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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影攢動,陰風綿綿;天劫在即,諸仙嚴陣以待,破軍公孫顥卻攔在陣前,原以為諸仙會再開陣,豈料開陣的竟然是鬼師。
重重鬼影將破軍公孫顥吞噬;破軍倉皇四顧,只見寂寥間風聲鶴唳,徬徨中群魔亂舞,濃煙滾滾,赤絲如毛,開陣瞬間便籠罩周身,彷彿原本便是如此,毫無徵兆,不見破綻,凝神細看,暗中無物,卻膽戰心驚;側耳傾聽,杳然無聲,卻震耳欲聾!
陰風鬼吼,在耳旁呼嘯而過,依稀聽出一句話道:「震驚嗎?驚異麼?」聲聲懾人,竟連內息也隨之震動,雖有移形化虛修為,卻不禁毛骨聳然。
破軍公孫顥收斂心神,冷冷說道:「竟然無跡可循!」
風聲忽緊忽馳,彷彿大笑,又如詛咒,離恨說道:「內息亂了!還要故做鎮定麼?哼哼哼!也難怪,只有移形化虛的肉身,可憐啊!」
破軍公孫顥冷冷一笑,道:「你……是何人?」
陰風赤絲,飄忽聚散,「嘎嘎」撞出磨砂之聲,說道:「殘魄、雜魂、魍魎……哼哼哼……也難為你了,連記憶都是從天缺魍魎和這小子而來,當然不認得。」說罷,又「悉悉」冷笑。
破軍公孫顥心念一動,青光乍現,環繞周身,仙風盪開,吹散了鬼煙,又飄來迷霧,層層疊疊,竟越來越厚。黑煙滾滾,赤絲纏繞,雖有護身真元,卻照不出三尺之外。
煙塵中,聽得風聲說道:「你曾是我的一部分。」
破軍公孫顥卻神色不變,似笑非笑,看著周圍滾滾疑雲,青光破碎,赤絲如鬼爪般在黑煙中亂舞,不知是恫嚇,還是試探。
陰風顫動,便聽離恨說道:「驚奇麼?不敢相信麼?那時你初出茅廬,是我收留,你要壯大,我也坐享其成,你惹了策仙,還是我替你去擋……」
破軍公孫顥冷冷一笑,道:「一介鬼師,竟如此大度?看不出來。」
離恨冷笑道:「不敢承認麼?這也難怪,畢竟現在的你,根本不是破軍!」
寒風輕顫,彷彿冷笑,又似大笑,風沙如吼,破軍不言,離恨續道:「殘魄,微塵中的微塵!一杯水落了一粒微塵,仍是一杯水。天缺魍魎、公孫顥、殘魄,如何會是殘魄奪身?」
破軍公孫顥看著滾滾黑影,神色依舊不變,淡然說道:「因此你要說,我是公孫顥?」
離恨冷笑道:「你霸佔了別人的地,化作別人相貌,便要讓人將你當成他麼?還是,你要說,天下只能有一個公孫顥?」
破軍公孫顥傲然閉上雙眼,冷笑道:「仙門一百一十一人隨吾攔在陣前,如何不是?」
離恨冷笑道:「狐假虎威!」
破軍公孫顥道:「只有移形化虛之境,真是抬舉了!」
風聲忽緊忽馳,不知是大笑,是冷笑,還是奸笑,便聽離恨說道:「你真以為你是破軍,其實是這小子讓出肉身的。你道是為何?」
鬼影笑,人聲驚,陰風怒吼,幻滅無常,恍惚間似有千萬鬼魅;破軍公孫顥卻傲然一笑,道:「千年前吾吞噬諸仙魂魄,區區移形化虛之境,如何能敵我?」
雜影奔流,怨靈嘶吼,恍惚間,化出一句言語道:「盡數忘卻,真是爽快!諒你區區殘魄,他如何壓制不了你?」
破軍公孫顥傲然笑道:「不然,你來說說。」
萬鬼幻華飄忽聚散,離恨說道:「他是為了天韻童女!」
疑雲一轉,道道黑影撲天蓋地湧去,陰風怒吼,鬼魅奔流;青光凝滯,破軍公孫顥卻神色木然,似驚訝,似困惑。
幻華鬼影,萬景翻飛,恍惚間,化作暮色斜陽,眼前雪峰天城,此時「自己」靠著欄杆,說道:「我前世是天缺的倖存者。」竟然是公孫顥的記憶!
