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2月3日 星期六

【輪迴劫】第‌三十三章‌ 乍入異界困道館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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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公孫顥與琤雪兩人在天缺禁地中撿到破界殊華,正參詳間,琤雪竟觸動破戒殊華,只見罡罩一閃而過,眨眼便已到一處陌生所在:靈氣氤氳,豐沛純厚,彷彿上古天真。兩人飛在空中,俯瞰大地蒼茫,地勢平坦,茂林一望無際,不見城郭道路,不知是何處。

公孫顥大吃一驚,叫道:「妳做什麼?」

琤雪一愣,掩口笑道:「唉呀!嘻嘻!」

公孫顥說了個「妳」字,輕輕一嘆,壓下怒氣,道:「現在我們在何處?」見蒼茫煙雲間,隱約有株樹的影子,高聳入雲,巨大無比,層層枝椏間彩雲隱隱;巨樹之北霞光飄盪,一片接著一片,綿延數里,都是渾厚的靈氣;再往遠處探,終於看出了地形,似乎是神州東隅,但景色完全不認識,若說是太古時代,又怎會有這些景物,難道真的是平等界?

便聽琤雪掩口笑道:「當然是平等界啊!」說得似乎理所當然。

公孫顥咬牙怒道:「妳……」

琤雪一愣,歪著頭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公孫顥按下怒氣,道:「吾問妳破界殊華怎麼用,妳為何便直接用了?」

琤雪卻呆愣的看著公孫顥,說道:「我要試試我記得對不對啊!」

公孫顥怒道:「這種事能試麼?」

琤雪歪著頭,呆愣楞的看著公孫顥。公孫顥只好再度按下怒氣,道:「好吧!試過知道便好了,下回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。我們回去吧!」

琤雪一怔,轉頭望著這世界的風光,卻不答話。公孫顥一怔,頓時明白:琤雪一回去便是要隨那兩人去天淵堡,如何會想回去?於是說道:「好吧!在此待一陣應該也無妨。我與妳……」突然察覺不對,琤雪若要闖禍,自己如何攔得住她?趕緊改口說道:「在此盤桓期間,別入凡人城池,以免壞了別人規矩。畢竟非我們世界,不宜久留,反正我們有破界殊華,早早回去吧!」

琤雪望著茫茫大地,呆呆的點了點頭。

公孫顥望著那株巨樹,說道:「這平等界應該仙家不少,但沒有御風閣,道友妳千萬別任性。」

琤雪呆呆的望著這世界的景色,又點了點頭。

公孫顥問道:「妳說破界殊華是心念所往,注入真元,那麼應該能回去吧!」

琤雪望著無邊大地,點頭道:「嗯……再用一枚,只要心念的對,便不會錯。」

公孫顥一呆,驚道:「再用一枚……一次用一枚?」

琤雪一愣,看著公孫顥,點頭道:「是啊!」

公孫顥怒道:「妳……」

琤雪一愣,問道:「怎麼了?」歪著頭看了看,說道:「你從方才氣息便不穩,是否歇息一會?」

公孫顥欲哭無淚,按住怒氣,道:「不、不必……」

琤雪皺眉道:「我見你心脈混亂,真的不要緊麼?」

公孫顥壓下怒氣,說道:「我們有第二枚麼?」

琤雪一愣,道:「嗯?沒有呢!為何這麼問?」

公孫顥咬牙倒抽了口氣,道:「那麼要如何回去?」

琤雪道:「那便……咦!」愣了一下,這才察覺,驚道:「唉呀!」飛到旁邊,掩口嘻嘻笑了。

公孫顥怒道:「妳……妳還笑得出來?」

琤雪閃到了兩丈之外,回頭用袖子掩著口,繼續嘻嘻笑。

公孫顥見那女孩模樣,頓時也沒了脾氣,只好一聲慘笑,長嘆口氣,道:「看來我們這一世都要困在此地了。」遠望那株巨樹,發現再遠處還有些村落,但都無城牆,有的築在地面,有的飄在空中,而方才見到的成片雲霓,竟然也藏著一座仙城;當中雲車飛閣,飛仙往來,與蠶瓊國相似。雖是凡間大地,靈氣卻與隱世仙境不相上下。

琤雪望著這片大地,越看越覺得有古怪的感覺:為何這景色似曾相識?

