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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楚朝堂上,仙衛軍圍攻段無蹤,一招得手,正要取命,突然仙氣奔流,一人隔空喝道:「撤手!」仙光閃爍間,現出一名玄袍仙人:頭戴玄紗赤霞冠,身穿黑底絳色雲紋道袍;正是公孫顥!
所有人都大吃一驚,這等精純豐沛的真元,與一般入世仙門人完全不同!岱峰驚道:「古仙人?」聲音竟微微顫抖。
公孫顥眉頭一揚,雙手負背,望向王座左側,便見那處一人身影緩緩現形,身穿青袍灰氅,頭戴紫金奔雷冠,腰繫碧玉玄冥帶;正是瀟湘仙劍派掌門逸影劍蹤!
百官又是一驚,沒想到瀟湘仙劍派掌門竟然埋伏在此!便見逸影劍蹤冷冷說道:「滄齊瓊萊仙門,望夬先生公孫顥!」說道「滄齊」時,還特地拉高了聲音。
百官暗暗心驚:滄齊仙門為何來管湘楚事?而且沒聽過這個仙門,莫非是出世仙門?
說話間,段無蹤支著身勉強爬起;方才右肩被逸影劍蹤的劍氣擦過,差點暈了過去,此時右半身麻痺,氣息大亂,真氣完全不聽使喚;勉強起身,又嘔了口鮮血,心想:「時辰已過,怎麼這時才來?」
才想著,心裡赫然響起公孫顥的聲音道:「你要吾出手相救便明說!吾原本分身前來,沒想到是這種情勢。」
段無蹤一愣,知道是傳音之術,心想:「原來早就到了,為何不出聲?」
便聽公孫顥傳音道:「被這傢伙捅兩劍死不了。」
段無蹤差點要倒回地面,心想:「話不能這麼說吧?」
便聽公孫顥傳音道:「抱怨的話之後再說!」
兩人傳音期間,逸影劍蹤朗聲說道:「望夬先生,你們滄齊仙門也要來干預我湘楚事務?」
百官心頭一凜,都敵視著公孫顥。便見公孫顥眉頭一揚,背著手說道:「都是眾生,何分南北?逸影劍蹤,吾敬你是個掌門,莫要與凡人一般見識!」
百官又驚又嘆:不愧是出世仙人,境界果然與眾不同。
逸影劍蹤見這招無效,只好問道:「既然不與凡人一般見識,為何來我湘楚朝廷?」
公孫顥皺眉道:「仙術鬥毆,聖祖嚴禁,此事諸仙皆能管,你身為掌門,莫非不知?」
眾人暗暗驚駭,沒想到這麼快便鬧到諸仙那去。想起一個月前姑蘇御魂派的事,不禁越想越慌。
逸影劍蹤也沒想到來得這麼快,辯道:「此人入聖祖禁地,勾結妖魔,難道不不該除?」
公孫顥微微怒道:「此人在禁地遇上的人便是吾!你要說吾是妖魔?」
所有人都大吃一驚:竟然是本尊!這還能如何誣陷?
說話間,段無蹤旁邊的人七手八腳將段無蹤扶起,移到後面,讓他靠牆坐著;有的擦血,有的救治,還有人替他將卦盤收起,尤其那幾名龔氏更是殷勤。段無蹤雖傷得半身癱軟,連話都說不出,心裡頭卻樂得大笑。
逸影劍蹤還想繼續誣陷,問道:「你去禁地所為何事?」
公孫顥皺眉道:「逸影劍蹤,你還要裝作不知麼?」
逸影劍蹤高聲問道:「望夬先生,禁地魍魎遍地,豈知你不被魍魎所染?」
公孫顥閉目嘆息,冷冷道:「逸影劍蹤,你真要吾教麼?吾號『望夬先生』,『夬』者,『缺』也。『望夬』便是『探查天缺』。吾去禁地有何奇怪?」
眾人大吃一驚,掌門這也太失禮!段無蹤心裡笑翻了:「逸影劍蹤啊!你連這大前輩的名號也要裝作不知,日後還想在仙門間混麼?」
氣氛漸漸凝重,五名仙衛軍臉色也變了。公孫顥冷冷瞪著逸影劍蹤,繼續說道:「而且你說禁地有魍魎,這消息便是出自吾!你分明清楚吾之事……瀟湘仙劍派掌門!」
眾人聽得冷汗直冒;逸影劍蹤瞪著公孫顥不發一語,岱碧膽子大,這時站出來說道:「前、前輩,此、此人如此神算,那文卦奇行步也……還、還……」戰戰兢兢,見公孫顥瞪了過來,竟嚇得語無倫次。
公孫顥瞥了岱碧一眼,冷冷說道:「你言下之意,便是要與欲界仙道為敵?」
岱碧嚇得差點站不住;段無蹤在後面聽得忍著疼不能笑,心想:先是得罪仙門前輩,再來得罪天下仙門道館,真是有其掌門必有其徒!