破軍公孫顥一楞,難道是那日天墉城的事!想走,卻逃不出這肉身,便聽「自己」說道:「那年我七歲,四處火光衝天,黑氣盤旋,我與胞妹茫然不知所措。」
旁邊一個俏人影:頭繫藕色絲帶,身穿幻彩玲瓏紗,秋水芙蓉裙,身披五蘊彩綾,正是琤雪;她問道:「所以你前世的妹妹怎麼了?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當然……轉世了。」
琤雪問道:「那麼……當時便剩你一個人了?」
公孫顥點了點頭,道:「她的事我一直耿耿於懷,前世修至飛遁離塵之境便無法精進,只好再入輪迴。」
琤雪扶著欄杆,望著暮靄天城,道:「仙門有這修為也不錯了。」
公孫顥嘆道:「沒想到轉世仍然記得。」
琤雪歪著頭問道:「她也轉世了,如此也放不下麼?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我也想放下,但偏偏揮之不去。」
琤雪暗暗驚奇,道:「原來你也會如此。」
公孫顥黯然笑道:「很可笑吧?」
琤雪搖了搖頭,道:「不過你會一直想起,一定是有什麼事吧?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還能有什麼事?」
驀地景物一轉,天昏地暗,烈焰沖天,空中黑影盤旋,廢墟焦煙蒸騰,景物搖晃,眼前朦朧,身前一個女孩,蓬頭垢面,衣髮焦得捲曲,一雙大眼驚慌的看著自己,道:「但你四處訪查天缺,不是為了我麼?」竟然是琤雪的聲音!
破軍公孫顥一愣,眼前的女孩分明不是琤雪,為何是琤雪的聲音?卻見這女孩厲聲問道:「我不是你前世的妹妹麼?」
破軍公孫顥驚得奮臂一揮,那女孩的身影碎作數片,每一片都說道:「你不是想照顧我麼?」「你不是要阻止天缺麼?」「你不是想讓我幸福麼?」「你不是要和我一起飲茶麼?」
道道碎片在空中一轉,凝成琤雪的身影,對著自己問道:「你不會食言吧!」
破軍公孫顥叫道:「妳也不過是個殘魂!」
黑浪滾滾,熾焰翻騰,化出重重舊影,紗帳翻飛,人影朦朧,幻影道道重疊,看不出是何地,認不出是何人,但都覺得似曾相識,耳旁人聲隆隆,依稀聽得人說道:「原來如此,破軍逃不出我界,便可以陣圍殺。」「既然在我界,要尋他也不難。」
聲音忽遠忽近,幻影飄忽聚散;破軍公孫顥卻忽然微微一笑,雙手負背,裝作視若無睹,冷冷說道:「你真要以如此幻境迷惑我麼?」
風聲淒厲,那碎石磨砂之聲哈哈大笑,道:「是幻境麼?」
景物一轉,恍惚間,又是一片黑暗,幽幽杳冥,不見天地,茫茫混沌,空無一物,眼前三人衣著各異,但相貌一模一樣,都是師奇的相貌,都是軒轅,便連「自己」也是軒轅!
