未攔阻,你與他必有緣分。前輩非難言之人,」見公孫顥真元焦躁不安,緩緩將茶飲盡,續道:「此事因果未盡,不可魯莽,你需小心應付,必有善果!」
公孫顥恭敬拜道:「多謝前輩指點!」
千年一會,若實若虛,飛閣玲瓏,浮光掠影,池苑青青,流水粼粼,游魚彩翼,水天兩境,雲影悠然,飄渺古今。
玉波池畔,水簾亭下,無色與琤雪兩人千年之會;無色聽琤雪說天淵堡尋了她許多次,越聽越惶恐;自己向來與眾不同,許多事天生便會,以前總以為是資質不凡,但陣法豈能無師自通?連師父也不會的,自己為何能通曉?聽了琤雪之言,謎底似乎便要揭曉,但卻又不敢去想。
水簾嘩嘩而下,拍皺了池水,也拍皺了兩人的身影,水裡游魚悠然依舊,不知漣漪。
呆了良久,無色終於說道:「我想他們應該是認錯人了。我師父從來沒說呢,遇過軒轅前輩好幾回,他也沒提起。」
琤雪也是靜默不語,聽了一怔,低聲說道:「可是我唱的這歌又是哪來的?許多事我也天生便會,便是天資聰穎,好像也沒別人這般。」
無色臉色微微一變,然後淡淡一笑,說道:「哪兒沒別人?我不便是?那首歌,一定是小時學會的。」
琤雪低著頭問道:「但為何別人學唱便無化育之功呢?如果我們不是,生我們的是欲界生靈麼?」
無色也心頭一顫,輕輕搖搖頭,說道:「我們入這世間,無論在凡間還是仙境,都有機緣的。既然機緣不及幼年,心焦也無濟於事啊!」
琤雪看著無色,輕輕拉起無色的手,顫然說道:「前輩,這我也懂,但我總覺得好像認識蒼塵前輩,天墉城也好像住過。」
無色心頭一跳,小手也不禁跳了一下;琤雪驚道:「前輩?」
無色趕緊收斂心神,搖頭說道:「那是你多心了。心中有罣礙,看什麼都不對呢!」口裡雖這般說,但也暗暗奇怪:為何自己也覺得天墉城似曾相識?
琤雪眉頭輕舒,問道:「是這樣麼?前輩不覺得天墉城特別如何麼?」
無色小口輕抿,搖搖頭,說道:「是你多心了!」
琤雪恍然大悟,笑顏逐開,歡喜道:「原來是這樣,是我多心了。看來他們真的認錯人了!」
無色點頭說道:「如果我們真的是……他們……應該也會來找我呢。」
琤雪也欣喜道:「前輩說的是。今日一言,讓我豁然開朗,多謝前輩!我這便與公孫道友說去。」跳下石椅,往外奔去。
話說雲遨講學歸來,心情大好,一路步履輕快,登上第三層虛遊園,便見師兄在前廊憑欄而望;此時日正當空,廊外城景五彩鮮明,飛閣浮島高低錯落,甚是壯麗;但見師兄功體與昨夜微有不同,微微一笑,上前說道:「恭喜師兄恢復元神!」
蒼塵早已見到雲遨登樓而來,回頭輕輕一笑;雲遨說道:「那黑盒裝的果然便是。」
蒼塵點了點頭。雲遨問道:「今天一早便忙這事?」
蒼塵說道:「有客人。」
雲遨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門上挺精彩的!」
蒼塵說道:「你門上也不少!」
雲遨一怔,說道:「是麼?早上才清的,這時又長出來了。」
蒼塵笑了,說道:「拜帖不是蘑菇,如何能『長』?早上去講學了?」
雲遨笑了笑,說道:「我見這地方沒什麼命理之學……」
蒼塵笑道:「哦!所以你開壇說道了?」
雲遨哈哈大笑;蒼塵笑道:「唉!你這性子……也不先問問此地風俗!」
雲遨愀然說道:「你以為我如此隨性?我若沒得個『吉』卦,敢在天元臺開講?」
蒼塵一怔,說道:「哦!說來聽聽!」說罷,倚欄而立,等聽好戲。
雲遨哈哈一笑,說道:「哎呀!在策仙面前不好謅啊!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果然耗了不少功夫!」
雲遨一愣,說道:「單憑這句你也能猜?」
蒼塵說道:「不然何必要謅?」
雲遨哈哈笑了,說道:「師兄厲害!」
蒼塵輕輕笑著,提手招了招,說道:「說吧!我聽戲。」
雲遨哈哈大笑,說道:「不說戲,別說我謅!我去開講,才知此地人都以道行觀天地氣運,因此不須命理也能知常達命。哎呀呀!」
蒼塵點頭說道:「不錯!『知道者不惑,知命者不憂』。命既在胸中,又何須問外人?」
雲遨說道:「你不是常要我幫忙尋人、尋物麼?」
蒼塵點頭說道:「這也確實!境界不到,也觀之不得。」
雲遨說道:「我便教他們算境界之上的氣運。」