逸影劍蹤瞪了岱碧一眼,岱碧趕緊羞愧的退下。逸影劍蹤走出王座旁,到公孫顥身前一丈之處,拱手說道:「後生晚輩,年幼無知,請先生莫放在心上。」
段無蹤憋笑憋得疼:竟開始討饒了。
便見公孫顥皺眉道:「逸影劍蹤,此事你這掌門難道不必負責麼?」
逸影劍蹤臉色微微一變,公孫顥微微厲聲道:「方才那劍不是你出的麼?」
逸影劍蹤臉色一沈,袍袖一揮,一手負背,冷冷說道:「先生想試試麼?」
眾人大吃一驚:難道要在此地動手?但等了一會,卻毫無動靜,連點風也沒有,但見逸影劍蹤周身微微有黃光,然而卻出不了三尺範圍。仔細一看:逸影劍蹤神態僵硬,公孫顥卻神情平和。百官之中有明白人,知道那是真元壓制:逸影劍蹤招式未發,便被公孫顥用真元壓下。能在出招之前壓制於無形,境界高下立判!
雖眾人凝神戒備,實際卻也不過是瞬間之事;段無蹤在後面看不到動靜,只聽逸影劍蹤說完後,停了一下,便聽得公孫顥說道:「瀟湘仙劍派掌門,你若執意犯禁,大可自己去仙門盟會將貴派牌子摘下,不必如此勞師動眾。」
眾人見公孫顥背著雙手,語氣依然冷淡,絲毫看不出怒氣。但逸影劍蹤的護身真元卻往內顫抖,額頭絲絲冒汗,竟無法回話。
其實公孫顥留他三尺境地,便是讓他自己收了,免得暴露殺機,有失顏面,沒想到他卻冥頑不靈。只好說道:「你不撤我如何能撤?此地如此多人,你是想殺人滅口麼?」
眾人大驚失色,連范勵也嚇得微微從座上跳起;然後便見逸影劍蹤周身黃光漸漸消退,人微微喘息,臉色依舊繃著,想裝作若無其事。
公孫顥瞥了范勵一眼,然後環顧眾人,說道:「姑蘇御魂派殷鑑不遠,想必各位都是聰明人!」
所有人包括逸影劍蹤,都臉色大變,逸影劍蹤躬身拱手說道:「先生,王不過是一時糊塗,況且此人也無性命之憂,此事便如此了結了吧!先生切莫放在心上!」
段無蹤在後面聽得憋笑得難受,心想:「竟想私了!犯禁殺我,還這麼多人看,房頂都炸了,上仙都來了,竟還想私了?」
公孫顥背起雙手,冷冷說道:「你當名述閣看不到麼?」
眾人臉上大驚,這史學仙門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若讓名述閣記載了,那麼湘楚朝廷和瀟湘仙劍派都要完了!
范勵扶著王座搖搖晃晃的起身,顫聲說道:「上仙……」
逸影劍蹤怒目咬牙說道:「改日本掌門再向你討教!」
公孫顥看著逸影劍蹤,淡淡的說道:「切磋之事,到仙門盟會再說。不過,你可能進不去了!」言下之意,便是瀟湘仙劍派被除籍了!
