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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醞幽轉流光織,天柱十二圍仙城,出雲玉樓居中立,雲隱飛閣繞紫瓊。
公孫顥登上天衡宮,此處是天墉城朝會之處,玉柱翠牆,碧階玄瓦。一登上殿,殿上十二支大柱同時亮起,將大殿照得洞明。
方才公孫顥、琤雪與季吾在玉樓中聽得帝嚳召見,三人吃了一驚。但帝嚳只有召見公孫顥,於是琤雪與季吾先前往迎客驛等候。
公孫顥隨宮人進了大殿,宮帷層層,入了客座,便見一名青衣人坐在當中,頭頂青雲紗冠,碧玉簪,身穿藍色直襟長袍,臉色溫潤有光,雙目深邃睿智。公孫顥一怔:此人氣息似曾相識,不知何處見過。
行了禮,入了座,公孫顥道:「末學正想求見殿下,沒想到殿下竟會召見末學。」
帝嚳微微一怔,說道:「先生有何指教?」
公孫顥拱手說道:「指教不敢,只是想請教玉樓之事。」
帝嚳道:「余雖掌管十二玉樓,但也只是略知一二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聽聞十二玉樓能抵禦天外異變?」
帝嚳一怔,笑道:「方才有四名天外賓客來問,先生又來問余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如此說來,欲界至今尚無此劫?」
帝嚳道:「玉樓自落成以來,欲界從未有變。能否抵禦天外異變,實乃不知。」
公孫顥沈吟一陣,道:「依殿下之見:若無師奇,以今日神州之力,能再建一座玉樓陣麼?」
帝嚳一愣,又笑了,道:「方才的天外貴客也問了此事。」
公孫顥一呆,暗暗苦笑,看來真的不成了。
帝嚳道:「師奇的陣圖無人能解,先帝只是按圖施工,若無師奇,恐怕成敗難料。」
公孫顥沉默不語。飲了一口花露,問道:「敢問方才開陣是為了天缺麼?」
帝嚳道:「非也!十二玉樓乃封絕我界,順行為天外屏障,逆行則能攔阻遁逃天外。」
公孫顥暗暗吃驚,道:「請問『天外』是其餘『平等界』麼?」
帝嚳道:「非也!若『天外』是『平等界』,那麼何不言『諸平等界』,而言『天外』?」
公孫顥點頭道:「此言甚是。」
帝嚳說道:「師奇所言『平等界』,有貴界天外來客可證,但『天外』之言,僅出於師奇之口,無人能知。」
公孫顥道:「看來只能問師奇本人了。」
帝嚳道:「欲界修行,界外之事雖有經傳,但無可見聞。既然欲界修行,也不必妄求夢幻。」
公孫顥莞爾一笑,道:「殿下所言甚是。那麼,方才玉樓開的是逆行之陣了?」
帝嚳啜了口花露,擱下茶杯,道:「不錯!」
公孫顥問道:「出了何事?」
帝嚳微微一笑,道:「一點誤會。其實本界嚴禁天外來客!」
公孫顥一怔,道:「如此說來,殿下召見末學,也是為了此事?」
帝嚳輕輕點頭,說道:「不過先生只有一枚破界殊華,而且也已用盡,即便嚴禁,也是多餘。」
公孫顥道:「千年前亦有天外來客,為何嚴禁?」
帝嚳道:「我界與貴界互不往來,無法查知,便是因有世界分裂之虞。」
公孫顥一愣,問道:「殿下是指……歷史分歧?」
帝嚳點頭說道:「先生果然明白!難怪能得『破界殊華』。」
公孫顥拱手道:「末學的『破界殊華』是偶然拾得,不知還有此禁忌。」
帝嚳微微一笑,道:「既然能得,便必非偶然。能往來平等界,便能將變數帶入平等界,如此是否會使世界分裂?」
公孫顥一怔,說道:「敝界也有如此傳言。末學見貴界歷史,在師奇之前,都與敝界所傳一致,但在師奇之後,一切事蹟便大相逕庭。」
帝嚳點頭道:「這便是『平等界』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因此敝界與貴界因師奇有無而分成兩界?」
帝嚳點頭道:「應該便是如此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但為何嚴禁?師奇前輩既然入此界,造此歷史……」
帝嚳道:「果然我界與眾不同。」
公孫顥一怔,說道:「殿下也察覺不對勁?」
帝嚳說道:「不知何為『對』,何為『不對』。聽說貴界凡人利欲發狂,征伐不斷,與我界外洲一般。若依先生所言,外洲那般才算『正常』麼?」
公孫顥一愣,竟答不上來。越想越不對勁,問道:「師奇前輩既然往來諸界,造此界歷史,又為何嚴禁往來?」
帝嚳拾起茶杯,飲了口花露,說道:「余亦不知。但自從千年前天外來客之後,師奇便說將有天外異變,因此勵精圖治,建了這十二玉樓。」
公孫顥心想:「師奇是聽聖祖所言才知天缺?」問道:「因此天缺與歷史分歧有關?」
帝嚳將道:「余也問過,他卻未答。」
公孫顥一呆,沉思不語。帝嚳續道:「但先生也是持破界殊華所來,想必也是師奇的賓客。」
公孫顥一愣;帝嚳微微一笑,道:「其實,我們昨夜也已在鳴海灣見過。」
公孫顥一怔:難道便是昨夜岸上的白帽人?