蒼塵說道:「然而他們千年來皆無此欲,便是學了也無心用吧!」
雲遨說道:「然也!因此論了一時辰的『命』,他們竟然說我必有失算之時!」說罷,大笑。
蒼塵說道:「他們所言不錯!你只能算三界之內,三清天、平等界、天外變數你都算不得。」
雲遨愀然說道:「師兄,你怎地這般說?這種事除了軒轅前輩和帝嚳,誰遇得到?」
蒼塵笑道:「一說起命理你便是這性子!」
雲遨哈哈一笑,蒼塵說道:「見你心氣充盈,這次是好消息吧!」
雲遨傲然大笑;蒼塵說道:「那麼先恭喜了!十天半月你哪也別想去了!」
雲遨一愣,問道:「師兄,這話聽來別有他意!」
蒼塵輕輕笑了,說道:「不是麼?此後還有下次,下次復下次。天墉城群賢薈萃,一次比一次難應付,你得閉門準備了!」
雲遨聽了一呆,只得乾笑。然後笑著問道:「師兄一早便那麼多客人,也別想出門了吧!」
蒼塵說道:「只有公孫顥。」
雲遨一愣,問道:「只他一人便忙到方才?」
蒼塵便將天缺和天淵堡的事說了。雲遨聽得臉色越來越沈,聽罷,尋思一陣,然後搧搧手,笑著說道:「這往後的事,師兄何必掛懷?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哦!命相壇主竟說往後之事不必多慮。」
雲遨笑著說道:「師兄,我是算命,不是改命。天淵堡已經找上他們,此事能改麼?」
蒼塵輕輕一笑,說道:「你不覺天淵堡頗有蹊蹺?」
雲遨一怔,笑道:「往後之事,無須多慮。」
蒼塵眉頭一動,說道:「你話中有話。」
雲遨一呆,愀然說道:「師兄,你又別亂猜!」
蒼塵說道:「你要我不必掛懷,是算到了何事?」
雲遨一愣,尷尬幾聲笑,說道:「這……你也能猜。」
蒼塵說道:「仙者通天達命,有何不能言?」
雲遨臉色微變,問道:「真要我說?」
蒼塵說道:「『知道者不惑,知命者不憂』,通天知命,何憂何懼?」
雲遨說道:「好吧!師兄你聽了可千萬別放心上!」然後傳音說道:「其實師姊也是天外變數。」
蒼塵一怔,尋思一陣,微微一笑,傳音說道:「你知道師伯為何將她取名『無色』麼?」
雲遨一愣,傳音道:「聽說師姊不是欲界色身,因此得名?」
蒼塵微笑的點點頭,傳音道:「正是!無欲界色身,故名『無色』。若是軒轅化身,必以欲界色身入世界。因此無色絕非軒轅化身!」
雲遨一呆;蒼塵續道:「況且天淵堡所言也太過兇險,憑前輩道行,往來諸世界補天應非難事,何須如此費事?」
雲遨恍然大悟,笑道:「哎呀!還是師兄高明!」
說著,階下忽然奔來一個人影,蒼塵兩人見那花髻,只覺好生熟悉,但那身衣衫又挺陌生,再見那人面貌,竟便是紫烟!原來她昨夜借的衣裳還沒換下。
便見紫烟怒氣沖沖的奔了上來,臉上略有疲意,見了兩人也不理會,便要衝廊而過。
雲遨見狀,笑道:「哎呀!道友不是去選布麼,這是飛到哪去了?」
紫烟停下身形,對著兩人咆哮道:「當然是到布街,不然去哪?」
雲遨笑道:「沒想到布街那麼遠啊!」
紫烟叫道:「便在地面第二層,哪裡遠了?」
雲遨笑著說道:「瞧道友真元消耗,莫非是迷路了吧?」
紫烟怒道:「天墉城便這麼大一點,迷什麼路?」
雲遨笑道:「難道是空路不好走?」
紫烟跺腳叫道:「本仙子會移形,飛那什麼破空路?」
雲遨忍住不笑:果然是空路不好走;於是裝作不知,繼續問道:「那空路要寬不寬,要窄不窄的,不是撞人就是被撞。」
紫烟怒道:「正是!轉個頭路便不見了,後面人還趕著上來。」
雲遨說道:「那只能自認不對,但路上還有人停下來看路。」
紫烟叫道:「對!本仙子真想出招要他滾邊去!」
雲遨繼續說道:「雖然這麼想,有時自己也是一樣!」
紫烟吼道:「對!明明看著玉瑤宮便在旁邊,偏偏就不知怎麼轉出來。」
雲遨說道:「然後就過頭了,只得從別處繞回來。」
紫烟叫道:「就是!本仙子就是這樣直直飛到天元臺,然後……」忽然一愣,臉色僵硬,這才發現自己差點將迷路的事全說了。
兩人都不敢笑,蒼塵說道:「道友今日選布也辛苦了,早點歇息吧!」
紫烟正缺台階下,甩袖「哼」了一聲,奔回房了。蒼塵問雲遨道:「你今日如何回來的?」
雲遨說道:「有人領路。」
蒼塵莞爾一笑。忽聽得園中「砰」一聲響,兩人一怔:是紫烟奔去的方向!便聽紫烟叫道:「做什麼……咦?」緊接著聽無色倉皇說道:「我沒事……撞傷了麼?」