公孫顥望著景色,說道:「不知這是哪個平等界。」見琤雪愣著沒說話,問道:「妳也不知麼?」等了一陣,見琤雪仍未說話,於是說道:「說的也是。聖祖往來各平等界是收回失散的元神,怎會將去過之處全說與你們聽。況且還不知這平等界聖祖有無來過。」

琤雪仍然呆望不語;公孫顥也沒多想,嘆了口氣,說道:「罷了!回不去了,也不必想了!只能在此修行吧!吾見此境靈氣豐沛,修煉起來應事半功倍。」

卻聽琤雪突然說道:「不必,我們去尋師奇吧!」

公孫顥一愣,尚未反應過來,一眨眼琤雪便已逼近身前,歡喜道:「走吧!我們去尋師奇!」

公孫顥大吃一驚,連忙移形換位,撤出五尺之外,驚惶問道:「且慢,什麼師奇?」

琤雪一呆,歪著頭看著公孫顥,道:「當然是軒轅師奇了!」

公孫顥一愣,問道:「那是何人?」

琤雪歪著頭問道:「咦?你不知道麼?」

公孫顥莫名其妙,道:「吾如何會知道?」自己初入此界,如何會知曉?

卻聽琤雪問道:「書上沒載麼?」

公孫顥問道:「何書?」哭笑不得,耐著性子說道:「此地是平等界,何書會載此界之事?」

卻見琤雪一愣,歪著頭道:「嗯……對耶!」想了想,道:「對了!這人我是聽師父說的。當年師祖元神散落後,有個前輩自稱是「軒轅黃帝」,又說是「師奇」,總而言之便是他,給了師祖一朵破界殊華。」

公孫顥恍然大悟,道:「原來聖祖的破界殊華是這前輩給的。」突然心頭一動:此人也姓「軒轅」,莫非便是那個「軒轅」?

琤雪點頭道:「不錯!尋到他,便有破界殊華了。」

公孫顥心想:「莫非便是那位『軒轅』?若能尋到他,便能將始末問清楚。」問道:「但如何知曉他在此界?」

琤雪歪著頭「咦」了一聲,想了想,沈吟道:「他……當然在了,為何不在?」

公孫顥見雞同鴨講,只好放棄,說道:「好吧!那麼,他在何處?」

琤雪一愣,想了一陣;公孫顥見狀,冷冷的問道:「妳不知道?」

琤雪看著公孫顥,搖了搖頭。公孫顥怒得不禁笑了,道:「好吧!那便……尋吧!」嘆了口氣,望著蒼茫大地,心想連此人是否在此都不知,這該如何尋?

便聽旁邊琤雪歡喜歡喜唱道:「逛街!尋師奇!逛街,尋師奇!」轉了一圈又一圈,周身盪出道道彩光。

公孫顥見了,搖頭嘆息,欲哭無淚。



黑霧瀰漫,魍魎盤旋,段無蹤在禁地外遭遇師父,被罵得狗血淋頭,只得帶著師父闖入天缺禁地,要去拜訪祖師爺雲遨,免得因「欺師滅祖」逐出師門。豈料行了一陣,便遇上了魍魎,心想應該知會御風閣,於是將卦盤一算,卻發現琤雪竟憑空消失;吃了一驚:那麼大的人怎會消失無蹤,連祖師心法也算不出端倪?

段無蹤看著卦盤,良久沈吟不語;經行權見狀,冷冷問道:「如何?『那位前輩』不在?」

段無蹤答道:「非也,是鎮守此地之人。若她不在,中了魍魎,諸仙難救。」

經行權眉頭一動,輕輕一笑,道:「你能獨自出入,為師如何不能?進去吧!」

於是段無蹤召出「星淵龍璈劍」,經行權也召出「龍吟劍」,雙劍奔騰,劍光赫赫,將魍魎打散,將黑霧逼退,如此憑著劍光緩緩前進。但魍魎層出不窮,散了又聚,聚了又散,只得一劍化三,三劍化五,深入一里時,兩人已出了十劍。