那時自己對那白袍軒轅冷冷說道:「當初我見後世眾生苦,回到太古,世界因此一分為二,而竟因此有後人回到太古,因此有了你們。若非我動心妄為,也不會有此局面。」
前面那雲錦軒轅微微怒道:「因此便要將其他世界毀了?」
旁邊灰袍軒轅黯然說道:「正是!諸世界因緣離差,因果不全,只有最初的世界完整。」
雲錦軒轅說道:「眾生在欲界修行,雖有因緣離差,但天罡不動,大道恆常,變不了修行果報。」
自己冷冷一笑,道:「若果報不變,那麼你們的天墉城是什麼?」
灰袍軒轅背起雙手,說道:「那世界忘念斷欲,絕非欲界境界!你們為了一後人因緣,妄動三界秩序,難道不該滅麼?」
雲錦軒轅道:「我界絕無突破欲界境界,不過是歷代經營,因此修道者多,因緣仍在界內。」
自己冷冷說道:「修道者多,不正變了修行因果?」
白袍軒轅眉頭一揚,說道:「若真要毀諸世界,爾世界也勢必毀滅,如此蒼生何辜?」
灰袍軒轅說道:「世界持續分裂,最終太宇滿逸,到時才是『蒼生何辜』。」
白袍軒轅拂袖說道:「太宇十方如一,能容一世界,便能容無量世界,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?」
自己高聲說道:「你見過後末世麼?破碎飄零。若非太宇有界,又為何如此?」
雲錦軒轅說道:「後末世崩解自有因緣,與太宇無關,你未入世界,如何能妄斷!」
灰袍軒轅說道:「你未見太宇,如何能妄斷!」
雲錦軒轅一愣,白袍軒轅道:「太宇無量,如何能望穿?太初造欲界修行場,便可容十方無量眾生。你們不歸問三清天,在此僵持不下,必將釀成欲界大劫。」
自己說道:「欲界大劫,在我回溯太古時便已注定,諸世界遺痕,便是由此。」
雲錦軒轅微微一驚,說道:「到時波及無量諸世界,即便不破滅,也會有缺。如此破眾生修行果報,便是你之意?」
自己說道:「到時既無世界,又有何眾生果報?」
雲錦軒轅和白袍軒轅臉色一變,灰袍軒轅說道:「太宇諸世界有戰痕,便是有一戰,不在此處,便會在彼處。」
自己說道:「你們橫越世界,往來太宇,應該早洞見此命。」
白袍軒轅神色一斂,黯然說道:「雖早知此劫,亦不能免。」說著,身後光華湧現,熊熊如一柱擎天;雲錦軒轅道:「我們見諸世界有缺,早有防備,若諸界有缺,天淵堡必能補之。」說罷,皓光乍現,當空一捲,化做一柱天劍。
自己黯然說道:「世界有生必有滅,你們又何必執著?我早知你們會補,但我殘魂必能成太宇生滅循環。」說罷,氣息陡變,無相中相,無形中形,神器一出,兩柱劍影竟赫然一顫。
白袍軒轅意念一動,星河漫捲,彩光飄盪,道:「我便是你,你便是我,你有殘魂,我也能續欲界修行場!」
驚風起,景色破,碎做片片微塵,混沌杳冥,看似是黑,卻又似白,陰風怒號,鬼煙翻騰,裂石巨吼中,聽得離恨說道:「自己變成自己的敵人,感覺如何?」
破軍公孫顥冷冷一笑,道:「自相矛盾麼?眾生皆是如此。你不也是?」
離恨「嘎嘎」一陣冷笑,道:「有趣!太有趣了!」
破軍公孫顥冷冷說道:「汝生於欲界,卻要助吾滅世。」
風吼忽急忽緩,彷彿大笑,離恨說道:「如此頑強,哼哼哼,好!」
破軍公孫顥道:「汝分明是吾之一體,吾叫你去收拾策仙,你竟然將吾魂體拆散!」
鬼影攢動,滔滔撞出笑聲,離恨大笑道:「唉呀!竟然想起來了。」
破軍公孫顥冷笑道:「訝異嗎?驚奇嗎?」
黑霧滔滔,鬼影翻騰,滾滾暗影中又似另有浪潮,青波攪著赤絲,不知是天缺異氣,是魍魎,還是離相魅影。
風聲輕顫,離恨笑道:「那真是太可惜了,如此我便要尋你道謝了。」
赤絲隱現,陰風飄忽,捲出朵朵鬼煙;青光片片,仙風漫舞,撞出道道煙霞。但見赤絲不進,青光未退,不知是誰驚愕,是誰歡喜,是誰猶豫,是誰惶恐。
離恨說道:「千年前你要尋策仙晦氣,卻失敗了,累得吾藏匿千年,哼哼哼……於是吾日夜琢磨,終於能開陣於一念之內。有這境界,都得感謝你啊!」
破軍公孫顥傲然冷笑道:「與我敘舊,只是為了要感謝吾?」
離恨笑道:「太宇一魔,自然不能怠慢。你以為如何?」
破軍公孫顥說道:「一念開陣,卻鬼話連篇。如此樂於拖延時間,真讓吾以為汝也是同道中人。」
離恨說道:「吾乃鬼師,當然不說人話,也不會是你同道中人。對於你這種恩人,豈能草草報答?雞肋中的雞肋,當然要好好調理一下才入得了口了。」說到「報答」兩字時,還寒風冷笑。
破軍公孫顥道:「吾原以為汝與御風閣掌門有些交易,看來吾太天真了。」
風聲鬼笑,笑得黑雲澎湃,赤絲顫抖,離恨說道:「不錯,吾真是太天真了!」
赤絲收,黑霧散,景物赫然一開,黑雲蓋頂,群仙合圍,竟回到天缺之下!