眾人大驚失色;便聽公孫顥又道:「范勵,你若還自認是湘楚之主,立刻罷了仙軍!其二、天劫在即,禁地附近不得有人,所有民家立即撤出!否則……」環視百官,續道:「下次降臨湘楚朝廷的,便是瀟湘北辰!」說罷,袍袖一揮,白光一閃,人影俱無。
范勵雙腳一軟,跌回王座,然後又從王座滑到地上,百官也陸陸續續坐倒,只剩下逸影劍蹤和五名仙衛軍呆立堂上。
段無蹤心裡笑得樂,這時身體終於勉強能動,於是蹣跚爬起,旁邊攙扶的、拿卦盤的,通通搶上來幫忙。如此踉蹌的走出,也不管范勵此時不在座上,對著王座說道:「段某才疏學淺,求不了太子、改不了運、禍亂朝綱,德不配位,就此請辭。」說完,也不等范勵反應,叩首而去,請旁人將卦盤繫回背上,然後撇開了那一大群攙扶的大臣,扶著門出了朝堂。
一踏出門,大吃一驚:便見殿前掛滿了灰白褐三色彩綾,是太后的綾緞;便見太后的儀仗、近侍、大內高手全都列隊左右,中間擱著一席一簾,太后坐在簾後,兩旁披著水靈綾,是傳說中太后的兵器!
段無蹤心頭一顫,這才想起公孫顥出手之際,太后的三色綾將朝堂門撞開了縫;若公孫顥出手再慢一瞬,便要宮變了!
便見右隊人中奔出一人,是太后身旁的大內高手藍天雲,便見他奔上前來攙扶,同時手指放在唇前,示意不要出聲。
段無蹤一愣;藍天雲小聲道:「國師,我帶你離開!」說罷,將段無蹤背起,然後縱身飛起,後面跟上另一名大內高手,兩人一前一後,憑著宮內的屋簷掩護身形,低低的穿簷過廊。
如此繞了一陣,進了一間小屋,後面那高手守在屋外,藍天雲扶段無蹤上床,敷了藥,運功療傷。如此一個多時辰,終於調回了內息,右肩的傷也痊癒了大半,只是右手無力,元氣大傷,暫時動不了真氣。
服了藥,下了床,段無蹤這才見旁邊堆著行囊,仔細一看,竟然是自己的,不由得一愣。
藍天雲說道:「國師,此處是太后安排的密處,國師是聰明人,想必已猜到了幾分。此處王上為難不到,暫時要委屈國師居於此處,為我湘楚打算立儲之事。」
段無蹤啞然失笑,說道:「在我上朝時收拾,藍大人,因此段某是分身回勝德院收拾的?」
藍天雲一呆,段無蹤說道:「保我段某行囊,段某甚是感謝,但王上勢必會猜出是太后所為。太后可有對策?」
藍天雲臉色微微一變,拱手說道:「還請國師指點。」
段無蹤擺了擺手,搖頭嘆息,說道:「沒什麼好指點的,段某出京便沒事了。」
藍天雲驚道:「國師!」
段無蹤皺眉嘆道:「王上欲除我,若不知我下落,湘楚便要大亂了。我不能留在郢都。」
藍天雲說道:「國師,不過是一時誤會,況且上仙也親臨了,等時日過去,王上必會再重用。」
段無蹤低頭苦笑:范勵欲殺人滅口,天缺禁地不過是藉口。今日明的不成,改日還會來暗的。嘆息搖了搖手。
藍天雲問道:「國師,您真要辭去?」
段無蹤黯然說道:「命數既定,我也改不了。留我何用?王欲殺我,太后欲留我,我若留下,必生後患。不可!」
藍天雲道:「國師,其實聖地之事,太后早已知情,只是立儲之事懸而不決,北有洛中虎視耽耽,不宜輕舉妄動。」
段無蹤輕輕嘆息,點頭道:「 段某也知道,但是天劫將近!」
藍天雲一愣,說道:「國師,太后這幾日聽得風聲,擔心王上冒進,早有別的打算。畢竟立儲茲事體大,請國師務必留下輔佐。」
