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9月25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四十四章 三世因緣怎堪猜




上一章 回章節目錄 下一章


蒼塵元神歸體,想起當年南陽天缺之事:

那夜無水無糧,殘民內訌,自己只得再求神仙,終於求得飛行符一枚,騎馬趕回,遠遠見得火堆旁豎起一隻長竿,比先前的還高;一愣,記得方才內訌吵得兇,如何會豎起信竿?策馬上前,卻見眾人大喜迎上,黃老五、蕭大郎和阿福口上歡喜,卻面有異色;程三說此竿是秦九娘合眾人之力而立,說大人一定會回來,果真不錯;卻見秦九娘避重就輕,沒多說什麼;乞丐老殘、阿勇也迎了上來,無人提起先前的事。想來必有番波折。

眾人聽神仙賜符,一陣歡呼,自己說道:「神仙說二十里能出此地,我們一起去新野!」

眾人高聲叫好。於是將馬牽來,讓秦九娘扶著李宜孝,其餘人列隊;然後依著符內心訣結印,大喝一聲:「起!」驀地周圍光華籠罩,腳下一震,倏地拔地而起,後面人馬齊聲驚叫,火光驟然下墜;回頭一見,火堆已遠遠落到後方。

自己初次施術,不敢分神,叮嚀眾人莫出聲,眾人也沒敢多喊。光幕內正氣溫煦,皓光映空,將層層黑霧逼散;但四面八方一片黑暗,也不知飛得快慢遠近。如此飛了約一刻鍾,隱約見前方天色蒼冥,定睛一看,竟是點點星斗,地面也濛濛發亮,正映著月光;大喜,於是說道:「我們要出去了!眾人誰認得路?我們往新野飛去!」

眾人一陣歡呼,便見那盡頭緩緩退來,又喜又急,驀地頭上一亮,終於奔出黑幕,天地驟開,星斗漫天。眾人高聲歡呼,仰望蒼天,俯瞰大地,雖是夜色,卻彷彿青天白日,遠近夜景份外分明;俯瞰田野小路,眾人紛紛指認,沒幾句便認出了新野方位;此時自己飛行符也使得熟了,於是手印一指,往新野飛去。

便見房舍樹林向後飛逝,符光映照,與月影疊成雙;眾人悄聲驚嘆,見將飛過村落,都不敢嘻笑;見夜行人驚恐望天,都指著偷笑。

自己望著地面,沿路而飛,不敢分神,不久,便見夜空映出一面城郭,正是新野!不覺欣喜;驀地一陣暈眩,吃了一驚,趕緊回神,眼前卻一片昏暗,想再提神,卻越提不起勁,暗暗心驚:莫非二十里已至?但想宛城距此尚不足二十里,又新野便在眼前,如何能在此打住?

正想著,眼前突然一黑!聽得後面驚道:「大人!大人!」然後身體一輕,便什麼也不知了……


錦被香枕,雲帳輕搖,自己醒來一見,帳外天色已明;心道:「原來是夢!這是何時?為何無人喚我?」驀地一驚:這香氣不對!自己房裡不是這氣味,趕緊坐起,剎時全身酸痛,然後才察覺這被褥也不是自己的,那香枕也不對,便是身上的褻衣也換了,手上裹著麻布,裡面透著藥味,摸摸身子:竟全身都裹藥了!暗暗心驚,摸摸床邊,配劍不在!掀帳一看:一張几、數罐藥、幾件雜物,配劍便安在旁邊劍架上。

便聽一串腳步聲奔來,是名青衣婢女,見到自己,歡喜叫道:「莫大人,您醒了!」

自己問道:「這是何處?」

那青衣婢女說道:「此處是新野劉大人府裡啊!」嘆了口氣,說道:「您已經睡了數日了,大夫見您脈細欲絕,都嚇壞了。劉大人親自給您熬了細粥,又灌了不知多少藥……」拍拍胸口,說道:「人醒了,真是太好了!」

自己暗暗心驚,問道:「哪位劉大人?」

青衣婢女說道:「太常偏將軍劉秀劉大人啊!」

自己與劉秀是老交情,在太學時便相識了,當年他剛上京,處處都窮,自己對他沒少照顧。此時來新野果然對了!又問道:「我睡了多久?」

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,您已躺了三日了!哎呀!奴婢真是太心急了,忘了大人您剛醒來。大人,您哪兒還疼麼?要不要進點膳?」說罷,忙著喚人打水洗漱。