此時兩人周圍已纏了十餘隻魍魎,斬了一隻,又來了兩隻,四周昏暗,魍魎纏繞,雖有劍光,也幾乎看不清。經行權劍分五式,但黑影凌亂,漸漸無法應付,再行幾步,便連段無蹤身影也看不到了,只見重重黑影外閃閃青光,恐怕便要走遠。心想:「那前輩真的住在此處?」

驀地右方一道黑影撲來,經行權吃了一驚,連忙走凌空奇行步閃避,豈料落腳處也有一隻魍魎,大驚失色:此地竟多到連奇行步也無法施展!只得召回一劍,往落腳處奔去;沒想到劍一召回,便有魍魎趁隙竄入,嚇得一聲驚呼,此時想閃卻閃不了,想打卻打不著,難道便要命喪於此?

赫然青虹掠空,星淵龍璈劍趁隙追入,「嗤嗤嗤」三聲,竟一劍連滅三隻,頓時解了圍。經行權一愣;趕緊運劍,將剩下的魍魎打散。

便聽段無蹤說道:「師父,走離、大畜、下坎、無咎。」

經行權一愣:這不是文卦奇行步!接著又聽段無蹤續道:「師父,先撤!若中了魍魎,諸仙難救!」

經行權心頭一凜,一時無法可想,只得依言走位,魍魎看似密密麻麻,走位當下竟是個空隙,心想:「這是什麼步法?」於是一面走一面運劍,那步法甚是精妙,雖魍魎纏得密不透風,竟完全上不了身。

如此走到了「無咎」,周圍已少了三隻魍魎,便聽段無蹤又道:「走姤、上謙、蠱、大壯。」

經行權繼續走位,同時「龍吟劍」不停,劍分五式,邊走邊開路,劍氣奔騰間,又少了三隻魍魎。心想這步法雖不是奇行步,但又與奇行步有幾分相似。問道:「下面走何位?」

段無蹤道:「坤、上艮、革、下需、退解。」

經行權一愣,問道:「這不是……」

段無蹤道:「不錯!便是文卦奇行步。魍魎增減處,腳下即是『坤』。」

經行權恍然大悟,不禁「哼哼」的笑了,說道:「原來如此!」龍吟劍五光一轉,緩緩撤退。

如此行了三步,驀地眼前一亮,周圍剎時明朗,四面一望,地面一片焦土,雜草新綠,上空晚霞半抹,東面烏雲密佈,往東一望,黑霧瀰漫,似乎是禁地之外,用卦盤一算,竟真的是禁地邊界;心想方才分明深入了一里許,怎可能三兩步便走了出來?

驀地身旁人影一閃,段無蹤也赫然出現在此,便見他望了望四周,也是一愣,接著看了看卦盤,又是一呆。

兩人面面相覷,段無蹤突然「噗嗤」一聲,兩人哈哈大笑。

尋了塊大石坐了下來,段無蹤取出「仙豆」,雙手呈給師父一粒,道:「師父,服下一粒,能補真氣。」

經行權接過「仙豆」,皺眉笑道:「什麼『仙豆』,不就是黃豆麼?少逗你師父!」在手中一握,便已蒸熟,直接送入口中,臉色赫然一變,趕緊以手摀口,差點吐了出來。

段無蹤也拿出一粒「仙豆」,在手中碾碎用水吞服了,微笑道:「如何?是仙豆吧!」

經行權摀著口,良久說不出話來。段無蹤不敢笑,將整袋「仙豆」擱在石上,道:「弟子還有許多,師父喜歡的話,這都拿去吧!」

經行權終於緩過氣來,冷冷道:「不必!休想賄賂你師……」說話間,見禁地黑霧中有華光閃了一下,五彩斑斕,雖只有瞬間,但卻看得明白,方才吶華光綿連成片,似乎有數里。

段無蹤也見到了,轉頭望去,便見那華光又閃了一下,這回看得更清楚了,左右內外綿延數里,最後深入禁地黑霧中,不知究竟多遠。

兩人呆了,尚未說話,那華光又閃了一下,接著又閃了數回,越閃越是清晰,黑霧漸漸散去,似乎連魍魎也少了,禁地景色逐漸明朗,朦朧中深處似乎有光;如此閃了約一刻鐘,終於停歇;禁地一望至底,便見深處隱約有道光柱直入天頂;上方黑氣凝重,不知是何物。