段無蹤暗暗心驚:太后果然打算行廢立之舉;說道:「如此段某便更不能留下了。請轉告太后:段某留下,湘楚國運為凶,太后與王上齟齬,更是大凶。湘楚新主,水到渠成,不必多慮,眼前只要母子和衷,盡棄前嫌,便能安泰。」
藍天雲不知范勵身世,以為「前嫌」是指段無蹤;說道:「在下必會轉告。但國師您傷勢未癒,不休養一陣?」
段無蹤輕輕嘆息。藍天雲說道:「此處器物一應俱全,整條巷都是我們的人,衣食也有人送,請國師專心養傷。」
段無蹤輕輕苦笑,道:「藍大人,你應知道段某名滿天下,能算出段某下落的同行也是不少。」
藍天雲一呆,段無蹤續道:「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。段某行走江湖,早已習慣,只是此處若被人探出,宮內又要生嫌隙。」
藍天雲一呆,雖在宮內打滾數十年,卻不如段無蹤看得透,竟一時啞口無言。
段無蹤輕輕一嘆,說道:「段某去意已決,請太后莫再強求。」
藍天雲呆了一呆,然後嘆了口氣,黯然起身,說道:「下官駑鈍,有負太后所託。既然如此,」從旁邊的櫃中拿出一支手掌大小的錦盒,說道:「這是太后贈的十二粒『天殊還元丹』,請國師務必收下。」
段無蹤一怔,知道是療傷聖品;但沒想到太后這麼快便放棄,莫非是計?
藍天雲見段無蹤不動,說道:「太后知道國師身懷絕技,若去意已決,再動什麼計謀也是徒勞。不如贈金丹十二粒,種下善根,日後若湘楚有難,還請國師想起今日。」
藍天雲說話間,段無蹤心中已起了一卦,知道不假;不禁暗暗佩服,說道:「有此國母,湘楚無憂矣!」恭恭敬敬的將錦盒收下。
如此取了行囊,辭別了太后,連侍從也推辭了,由藍天雲的掩護下換裝潛出了郢都。然後告別藍天雲,獨自踏上出城的大路。
走在路上,想起上次來時艾攸還在,內心五味雜陳。這時他喬裝成採藥郎,挑著扁擔,戴著斗笠;走了一段,便轉進小巷,卻見前面樹下等著一個黑色人影,嚇了一跳:出發前早已算過,此處應該無人!難道重傷之後連算掛也糊塗了麼?但不敢露出破綻,若無其事的往前走,眼角偷瞄那人:原來身穿玄底絳紋大氅,在樹下便成了黑色,再看那身形冠帶,竟然便是公孫顥!
段無蹤吃了一驚:出發前因右手有傷,拍不動卦盤,只能用師傳之法來算,竟然便因此失算了;趕緊放下扁擔,上前說道:「多謝上仙相救。」
公孫顥背著手,說道:「你是雲遨前輩的傳人,尋個弟子不容易,養成氣候更不容易,吾非你師父,你自己要當心!」
段無蹤拱手拜道:「多謝上仙提醒,此事我自己明白,因此那日在嵩山便是為了此事。」
公孫顥原本便覺得奇怪,但沒想到真的是被算準;輕輕嘆道:「算你厲害!」
段無蹤躬身說道:「祖師爺的心法通算三界之內,上仙,您覺得弟子還算得妥麼?」
公孫顥轉過身去,冷冷道:「吾非你師父,別在吾面前自稱弟子。」
段無蹤對著公孫顥背後長揖而道:「仙道凡道人道,都是以天地為師,道法自然。如此說來,上仙與我都是同門,對於同門『前輩』,當然自稱『弟子』了。」
公孫顥聽傻了,活了數百年沒見過如此攀關係的,竟無言以對。嘆了口氣,背對著段無蹤,問道:「你說前輩心法能通算三界?」
段無蹤躬身而道:「祖師爺雖這麼說,但弟子見識不足,上仙若要算諸仙之事,那便得請上仙您自己解卦了。」