自己聽這婢女問得急,輕輕笑了,說道:「不過是點皮肉傷,你們將我包成這樣……」說著,搖了搖手。

青衣婢女皺眉道:「大人啊!您從天上跌下來,是他們用馬將您馱進來的,見到您時……唉!連劉大人也不敢認啊!」說著,抹了抹淚水。

自己頓時明白,不禁苦笑;問道:「那些人如何了?」

青衣婢女說道:「都平安呢。劉大人都安排妥了。莫大人果然仁人善心,連奴僕乞丐都救。」

自己淡淡一笑,說道:「上天降災,不分貴賤,我們救災,也不該分尊卑!」

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教訓的是!」

說著,熱水也端來了。自己看滿手的麻布,苦笑道:「這要我如何洗漱?」

原以為會有人替自己解開,卻見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,不礙事,奴婢替您忙。」

自己說道:「不必!替我拆了,我自己來。」

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,您那藥才剛換上,現在便要拆?您現在形氣弱,痊癒得慢。別心急,讓奴婢來!」說著,將布沾濕,便要往自己臉上抹來。

自己將手攔下,說道:「不就是皮肉傷?如此大驚小怪!」

卻見左右奴僕一臉驚恐,一僕人說道:「大人!您千萬別自己洗!」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,你們什麼都說皮肉傷,能走便要往外闖。若沒奴婢給您們攔著,何時痊癒,還真說不來呢!」

自己心想:「究竟是什麼傷,這些人如此惶恐?」

青衣婢女又將熱巾往自己臉抹來,續道:「大人,您也別操心,這幾天都是奴婢為您擦拭換藥的,身上哪處有傷、傷口深淺,奴婢都熟悉。」

自己一愣,那熱巾便抹了上來;說不得只得讓她擦了,便覺臉上微微刺痛,想來也有傷痕;便聽青衣婢女說道:「大人您這面容,得細細的洗,痊癒之後,又能俊俊俏俏的!」

自己默然不語,見她擦得雖輕,熱巾上仍微微見血;暗暗吃驚,問道:「這數日,都是妳?」

青衣婢女擦著臉說道:「是呢,大人,您那身衣衫也是奴婢替您換上的。唉……這有痂,您別動啊!」

自己呆了,腦中雜念紛然;不知臉上是否露了神情,兩旁奴僕臉色憋得古怪;一奴僕說道:「大人,您莫見怪。劉大人擔心醫兵誤了事,春蘭巧手慧心,便讓她來照料。」

自己聽了,暗罵劉秀;洗漱罷,進了碗粥,劉秀便趕來了,見他一身戎裝,似乎方從營中趕來。於是說道:「劉大人軍務繁忙,我傷已無大礙,如何能以私誤公?」

劉秀說道:「宛城大變,眾人都在等您的消息,如何是私事?」往床邊坐下,續道:「見您成了這樣,我們都急壞了。身子好些了麼?」

自己淡然一笑,說道:「我已說『已無大礙』。」

卻見劉秀慘然一笑,將錦被掀開,露出雙腳,其中左腳還是腫的;指著說道:「你來時腿腫得根瓜似的,扭了筋還硬走!」說著,拍了拍那腫處,續道:「如此便能下床? 」

自己忍痛讓他拍,笑了:現在全身都疼,也未留意那處如何疼;說道:「都走了那麼多路,如何不能走?」

劉秀笑道:「如此那瓜明日便能採收了!」

自己忍不住笑了,問道:「我的靴子呢?」

劉秀說道:「那靴子棄了吧!都穿底了,您還要穿?」

自己說道:「那麼該給我雙新鞋吧!」

劉秀指著腫腳說道:「你瘀血未消,又包得如此厚,你說鞋該做多大?」

自己一愣,只等苦笑。便見劉秀嘆了口氣,將錦被蓋回,問道:「那裡究竟出了何事?」

自己便將事情說了。劉秀聽罷,呆了良久,最後悄聲問道:「其他的都沒了?」

自己黯然點頭;劉秀又問道:「我軍十五萬人也沒了?」

自己輕輕嘆了口氣;劉秀呆默良久,數度欲言又止,最後說道:「紀鵬兄跋涉險阻,帶百姓逃了出來,也算勞苦功高。」

自己苦笑道:「便只十人而已!『勞苦』是真,何來『功高』?」

劉秀說道:「此乃天災,紀鵬兄莫要自責,我替您如實稟報,皇上必不會怪罪的。」

自己慘然一笑:劉玄初登大寶,卻已有黨爭之端,自己身在局中,如何能安然無恙?