飛閣煙雲,晚霞滿天,水濂石牆映著西方殘紅,閃著片片金光,矮樓點起了晚燈,雲車飛橋也染上了暮色,華光璀璨,天上地上,共綻星輝。天衡宮下,迎賓玉瑤宮,八層層層錯置,風光各異,晴雨不同,竟是仿四方風情。
琤雪與季吾看著櫃中的玉瑤宮空圖,暗暗驚奇。旁邊知客說道:「每層各有山河海,四方賓客都能賓至如歸,不知貴客想住何處?」
兩人在玉瑤宮敘風堂,此處几席書櫃一應俱全,是天墉城外賓居住之所,兩人才進了迎客驛,便被招待至此處,說是帝嚳貴賓,當居此處。
季吾看著玉瑤宮空圖,道:「其他四位前輩前輩也住進來了麼?」聽說方才蒼塵四人也被召見,想必也是住了進來。
知客指著第三層道:「他們選了第三層『虛遊園』,說風光與天外天相似。要不一同住?」
琤雪方才一路上便低頭不語,大好的城景一眼都不想瞧,季吾說的見聞也不想聽,雖是賓客,卻是季吾與知客說得暢快,此時聽到要選住處,倉皇搖頭道:「不了。」
季吾一愣,問道:「不一起住吶?」
琤雪搖搖頭,道:「我想住別處……」手指在空圖上隨便一指,道:「這……這裡,第四層有空房麼?」心想:「玉瑤宮有八層,我為何指第四層?」
知客一怔,微笑道:「第四層吧?第四層是南神州『摩訶院』,有山、河……」
琤雪只想住得越遠越好,見空圖中有海,也不等知客說完,搶先說道:「那便靠海吧!」
知客微笑道:「靠海的?從鳴海灣來,馬上又選海岸。好!貴客請隨我來!」從另一處櫃中取出兩枚玉板,領兩人上樓。
於是登上第四層「摩訶院」,見大河橫亙,遠山雪頂入雲,香氣繚繞,處處都是香木香果,石造屋塔,牛猿徘徊,峻嶺河海,都是虛影,轉過幾間房舍,氣息又是一變,轉眼便到了海邊,海風吹拂,海氣隱隱,此處夕陽未落,房舍草木映著暮色,潮聲若隱若現。
知客領到了房,便回去了。琤雪與季吾望海而行,轉了幾步,便到了堤岸。便見紫霞漫天,灑了一海的赤波,吹著海風,聽著潮聲,幾乎忘了身在山谷飛閣之中。
季吾生於崑崙,從未見過海,一到地方,便如脫疆的野馬,奔了下去。琤雪在岸邊的石上坐下,望著天邊殘紅,自從進了天墉城後,那股感覺又更強烈了,想甩開,卻更上心頭。季吾不時拿著石頭貝殼奔上,說何處可玩樂,何地有祭典,想讓琤雪開心。但琤雪哪裡都不想去;此處每一幢樓,每一盞燈,都那般熟悉,還遇上千年前的師祖與師叔祖,便連紫烟前輩也似曾相識,底心裡那股暗潮漸漸翻起,越不想碰,卻越洶湧。
夕陽低垂,海鷗歸巢,自己為了逃過天淵堡來到此界,卻逃不過命運。
赤波斑斕的海已靜了下來,靜成了黑色,靜得只剩下潮聲。忽然眼前一亮,堤岸點起了燈,將近海照得銀光閃閃。