公孫顥眉頭一動,微微怒道:「你若再自稱『弟子』,吾便要對你下咒了!」
段無蹤退了半步,躬身拱手說道:「唉呀呀!段某放肆。不知上仙要算什麼?」
公孫顥本來想算「軒轅」,但想解釋起來太傷神,況且他恐怕不在三界之內,即便真算了出來,自己也未必能解。嘆了口氣,說道:「唉,罷了!」話鋒一轉,續道:「你雖辭去,但范勵不會罷休。你可有對策?」說著,轉過身來。
段無蹤此時傷勢未癒,動不得真氣,右手不能使力,一路走來全靠左肩挑擔,確實十分凶險。聽公孫顥一問,愣了一下,說道:「原來上仙還擔心段某傷勢,方才還說給那傢伙捅兩劍死不了。」
公孫顥一愣,不禁苦笑,皺眉道:「你這境界當然不知,分身應戰極為凶險!」
段無蹤一愣,問道:「比我被捅兩劍還凶險?」
公孫顥皺眉道:「等你修至『脫胎無我』再說吧!」
段無蹤回想朝堂上起的最後一卦,卦相中公孫顥似乎分身多處,其中有一身從滄齊而來;莫非那便是本尊?沒想到上仙為了救自己,竟不遠萬里趕來。
公孫顥正是從瓊萊仙門趕來,沿路將名述閣和別處的分身收回,萬里飛馳,趕到郢都朝堂,連飛行的護身罡罩都來不及解,因此降臨瞬間才真元奔流,吞噬劍氣;而逸影劍蹤也是看著公孫顥長途跋涉,才以為有機可乘。
公孫顥洞見段無蹤心思,見自己又被算透,心裡不是滋味;說道:「此去災厄連連,你要往何處,吾送你一程。」
段無蹤一愣,長揖說道:「不敢勞煩上仙,此事早在我卦盤之內,早有打算,此去不過是打個招呼,無驚無險。」
公孫顥一愣,沒想到段無蹤竟將對付刺客說成「打招呼」,不禁哈哈大笑,道:「難怪前輩會看上你。」將手一揚,道:「接著!」
一團白色的東西往段無蹤飛去,段無蹤單手接住,落手時「沙」的一聲響,似乎是米或是豆子,沉甸甸地,似乎有半斤;頓時猜倒是什麼,趕緊道謝。
公孫顥袍袖一揮,道:「保重!」說罷,人影俱無。
段無蹤對空拱手說道:「上仙後會有期!」
空中傳來公孫顥的聲音道:「別、後會無期!不見、免送!」好似避之唯恐不及。
段無蹤將那半斤豆子放進行囊,心想:「如此耽擱,莫非要給人瞧見了?」這條路在出門前便已算妥,是麻煩最少的一條,但方才一席話,恐怕又添變數。也不敢將卦盤拿出,挑起扁擔,用手指在扁擔上敲著起卦,發現方才公孫顥似乎設了結界,周圍命數完全沒變;又驚又奇。
如此走了一陣,突然聽到林中有聲音,段無蹤心想:「來了!」
便見樹上跳下一個勁裝蒙面人,身穿墨綠色貼身勁裝,袖口褲腿都綁得嚴密,頭上紮著黑色頭巾,將頭髮和口鼻遮住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如此從樹上躍下,一手反手拿著黑色匕首,一手在胸前結印,喝道:「拿米來!」聲音年輕,似乎才二十左右。
段無蹤愣了一下,哪有刺客見人喊「拿米」?若是強盜,怎不說「留下財寶」?況且自己這身採藥郎裝扮,看也知道沒米,而且強盜都是成群結隊,怎可能單獨攔路?若說是方才公孫顥給的那包豆子,但自己早已算妥,此人不可能會看到!愣了一陣,心想既然對方說要米,於是微微一笑,說道:「唉呀!是哪裡的官差,我怎麼看不出來?」
便見那綠衣刺客說道:「不係官差,係刺客!」