便聽劉秀說道:「況且還有神仙相助,紀鵬兄必能化險為夷!」

自己嘆了口氣,說道:「上仙雖說此事與吾等無關,但只怕王賊借此說事。」若王莽藉此說天滅大漢,勢必動搖天下民心。

劉秀微微一笑,說道:「王賊能借此說事,我們也能借此發揮。我已命人將神仙顯靈之事傳了出去,如此眾人便說天助我漢,我漢天下歸心!」

自己哈哈大笑,說道:「還是劉賢弟腦筋使得!」

劉秀笑著說道:「那是紀鵬兄照顧!此計只差您一言,讓天下知道確有此事。」

自己笑道:「如此便是比誰會作文章了!」

談了一陣軍國之事,劉秀問道:「經此一變,今後打算如何?」

自己低頭長嘆,說道:「外戚作亂,漢室傾頹,天下大亂。我本欲隨令兄逐鹿中原,安邦定國。但宛城經此一變,只怕由不得我了!」

劉秀微微一驚,問道:「此言何意?」

自己說道:「王賊竊國,我漢暫時定都於宛,兵馬輜重皆聚於彼,經此大變,損失……」嘆了口氣,續道:「不可估量!」

劉秀說道:「紀鵬兄,此乃天災,如何能怪罪?您切莫自責!」

自己說道:「即便皇上不怪罪,亦難逃別人耳語。」

劉秀起身說道:「此事眾人都瞧得明白,您意通神靈,捨命將人帶了出來,兄弟我豈會讓人造謠生事?」

自己輕輕搖了搖頭,說道:「你與令兄屢屢建功,皇上已心生忌憚,賢弟你要當心了!」

劉秀一呆,說不出話來;自己續道:「那些人又將我與你論為同黨,我是也是進退兩難!」長吁口氣,續道:「我在宛城時已經想妥了,我打算退隱山林,將這些人交給你後,我便要上表求去。」

劉秀吃了一驚,說道:「紀鵬兄,此時正是用人之際,宛城一變,我漢損兵折將,您也要棄我們而去?」

自己嘆道:「我家數代受大漢恩澤,如何會棄你們而去?只是避禍保身。」

劉秀正色說道:「紀鵬兄,兄弟我記得您祖上有訓,要守護楚國遺民。難道便要為了這點事遁逃荒野?」

自己淡然一笑,說道:「劉賢弟,是有德君子為君而死,還是避禍待時,經世濟民,何者能利天下得多?」

劉秀臉色一變,驚道:「紀鵬兄……」

自己續道:「比干因桀而死,不能利民於周;管仲偷生於桓公,於是霸諸侯,一匡天下。」嘆了口氣,續道:「不是我忘了祖訓,是我得留著這姓命……我宛城老家也毀於一旦,這祖訓我不守,誰來守啊?」

劉秀顫聲說道:「紀鵬兄,你真的……要走……?」最後竟哽咽了。

見劉秀眼裡泛淚,拍了拍他的肩;續道:「其實為了求符,我已拜神仙為師。神前立誓,如何能改?」

劉秀將自己手握起,淚眼說道:「紀鵬兄……」

自己嘆道:「校尉的印也遺失在宛城,若我不說,也無人將我當個官。」

劉秀一怔,自己續道:「我引退之後,兄弟自己保重!」嘆了口氣,又聊了些舊事,彼此依依不捨;最後自己說道:「如今天下大亂,人民生如水火,我漢中興,便靠賢弟你了!」

劉秀淚流滿面,說道:「紀鵬兄,兄弟我在凡間等你學成歸來,救濟天下!」


蒼塵元神歸體,想起這些往事,心中五味雜陳;那些人後來也活不了多久,畢竟天缺異氣,非凡醫可為;當時劉秀瞞了自己好一陣,直至臨別那日,自己見少了些人,這才明白。可惜那一別後自己未能下凡,直至百年後學成出山,劉秀卻早已駕崩;遺恨之餘,也恍然大悟:人生苦短,功名轉眼即逝,劉秀以不滿百年之軀,開十四代基業,造一世太平,也是功德無量!自己雖有數百年之命,也只能盡力而為了!