破軍公孫顥一愣,群仙也是錯愕;便見仙光捲,煙霞凝,煙雲浪起之處,聽得離恨「嘎嘎」怒道:「真不愧是策仙的弟子,奸詐狡猾,如出一轍!」風聲起伏間,已撤到十里之外。
諸仙一愣,武羅喝道:「破軍沒收,如何撤陣?」太屺說道:「霄景道友,怎麼回事?」
霄景與凌霄也是暗暗叫苦,才與段無蹤參透卦相,便到了此刻,如何來得及?破軍公孫顥哈哈大笑,道:「霄景,看來你……」
話聲未了,卻聽陣外也傳來公孫顥的聲音道:「前輩,末學請冥府來也!」
神魂無形,諸仙洞見公孫顥元神與冥將鬼卒自西面飛馳而來,眨眼即至,煙雲一捲,那冥將化作一名彪形大漢,手持五鈷杵,怒目豎髮,身披瓔珞僧支衹,全身火焰隱隱,赤腳踏空,一現身,便朗聲說道:「破魔三昧啖諸惡,護法滅障助願成。本殿執金剛。」
諸仙臉色一變:離恨最忌憚冥府之人,霄景早已與冥府談妥,照理不該現身,如何會來?
原來那夜蠱王無天登門參詳,說在天缺煉成鬼蠱,還得了千年前的情報。公孫顥越聽越不對勁,但無憑無據,又動手不得,見蠱王無天告辭,鬆了口氣,豈料嘴上竟突然說道:「蠱王請留步。」
公孫顥一愣,為何口會自己動?正遲疑之際,嘴上又道:「願聞其詳!」暗暗吃驚,但話已出口,只好請入屋內,請無天繪圖陣法。見那陣形有模有樣,絕非胡謅,但究竟是真是假,自己也難辨真偽,只能說自己不認得。若要以此說陣法有誤,也太荒謬,雖希望琤雪不是軒轅,一切都是假的,但在平等界所見所聞,又如何假得了?
雖如此想,卻又到禁地附近探查,越想越不對勁,自己為何要來?那夜以來自己許多言詞不是本意,莫非已經中蠱?想尋人解蠱,卻繼續在禁地附近徘徊,心頭越慌,肉身越不聽使喚,趕緊回瓊萊交代,卻向凌雲二十四柱發了請帖;暗暗叫苦,如此必會鑄成大錯,想救回肉身,卻心煩意亂,越陷越深。
如此上了凌雲二十四柱,又闖了天衡宮。心想區區小蟲,怎可能左右自己,難道不是中蠱,而是走火入魔?與其生禍,不如捨身修行,此時真元也已不聽使喚,便要兵解,也是不成,只得捨身出竅,豈料修為功力全留在體內,只有神魂離體,竟一夕之間修為肉身全失!