段無蹤問道:「咦,刺客何時改行攔路收稅了?」
那綠衣刺客道:「窩何時跟尼收隨了?」
段無蹤問道:「咦!你剛才不是說『拿米來』嗎?」
綠衣刺客道:「是『納迷來』,不是『拿米來』。」
段無蹤不禁笑了出來:原來是外邦人,聽這口音,似乎是東瀛人,可惜說了兩回還是聽不懂在說什麼,搖頭嘆道:「唉呀!講話要講清楚。你東瀛人連神州話說不清楚,還敢在神州咱神州大搖大擺的做生意?」說罷,將扁擔放下。
綠衣刺客道:「窩九係接到了修椅,尼說內?」
段無蹤想了一陣才明白是在說「我就是接到了生意,你說呢?」忍不住笑了,說道:「哦!那該恭喜你遇到善心人士了。」
綠衣刺客道:「不是閃新人師,是湘楚勾君。」
段無蹤忍不住「噗嗤」一聲,哈哈大笑,搖頭嘆道:「唉呀!小朋友,你第一天幹這行?哪有殺手把雇主供出去的?」
綠衣刺客吃了一驚,惶恐道:「咦?不可麼?道場沒教啊!」
段無蹤撫著肚子笑,搖了搖手,說道:「唉!罷了。如此說來,你也算是半個官差了,難怪攔路叫人納稅。唉!連行頭也不打點一下,我這湘楚國師差點便要報官了!」
綠衣刺客沒聽懂,以為沒有大礙,便放了心,於是繼續板起臉,怒目而道:「哼!量尼不敢!況且尼早就不是勾師了!曹廷上尼有仙寧相助,在炸可沒那麼新暈囉!」
段無蹤微微一愣,如此正經八百,卻連話也說不清楚;想了一陣,終於聽懂;笑著插腰嘆道:「唉!既然知道我有仙長相助,那你還敢攔我!」
綠衣刺客一愣,拿著短匕的手稍稍一收,又稍稍遞出,似乎在猶豫,如此來回三次,忽然喝道:「揪招吧!雷雞陣,漫!」說罷,蹲身往地面一打。
段無蹤愣了一下,但哪有時間聽懂,見他身體一動,趕緊將扁擔桿拔起,順勢將簍子踢開;便見地面一動,連聲炮響,數十枚地雷接連炸開,揚起漫天沙塵,頓時伸手不見五指!
第一枚地雷炸開時,段無蹤正好踢開竹簍,左手將扁擔桿往地面一撐,藉勢躍起,如此藉著扁擔桿在樹幹間縱躍,走文卦奇行步,同時心中起卦。便見五步之後,地面平息,於是依卦相落在「生門之位」,這時才聽懂那句「雷雞陣」原來是「雷之陣」,至於後面的「漫」是什麼,便真的不知了;不禁笑了出來,左手撐著扁擔桿,搖頭嘆道:「唉呀!小朋友啊,初出江湖,你真的便這麼打啊!」
煙塵逐漸散去,綠衣刺客見段無蹤毫髮無傷,一手立著扁擔桿,一手插腰,竟游刃有餘;驚道:「尼、尼怎麼躲開達?」
段無蹤雖是笑著,其實刻意壓住喘息;此時動不了真氣,無法飛身閃躲,好在出發前討了根鋼製扁擔桿,又請藍天雲陪練了幾招,這才勉強閃過;不能再讓他出招!於是撐著扁擔桿,裝作若無其事,微笑道:「嘿嘿,老江湖都知道如何應付。」
綠衣刺客吃了一驚,竟微微退了一小步,眼珠往左右打望,然後又戒備的看著段無蹤。
段無蹤撐著扁擔桿,搖頭嘆道:「唉,這也不是什麼秘密,喊聲『前輩』我便告訴你。」
綠衣刺客惶恐叫道:「搔誇嘴了!尼不是中傷了嗎?雷雞陣,洪!」說罷,又往地上一拍。
段無蹤聽到「雷雞」,知道又是地雷,於是將扁擔桿往地上一打,借力躍起,再往樹幹一拍,便躍上了樹,然後坐在樹上,饒負興致的看著,任憑地面轟轟烈烈,煙塵橫掃,便是打不到。