季吾說道:「奇怪,連南神州都天黑了,先生怎麼還沒來?」從海中走出,甩了甩鞋中的海沙,拍了拍手中的細石,走回岸上。
琤雪說道:「我等著,你先回家吧!」
季吾說道:「我想先去找那四位前輩再回去。我先走了喲!」與琤雪行禮告別,三兩步轉進院裡,看不見了。
琤雪黯然一笑,見天邊的彩霞也已消失,換成滿天星斗,深沉的海,深沉的夜,吹著海風,聽著潮聲,一時間,彷彿連時間也沉睡了。
忽然身前一涼,海水竟打上了衣衫;琤雪微微一驚,此處竟連漲潮都做得如此逼真,只得起身上岸,仰望星斗,已過了一個時辰,心想:「奇怪!公孫顥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來?」
原來方才公孫顥經過偏殿時,發現聖祖便在殿內,心想分神竊聽應無人發現,沒想到裡面竟是聖祖與師奇,大吃一驚,想走已走不了,不僅撤不了元神,連本體也被召了回去。
那時入殿時,見聖祖對面坐的是師奇,吃了一驚,便聽蒼塵問道:「晚輩曾入一世界與我原世界相等,但卻無天缺。如此說來,彼此世界因天缺一分為二?」
師奇說道:「不錯,天缺也是天外因果。」
蒼塵沉思一陣,問道:「晚輩曾入天外,天外有一人稱天外為『太宇』,稱天外飛石為『世界遺痕』,遺痕上因果斷滅,那人說是世界分裂之故。世界分裂是因果離差而有不同因緣,為何因緣不同會使世界破碎如此?」
公孫顥暗暗心驚,只知道諸世界乃因歷史分歧,難道真的會將世界撕裂?
便見師奇一怔,輕輕一嘆,說道:「非是因果離差,世界破碎另有其因。」
蒼塵微微一愣,沉思良久,似乎也是不解,最後問道:「晚輩曾落入天缺之中,那處邪魔怒嚎,天缺下邪氣流布。如此說來,太宇之中另有因果?」
公孫顥一愣,世界破碎之因為何,為何前輩便不問了?
便見師奇說道:「你猜測不錯。」
接著兩人不發一語,恐怕已經察覺。公孫顥心想是否該撤,但恐怕又撤不成,正猶豫間,便聽蒼塵問道:「晚輩曾見破軍也持破界殊華,不知藉了何種因緣?」
公孫顥一愣:他也有破界殊華?是誰給的?便聽師奇說道:「破軍的破界殊華非我所賜。」
蒼塵一怔,問道:「欲界之中還有他人有破界殊華?」
師奇道:「往來太宇諸界,本非欲界之人可為,此乃上三界的境界。世界分裂,本來不在於你,你只是巧合捲入這因果之中,不必自責,放心去尋元神!」
接著數句,都未提竊聽之事。公孫顥心想破軍背後之人究竟是誰,能與師奇周旋,想必也是旗鼓相當。如此修為,竟也滯留欲界?「太宇」應該便是「天外」?段無蹤也說天缺之數在六界之外,如此說來,天缺是三清天的因果?
