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2月25日 星期六

【輪迴劫】第‌四十五章 千年一會探神陣




上一章 回章節目錄 下一章


煙波雲海,天地蒼茫,群嶺向東層層而下。公孫顥與琤雪飛在群嶺之上,見雲煙飄渺,天闊氣清,好生舒暢。

兩人自蒿京走移形陣前往天墉,到了天墉城的前一站,琤雪突然說想去附近走走,於是飛身城上,見蒼翠連峰,細水蜿蜒,野村錯落,仙城隱蹤,望了一陣,卻不知要往何處,於是又往天墉城飛去。

煙霞藏雪,寒山蒼勁,琤雪卻飛得慢,公孫顥心想:「望風景麼?此處風景確實與中土不同。」又心想:「望這山勢,果然是崑崙,沒想到我界杜撰的天城,在此界竟然是真的!」

便覺周圍靈氣越來越精純,渾厚得有如高手齊聚開陣,氣韻流淌,竟在空中撞出纖纖彩光,彩雲翻捲,好似幻陣仙宮。

公孫顥暗暗驚奇:此地氣究竟有多少高手修行?又想靈氣紛雜匯聚,莫非會生什麼精怪?

才這麼想,便察覺前方山間劍氣迴盪,一少年雙手結印,周圍白光閃閃,正鬥著一隻精獸。那精獸遠看如一團巨球,直徑兩丈,上生一對鹿角,正面一張大臉,綠眉倒豎,藍眼怒目,紫色巨脣,張口一吼,噴出一團黑紫色的火焰,聲隆震野,火焰到處,草木全化為灰燼。那少年約二十出頭,頭戴青色圓帽,身穿青色長衣,外罩黑色圓領對襟短衫,身背竹簍,三星飛錘在身旁騰空飛舞。但精獸漲著灰煙騰空縱躍,三星飛錘幾度來回,未傷到牠,反而被燒了幾處。

公孫顥暗暗吃驚:這不正是饕餮麼?正要出手,卻聽旁邊清音起,仙醞流淌,竟然是琤雪的避邪天音!

公孫顥一愣,回頭一看,卻見琤雪掩口輕輕一笑,笑道:「我……我看風景,正想唱歌,於是就……嘻嘻、嘻嘻……」

公孫顥笑道:「妳真的是望風景麼?」

便見彩光凝生,將饕餮罩住,混沌真元與崑崙靈氣激盪,竟化成符印,符印交織,將饕餮道道封印。

兩人「咦」了一聲;便見封印裡饕餮左突右衝,只滅了一層灰煙。公孫顥笑道:「滅不了,出劍吧!」

才說著,倏地奔來一道劍氣,破印而入,貫穿饕餮。轟然一聲巨響,饕餮灰飛湮滅,封印中灰燼滔滔翻滾,漸漸平息。

沒想到旁邊還有高手。琤雪一愣,嘻嘻一笑,將真元收回。便見旁邊飛出四道人影,為首那人頭戴玄玉冠,身著蒼色長袍,雲紋腰帶,神色雍然,竟與史載的聖祖一模一樣!另一人頭戴紫金冠,碧玉簪,身穿水色長袍;竟然正是雲遨!後面一名仙女身穿櫻色衣裳,袖口裙襬繡有雲紋,頭貼翠花,白色鑲紅腰帶;下面繃出一名女孩,竟與琤雪一模一樣,雙翠環包頭,粉紅小裙,碎花鑲邊,肩披五色彩帶,若琤雪不在旁邊,還真以為是琤雪換了裝束。