將帝嚳的黑盒收起,盤腿坐下,用師奇所授心法收攝元神,不久便與本元合而為一。至此功力恢復到六成,體內曦和劍氣突然相應湧生,於是心念一動,劍氣驟發,剎時皓光湧現,曦和劍白虹迴空,停在身前,照得一室通明,暗暗歡喜,這陣子無法使用曦和劍,此時曦和劍出鞘,有如故人相遇;但見曦和劍皓光冉冉,劍氣雄渾,卻又與以往略有不同:以前劍氣純陽,如烈日當空,現在多了一絲少陽,罡而不烈,如晨曦溫煦,更符合「曦和」之意。於是重煉曦和劍,左手於胸前結印,右手往前虛按,真元一吐,曦和劍剎時化成萬縷仙光,環身而轉,絲絲繞成一團光球。然後緩緩收回真元,劍氣收斂,便見光球越縮越小,最後收入體中,人劍歸一!

收功起身,見天色已然大明,於是穿戴收拾一番,將門上玉版取下,結界便解了,窗外鳥聲纖然躍進,推窗一望,已是一派晴朗,碧池細柳,清風徐徐,甚是舒暢;一開房門,卻見公孫顥正在門口;一愣。

公孫顥也是一愣;蒼塵問道:「道友在此等候?」

便見公孫顥笑了笑,說道:「在下剛好經過,見道友的門上有許多拜帖,所以多看了幾眼。」

蒼塵一愣,往門上一看:見五顏六色的拜帖掛了一排,有木製、有玉製;取下一枚,見上用無字會意術寫著「神州廣道使堯在此候見」,心想:「這『堯』莫非便是三皇五帝中的『堯』?」再取下一枚,也是某人來此等候,但見門上掛了一大串,一時也讀不了這麼多,只好先都揭下;笑道:「才一早便有如此多人!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在下聽說帝嚳求道若渴,凡是外洲有德之士都要問道一二。」

蒼塵笑道:「原來如此,所以邀我講學。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此地人人都樂於盡力,唯恐力不出於身,外賓講學亦是常規。」

蒼塵拱手謝道:「受教了!」

公孫顥受寵若驚,拱手說道:「不敢!不過先來數日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何不進來飲茶?」

公孫顥恭恭敬敬的說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!」


話說昨日雲遨見這世界百家爭鳴,唯獨命相乏人問津,這日便去天元臺開壇說命理。天元臺諸賢都未見過這等術法,見雲遨每算必中,又驚又恐。雲遨說道:「命通天綱,運隨氣轉。下士得之則惰,中士得之則恐,唯上士,得之則修德行道。因此不可隨便示人!」

天元臺智老說道:「本老認為命理之學雖能先知禍福,但有德者樂天知命,雖不知禍福,也可樂天自在;若不樂天,即便先知禍福,也惶恐終日。這禍福知與不知,似乎與進德修道無益!」

天元臺館生無妄說道:「智老所言甚是!想預知天命氣運,卻無修德行道之心,便是知了,卻與不知一樣!有修德行道之心,若不想預知天命氣運,雖然不知,大道也了然於心。所以先知禍福,無益於修行。學這術又有何用?」其餘賢者也點頭說是。

雲遨沒料想這世界竟是如此見解,於是說道:「知道者不惑,知命者不憂,所以知足常樂。然而此術能避災解厄,利國利民,如何無用?」

眾人卻大不以為然;承淵館生紀央說道:「此術能預知災厄,使人有備無患。但我認為此法無非是探天地氣運,修行百年者都能洞見。」無妄說道:「道友與我所見略同,然而外洲人大多生年不滿百。」眾人恍然大悟,莞爾一笑。

雲遨這才明白為何此界無命相之術,見眾人意興闌珊,都想退席,於是找些難事再試演了數卦;眾人見壇主勁往難處算,不禁起了興致,原本以為算不得的竟都精準無誤,越看越驚奇;雲遨見眾人神情,微微一笑,說道:「天生我命,運在人為!仙者氣通天地,善造氣運,因此這氣運之變,只有修為高者能窺知,所以你們要以修為探氣運。而我知命學不問修為,只要在天地之間,都能落入我卦盤之中!」於是將綱要說了一番。