越想越出神,竟漏聽了數句,回過神來時,便聽蒼塵問道:「其他諸界之中是否也有前輩?」
公孫顥一愣,然後恍然大悟:師奇既然能往來諸界,那麼確實有可能同時有兩個師奇,那是世界的『同時』,但卻是不同時候的師奇。而師奇往來諸界,衍生歷史分歧,而平等界中若又有師奇,便會有更多師奇……越想越驚。
便見師奇神色閃過一絲驚訝,然後苦笑道:「你果然聰明!」
公孫顥心頭一顫,如此恐怕大大不妙,莫非便是天缺之因?越想越不妙。便見聖祖起身告辭,暗暗心驚,如此便只剩下自己了。
果然見師奇往此看了過來,說道:「既然那麼想問,便現身吧!」神態悠然,看不出喜怒。
公孫顥嚇得連遠處的本體也按冒冷汗,若師奇要扣留元神,自己也要變成半魂體了。
便見師奇啜了口茶,淡然說道:「若怕變成半魂體,那麼肉身也來吧!」
公孫顥本體已走到摩訶院,又折了回來,入殿重新拜見。師奇啜了口茶,雙目半閉,道:「你們想求破界殊華回原界。」
公孫顥一愣,說道:「是,前輩。」
師奇閉目微笑道:「你與琤雪同來,我會讓你全身而歸。」
公孫顥如獲大赦,拜謝道:「多謝前輩。」
師奇說道:「如此歸界之事已安,但你心中還有疑問。」
公孫顥一愣,在師奇面前,自己什麼也藏不住,只好說道:「正是。」
師奇擱下茶杯,淡然一笑,道:「吾若氣惱,便不會讓你回來了。有事便問吧!」
公孫顥再拜而道:「末學便放肆了。據天淵堡之言,琤雪便是『軒轅』,武羅又說天缺之時,『軒轅』將現身。末學斗膽想問,這『軒轅』是否便是前輩?」
師奇神態悠然,啜了口茶,道:「不錯!」彷彿說的事別人的事。
公孫顥見師奇神色從容,說的彷彿事不關己,微微一愣,這便是滅境歸一的境界麼?問道:「但冥府說琤雪神魂千年未入冥府,但琤雪只有六百歲,末學想,若不是轉世,那麼便是化生麼?」
師奇淡然說道:「以你之見,或可如此言。」
公孫顥道:「因此無色、鳳歌和琤雪都是一脈化生?」
師奇微微一笑,道:「你已見諸證,心中也已數證,為何還要茫然若疑?」
公孫顥一愣,師奇擱下茶杯,道:「你聰慧通達,格物善解,只是心有定見,因此雖見其真,卻自蔽己目。」
公孫顥一呆,沉思不語,良久,說到:「但既是化生,為何會忘卻前生因緣?」
師奇輕輕一笑,道:「如此便不該稱『化生』。至於該如何稱?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
公孫顥一呆,說來反倒是自己執著了。看來天淵堡和謝羅山所言不虛,想起段無蹤曾說琤雪命數是卦外變數,又說天缺也是卦外變數;驀地靈光一閃,問道:「請問前輩,無色前輩是自天缺而入麼?」
師奇眼神閃過一絲訝異,點頭說道:「你猜得不錯!」
公孫顥問道:「那麼,請問前輩,無色前輩之前,因緣何在?」
師奇閉目品了口茶,悠然微笑,然後緩緩說道:「是吾。」
公孫顥一呆,兩人修為相差甚大,中間出了何事?想問,卻隱隱覺得事情大大不妙,越想越害怕,竟久久說不出口。
師奇啜著茶,茶杯雖小,但始終都是滿的,茶煙裊裊,縈繞帳中,見帳紋如雲,茶煙聚散,飲不盡的茶有如輪迴,又似凝滯,一時間,這帷幕彷彿離世夢幻。
良久,公孫顥問道:「既然前輩要補天,為何還要自封記憶?」
師奇依舊啜著茶,嘴角的微笑依舊,淡然說道:「不是自封記憶,是真元耗盡,神形歸元。」
公孫顥心想:「果然如天淵堡所言。」問道:「如此豈不大為凶險,既然要補天,為何不保留記憶?」
師奇擱下茶杯,雙目微閉,彷彿品那茶香,說道:「太初華韻……非你能悟。」
公孫顥一怔,這「太初華韻」天淵堡也提過,問道:「前輩此言何意?」
師奇淡然一笑,說道:「補天化劫,是吾之務,汝有汝之修行,不必為此動心。」
公孫顥一呆,前世夢魘在心頭閃過,那夜的熊熊烈火,前世妹妹的哭聲……不由得心頭一揪,道:「但末學見琤雪知道後,日日悶悶不樂。」
師奇擱下茶杯,茶煙舞,淡香繞,香氣醒神,煙霧朦朧,一時不知是是醒,是糊塗。他雙目半閉,良久,淡然說道:「因此你動心了?」
公孫顥一怔,看著裊裊茶煙,是景朦朧,還是心朦朧?心道:「是我自作多情麼?」
朦朧的對面,師奇說道:「你為前世所困,因此動心。」
公孫顥心頭一顫;三百多年來,自己一直想放下,但始終揮之不去;每當想起前世的妹妹,便心頭一痛,於是打探了天缺,探入了禁地,結識了琤雪,追到此界,原以為能了結舊願,沒想到卻越陷越深。
煙霧裡,聽得師奇淡然說道:「若忘卻前世一切,你是否還會動心?」
公孫顥一呆,若如同琤雪忘記宿命,是否就不會如此荒唐?但若如琤雪一般最後一刻才知,又是否會如她一樣茫然?