公孫顥與琤雪大吃一驚,公孫顥問道:「莫非聖祖來過兩次?」

琤雪也心下茫然,道:「我不知道。」

公孫顥見眼前的聖祖神魂有缺,說道:「這聖祖是半魂體,旁邊又是貴山的兩位前輩,應該便是千年前的聖祖。」

琤雪心頭怦怦跳,搖頭道:「但我……我沒聽說。」

公孫顥道:「應該是前輩未與妳說。待會千萬別相認!」

琤雪點頭道:「我知道!」

公孫顥想起先前千帳之國的事,此時說「知道」,恐怕仍是不知。於是鉅細靡遺的交代了一番,這才往那處飛去。

便見那鬥獸少年與聖祖四人行禮道:「多謝前輩相助!」

那櫻裙仙女搖手說道:「非也,還有他人!」

公孫顥與琤雪兩人也飛了下來,公孫顥搖手說道:「舉手之勞,何足掛齒。」

那鬥獸少年說道:「看前輩們穿著,好像是東土之人喲,不知貴邦何處吶?」

蒼塵說道:「敝國天外天,吾道號蒼塵。今日有緣登昆侖,不巧與君相遇。」

同行的三人也報上名號,果然便是雲遨與無色前輩,無色的聲音與琤雪一模一樣,連神情也毫無分別,只是腔調略有不同。而那櫻裙仙女名喚「紫烟」。公孫顥心想:「這名號是千年前湮滅的『雲華宮』第十三代一弟子,依記載,千年前破軍亂世時曾相助聖祖,莫非便是她?」拱手說道:「真是有緣千里遇同鄉!我們也是天外天之人。在下複姓公孫,單名一個顥字。」與琤雪傳音道:「報名號便好,什麼都別說!」

琤雪於是報了名號。方才兩人現身時,蒼塵四人便是微微一愣,聽到聲音又是一愣。

那鬥獸少年左右多看了好幾眼,然後一一行禮,道:「原來前輩們是同鄉呦!晚輩季吾,是本地北戶山玄德館的道學生。天外天在哪裡吶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天外天在天地之外,欲界之中,無門無徑,只在奇緣之中。學子自然未曾聽聞了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因此神州與天外天少有來往,亦不知彼此。千年前敝邦曾有人來此,當時神州師奇降世,德育廣布,各國和諧,天外天甚是嚮往。今日有緣來訪,甚是驚嘆。」

公孫顥心想:「果然是第二回來。」

便聽季吾說道:「原來離世奇境是真的吶!書上記載千年前有天人來獻花鳥玉璧,那便是你們吶?師奇立道德,造百器,從此萬邦止戰,修道德,人人豐衣足食、歡喜知足了喲。」

公孫顥接著說道:「後來黃帝傳顓頊,顓頊傳帝嚳,修德習文,廣設道館,海內大治。千年間雖非毫無戰爭,但也屈指可數。」

雲遨說道:「多謝兩位道友。聽道友這般說,那麼現在是帝嚳之世?」

公孫顥心想:「看來聖祖才剛到,不知千年來的事。」

琤雪說道:「是呢!此地仙道盛行,凡人都能活數百歲。」

公孫顥沒想到琤雪會開口,好在沒露出破綻,鬆了口氣。琤雪也暗暗奇怪,為何能如此自然的與師祖平輩交談?

便聽蒼塵說道:「沒想到兩位道友對此地如此熟悉!」

公孫顥趕緊拱手說道:「不敢!末學也是初來乍到,只是多聽說了些事。聽說天墉城在此,因此尋了過來,沒想到便遇到諸君。」心想:「如此說來,聖祖的天外天珠書便是傳自這時代。」

季吾說道:「對喲!天墉城便在山下,前輩們要進城吶?請隨我來喲!」回頭收拾竹簍,卻見竹簍都是窟窿,愣了一下。

紫烟說道:「都燒成灰了吧!本來裝什麼?」

季吾說道:「是藥草喲!」將竹簍翻了一陣,見裡裡外外都燒了精光,地面只剩一片灰,卻也不心疼,將破竹簍一扔,「碰」一聲揚起一片灰,搔搔頭說道:「今天又沒有緣份吶!」然後對著灰說道:「季吾今日無緣,你們身歸虛無。來年豐碩之時,再續今年舊緣!」拍拍身上的灰,招呼眾仙長往天墉城去。