兩人望著禁地,久久說不出話,良久,經行權嘆了口氣,道:「罷了!」

段無蹤一愣,經行權說道:「看來上仙很看重你。不過……」

段無蹤趕緊站起,說道:「師父還有何吩咐?」

經行權取出隨行壺,喝了口茶水,道:「畢竟是卦外之事,為師若將今日之事與師門兄弟說,必定認為是袒護你。」

段無蹤一呆,問道:「那麼……」

經行權道:「能讓上仙出手相助,那麼取一物證,應也不難吧!為師只能說到此了。」

段無蹤一怔,想了想,說道:「弟子明白了。」

經行權擱下隨行壺,道:「至於你妖言惑眾之事……」

段無蹤驚道:「師父!」

經行權擺擺手,道:「為師的知曉,但師門兄弟有不少湘楚人,為師不能不備。既然實情如此,明年知命會,應不難解。」

段無蹤恍然大悟,說道:「多謝師父。」

經行權道:「但此事出於你,你也不可不備。還有,教人賭錢之事,到時自己請罪吧!」

段無蹤心頭一顫,低頭說道:「是!弟子必會交出卦盤,閉門思過。」

經行權輕輕一笑,飲了口茶,道:「你在江湖上如何,莫以為為師的不知!叫你放下卦盤,謝絕來客,你一定偷著樂!」

段無蹤低著頭,忍住不敢笑。經行權飲了口茶,嘆了口氣,道:「為師本打算在這回知命會將掌門傳與你,為了你的事,唉!又得再辛苦五年。」

段無蹤垂首道:「弟子不該!」

「喀」的一聲,經行權擱下隨行壺,微微怒道:「你便知道說『不該』!你們三個,一個招搖撞騙,一個教人賭錢,還有一個與同門刀劍相向,真要氣死為師的!」

段無蹤忍不住「噗嗤」一聲,笑了出來。經行權皺著眉,擺擺手道:「你要通風報信便去報吧!替為師省點心力。」說著,將隨行壺放回行囊。

段無蹤道:「是!弟子不敢勞煩師父,必會抽空傳信。」

經行權提起行囊,道:「但願如此!做了什麼事,該如何罰便如何罰,休想在知命會上使鬼主意!」

段無蹤低頭答道:「是!」

經行權站起身來,嘆了口氣,道:「道不同……前面這險境,只能你自己闖了!」說罷,袍袖一揮,飛身而去。

段無蹤拱手恭送,然後背起行囊,回頭見禁地明朗了不少,微微一笑,拿起卦盤,縱身飛起,再度進入天缺禁地。



平等異界,大地蒼茫,當中有巨榕,亭亭如蓋,廣茂數里,一柱擎天,枝椏無數,伸出片片飛閣,浮臺仙樓,都生著叢叢花草,如此一叢叢,連成巨樹,直上重霄。飛車、飛仙穿梭其中,碧水如練,層層披掛而下,白霧如簾,彩虹如橋,彩光氤氳,仙氣飄盪。

公孫顥和琤雪遠遠飛了過來,越看越驚嘆。公孫顥心想:「這是凡塵麼?」琤雪驚奇道:「好大的樹啊!」驀地心頭一動:那股熟悉感又湧了上來,這究竟是為何?

驀地見雲間一人影急速落下,越落越快,眼見便要砸到飛閣樓台,身形卻絲毫不緩,仔細一看,竟然是名少年!