茶煙散,師奇拾起杯來,啜了口茶,也啜了口香,說道:「修至脫胎無我之境,你應也知曉,境界未至,妄知前世,對修行有害。」
公孫顥道:「前輩所言甚是,晚輩執著了。」
師奇雙目輕閉,公孫顥的几上便多了杯茶;師奇道:「三世宿命,轉世化生,知或不知,都是修行!」
公孫顥避席而拜,說道:「末學受教了。」拾杯飲了一口,平淡如水,正以為是水,氣息卻澄澈清明,一入口,便流淌全身,洗滌了真元,流入靈臺,剎時神識也澄明了,前世夢魘不過一縷舊夢。舉杯而謝,見杯仍滿,也是杯無盡之茶。
師奇道:「上善若水。」
公孫顥恍然大悟,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茶煙裊裊,縷縷繚繞,繚繞在帳裡,兩人間,然後又回到杯中,終始輪迴,雖仍是一杯水,但以非先前的那一杯水。那杯水已繞過帳內,是否帶著帳內的香?回見那杯水,依舊澄澈明朗。
公孫顥說道:「末學還想請教十二玉樓。」
師奇微微一笑,道:「你想造玉樓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既能解天缺,為何不在我界造?」
師奇雙目微開,看著公孫顥,道:「如此便會生歷史分歧,將有一界有玉樓,而另一界無玉樓。」
公孫顥一呆,問道:「但前輩化生入我世界,豈不也有歷史分歧?」
師奇說道:「乘變數而入,不會再生變數。」
公孫顥恍然大悟,難怪無色前輩是從天缺而入。問道:「末學見蒿京古殿與我界千年前的相仿。前輩是否原是我界之人?」
師奇雙目微閉,微笑道:「是,亦不是。」
公孫顥一怔,問道:「前輩是否便是另一平等界的軒轅黃帝?」
師奇神色閃過一絲驚訝,微笑道:「不錯!是無天缺之界。」
公孫顥一怔:原來最初的平等界無天缺,問道:「因此世界分裂便是天缺之因?」
師奇閉目啜著茶,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,說道:「此為上三界因果,非汝可知。你還想問天淵堡吧?」
公孫顥一怔,道:「不錯,末學也想請教,如何知曉天淵堡真假?」
師奇微微一愣,看了公孫顥一眼,啜了口茶,微笑道:「欲界中,無第二人能建天淵堡。」擱下茶杯,又道:「你欲言天淵堡有變?」
公孫顥沒想到連這心思也被勘透,只好說道:「正是。」
師奇雙眼輕閉,淡然說道:「吾知曉了。退下吧!」
公孫顥還想在問,也只好告退。到了磨訶院,見大河橫亙,星河璀璨,遠山蒼茫,西北缺一口影,是天元臺和天衡宮,周圍香氣隱隱,環顧四周,夜光盞盞,方才一席話,摩訶院已然入夜。
走在園中,心想師奇往來諸平等界、世界分裂與天缺究竟有何關聯?琤雪真要隨天淵堡而去麼?方才密談之事,該與琤雪說麼?