公孫顥心想:「成敗不縈於心,如此灑脫,正合大道!是此處學館傳授的麼?」

茂林沁涼,蟲聲悉悉,鳥鳴迴空,日光穿過林梢,在薄霧中照出道道纖光。一行人跟著季吾走,忍不住便往無色和琤雪兩人瞄去,兩人也忍不住互相端詳。琤雪道了聲「妳」,沒想到無色也同時說了聲「妳」,兩人一愣,眾人也都留神看;見兩人愣了一陣,又同時說了聲「妳」;忍住不敢笑。

兩人僵持半晌,無色問道:「那首歌妳也會唱?」

琤雪一怔,問道:「真的……一樣麼?」

眾人都看得驚奇,紫烟問道:「妳們兩怎麼一模一樣?」

無色和琤雪同時搖頭,異口同聲說道:「我也不知道啊!」見又異口同聲,又愣了一下。

紫烟笑道:「妳們倆莫不要是同一個人吧!」

琤雪一呆,無色瞥了紫烟一眼,說道:「妳別說笑!」

紫烟哈哈笑了,季吾問道:「兩位前輩真似雙胞胎吶!」

無色和琤雪同時搖手說道:「不是!」發現對方又與自己同步,又互看了一眼。

季吾問道:「莫非是失散的姊妹?」

無色和琤雪一怔,季吾問道:「娘親沒說吶?」

琤雪心頭一跳,但見無色神情又和自己一樣,又心頭一顫:莫非她也已經知曉?

公孫顥說道:「琤雪沒有胞姊妹,當然和無色道友不是姊妹。」心想:即便同一個神魂,累世修行也不可能如此一模一樣。真的是化身麼?

季吾歪頭想了一陣,說道:「不是姊妹,卻生得一模一樣。天下真的好大吶!」

公孫顥見琤雪神情恍惚,心想:「得將話題帶開!」於是說道:「能相會也是奇緣。」

季吾笑道:「今日與藥草無緣,卻結了許多奇緣喲!前輩們也有奇緣,今日是奇緣日吶?」

無色輕輕一笑,琤雪黯然一笑。雲遨走在前頭,問季吾說道:「此地如何會有饕餮?」

季吾一愣,說道:「對喲!外地很少見吧,此地常有喲!學館教授吐濁納清之法,污穢氣多了,便會凝成精獸喲!這次我為了採藥,不得已到山陰這裡,沒想到便遇上了。」害羞的搔搔頭。

雲遨問道:「這裡有那麼多道館和學生?」

季吾點點頭,指著山下說道:「山下便是天墉城吶!此地北戶山有玄德道學館、東鄰承淵山有瓊霄承淵道學館,城內有天元臺、瓊霄天墉道學館,還有六千人居民吶!」

聖祖一行人暗暗驚奇;公孫顥心想:「看來此處學館修的是真道術,也難怪學子爭相來此求學了。」

說著,步隨山轉,景隨山遷,便見一擎天石柱從山邊移了出來,遠些的便隱在蒼茫之中,數來共有十二柱,出於雲中,沒入雲端,一眼不知究竟有多高。

公孫顥指著問道:「那便是天墉城麼?」

季吾說道:「那是天墉城十二玉樓。要望天墉城要往這來喲!」

再行幾步,山景豁然開朗:山下一座巍峨大城,十二座石塔凌空而立,地面房舍櫛比鱗次,從此處山腰直到對山腳下,其上浮空樓台,層層疊疊不知多少,在雲中若隱若現,花木扶疏,水簾層層流淌,浮宮間天梯相連,雲車往來,仙光繚繞,變化萬千。

聖祖三人看呆了,都沒見過。季吾說道:「這便是天墉城喲!」指著正中一座浮空天壇,說道:「那是天元臺,是天墉城最好的道學館。」然後指著天元台下層靠南的浮宮說道:「那裡是天衡宮,是帝嚳朝會之處喲。天衡宮下是玉瑤宮,是外國人驛館。」指著館閣一一數去。