但見肉身行動如常,還我行我素,轉眼不知去向。大吃一驚,趕緊報與師父皞海擎濤。皞海擎濤連忙開陣攔截,卻破陣而出;公孫顥見了,說道:「如此俐落,必是破軍!」想毀去肉身,又忌憚破軍奪舍之術,思忖事態嚴重,但若通報仙盟,恐會引來御魂師,將元神收入鬼幡。
然而又不能不報;公孫顥道:「既然御魂師遲早要來為難,不如弟子先下冥府,請得救兵,捉拿此魔。」
皞海擎濤道:「但下冥府,便是入輪迴,你要捨今生修為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此禍因弟子而起,捨三百年歷練而救欲界,理應當捨。況且弟子此時肉身修為全失,不入輪迴,只有收於鬼幡一途。」
皞海擎濤默然不語,公孫顥知道自己二世都是師父的弟子,自己不慎,竟還要轉生再來,愧然拜道:「弟子大意,讓師父三百年心血盡赴流水。」
皞海擎濤輕輕一嘆,說道:「好罷!今生未了緣,來生再續!」
於是連夜收錄天缺軼事,整理手札,交代後事,然後開陰陽之交,下冥府請兵。
冥府聽了,面有難色,公孫顥併陳利弊,卻都不答,生死判開口閉口只道:「尊卑貴賤壽幾何,生死簿上記分明。」黃泉使者開口閉口只道:「生死無常,貴賤由命,因果報應,輪迴不爽。」冥官鬼役成千上百,問誰都說一樣的話。好不容易請十殿司報了上去,卻也遲遲不批,如此輾轉數府,終於尋到了名殿前執金剛願意出兵,又等了幾日批示,這才出兵陽間,勉強趕上。
到了陣前,公孫顥說道:「諸位前輩,末學無意之間中了鬼蠱,自知事態嚴重,於是下冥府請兵。」
執金剛單掌立在胸前,行禮道:「諸位善知識,本將特來捉拿此魔!」
諸仙臉色一沈,凌霄話到口邊,卻被師兄阻止。霄景與執金剛拱手說道:「多謝貴府相助,此魔潛藏已久,貴府會出手,諸仙甚感意外。」然後問公孫顥道:「既欲請援,為何不相告?」
公孫顥說道:「末學也欲相告,無奈此事甚是機密,雖欲求見,卻無門可入。」那時天策宮已撤,北辰仙祠忙於撤遷,都不便打擾,況且先前已闖過天衡宮,如何能再去?皞海擎濤到了宮前,也只能留書一板,若道:「事關機密,需求見密談。」亦是啟人疑竇,洩露機密。
霄景一愣,凌霄無言以對,破軍公孫顥哈哈大笑,道:「調度失靈,此乃天亡欲界!」
公孫顥一愣,卻不明白;破軍公孫顥高聲大笑,禁地魍魎隨著笑聲團團湧現,剎時黑浪翻煙,霹靂雷動。
笑聲未了,執金剛揚杵喝道:「不得放肆!」單手結印,剎時金光現,梵印轉,道道盤旋,往破軍公孫顥捲去,金光梵印當空一繞,將人團團圍住。
卻見黑氣滾滾,魍魎奔流,梵印之外又生出團團黑氣,將梵印包圍。執金剛揚手拋出一枚陰符,陰風起,鬼聲嘯,幽冥之中,殺聲震天。
破軍笑聲不斷,鬼卒之外,魍魎再生,又將鬼卒包圍。如此煙鬼相雜,光影交錯,不知是冥軍圍攻破軍,還是破軍夾攻冥軍。只見魍魎滾梵印,陰風捲金光,層層翻捲,赤焰衝天。
破軍公孫顥高聲笑道:「藏匿千年,不聞不問,此時天劫在即,吾有天缺魍魎,又有公孫顥修為,你們能奈我何?」
一聲爆響,金波陷,黑煙翻,黑瀑怒潮,破軍公孫顥竟突圍而出!執金剛臉色大變,伸掌虛握,取出縛魂索,叫道:「哪裡逃!」
同時也另一個聲音喝道:「哪裡逃!」聲如驚雷,竟是火君武羅!