說著,已走到客院附近,見院落高低錯落,每院都花木扶疏,小徑前夜燈一盞,將園景照得青翠可愛,小徑外有塊銘版,寫著院名,拿出知客給的玉牌一間間對,驀地聽得一個聲音道:「你怎麼這時才來?」是童女之聲,正是琤雪。
公孫顥回頭見琤雪站在對面的院外,走去一看,正是自己的院落。問道:「妳在此等我?」
琤雪指著方才對面那處院落,道:「我在對面,莫走錯了!」
公孫顥收起玉牌,微笑道:「我正尋我的呢。」說著,走入小徑。
琤雪跟著進入,問道:「帝嚳找你說了些什麼,怎麼去這麼久?」
公孫顥道:「我請教他玉樓之事。」
琤雪皺眉輕輕一嘆,道:「建不成的,又何必問他!」
公孫顥說道:「我只是問問。沒想到聖祖也問過了。」
琤雪苦笑道:「我便說吧!不過他召你是讓你請教的麼?」
公孫顥輕輕一笑,道:「殿下說此界其實嚴禁天外來客。」
琤雪卻毫不驚奇,道:「這也用不著他禁,有誰能往來諸平等界?能往來的他也阻止不了。」
公孫顥笑道:「這倒也是!但這是師奇禁止的。」
琤雪說道:「還不是讓我們來了?師祖也來過兩次,師奇他自己也進進出出的。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說的也是。」
琤雪見院裡有片草地,便在草地上坐了下來,問道:「但便這些事怎可能說這麼久?」
公孫顥心想瞞不住,只好說道:「我還求見師奇了。」
琤雪一怔,想問卻說不出口,竟然呆了。
兩人良久無語。星河燦爛,潮聲低語,海風輕拂,遠山也已沉睡,山影之後,流光飄盪,是城中的夜燈;這夜裡,虛實交雜,分不出是真是幻,恍惚間,這平等界彷彿也是幻,自己身在夢中。
公孫顥在旁邊坐下,依舊無語,良久,問道:「妳想聽麼?」
琤雪望著星空,說道:「你想說便說吧!」
公孫顥望著星河,竟良久不語。
琤雪說道:「不想講便算了。」
公孫顥一愣,「嗤」的一聲,笑了出來,琤雪也忍不住笑了,越笑越覺得自己甚是可笑,竟越笑越開懷。
咯咯笑聲鑽出庭院,在星夜下跳躍,頓時夜蟲也醒了,夜梟也唱歌了;夜燈盞盞,與星河交織,在夜裡燦爛歌舞。
公孫顥道:「這平等界有種奇怪的感覺。」
琤雪一怔,說道:「你也這麼覺得?」
公孫顥躺了下來,曲肱而枕,望著星河,說道:「一樣的星空,一樣的地勢,卻不一樣的事物。」
琤雪望著星空,說道:「說不一樣,卻也挺像的。」
公孫顥說道:「有些熟悉,又有些陌生。」
琤雪微笑道:「原來你也這麼覺得。」頓時覺得自己不奇怪了。
公孫顥笑道:「畢竟這便是欲界啊!」
星河璀璨,夜燈斑斕,與蠶瓊國夜景那般相像;指引方向,點亮夜路,也照亮迷茫的人心。
隔日一早,公孫顥推門而出,見門上掛了十餘枚玉板,色彩片片不同,掛在門上叮噹響;嚇了一跳,揭下一看,原來都是請自己去開講,記得昨晚知客說入住玉瑤宮都可在太學開講,當時便婉拒了,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。全摘下來,搬入屋內,見其中一枚形狀不同,仔細一看,原來是太學堂目,昨夜跟知客要的,連空圖都有;讀了堂目,見今日有人講玉樓,正是午前,一時也無暇猶豫了,在門上掛帖「吾不講學」,動身去太學聽講;進了堂,沒想到半句也沒聽懂,一無所獲,折了回來,心想即便借書苦讀,也是皓首窮經,況且回去後,古仙宗也不願意建。
如此一路思忖,垂頭喪氣,不知不覺已走到了玉瑤宮第三層,心想聖祖住在此園,索性便去拜見。於是踏入第三層虛遊園,園內花木扶疏,百花爭豔,映得天光嬌纖欲滴,水晶階蜿蜒曲折,曲徑通幽,粉牆黛瓦,高高低低隱在林中;循著碧階望去,後面還有水簾飛亭,池水自上層階階流淌而下,濺得滿園沁涼,荷葉輕舞,池水蕩漾。
公孫顥心想:「此園景色與中土相似,難怪前輩會選此處。便不知聖祖住哪一間?」
信步走在園中,園內靜無人聲,只聽得水聲潺潺,鳥鳴迴空,有幾扇門上有幾枚拜帖,但大多是空的,不知是否有人住;突然見一扇門上掛得極滿,滿得彷彿開滿了花,從門頂一直掛到門底,還有幾枚看起來像是塞的,恐怕風吹便會掉,五顏六色,乍看還以為是面花牆。
公孫顥站在門前,暗暗心驚:是此人出名,還是許久未歸?掛這麼多枚,這門不會壞麼?左右一看,見門旁的銘牌是白底黑紋,紋路流轉如雲;昨日在玉樓也見過這種牌色,是閉關之意;心想:「這是閉關了多久?」
驀地聽得門上「喀」的一聲,公孫顥吃了一驚:門要壞了!
便見門往外推開,公孫顥退了半步;門上拜帖塞得緊,上百面拜帖文風不動,一點聲響也無;裡面那人似乎也不知,推門而出;便見那人頭戴玄玉冠,身穿蒼色長袍,神色清朗,竟然便是聖祖蒼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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