如此炮聲響了數十響,漸漸平息,煙塵瀰漫;段無蹤在樹上見綠衣刺客伸頭探尋,不禁好笑;也不理會,於是躺在樹上歇涼。不久,煙塵漸漸散開,見那綠衣刺客仍是站在原地,伸著頭害怕的找。
段無蹤這時也歇夠了腿,於是說道:「原來東瀛人如此無禮,連『前輩』都不願喊,那麼我就先走啦!」說罷,往簍子之處躍下。
綠衣刺客吃了一驚,東瀛人最害怕被批評「無禮」,見段無蹤躲在樹上,又是一愣;趕緊說道:「登等,前……」話到口邊,卻又覺得不對;但想勝敗不可恥,失禮最不該,於是鼓起勇氣,說道:「前輩……能教窩麼?」
段無蹤停下腳步,撐著扁擔桿,回頭看著綠衣刺客,微微一笑,卻不答話。
綠衣刺客一愣,趕緊將匕首插回腰間,然後立正站好,鞠躬說道:「請、請前輩教……教窩。」
段無蹤「嗤」的一聲笑了,回過身來,微笑道:「喊半天你都不知道麼?」
綠衣刺客一愣,問道:「什麼?」
段無蹤搖頭嘆息,說道:「你要做什麼都喊出來了,誰不會做好準備啊!」
綠衣刺客一愣;段無蹤又嘆又笑的說道:「道館先生沒教麼?同一招不能出兩次。你那『雷雞陣』已經喊了兩次,對手難道不會記得?」
便見綠衣刺客露出的雙眼眼神一變,段無蹤搖頭繼續嘆道:「有點江湖歷練的,對你們東瀛武學都略有耳聞,一喊招式,又暴露了門派路數,還同一招連出兩次,唉……」搖頭嘆了口氣,續道:「路人都知道你要做什麼,更別說我是命相師……」
綠衣刺客眼神惶恐,倉皇退了半步,卻又停下,咬牙說道:「看來是遇到棘手的對手了!」說著,從懷中拿出卷軸,揭下蒙面布,將卷軸叼在口中。
段無蹤看呆了,不禁啞然失笑,說道:「你是狗嗎,卷軸你用嘴叼?」
綠衣刺客一愣,但口中啣著卷軸,無法回話,但不回話又覺得失禮,竟一時呆了。
段無蹤一手杵著扁擔桿,一手插腰,皺眉道:「為何出招還要拿卷軸,你連口訣都沒記下來嗎?」也不管對方「嗚嗚嗚」的想說什麼,繼續說道:「而且現代都用珠書了,那千年前的東西你敢用嘴啣?不怕拉肚子?」
綠衣刺客一手拿下卷軸,剩下一手還掐著印,說道:「閉嘴!這是密技卷軸,不准小看!」
段無蹤搖頭嘆道:「念你還是學徒,我不想傷你,來日方長,練好功夫再來吧!」
綠衣刺客怒道:「閉嘴,本派都是開卷考試。」
段無蹤閉眼嘆息,點頭道:「哦,這我知道,輕鬆快樂的學習。真是好生意啊!」
綠衣刺客後腳動了一下,又踩了回去,叫道:「少囉唆!小本生意,誠信至上,不殺尼我得退一半!」
段無蹤心裡笑翻了,嘴上卻沒笑,將扁擔桿拐進胳膊內,如此雙手抱胸,靠著扁擔桿,閉著眼點頭道:「嗯……你欠了不少債,只好找上了湘楚王。但……若你失敗潛逃,王上敢到處說?」
綠衣刺客愣了一下,頓時傻了,然後才反應過來,拿起卷軸,威嚇道:「別想拖延時間,我要使出卷軸密技了!」
段無蹤懶懶的伸出一手,擺了擺,說道:「有什麼口訣你慢慢念吧!邊念邊聽我說……你要還錢,我本來有個上策可以幫你……嗯……再說下去我便要虧了!」
綠衣刺客才將卷軸啣回口中,不禁呆了,趕緊將卷軸拿下,驚慌問道:「什、什麼?」
段無蹤搖頭道:「而且現在殺我很危險,因為有太多人要搶著殺我了,以你的功夫……哎!」搖頭嘆了口氣。
綠衣刺客握著卷軸問道:「尼、尼,這是什麼意思?」