便見武羅現身,熾焰奔騰,信手一揚,撒出烈焰地火,勁風披靡,所過之處,黑霧翻紅,魍魎消散,同時皓光乍現,「赤焰弓」現形,武羅張弓三扣,三道追魂烈焰箭破空而出。
熱風成旋,焰氣凝空,追魂烈焰箭道道追魂,盤旋而上,勁風所至,破軍公孫顥身形頓時灰飛煙滅。但肉身雖滅,殘魄仍存,追魂烈焰箭連珠逼殺,追魂逼去。
烈焰箭破霧穿煙,熱浪崩雲。破軍在黑煙中逃竄,追魂烈焰箭有如火龍搶珠,追著破軍,繞著禁地轉。諸仙大驚失色,紛紛閃避,陣形大亂。
太屺連忙說道:「山神且慢!」執金剛也趕緊叫道:「山神住手!」
武羅將弓一揮,得意道:「本山神知曉,那處有天缺封印,絕不會打破。」
諸仙一呆:山神沒見到諸仙麼?執金剛道:「山神殿下,地火滅不了這妖孽,需用本將的護摩熾焰。」
武羅道:「原來如此!怪不得本山神的烈焰箭數度命中,都毫髮無傷。快快出招!我們左右夾攻。」說話間,烈焰箭攻勢不減,毫無收手之意。
諸仙心想:方才一箭便將寄體肉身滅了,難道山神沒看到?霄景心想:「山神目中無人,莫說公孫顥肉身,便連列陣諸仙應也視若無睹。」
執金剛說道:「非也!山神殿下,您先收手!」
武羅揮弓說道:「出招!莫要逃了這妖孽!」那赤焰巨弓長有數仞,這一揮,橫掃十餘里,將陣形打得更亂了。
諸仙心中無奈,太屺說道:「殿下,此處不需您出手。」執金剛說道:「山神殿下,快收箭!」
武羅指著封印道:「吾知道,那處有封印,絕對傷不了。」
眼看雞同鴨講,越打越亂,公孫顥原本不明所以,聽諸仙傳音斥責,也明白了,慚愧得無地自容。
諸仙傳音商議,凌霄道:「師父也請武羅出山過,應尚有良策。」霄景道:「不成!當年師父是騙他出招的,差點連自己也賠上去。」
議論一陣,竟苦無良策。眼見陣形越來越亂,太屺傳音道:「看來也只能騙了。眾道友有計麼?」
雲藏峰傳音道:「若是有計,早便說了。」
少般傳音問道:「百子奇策呢?」
諸仙一怔,明白是指段無蹤,這人尚未正式修行竟然便有了仙號。其實霄景方才便已問了段無蹤。段無蹤看了卦相,道:「山神非人可左右,除非將破軍移到陣外。」
霄景說道:「破軍便是借武羅打亂陣形,便是誘他出去,他也不會上當。」
段無蹤點頭道:「便是撤陣,他也會在那處盤旋。那便將他挪移出去!」
霄景說道:「他是魂體,不是肉身,要捉他只能用鬼術。」
段無蹤一愣,道:「執金剛成麼?」
霄景於是傳音問了鬼師,一陣,說道:「他捉不到。」
段無蹤得意一笑,道:「有卦盤如何……呃……」突然想到出招的不是自己,即便要指點,自己也不在陣前,況且還要請霄景傳音,如何捉得到?盤算一陣,突然靈機一動,執卦應戰之法,《天策十章》有載,前輩既然花時間苦讀了,應該也會。於是轉頭看著霄景。
霄景暗冒冷汗,愧然說道:「吾……沒練。」
段無蹤臉色大變,看著卦盤,雙手竟不由得顫抖,說道:「那麼……只好……」
天缺之下,熾焰追魂,熱浪翻雲,滾石蒸騰,遍地熔岩;諸仙已亂不成陣,太屺勸不住,執金剛出不了手,只有武羅肆意酣戰,揮弓叫道:「出招啊!你不是冥將麼?」
此時霄景傳音下令:「撤退!變擎天禁界封印三絕陣!」
諸仙一凜,知道擎天禁界封印陣有內外兩陣,內陣後撤,便能成擎天禁界封印三絕陣;但未開陣便撤退,恐怕不妙。瀚隱天殊傳音問道:「此時便要撤守?」少般傳音道:「道友,你可還有退路?」
霄景傳音道:「無暇猶豫!速速變陣!」
執金剛雙手合十,問道:「請問善知識,本殿當如何?」
霄景傳音道:「撤出陣外,日後……」
話聲未了,驀地聽得武羅叫道:「唉!回駕!」