眾人聽著嘖嘖稱奇,交頭接耳,都稱高明。雲遨有問必答,不久眾人便學算了一卦,倍感驚奇,佩服得五體投地。論了一陣,智老說道:「壇主此法能算定天地氣運,但又說仙者動而運流變。氣運既能變,又為何能算定?」

雲遨說道:「仙者之所以動,必有其因,此因在我數中,所以可知仙者必有此動,既知此動,便能算定。」

眾人恍然大悟;智老說道:「但本老卻覺奇怪,如此命運真不能變?真無失算之時麼?」

雲遨說道:「因果循環,全在此天地之間,只需看透這天地,又能有何失漏?」

智老沈吟一陣,說道:「話雖說得不錯,但本老想:有道是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方圓之外,亦有天地。只是擔心壇主將話說滿了!」

雲遨大笑道:「方圓之外亦是個大圓。至小無內,至大無外,因果都在其中!若真有失算之時,又會是何處的因果?」


另一方面,無色一早見百花嬌鮮欲滴,池水蕩漾,水簾碧亭玲瓏透亮,園雖小,卻看得可愛,便到園中玩花賞蝶。玩賞了一圈,便繞回了原處,見宮外飛閣有的掩在雲中,有的浮在山前,高高低低,直鋪到地,好生壯闊,望著遠方小人穿街過雲,小雲車載人來來回回,別有一番趣味,不知不覺日影已移,但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,便去找師兄,卻見師兄正在閉關,又去找雲遨,但雲遨和紫烟也不在;正無趣之時,卻見花叢間一頂俏髮髻穿梭,走上前探,那人卻也往此行來,一照面,竟是自己!一愣,然後才想起是琤雪,不禁笑了。

琤雪也笑了。無色見琤雪也是一笑,又笑了;問道:「妳也住這麼?這麼巧?」

琤雪搖搖頭,說道:「我住上層呢,你們這層花園好漂亮呢!」

無色說道:「你們也住進來了?聽說昨夜帝嚳召見你們?」

琤雪點頭說是。寒暄一陣,原來兩人昨夜得帝嚳召見,便住進了玉瑤宮。一早琤雪見花園可愛,逛了一圈,公孫顥卻不在,知道蒼塵等人便住在下層,於是玩賞了下來,果然遇著了人。

無色笑道:「我也是呢,他們也都不在,真是好巧呢!我們都一樣。」

卻見琤雪一愣,說道:「是呢,真的好巧。」

無色說道:「昨天看到有人和我生得一模一樣,我嚇了一跳呢。」

琤雪羞笑道:「昨天說了呢,妳還說換了裝束玩不知如何。」

無色笑了,說道:「妳說話腔調差了點,應該騙不過我師兄師弟。嘻嘻,我還在想,妳是不是天外天的另一個我?」

琤雪一呆,趕緊搖頭說道:「不、不是……應該……不是的。」

無色說道:「是呢!如果是另一個我,應該也叫無色吧!」

琤雪點點頭,說道:「是呢!裝束也應該一樣呢。」

無色拉起琤雪的手,邊走邊說道:「是呢!我也這麼想。」沈吟了幾步,問道:「如果只是相像……妳記得那首歌是哪來的麼?」

琤雪跟著無色走,搖頭說道:「不知道呢,我懂事時便會唱了。」

無色驚訝的說道:「你也不知道啊?我也是呢,不知道哪來的曲。」走了幾步,續道:「我懂事時已經會很多事了,但是聽我師兄說這些事平常人都不是天生會的。」笑了笑,續道:「說我是哪裡來的小天女。」

琤雪呆呆聽完,說道:「我也是呢!我師父說我天資靈秀,天生便會。」

無色睜大了眼,欣喜道:「令師尊也這麼說啊!嘻嘻!太好了!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。」

聊了一陣,發現兩人不僅歌聲、相貌相像,連真元、術法也無一不像。無色拉起琤雪的手,歡喜道:「我們真的好像呢,來做姊妹吧!你多大呢?」

琤雪一愣,卻遲疑了;無色莫名其妙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琤雪低眉說道:「其實我……是你一千年後的弟子……」

無色吃了一驚,愣了好一陣,才說道:「一千年後?」

琤雪點頭說道:「是呢,前輩。我是您的晚輩,不能和您稱姊妹。」

無色重新打量了一陣,問道:「和我如此相像,是我的後代麼?」

琤雪搖搖頭說道:「不是,我師父是在天缺裡發現的,我也不知我是哪來的。」

無色又驚又奇,說道:「我也是呢!我師父在天缺裡撿到了我,我也不知我哪來的呢!」

琤雪驚奇道:「前輩也是天缺裡發現的?」

無色一愣:自己和這個後代弟子都是在天缺中發現的,又生得一模一樣,自己和天缺有何關係?