公孫顥指著玉樓道:「那便是天墉十二玉樓?」那十二座石塔整齊圍繞著天墉城,石材各異,雕刻不盡相同,隱隱藏著股罡斂之氣。

季吾說道:「十二玉樓是護城陣,也是守界陣喲!師奇預言有天外異變,會破界毀神州,於是設計十二玉樓。黃帝命顓頊建於此地,便是天墉城喲。」

蒼塵一行人一怔,公孫顥問道:「天外異變是……」

季吾道:「你們也覺得奇怪吶?從未有這種事吧!傳說天外有天,便有人飛登蒼天之極,便見地縮成球,星宿滿宇宙,卻無異象之兆喲。但師奇又說宇宙也是天地之內,不是天外,」聳聳肩,續道:「連帝嚳也參不透。為此耗費百年,師奇莫非失算了吶?」

公孫顥心想:「果然是天缺。記得雲遨前輩曾說天缺來自天缺之外,莫非便是這『天外』?那究竟是何處?」問道:「莫非早已攔下,只是你們不知?」

季吾搖頭說道:「此地北戶山在城外,若有異象,應能見得到吶?」

公孫顥沈吟一陣,說道:「我想觀玉樓,能引路麼?」

季吾說道:「好喲,請隨我來!」便要帶路。

紫烟說道:「且慢!你還要走多久?」

季吾望望山路,說道:「由此而去,正好東方星出吧!」真要帶眾人走下山。

眾人不禁偷笑,紫烟說道:「看著便在那處,不飛過去麼?」

季吾說道:「城內劃了空路,不能亂飛喲!」

眾人一愣,回頭再看天墉城,這才發現城內飛仙雖多,卻沒見哪處撞著塞了,仔細一看,似乎人人都循著固定的路飛。頓時明白,不禁苦笑。紫烟說道:「飛到城下總成吧!」

季吾點頭說道:「耶!那就太好喲!」

於是仙光一閃,六道仙光拔空而起,往天墉城外飛去!



仙醞幽轉流光織,天柱十二圍仙城,出雲玉樓居中立,雲隱飛閣繞紫瓊,霓裳羽衣飛馳上,天元白練落九重,忽聽一聲鎮心曲,天臺八音醒世鐘!聲盪飛瀑化五彩,七色祥雲罩天墉,欲登寶塔茫無路,白鶴無心入群峰。

一行人往城下飛去,聽著天元臺鐘聲,心凝神平,五氣歸元。公孫顥暗暗驚奇,這鐘聲暗藏玄機,境界不同,所聽各異。自己修為只能聽到三重,不知究竟有幾重。

降落玉樓下,抬頭見玉樓凌空浮在三丈之上,此處只見得到玉樓的八角臺基,底面刻著隻虎;地面道路十丈寬,兩旁房舍臨地而建,房舍後有浮階石梯通往上層,上方浮樓飛閣層層交錯,沒入雲中。地面甚是冷清,想來都在上層。