陣內一暗,火焰消散,武羅人影俱無,諸仙心頭一顫,知道是怎麼回事,連忙撤退;砰然巨響,天缺封印迸碎,揚起漫天火星,勁風盪,異氣捲,夾著武羅烈焰,撲天蓋地湧出。
黑雲裡,鬼哭神號,熾焰翻,霹靂雷霆!諸仙急忙後撤,身形雖快,勁風卻更快,異氣未至,熾焰已到,武羅雖撤,地火仍在,隨天缺異氣翻湧而出,打破護身真元,異氣隨後撲上。
修為高的覷得先機,心念一動,已撤退至陣位;修為低的慢了一瞬,便聽數聲驚呼,仙光數閃,便被熊熊黑煙淹沒。數里外,仙光此起彼落,諸仙重新列陣,有的身形狼狽,多少負傷;但見陣位有缺,竟有人來不及撤出!然而陣內黑煙滾滾,天缺異氣夾著地火,雖有洞見之能為,卻也看不穿。
玉靈璃將琉璃扇一搧,吹散煙塵,說道:「我進去救!」
霄景雙手結印,說道:「來不及了,開陣!」
少般道:「但陣位有缺!」
霄景說道:「離神通天以上,分身往右遞補,數至三,開陣!」說罷,數道:「一!」
玉靈璃以混沌真元看穿地火鬼煙,說道:「我去救人!」說罷,催動環身玲瓏晶,彩光乍現,盤旋翻騰,撲入異氣黑浪之中。
黑風洶湧,鬼影消散,天缺降臨之際,公孫顥瞬間捲入黑氣之中;只覺周圍驚濤駭浪,風吼雷霆,自己修為肉身盡失,意識大亂,心想:「難道我也要變成魍魎了?」
驀地聽得一個風聲冷冷一笑,說道:「這便是你的傑作,如何?」
公孫顥一驚:這是何人?還來不及反應,驀地風濤靜,鬼吼休,什麼也看不到,彷彿落入虛無之中,接著連意識也化入虛無。
擎天禁界三絕陣上仙光數閃,數人歸陣,霄景已數到「二」,但見玉靈璃未歸,自己又看不穿天缺異氣,不知吉凶如何。
擎天禁界三絕陣以退卸勁,內陣諸仙隨浪後撤,但見天缺來勢洶洶,尚未數到「三」,便已退了二十里。瀚隱天樞傳音道:「顧不得了,快開陣!」清毓見陣形已歪,傳音道:「恐怕頂不住。」
霄景也看得分明,但別無它法,喝道:「三!開陣!」
「三」字才出,一道黑氣破煙而出,直撲霄景左側。霄景一怔;丹殊便在左鄰,嚇得連忙閃避;霄景喝道:「開陣攔下!不得閃避!」催動真元,剎時華光現,彩雲盪,道道連波,貫天入地,結成頂天封印。
光嵐方起,符文未現,一道黑影破霧而出,將陣形切開,竟連景物也裂開,撕天斷地,左右兩側剎時互不通聲息!
丹殊大吃一驚,叫道:「前輩!」轉頭卻見那面一片漆黑,彷彿一片黑幕將兩人隔斷,連氣息也察覺不到,彷彿相隔異界;傳說天缺之下,天崩地裂,斬斷因果,這便是因果斷滅麼?
黑影如刃,道道將欲界劈開,黑浪翻騰,竟逐漸將擎天禁界內陣吞噬!驚慌四顧,陣光雖存,但越斬越短,天缺裂隙斷天絕地,竟完全攔不住,道友氣息接連消失,接著連天地之氣也斷滅不存,周圍只剩數里之地,兩三道人影,不知何時會被截斷。陰風鬼吼,震耳欲聾,地面劇震,滾滾黑煙撲天蓋地,裂隙長驅直入,直逼外陣。
丹殊見只剩自己與左側的赤華派道友,除了眼前擎天光帳,一片黑暗,異風狂掃,竟隱隱侵蝕護身真元,便是要守,也不知能支持多久。
驀地一道彩光破霧而出,便見五枚碧梭當空一轉,所過之處,魍魎消散,景物洞開。玉靈璃破霧而來,將琉璃扇一搧,叫道:「是破軍!快撤!」
丹殊一驚,問道:「何處?」
玉靈璃將琉璃扇往後一指,道:「『砥』、『軛』兩陣位在那!」
琉璃扇揮過,捲起飛雪天霜,迷霧洞開;兩人尋風望去,見後方十餘里處罡罩頂天,原來是擎天禁界外陣。
看清了陣位,丹殊說道:「多謝!」便欲遁去,驀地見一道裂隙黑影切地襲來,直撲玉靈璃,驚道:「當心!」
玉靈璃道:「不必擔心,快走!」將琉璃扇一揮,同時丹殊也閃身遁去。
丹殊與旁邊的赤華弟子列陣歸位,卻沒見到玉靈璃氣息,一愣,見前方黑雲滾滾,莫非被封在裂隙之中?