兩人大吃一驚:這少年約莫二十歲,雖有一點修為,但根本不會飛行。公孫顥叫道:「當心!」心念一動,移形化虛,將人接住,降落在榕樹外,問道:「你無事吧?」說著,將那少年放了下來。

那少年身穿褐色對襟長衫,肩上披著綠色長巾,巾上繡著白色樹紋,袖口用白線縫著彩石,頭髮梳著高髻,髮簪下掛著一串絳色種子,一條辮子從左鬢垂下,胸前戴著赤色種子串成的項鍊,裡面的種子「喀喀」響。一落地便嚎啕大哭,道:「我學不成!我是廢物!」

琤雪也飛了過來,雖這少年說的是本地語言,但兩人憑修為都能聽懂;公孫顥問道:「什麼學不來?」

那少年跪坐在地,哭道:「我是蠢才……我是廢物……學什麼都不成……」

兩人莫名其妙,琤雪說道:「我見你資質不差,年紀輕輕便有辟穀輕身之境,不簡單啊!如何是蠢才?」

那少年擦著眼淚,哭道:「那有何用?先生教的……聽不懂,作業……三天……寫不出來……博疆……修辭……格物……算訣……道心……全都……」

琤雪突然眼睛一亮,道:「這便是傳說中的『光說不練、扼殺英才、虛擲年少、互相傷害』的學館麼?」

公孫顥一愣,問道:「什麼?」

琤雪與公孫顥道:「御清說凡間有種學館只教人將書背得滾瓜爛熟,鄙視書背不好的人,還不讓人學別的,真的有這種學館啊?」

公孫顥暗冒冷汗,心想:「殿下究竟說了什麼?」問那少年道:「『 道心』,是指聽得懂外族言語吧?」

那少年道:「不是,你說的是『讀意術』,在『修辭』科裡。」說著,抬頭看著公孫顥。

公孫顥笑了笑,道:「你能與我們對話,如何說不會?」

那少年一愣,這才發現兩人說的是外邦語言,自己竟然能用「讀意術」;呆呆的看了公孫顥幾眼,又看了看琤雪,見竟是個小妹妹,愣了一下,再打量幾眼,發現兩人都修為不凡,越看越吃驚,慢慢站起身來。

公孫顥不等琤雪開口,搶先說道:「我們初到此地,便見你從上面掉下來。」

那少年愣了半晌,才道:「原……原來是外邦人!」

公孫顥微笑道:「學不來,慢慢學便是,何必想不開?」

那少年臉色一變,低頭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我滯級了三年,學館……先生……將我……將我……」越說越小聲,說到最後,又開始啜泣。