蒼塵與公孫顥飲茶,寒暄一陣,蒼塵說道:「道友原世界與我的世界竟如此相像,在此相遇,真是奇緣!」舉杯敬茶。

公孫顥不敢接茶,避席說道:「實不相瞞,晚生便是您一千年後之人,先前放肆,請前輩見諒。」說罷,拜了下去。

蒼塵一怔,探了探公孫顥的真元,見他修為雖厚,卻不夠精純,應不是四大仙境的弟子;微微一笑,擺了擺手,說道:「不必多禮!異域相逢,如何能論長幼先後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能入此異域,也是託前輩因緣。」再拜而起。
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那是你意通三世!」啜了口茶,微笑道:「有緣千里來相逢,不知今日是何因緣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與琤雪道友無意間進入此界,因此能與前輩有緣。聽說前輩謀略欲界第一,史稱策仙,晚輩不才,有事想請教。」

蒼塵一怔,莞爾一笑,說道:「修仙者去偽存真,何時你們也學會奉承了?」

公孫顥一愣,慚愧的道:「前輩教訓的是。」

蒼塵想起自己昨夜也被師奇數落,微微一笑,說道:「無妨。」兩人重新拜見,入了坐,公孫顥問道:「晚輩聽說前輩曾經歷宛城的天缺?」

蒼塵沒想到竟是這事,不禁一怔,說道:「正是!」

公孫顥問道:「晚輩斗膽想請教,當時天缺是何模樣?」

蒼塵便大致說了。公孫顥聽罷,沈吟一陣,問道:「如此說來,第一次天缺也是毫於預兆。」

蒼塵一怔,問道:「聽你之言,還有其他天缺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實不相瞞,史載天缺共有三回,第一回將宛城毀了,第二回便是前輩這次,五百年之後還有一回。」

蒼塵聽得暗暗心驚,便聽公孫顥續道:「晚輩見天缺似乎每隔五、六百年便有一回,如此到晚輩之世恐怕還會生變。」

蒼塵說道:「我離開時天缺谷小有異狀,卻無大變,如何亦稱『天缺』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前輩,史載您元神失散,回來後四大古仙宗合議共誅破軍,結果天崩地裂,最後是您重合天地,降諭凡間,才有我們後世。」

蒼塵聽了一愣,半晌才問道:「此意何解?」

公孫顥一愣,問道:「前輩也不知麼?」

蒼塵問道:「你所言缺漏甚多,合諸仙之力如何會天崩地裂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前輩,史籍只有如此記載,晚輩也不知,道友也無人能解。」

蒼塵一怔:中間出了何事?為何不載?又問道:「其他仙宗如何記載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史載當時各仙宗死傷甚重,許多因此覆滅。」

蒼塵暗暗心驚:看來非同小可,但這是「天崩地裂」之果,前因究竟為何?又問道:「史書如何說我重合天地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前輩,您認為如何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非天神,如何有這能耐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也這般想,其他道友也困惑甚久,請教了許多前輩,也都不知,只說天地突然開了。」

蒼塵心想必有蹊蹺:重合天地,非天神絕不可能,為何卻記載是自己所為?其中必有機密!想了一陣,仍參不透,只覺大大不妙;但想欲界有此大劫,怪不得軒轅前輩要出手,但不知前輩後來有無良方?問道:「你說還有第三次天缺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然也。第三次天缺便在晚輩的五百年前,當時天崩地裂,群魔作亂神州,最後是古仙宗的前輩們合力將天缺谷封印,天地於是歸一。」

蒼塵聽此段也是大同小異,究竟何為「天崩地裂」、「重合天地」?沈吟一陣,問道:「第一次天缺你們如何記載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史載天現裂口,毀宛城,十里內土石皆黑,由謝羅山古仙玄歧和若淵合力封印。」

蒼塵點頭說道:「這段倒是對的。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當時也參不透:為何天有裂口,又如何毀宛城?」

蒼塵莞爾笑道:「因此你來問我。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正是。此時晚輩也明白了。」

蒼塵心想天缺之事確實令人費解,若非自己親身經歷,恐怕也難以理解。後來的天缺莫非真如那般記載?