此處罡罩貫天,符文飄盪,右後方是駐守外陣的璇淵,右側便是霄景,再往右看去,數個陣位外有個陣位也是霄景鎮守,卻見那霄景旁邊跟著一人,身穿玄冥天袍,赫然便是段無蹤!
原來方才在御風閣中,段無蹤聽執金剛捉不著破軍,嚇得雙手顫抖,說道:「那麼……只好……開三絕陣了……」
霄景淡然說道:「若是如此……」
段無蹤忽覺身上一輕,便見窗外景物緩緩上升,竟是御風閣這書齋緩緩下降,吃了一驚;霄景說道:「此地也要撤了。」
段無蹤問道:「怎麼?」
猛地轟隆一聲,天色頓時一黑,伸手不見五指,便如熄了燈一般,段無蹤嚇得跳起,連忙召出如意明燈,便見書閣化成一座方丈大小石亭,除了自己的如意燈,一片漆黑。
霄景說道:「不必打燈,要撤了!」
段無蹤一愣,卻見北面隱約有光,忽明忽滅,五彩斑斕。霄景說道:「那是天缺,正在撤退。」
段無蹤問道:「怎麼會在那處?」謝羅山位在重霄之上,煙雲浩渺,怎可能望見天缺?
霄景說道:「先撤再說吧!」
說著,周圍金光閃過,景物赫然一換,前方頂天罡罩,左右往前包抄,看不見盡頭,罩上彩韻流轉,似有符文,光暈赫赫,將周圍照得有如白晝,四下一望,左右遠處似有一人,下方房舍櫛比鱗次,卻無燈火,也無人影,應是撤退圈內。隔著罡罩,見裡面黑煙滾滾,霹靂雷霆。
段無蹤望了一陣,原來身在擎天禁界封印陣上,大驚失色,沒想到前輩會帶自己到前線,低頭一看卦盤,雲虛卦盤的羅盤竟然消失,心想:「怎麼壞了?」
霄景一現身,便即入陣,一柱金光頂天立地,眨眼展開為帳,左右盪去,與其他陣位連成一片;同時說道:「天崩地裂,因果斷絕,不必算了!」
段無蹤取出木卦盤,見羅盤雖然能轉,但遲遲不停,頓時傻了。這便是天崩地裂?
霄景說道:「『避塵離相陣』已經破了,便是雷震哮雲徑的結界。」
段無蹤放下卦盤,說道:「因此才能從御風亭看到天缺?」
霄景雙手負背,說道:「不錯!離塵仙境,以『避塵離相陣』絕塵登天,陣破,便會回到凡間。」
段無蹤驚道:「因此便在撤退圈內了?」
霄景淡然說道:「正是。此陣逢天缺必破,不需訝異。」
段無蹤問道:「那麼山上之物……」
霄景道:「都在吾這。吾方才已下令開陣,此處是擎天禁界封印外陣。」
段無蹤通算天缺撤退事宜,知道霄景鎮守兩個陣位,一個在內陣,一個在外陣;聽是外陣,稍稍放了心,但見陣內黑浪滾滾,雖隔著兩道罡罩,也看得出來勢洶洶,不久便要撲上。不禁暗冒冷汗,雖想算還有多久,但卻算不得,左顧右盼,不知何處可逃。
霄景道:「離開吾身旁,恐怕更凶險。」
段無蹤暗暗叫苦,霄景續道:「此陣能抵擋一陣。但欲界靈氣外洩,天缺之氣湧入,若琤雪再不歸來,諸仙力盡,遲早崩解。屆時斷滅天地,欲界將寸草不生,碎為太宇遺痕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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