紫烟忽然指著一處說道:「這不是我宮雲華文麼!」

循著方向望去,見那處牆上刷了黃漆,下段畫著隻手指向城內,卻無文字。再看一眼,便出現了「迎客驛」三字。

公孫顥莞爾一笑;雲遨驚道:「無字天書?」無色說道:「原來是這,和我們的傳信很像呢。」

季吾歡喜道:「你們也能看懂吶?太好了!」

雲遨說道:「這種無字會意術誰都能看得懂。你們連這種地方也用?」

公孫顥心想:「果然聖祖所言平等界之術都是習自此處。」

紫烟問道:「你們該不會人人都會使這種法術?」

季吾一呆,然後說道:「對啊!外洲人不學道,沒有這種東西吶?」

琤雪說道:「神州處處都有術法,連凡人也會用『識音』和『無字會意術』,我們先前去的城也有這種路牌。」

季吾說道:「無字路牌全神州都有喲,如此萬邦行旅都能看得懂喲!」

無色問道:「那『迎客驛』是什麼?客棧麼?」

季吾問道:「天外天沒有麼?」

琤雪說道:「迎客驛不是客棧,不能投宿……該如何說呢?」

忽聽得叮咚一串琴音,一虯髯漢抱著五弦琴彈唱而來,唱道:「十二地街交中央,迎客招賢述風土。寅樓往中直直行,交陌通天樓下是。」歌聲豪邁,旋律暗合第二層天臺鐘聲。

季吾驚喜道:「啊喲!是範和伯伯!」

蒼塵一行人聽得驚喜,正要拱手道謝,那人卻彈著琴「叮叮咚咚」的走過,彷彿只是路過。

季吾一愣,說道:「唉喲,跑掉了。」

紫烟說道:「看來是個迎接旅人,招攬賢士,賣地方特產的地方嘛。」雲遨笑道:「這不正是『迎客驛』三字的意思麼?」

琤雪掩口輕輕一笑,說道:「那裡沒有特產,但有一些當地圖誌,還有書齋能休息呢!」

季吾說道:「你們的迎客驛是投宿之處吶?我們有好多書和消息喲,昆侖又是神州中都,藏書最多喲!」

蒼塵一聽,說道:「甚好!我們先去迎客驛吧!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既然已在樓下,我們想先觀玉樓再去。請諸位先行吧!」

季吾一愣,說道:「你們知道玉樓如何上去麼?」

公孫顥一呆,這才想起此地劃了空路。蒼塵說道:「既然如此,小兄弟帶兩位道友觀樓,我們先去迎客驛吧!」

於是雙方道別,季吾帶著公孫顥與琤雪兩人走到大道左側,乍看無路往上,抬頭便見一串浮梯現形,每階深一尺,寬六尺,正好足兩人並肩而行,白裡透光,盤旋而上,連上玉樓的基台。一回頭,浮梯又消失無蹤,舉頭一看,卻又浮現,往旁數步,又見不到了。

公孫顥看得明白,笑道:「原來是隱階啊!」

季吾說道:「是喲!只有站在此處才能看得到喲!如此便不會將景物擋住了。」

公孫顥踏上浮階,點頭道:「也是!」

季吾與琤雪踏階而上,季吾說道:「天墉城的空路也都是隱道喲!」

公孫顥邊走邊道:「如此外地人恐怕會尋不著路,不然便是誤闖吧?」

季吾苦笑道:「是吶!但若是明道,密密麻麻的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吶!因此外地人雖會飛行,還是乘雲車或走移形陣才妥喲。」

公孫顥微笑的搖了搖頭,踏上基台,眼前一幢高樓直入雲中,基台廣三十丈,環樓廊道寬有兩丈,中間便是玉樓,外壁每隔數步便鑲著銘牌,循著環廊看了一圈,都是記載此樓之事,第一層是學驛,與迎客驛相似,內有圖書展器,第二層是書齋講堂,第三層以上便是機關和廳舍,不能進入。

於是邁入第一層,見偌大的廳裡只有三兩名遊人,連樓仕都不在,中間一座圓台上浮空映著天墉城縮影,台旁掛著八面銘牌;櫃臺上擱了一疊圖書目錄,旁邊有階梯往上,其餘全是書架。

公孫顥將那八面銘牌讀了,嘆道:「沒想到六百多年前便能建成如此樓陣!」

季吾說道:「是師奇教我們的喲!一千年前說要建十二玉樓,幾乎每天都有新技藝傳授喲。」

公孫顥暗暗驚奇,說道:「蒿京古殿我也見了,沒想到才三百多年,便建得出如此玉樓!」

季吾道:「不是三百多年,黃帝兩百三十年便動工了,建了一百年喲!」

公孫顥驚道:「兩百三十年?」記得自己世界的浮空樓閣在衡王年間才興起,距聖祖降臨將近有六百年。此界竟然才兩百三十年便能建如此高的浮樓,尚不論其中陣法奧妙。讀那銘牌,原來這樓每層都有一根天柱,雖是玉石所造,上層卻不會將底層壓垮,如此層層而上,越上層機關越是精細。