琤雪越看越驚奇,公孫顥趕緊傳音道:「這是凡間學館的事,妳可別插嘴!」同時與那少年道:「除名便除名吧!天下這般大,也並非要學通了課業才能活。」

便見那少年低著頭,淚水灑落地面,啜泣道:「我……我是千本族人,族人推我為學人,我……我……」

公孫顥微笑道:「天下學館應不只這處吧!去別處學一樣能成,何必想不開?」

那少年道:「我……我不是……是……是……先生將我……踢……踢下……」

兩人大吃一驚,公孫顥驚道:「你不會飛行,如何能將你踢下?」琤雪卻驚喜道:「哇!真的會鄙視書背不好的人呢!」

那少年哭得全身顫抖,道:「千本之根……會……接住我,我是千本族人,如果……祖先……也不原諒我,那麼我……」

公孫顥怒道:「莫要說笑!從那般高的地方落下,不死也得重傷!」

那少年埋首嚎啕大哭。公孫顥怒道:「豈有此理!我要與貴館先生理論!」琤雪同時又驚喜道:「是傳說中的那種學館呢,我要去看!」

公孫顥一怔,便聽琤雪歡喜道:「你也想去?那太好了!」

公孫顥趕緊說道:「且慢!」豈料還是慢了一步,便見周身彩光一閃,景物一換,周圍雲霧繚繞,幾間房舍在雲間若隱若現;上面青天白雲,竟已到了雲樹之頂。

公孫顥一呆;那少年原本蹲在地面,見腳下赫然一空,大吃一驚,嚇得跳了起來,死死的捉著公孫顥的臂膀,卻發現自己不會掉下去,又望了好一陣,始終不敢放手。

琤雪先移形化虛,然後才聽到公孫顥說話,愣了一下,「唉呀」一聲,掩口嘻嘻一笑,道:「還要等會麼?那好吧!你說吧!」

公孫顥暗暗嘆息,拍拍那少年的背,道:「放手吧!在吾身旁,不必害怕!」

那少年這才有勇氣抬頭看了看四周,然後戰戰兢兢的放開公孫顥的臂膀,但還是捉著袖子,良久,點了點頭。

公孫顥只好讓他捉著,問道:「尚不知你名叫什麼。」

那少年一手捉著公孫顥的袖子,一手握著胸前的赤果項鍊,微微躬身說道:「前輩,我、我是千本族人,名、名叫弁革。」聲音尚在顫抖。

琤雪小手掩口,輕輕一笑,道:「不必害怕!在真元仙帳內,落不下去的。」說話間,用上了避邪天音。

千本弁格覺得心頭一靜,突然便不害怕了。放開公孫顥的袖子,覺得莫名其妙,呆呆的看著兩人。

琤雪望著層層浮樓飛閣,眨著那雙水靈大眼,問道:「好了!學館在何處?」

公孫顥吃了一驚,趕緊傳音道:「且慢!妳別出聲,也別先過去!」

琤雪一怔,輕輕一笑,傳音道:「好!我不闖禍,我不闖禍。」

千本弁格望了望景物;頭一回站在雲樹之上,望了好一陣才看清方向,指著右方下面第二片浮島上的館舍,道:「那、那裡,雲樹之國凌雲學館。」

琤雪看了一眼,道:「好!我知道了!」心念一動,彩光一閃,景物一變,便見身在一處大堂內,有數丈寬,梁柱窗牆都是木造,堂上坐著一名先生,下面整齊的坐著二十餘名十五、六歲的少年少女,身前都放著案几,几旁擱著雜物;竟已到了講堂。