兩人神識一探,竟是紫烟撞上了無色!心下大奇:憑兩人修為,如何會互相閃避不開?入園一看,紫烟已先奔走了,便見無色低著頭默默踱了過來,真氣混亂,不知何故。
蒼塵輕聲叫道:「無色!」
無色一驚,這才回神,發現兩人。蒼塵問道:「出了何事?」
無色搖搖頭,說道:「沒事。」
蒼塵見這如何是無事模樣?雲遨問道:「怎麼?誰欺侮妳了?」
無色搖頭說不是,蒼塵笑道:「誰能欺侮她?」
雲遨哈哈一笑,無色也輕輕笑了。雲遨說道:「甚是!師姊是怎了?」
無色一愣,笑臉又沈了下去;雲遨驚問道:「又怎麼了?」
無色只低著頭不說話;雲遨問道:「師姊,究竟何事?」
無色搖頭不答;雲遨看了看地上,問道:「掉了物品麼?」
無色搖頭說道:「沒掉。」
雲遨問道:「還是在找什麼?」
無色仍說不是;雲遨連猜了三、四回,無色總說不是;雲遨也猜累了,問道:「究竟何事?好師姊,妳說啊!」
無色見雲遨猜得急切,不禁笑了。雲遨一愣,說道:「原來妳逗我啊?」
無色笑著搖頭無事;蒼塵從未見過無色如此模樣,問道:「方才見了誰麼?」
無色一呆;雲遨靈光一閃,問道:「難道是琤雪他們?」
無色一驚,點了點頭;蒼塵輕輕嘆息,微微一笑,說道:「那些事不必掛心,天淵堡應是認錯了。」
無色一愣;蒼塵續道:「公孫顥方才也來找我。」
無色微微一驚,問道:「你們都知道了?」
雲遨搧搧手笑道:「師姊,這種事為何不與我們商量?」
無色一怔;蒼塵說道:「他方才將此事來問我,應是以為天淵堡已找上我們。此事太過蹊蹺,前輩能往來諸世界,如何要化身入世?而且封印本命過於兇險,天淵堡必有誤會。」
無色點點頭,說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蒼塵見無色眉頭輕展,微微一笑,續道:「而且若真有此事,前輩豈會隻字不提?」
無色點頭說道:「也是。」
雲遨說道:「此事憂之無用,師姊也別掛心了。」
無色點點頭,也不說話。雲遨見狀,說道:「哎!聽說天墉城附近有許多去處,師姊要賞花還是賞螢?」
無色只「嗯」了一聲,卻是不答;雲遨見狀,又道:「聽說東南剎浮國明日有慶典,要不去看看?」
無色仍是低頭不語;雲遨連說了許多去處,無色仍悶悶不樂,蒼塵見狀,也勸了;從園中轉到前廊,又從前廊轉到亭內,眼看暮色將起,無色便是不對勁。
雲遨問道:「這也不想去,那也不想去,師姊是不喜歡這裡麼?」
無色沈默半晌,點了點頭。
兩人一看,都沒了主意;雲遨長呼口氣,說道:「也罷!城內空路也不好走,方才紫烟……」忽然聽師兄傳音道:「別驚動她!」只好改口說道:「嗯……空路不好走,怕撞人,又怕被撞,轉個頭又不見,外地人常出意外,還是待在玉瑤宮裡讀讀書、遊遊園的好!」
無色聽罷,說道:「那空路若旁邊也能見得著,讓中間直行,兩側轉出,便不會有意外了。」
兩人一愣,雲遨問道:「喲!師姊方才飛過了?」
無色一呆:自己從未飛過,怎會知道?兩眼頓時濕了;雲遨驚道:「師姊!」
無色小手掩面,轉頭奔走。兩人大驚,蒼塵叫道:「無色!」瞥了雲遨一眼,追出亭去。
蒼塵兩步追上無色,伸手將無色摟起,輕聲喚道:「無色!」
無色跌入師兄懷中,靠著師兄厚實的胸膛,扶著師兄結實的雙臂,心頭一陣悸動。
蒼塵柔聲說道:「同門六百年,從未見過你如此,究竟何事傷心神?」
無色淚如泉湧,自己一入這平等界,便覺得處處不對勁,此事如何能說得明白?
驀地天元鐘聲一變,竟是警鐘!便見周遭氣息一凝,玉瑤宮升起屏障,行人躲藏,萬戶封閉。驚異間,天上異光乍起,仰頭一望:暮色中三色華彩橫亙天頂,十二玉樓周圍彩光忽聚忽散,異光纏繞間,隱約見得黑白兩個身影,那白的氣宇軒昂,真元內斂,與天地同氣,正是軒轅師奇!但見他神色凝重,氣息微浮,似乎有傷;那黑衣人衣上多處帶血,甚是狼狽,真元混雜,卻又似曾相識,仔細一看:竟是破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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