便聽公孫顥說道:「晚輩想天缺史雖缺漏甚多,但必有破綻!於是翻閱古仙史,發現歷代天缺都有人物無端現世。晚輩想事可瞞,人不可瞞,這些人必與天缺有關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因果循環於六合之內,何謂『無端現世』?」

公孫顥問道:「前輩所遇的破軍,晚輩猜想,應便是天缺現世之人,不然,先前有此人麼?」

蒼塵啜了口茶,說道:「原來如此。此人是天外變數。天缺乃天上有缺,有天外變數,亦不足為奇。」

公孫顥一愣,問道:「天外變數?」

蒼塵說道:「你我往來天外天,在此界也是天外變數。」

公孫顥恍然大悟,蒼塵又將天缺和太宇的事說了。公孫顥聽罷,呆了一陣,喃喃道:「莫非琤雪也是天外變數……」

蒼塵一怔,問道:「你方才所言為何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御風閣的前輩說她是天缺中拾得,但她自己卻記不起入山前的事,晚輩猜測她也是在天缺現世之人。」

蒼塵一怔,心想這不便是無色?無色與琤雪不僅相貌功體相像,連出身也幾乎一樣?想了一陣,說道:「琤雪的境界未能超脫三界,又無破界殊華,因緣應在此界之內。」

公孫顥一呆,恍然大悟道:「原來如此,前輩高明!看來必是和鳳歌前輩有關了。」

蒼塵問道:「何人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千年前有位前輩名諱上『鳳』下『歌』,史載也是現世於天缺之人,和琤雪一樣,不著先前因緣。」

蒼塵心想:「鳳歌……『鳳歌渡世,涅槃重生』?」搖頭說道:「未有所聞。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此人在前輩您重合天地之後,前輩自然不知。」

蒼塵心想這兩人都在天缺中現世,難道真與無色有關?以前一直以為無色是宛城的民女,只是當時沒遇著,但無色天資靈秀,絕非凡人,莫非真的別有因緣?

公孫顥見蒼塵沈默不語,問道:「前輩,天淵堡人未曾尋您麼?」

蒼塵一愣,問道:「天淵堡?」


虛遊園中,無色與琤雪也說到了太宇,無色問道:「妳說世界遺痕中的那人是天淵堡之人?」

琤雪點點頭,說道:「應該是的,只有天淵堡之人能穿越太宇。」

無色問道:「天淵堡是哪個平等界的,竟能往來太宇?我記得師奇前輩禁止此事的。」

兩人走進水簾亭中,琤雪坐了下來,說道:「天淵堡不在哪個平等界內,便在太宇之中。」

無色大奇,問道:「所以天淵堡自成一界?」也坐了下來。

琤雪歪頭一想,說道:「應該是吧!我也不知道。」

無色沈吟道:「奇怪!太宇裡面有世界遺痕,這天淵堡是世界遺痕裡建的麼?」

琤雪低著頭搖了搖,說道:「他們說是軒轅黃帝建的,能跨越太宇,便是要尋我們。」

無色一怔,問道:「我們?」

琤雪低著頭輕輕說道:「他們說……軒轅前輩有方法修補天缺……」

無色歡喜道:「能補天缺?那太好了!」

琤雪低聲續道:「軒轅會降下化身,在天缺下施術,但那會耗盡化身功力……」

無色驚道:「耗盡功力?若是肉身散功,還能轉世重修,但若分身散功,那豈不灰飛湮滅?」

琤雪搖搖頭,說道:「軒轅前輩也沒那麼多化身,因此已先將功力存在天淵堡……」

無色說道:「原來如此,天淵堡便是來幫軒轅前輩的化身恢復功力。」

琤雪點點頭,說道:「是的,但在那之後,由於功力將近耗盡,為了自保,便會將記憶封印,色身也會變化……」

無色點頭說道:「也是呢!功力不足,牽了因果肯定麻煩。但他們找我們做什麼?」說罷,赫然一呆,只覺得明白了什麼,但又不敢去想……



上一章 回章節目錄 下一章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下一篇:
較新的文章
首頁 上一篇:
較舊的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