季吾說道:「其實不到兩百年喲!這是黃帝七十年才說要建的喲!算算是……」

公孫顥說道:「是一百六十年!」

季吾拍拍後腦,笑道:「對、對、對!咦!說起來正好是你們祖先來之後喲。」

公孫顥一怔,心想:「是巧合麼?」見銘牌上載當年黃帝派顓頊來建,神州巨匠薈萃,為當時浮石工藝之大成,然後師奇、黃帝與顓頊三人聯手在樓內佈陣,最後由師奇在天元台定陣眼,終於結成此陣。後來工匠也定居於此,玉樓附近陸續拓建,逐漸成了如今模樣。

公孫顥見是師奇親自佈陣,問道:「有何書能解此玉樓陣?」

此時先前的遊人已離開,此處只餘公孫顥三人。季吾巡了書架,取出一枚書,公孫顥接過,走向琤雪,說道:「看看能否回去建一座。」

琤雪方才登樓時,還愉快的望著城外景色,一走進學驛,臉色便微微一變,然後便一直默默不語,連銘版也不想讀,陣圖虛影也不想看,便如此呆呆的看著書櫃,聽公孫顥要建一座,臉色又是一變。

季吾問道:「前輩要在天外天造麼?」

公孫顥道:「我天外天受天缺之苦,若能建此陣,能救無量性命。」

季吾聽呆了,驚訝了一陣,才道:「你看得懂吶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便是不解,才要借閱。」

季吾說道:「連顓頊也不懂喲!你讀得懂吶?」

公孫顥一愣,季吾說道:「十二樓陣圖是師奇所繪,至今無人能懂喲!」

公孫顥問道:「這不是他建的麼?」

季吾道:「先帝只是按圖施工喲。」

公孫顥一怔:難道他也不懂?雖然按圖佈陣確實能成;指著滿櫃的書,問道:「那麼這些書……」

季吾說道:「那是歷代巨匠所著的喲!天元太學也有講授,若你看得懂,也可以去太學開講喲!」

公孫顥搖頭苦笑,琤雪輕聲說道:「不可能的!若能造,師祖千年前便造了!」

公孫顥一怔,想了想,傳音道:「即便那些工匠自黃帝元年便開始修練,如此至開工之日,也只有兩百三十年修為,我界如何不能建?」

突然聽得天元台鐘聲一變,三重音合為一調,只有四個音來回反覆,與先前的完全不同。公孫顥與琤雪一愣,望向門外,見樓外行人全匆匆奔入屋中,不知出了何事。

季吾臉色大變,驚道:「是警鐘!」

公孫顥問道:「什麼警鐘?」

話聲一了,便聽一個聲音在學驛中綻開:「玉樓陣開,樓門將畢,請學賓暫閉二樓書齋!」說完,又再說了一次。

兩人一愣,終於明白,於是從櫃臺旁的階梯走上第二層,公孫顥問道:「什麼事會開陣?」

季吾驚慌說道: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吶!我也是第一次……第一次聽說……」竟連聲音都顫抖了。

公孫顥道:「應該不是天缺。天缺來時會天昏地暗……」說著,踏上第二層,見廊道分左右,原來是環廊,內外圈都有門,應該便是書齋;但齋門全關,不知哪間能用,季吾指著門旁的玉牌道:「看這個!黑色的裡面有人喲,如果看到流水的紋路,裡面的人正在用功,別敲門喲。如果是白色的……啊!那裡有,可以直接進去喲!」

開門一看,是間空書齋;這間位於外環,進門一看,書齋卻是方形,方三丈,几席皆備,能座六人,几上鑲著一面巴掌大的挪移陣,是取書用的,外側一面小窗,僅寬一尺,高八寸,上面鑲著透光琉璃。