三人一現身,所有人都大吃一驚,連公孫顥也嚇了一跳,傳音道:「不是叫妳且慢麼?」

琤雪傳音道:「你要教訓先生,卻找不到門,不這般進來要如何進來?」說著,又問千本弁格道:「是這間吧?」

千本弁格嚇呆了,點了點頭。

便見那講堂上的先生拍案站起,喝道:「弁革!」

千本弁革臉色大變,趕緊站直,倉皇說道:「莫……莫道難先生!」原來那先生名叫「莫道難」。

莫道難怒道:「你……」第二個字還沒出口,琤雪便問道:「將他踢下去的人便是你吧!」

便見莫道難背起雙手,傲然說道:「正是!」

琤雪驚喜的拍手說道:「哇!真的是將……」話還沒說完,公孫顥趕緊傳音道:「便要妳別說話!」同時怒道:「你為何將他踢下去?」

莫道難冷冷說道:「哼!逝者如斯夫,不寫作業!」

眾生徒跟著起鬨,七嘴八舌的道:「上個月有人功課未完身先死,常使同窗淚滿襟。」「他臨死前還握著我的手,說:『故鄉親友如相問,就說我在寫作業』。」

兩人聽呆了,公孫顥問道:「你們作業有多少?」

生徒中有人道:「兩班學生啼不住,作業堆過萬重山。」

莫道難怒道:「胡說!為師要求的向來不多,記誦便是要快狠準,算訣便是要果斷無疑,修辭便是要行雲流水,一回不成便十回,十回不成便百回,萬般學問,皆以作業為本。」

便聽得一個生徒說道:「還堵書箱,不見天日。」另一個生徒道:「不知天外宮闕,要不要寫作業。」

莫道難一拍案几,怒道:「做作業還那麼多廢話,你們是我教過最懶的一班!」

琤雪看穿莫道難先前因果,驚喜道:「哇!真的和傳說中的一樣,先生會對每班說這句話!」

莫道難一怔,「哼」的一聲,說道:「『會意術』使得不錯,但有這道行,竟不知『萬般皆下品,唯有修仙高』!」

琤雪越聽越有趣,問道:「那麼你在此地當先生不便是『低』了麼?」

莫道難一愣,眉頭一皺,道:「我不過是叫他們完成我年少未竟的夢想。」

琤雪驚喜拍手道:「是傳說中的自己不努力,要別人幫他完成夢想的人耶!」

莫道難一愣,惱怒道:「妳莫要心疼這些孩子辛苦,少壯不修仙,老大徒傷悲!只要薦入天墉城便輕鬆了。」

琤雪又聽不懂了,問道:「咦?你說要教這些孩子修仙,但弁革有辟穀輕身,其他人只有識性歸根之境,你竟說弁格是庸才?」

莫道難皺眉道:「修為又如何?能薦入天墉城麼?不讀好書,不做好作業,整日靜坐煉氣做什麼?」

琤雪驚喜拍手道:「哇!真的是扼殺……」話未說完,又被公孫顥傳音阻止。

公孫顥心想:「衡王殿下真是辛苦。」與莫道難怒道:「即便貴館以讀書為上,但他才二十歲,來日方長,豈能因此斷送他一生?」

莫道難道:「別人學十二年,他學十五年仍不成,我從來沒教過像他這麼笨的學生!」

琤雪驚喜拍手道:「哇!又來了!每年都有這麼被你說的人呢!」

莫道難一愣,道:「看來修為不淺!但你們出師自天墉城麼?出自蒿京麼?」

公孫顥心想:「開口閉口便是『天墉城』,難道是此界的名門大派?記得《水經注》有載:『崑崙山……正東名曰崑崙宮,其處有積金,為天墉城,面方千里,城上安金臺五所,玉樓十二……』,莫非便是這?」

莫道難見兩人神情困惑,以為說中,冷冷一笑,道:「果然是雜門的三流學館。你們沒師歷、沒道憑,不過多學了點仙術,便想來教訓我館!」

琤雪驚喜道:「哇!真的是……」說到一半,又被公孫顥阻止。

公孫顥皺眉道:「你口口聲聲說教人修仙,卻只教人讀書做作業,還不准他們靜坐煉氣?」

莫道難微微怒道:「三流學館的鄉巴佬!連修仙要博學多聞都不知,沒這些基礎,如何修仙?」

公孫顥見眾生頂多只有識性歸根之境,問道:「但你教他們什麼仙術了?」

莫道難眉毛一揚,說道:「格物致知,萬邦風俗,學通了這些,等薦入天墉城,那處先生自然會傳授。」

琤雪問道:「天墉城是什麼地方?為何此地沒學好的要去那處學?」

莫道難說道:「哪裡來的鄉巴佬,竟不知天墉城的學館好。」

琤雪眼睛一亮,問道:「真的麼?如何好呢?」

眾生徒異口同聲道:「父母說好、師長說好、大家都說好。」

琤雪問道:「為何大家都說好?」

眾生徒異口同聲答道:「因為父母說好、師長說好。」

琤雪問道:「為何父母說好?」

眾生徒異口同聲答道:「因為師長說好,大家都說好。」

公孫顥見琤雪還要問,搶先說道:「罷了!罷了!若問為何師長說好,你們一定會說『因為父母說好、大家都說好』。」

莫道難得意的道:「不錯!看清楚了!這便是國家的棟梁,民族的救星!」眾生徒異口同聲的接口說道:「為了薦入天墉城,不惜粉身碎骨。」

公孫顥和琤雪一呆,琤雪問道:「既然天墉城那麼好,為何不直接讓他們去?」

莫道難怒道:「胡鬧!凡事循序漸進,豈能好高騖遠!若隨便三流生徒都能進,還能稱『好』麼?」

琤雪驚喜道:「把辟穀輕身之境當三流生徒,真的和傳說中的一樣扼殺英才耶!」

公孫顥暗暗吃驚,還沒想到該如何接話,便聽得莫道難怒道:「煉那個做什麼?薦試會考麼?」

琤雪又驚喜道:「哇!真的是只會考試,光說不練呢!」

公孫顥大吃一驚,想阻止卻已來不及。便見莫道難一愣,冷冷一笑,道:「看來不讓你們見識見識我館生徒的實力,你們是不會懂的。」一拍案几,道:「諸生,猜猜這兩人來自何方,若猜中,今日你們作業減半!」

眾生徒大喜過望,馬上便有一名生徒舉手說道:「先生,我見這兩人寬袍大袖,應是河蒿一帶之人。」說完,旁邊生徒小聲說道:「不對啊!那處女生髮式是簪髻的。」琤雪此時長髮披肩,左右繫著絲帶,不是簪髻。