段無蹤搖頭嘆道:「唉呀!你不懂嗎?現在有很多人想要殺我,我若被你殺,他們便殺不成我了。他們若要殺我,便得先殺你。所以你要殺我,你便是眾矢之地。但若不殺我……嘿嘿,你不是欠錢嗎?」
綠衣刺客愣了好久才聽明白,拿著卷軸的手漸漸放下。
段無蹤瞇著眼,偷瞄綠衣刺客的神情,暗暗覺得好笑;說道:「唉呀!真是剛好!這裡有命相師,若拿這本事去賭莊……」
綠衣刺客驚道:「什、什麼?」
段無蹤睜開眼,皺眉道:「唉呀!小朋友,你連對手是誰都沒弄清麼?我,段無蹤,號稱千金不算,無影無蹤。你見到我是三生有幸,沒把握機會……唉!我走啦!」說罷,捉起扁擔桿,便要離開。
綠衣刺客趕緊伸手叫道:「等等、前、前輩、大、歹師……」然後才想起卷軸還在手上,急忙收起卷軸,說道:「告訴窩該曾麼贏,窩、窩欠了人三十萬粗刀啊!」
段無蹤嘻嘻一笑,將扁擔桿橫著架在兩支竹簍上,蹺腳坐在扁擔桿上,雙手插胸,說道:「還有要退給王上的二十五萬,你知道你這卦價值多少麼?」
綠衣刺客愣了一下,問道:「退給王上?」
段無蹤閉目嘆道:「唉呀!你要我幫你算,便不能殺我,你不殺我,不是要退一半?你拿了王上五十萬楚刀,對不?」
綠衣刺客大吃一驚,竟然連王上給的錢都知道!趕緊跪下道:「大、大師…… 窩沒、沒錢啊!」
段無蹤微笑道:「三十萬加二十五萬,共五十五萬,我這卦能教你贏六十五萬,夠你還債過日子了。但要我免費送你……」
綠衣刺客大驚失色,說道:「大、大師……窩沒錢啊!不、不然窩、窩不殺尼,尼、逆看可以麼?」
段無蹤輕輕一笑,說道:「記著!我只送你一卦,你若沒照我的方法下注……」
綠衣刺客磕頭如搗蒜,叫道:「係窩自己手賤、是窩該死,絕對不會為難前輩。」
段無蹤滿意的點了點頭,說道:「那便成交囉!」
綠衣刺客大喜,說道:「成交!決不反悔,以血為誓!」說完,拉開袖子,用匕首在手臂上畫出道道血痕。
段無蹤也不管他在畫什麼,說道:「聽好了,我只說一次!你進了龍開錢莊,先跟門口的小二聊天,說你沒錢,接著你會撿到一枚楚刀,然後拿那枚楚刀押『大三元』,便能贏一百楚刀,接著你拿一百楚刀壓『十二』,便能贏六百五十楚刀,接著兩把千萬別押,第三把時莊家會和另一名客人打起,你出手救那客人,然後將錢全押在『十八』,便能贏六十五萬。」
綠衣刺客才畫了兩筆,趕緊停下來默記,如此默讀了幾次,問道:「前輩,六百五押『十八』,中了也只有六萬五,為何能贏六十五萬?」
段無蹤微笑道:「屆時便知。贏了錢,你掉頭便走,千萬不可回頭。」
綠衣刺客呆愣著想了想;段無蹤道:「若沒有六十五萬,你大可回來殺我。」
綠衣刺客心想也是,將手臂上的血誓畫完,磕頭說道:「多謝煎輩,多謝歹蘇,若回頭,窩九系手賤,九系該死,九系無藥可救,絕對不敢為難煎北。窩這九去賭,但腰與煎北搜,路途艱險,後面嗨有刺客,請煎北消心。」說罷,身形一閃,便竄上了樹,幾個縱躍,便消失在林中。
段無蹤聽傻了,完全沒聽懂,起身伸懶腰,挑起扁擔,說道:「唉!上面那位黑衣的客人,你可以下來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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