見窗外城景依舊,公孫顥指著微笑道:「你見!應該不是。」

季吾走到窗邊,望望窗外,又望望天上,見沒有動靜,這才安了心,問道:「那麼是開什麼陣吶?」

於是三人入座,公孫顥心想沒將圖書目錄帶來,在書齋要做什麼?驀地一愣,手上不正有一枚麼?索性便讀了起來,讀了一陣,與琤雪傳音道:「當年匠術與蠶瓊國相當,何不一試?」

琤雪臉色一變,傳音驚道:「此陣能試麼?造好了你要怎麼試?」

公孫顥一呆,傳音道:「但這十二玉樓不也沒試過?」

琤雪傳音道:「不必想了!不可能造的!」

公孫顥傳音道:「既然與蠶瓊國相當,我界有蒼淵派,又有諸仙,如何不能成?」

琤雪傳音道:「師祖當年便想過了,不成!」

公孫顥傳音問道:「何不先請教衡王殿下?」

琤雪瞪了公孫顥一眼,傳音道:「你是要建樓還是佈陣?」

公孫顥傳音道:「當然是佈陣!」

琤雪傳音道:「那你問御清何用?」

公孫顥一愣,琤雪傳音道:「六百多年來,那麼多佈陣師都參不透,豈能讓你胡來!」

公孫顥一呆,琤雪繼續傳音道:「況且這陣也沒真的用過!」

公孫顥傳音道:「但當年也只是按圖佈陣。」

琤雪傳音道:「那是因為師奇在!」

公孫顥傳音道:「那就請師奇去!」說完,愣了一下:自己為何會有這主意?

琤雪呆了,兩人面面相覷,都想若能請得動師奇,絕對能建成玉樓陣,但想也知道不可能。公孫顥心想:「記得方入此界時,琤雪說師奇便是軒轅,但真的便是同一個人麼?既然有玉樓,為何要用第二種方法對付天缺?但若不是軒轅,為何又要給聖祖『破界殊華』?」想來想去,嘆了口氣,傳音道:「不然,妳要隨天淵堡而去麼?」

琤雪一怔,低下頭來,一陣,傳音道:「即便真的請到師奇,也不可能建的!」

公孫顥一怔,傳音問道:「為何?」

琤雪低著頭,茫然看著空蕩蕩的案几,傳音道:「當年,天淵堡群仙會,正是拿假的玉樓陣騙前輩!」

公孫顥大吃一驚,難怪古仙史對群仙會諱而不提,古仙宗對此三緘其口;但史上載「群仙會,天地崩」,即便將前輩騙去,如何能「天地崩」?

便聽琤雪傳音續道:「破軍的間諜不知從何得知十二玉樓陣,召集諸仙,排練此陣,說可一勞永逸。當時真假莫辨,連天淵堡之人也騙了過去。」

公孫顥暗暗心驚,傳音問道:「然後在排練時誘殺前輩?」

琤雪低頭看著案几,小手輕輕握起了拳頭,傳音道:「他們在天缺下佈陣,陣法啟動,天缺爆發……」

公孫顥大驚失色,好一陣才回過神來,傳音道:「那麼……聖祖剛好在此,何不提醒聖祖……」

琤雪眼眶泛淚,輕輕搖了搖頭,傳音道:「當年師祖便想阻止,但那間諜便在我山監視,還說服高師祖不讓師祖出席。」

公孫顥傳音問道:「如何不讓聖祖出席?」

琤雪低頭沉默一陣,才傳音道:「師祖那時神魂方歸元,魂體不穩。」

公孫顥一呆,琤雪傳音續道:「總之,別再想造玉樓了!」

公孫顥看著手上的珠書,內心五味雜陳,即便將書全轉錄帶回,代代鑽研,便能有人能讀通麼?恐怕又要重蹈覆轍!若流入不肖人之手,又會是場大劫!