緊接著又一名生徒道:「先生,我見兩人語調,應是麒洛一帶之人。」說完,後面的生徒小聲道:「不是吧,麒洛之人豈會不知天墉城?」

眾生徒面面相覷,想了一陣,又一名生徒舉手道:「先生,我見兩人不知天墉,應是南鄠一帶之人。」說罷,前面的生徒回頭道:「不可能!那一帶之人穿的是窄袖蔽膝,不穿這樣!」

莫道難越看越怒,拍案道:「一群蠢材!神州有萬邦,豈能隨便說個方向搪塞?說國名!」

琤雪與公孫顥兩人暗暗心驚,沒想到這平等界竟有上萬個國家。便見眾生徒臉色一變,低聲交頭接耳,天南地北亂猜,始終沒有定論。最後莫道難一拍案几,微微一笑,道:「到此為止,今日作業一分都不減。」

眾生徒滿臉失望,只能說「是」。莫道難道:「其實為師也看不出這兩人來歷,究竟出身何處,兩位請解答!」說罷,向兩人拱了拱手。

兩人一呆,互看了一眼,公孫顥哪裡敢讓琤雪開口?搶先說道:「實不相瞞,我們其實來自天外天。」

眾生徒一怔,然後恍然大悟;莫道難點了點頭,道:「原來如此!是天外奇境之最密境。」

兩人一呆,沒想到真有此地。便聽莫道難:「諸生,記得天外奇境麼?」

眾生徒異口同聲答道:「記得。天外奇境非凡境,出入因緣現古今。人知華胥三密境,天外天為最難尋。」連站在旁邊的千本弁革也跟著朗誦。

莫道難點頭道:「不錯!天外天,史上僅現一回,千年前有三天人現於蒿京,自稱來自天外天。獻花鳥玉璧給軒轅黃帝。那玉璧後來到了何處?」

眾生徒爭先恐後的舉手,莫道難滿意的道:「一起說!」

眾生徒同聲答道:「至今仍存於蒿京永倉館。」

公孫顥心想:「三人……記得聖祖當年尋元神時,曾與雲遨、無色兩前輩同行。會是他們麼?但應不可能如此湊巧!千年前……黃帝……如此說來,這平等界是黃帝之後一千年?嗯?這平等界也有黃帝?」

便聽莫道難打量著兩人,續道:「沒想到兩人來自天外天,如此裝扮,確實與記載中的天外天人有幾番相像。」尋思了一陣,又點了點頭。眾生徒暗暗驚奇,紛紛拿出一顆珠子,然後看著珠子默默不語。

兩人見那珠子有拳頭大,取出時是白色,諸生看著那珠子時,卻閃出點點異彩,與自己世界的珠書一般。公孫顥心想:「這便是珠書麼?聖祖說珠書學自平等界,莫非便是此界?」拱手說道:「乍入神州,不知此地風俗。今日有緣登貴館,長見識了。」

莫道難眉頭一揚,說道:「原來是初入神州。兩位一登岸便來我雲樹之國?」

琤雪點頭道:「不錯!」公孫顥說道:「正是!」

莫道難道:「果然是自天外而降,無徑可循。帝嚳在沿岸諸邦開設外洲學館,教授神州風土規矩,卻錯失了天外天。也罷!我凌雲學館雖非外洲學館,但也有《神州知要》。兩位初入神州,務必暫留我館,通學《知要》。」

公孫顥說道:「這……」察覺琤雪胸口微動,連忙傳音道:「別說話!」

琤雪那雙放光的雙眼又暗了下來;便見莫道難道:「天外天雖非外洲,但也是未熟神州,諸事不明,恐有誤解差錯,不能讓你們在此地妄為,誤會我神州,壞兩邦關係。既然入我凌雲學館,我館便必須為你們兩位教授。」

公孫顥聽傻了,看了千本弁革一眼,千本弁革惶恐的點了點頭。琤雪歡喜的傳音道:「太好了!如此便有同窗了,有道友了。」

公孫顥暗冒冷汗,傳音道:「別鬧了!這學館能待麼?」

莫道難微笑道:「兩人不需猶疑,我神州不需用錢,也不求束脩。為求洲際和睦,萬邦和諧,帝嚳下令,入神州者務必修習《知要》。既入我館,那便於我館修習!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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