琤雪收斂心神,望著那扇巴掌小窗,沉默不語。公孫顥見窗外雲霧籠罩,流雲翻捲,當中彩光斷斷續續,不知出了何事,想用神識去探,但結界甚強,整棟玉樓都已封印,根本探不出去。

卻聽琤雪突然悠悠說道:「雖難了些,卻非不可解。」

公孫顥一愣,然後驚道:「妳看得懂?」

琤雪一愣,問道:「你看不懂麼?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封印太強,神識都探不出去,如何看得穿?」

琤雪一愣,歪著頭說道:「不必探出去也能看啊,你不是見到了麼?」

公孫顥聽傻了,但想琤雪資質靈秀,許多事天生便會,能看穿玉樓陣也沒什麼奇怪的。突然靈機一動,問道:「妳看得懂玉樓陣?」

琤雪一呆,竟說不出話。

公孫顥大喜若望,說道:「既然妳能看穿破陣之法,那麼玉樓陣妳全都能解了?」

琤雪傻住了,季吾原本正讀著自己的書,此時也注意了過來,吃驚問道:「前輩看得懂玉樓陣吶?」

琤雪臉色大變,雙眼茫然,公孫顥卻沒察覺,歡喜道:「既然玉樓陣能解,那麼我界便能建!是了!妳是軒轅,妳建了此陣,當然能看穿!妳能在此建玉樓陣,便一定能在……啊……」見琤雪眼中泛淚,微微一驚,歉然說道:「抱、抱歉……我失言了……」

季吾莫名其妙,看了看琤雪,又看了看公孫顥。琤雪轉過頭去,輕輕拭淚;公孫顥一呆,想起她為了逃避天淵堡才來到此界,若她真的便是軒轅師奇,當然能看穿玉樓陣,因此這平等界……難道她全記得?難怪她天資靈秀,難怪不學便會!回想進入此界之後她一直悶悶不樂,自己真是大傻瓜,竟然一直沒察覺。歉然說道:「抱歉,我……不該如此說的!」

琤雪轉過身去,對著牆角,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,抖得髮帶有如風中的蝴蝶;便聽她顫聲說道:「來得……及麼?」

公孫顥無言以對,良久,傳音道:「若請師奇讓我們回去一百年前呢?」

琤雪對著牆角拭淚,哽咽著傳音道:「那不就與破軍間諜一樣麼?」

公孫顥一愣,而且如此便有兩個琤雪和自己,絕對會讓諸仙大亂。但難道便要讓琤雪隨天淵堡而去?

驀地鐘聲一變,三層鐘聲合一,與方才的警鐘一樣,但響了四回之後,便分為三層鐘聲,回到原來的天元定心鐘。

公孫顥一愣,季吾歡喜道:「警報解了喲!」見兩人神色不對,愣了一下。

公孫顥與琤雪默然不語,良久,公孫顥一聲長嘆,琤雪擦了眼淚,回過身來,公孫顥道:「我們下去吧!」

出了書齋,一名樓士從上層走來,見到三人,說道:「請問學賓是千本族天才少年的先生,天外天的公孫先生麼?」

公孫顥一怔,拱手說道:「正是。」

季吾吃了一驚,說道:「原來你就是那個人的先生喲!」

公孫顥微微一笑,道:「神州消息果然傳得快!」

季吾愣了一下,然後一拍掌,說道:「唉喲!對喲!你是天外天人喲!」

公孫顥輕輕笑了,同為學子,季吾與弁格真是兩樣情。那樓士說道:「先生應該也知神州傳信飛速,四方情報,轉瞬即至。先生昨日還在鳴海灣,沒想到現在便登臨我樓。」

公孫顥嗅出一絲氣息,拱手說道:「樓士讚謬了。千本弁格有此成就,是他天資才學,非公孫某之功。公孫某不過一介過客,只能仰探浩瀚學海,不敢作客開講。」

那樓士一愣,然後輕輕一笑,道:「先生您誤會了,是帝嚳殿下召見!」




上一章 回章節目錄 下一章
贊助打賞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下一篇:
較新的文章
首頁 上一篇:
較舊的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