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2月4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五十四章 無根因果天外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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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遨中了破軍的奪神惘身,將卦盤一拋,召出百子萬象陣,剎時一百零八子飛旋而出,流星如織,青霞奔騰,將翠微峰照得光怪陸離,風雲浪捲,往蒼塵掃去!

蒼塵驚道:「雲遨!」但見雲遨靈臺已變,眼神不對,只好當機立斷。心念一動,皓光再現,九劍齊發,頓時光耀四野,有如旭日東升,所照之處陽氣頓起,將昏暗的天地照得一片光明!曦和九劍一出,便將百子萬象陣圍住,任憑萬象陣青霞翻騰,流星舞空,也被節節壓退,完全逃不出劍陣之外!

雲遨見師兄真的出了「九式」,倉皇四顧,正要探清九劍虛實,驀地手中一震,卦盤破碎,劍氣趁虛而入,緊接著勁風襲體,眼前一花,還來不及反應,師兄已欺進三尺之內!

蒼塵用九劍誘敵,再用一劍攻入。劍氣一出,便運氣於掌,撲進雲遨三尺護身真元內,七掌連發,自靈臺封鎖七大靈樞;便聽「碰」地七掌連成一聲,雲遨猝不及防,頓時昏厥。

修仙者全身真元化聚於肉身,若以真元肉身搏擊,任誰都耐不住。蒼塵將雲遨靈脈封了,一臂將他接住,這才鬆了口氣。雖知修仙者昏厥十分兇險,會讓魔趁虛而入,但此時也別無選擇。如此封印靈脈,真元也無法動彈,破軍即使奪了肉身也莫可奈何。

此時翠微峰上下也已洞見於心,見自山峰到山谷都一片狼籍,不知傷了多少生靈,但沒見到其他道友,於是用皓然罡罩帶上凌霄和雲遨,往盤虛洞飛去。

天昏地暗,黑霧迷濛,山形破碎,殺氣盤旋,沿途還有著了魔的道友攔路,只好將他們的靈脈都封印了,一起帶上路,又發現有倒地的,也都一一救起。山間靈體徘徊,有的熠熠光明,有的晦暗無光,不知生前是仙是獸,但想平常這些應該都會歸入冥府,莫非天地失序,連精魄也滯留欲界?擔心破軍搗鬼,於是用冥音安魂咒收了。

如此巡了一圈,回到盤虛洞時已帶回了八人,其中只認出了兩人,一人是隱靈派的少般,另一人是嵩山派的松音子;修為都與自己在伯仲之間,暗暗心驚,不知究竟來了多少人,華景他們去巡視能平安麼?

進了盤虛洞,見師伯仍坐在原處,石室中已安置了一些道友,都是華景他們帶回的;心想自己又帶回那麼多人,師伯能應付麼?

尚未開口,卻聽玉璣說道:「你動心了?」

蒼塵一怔,這才想起自己剛突破離神通天之境;說道:「弟子見天崩地裂,群魔亂舞,因此大意了。」

玉璣淡然一笑,似有深意,然後說道:「這些人先放著吧!不必擔心。」說著,帶回來的八人赫然消失。

蒼塵神識洞見師伯將人移至石室中,原本擔心石室容不了,師伯如此一挪,那排石室忽然又多了幾間,盡頭朦朧不清,似乎能綿綿不絕。看來盤虛洞雖然已化實入世,洞內仍然是意化幻境。再看之前帶回來的朱卷三人都已躺在雲床上,周身隱隱有彩光環繞,忽明忽滅,臉色忽青忽赤,真元微微亂竄,但已不如發作時那般混亂;不知吉凶如何。

便聽玉璣續道:「他們本元衰弱,雖未數盡,但兆非此時。」

蒼塵盤腿而坐,座下自動出現一枚蒲團;問道:「雲遨呢?」

玉璣微微一笑,說道:「你又動心了。」

蒼塵一愣,玉璣淡然說道:「這是欲界之劫,也是你之劫。要當心了!」

蒼塵一怔,問道:「師伯,您是否已經知曉?」

玉機微微一笑,說道:「知曉何事?」

蒼塵說道:「弟子入關前,師伯曾說天崩地裂亦不足為懼。因此弟子思忖師伯必是知道師奇之事。」

玉璣輕輕笑了,說道:「既然你已知曉,又何必問?」

蒼塵說道:「弟子私自揣測師伯既知師奇,又滯留欲界,莫非與師奇有所因緣?」

玉璣微微一笑,問道:「你遊歷諸世界,卻猜不出?」

蒼塵說道:「弟子駑頓,不敢妄加猜測。」

玉璣捻著鬚,笑著點點頭,然後說道:「你在平等界見過那界的我吧!」

蒼塵說道:「弟子問過,那平等界的您已歸三清。」

玉機輕輕搖搖頭說道:「唉!不是那個……」

說著,華景三人也平安而返,帶回了五人,其中三人是山下的道士,修為也不差,與華景三人在伯仲之間;另外兩人是嵩山派的鸞歌和素玉,都已暈去。三人進來時神色倉皇,真元還未平靜,看來方才有過激戰。

蒼塵問了幾句,確定已無人在外,便讓三人下去休息。三人正要找空房,赫然發現雲遨和凌霄都躺在房中,吃了一驚;華景和霄景驚道:「師叔!」道衡驚道:「師父!」分別奔進房中。

玉璣輕輕一嘆,說道:「又因一『情』字而昧其心。」說罷單手輕拂,將廳上的傷患安置了。

蒼塵說道:「弟子下山尋一趟。」

玉機輕輕點頭,說道:「當心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弟子知曉。」說罷,告辭而出,往雷震門飛去。見雷震門附近只有山石崩落,但卻很少有打鬥痕跡,暗暗奇怪:這是入山必經之路,為何沒有痕跡?

正奇怪間,卻見前方一片殘垣斷壁,倒了一幢大屋;一愣:這是何處?左右一看,竟是武當山頂!回頭一看,一片雲霧之後又是雷震門,雷震嘯雲徑竟不見了?神識洞察周遭,卻也不是幻境;莫非天崩地裂時連離世禁制也打破了?繼續往山下探去。見地面崩裂,一道裂谷往天缺方向延伸,裂谷兩側房舍全部崩毀,悲號聲此起彼落,都哭著說不知為何突然天崩地裂,難道是上天降罪?

蒼塵聽得五味雜陳,當年南陽天缺時自己也如此以為,若非師父相救,自己便要死在天缺下;黯然一嘆,降諭安撫了凡人,繼續往天缺飛去。見黑霧漸濃,地面也越來越狼狽,天缺封印恐怕早已崩毀,但地面漸無人聲,應該都遷走了;到天缺四十里地時,地面已毫無人跡,樹林、房舍殘破不全,似乎曾有勁風掃過;到了三十里處時,連房舍也剷平了,前方黑土深刨、戰意濃濃;往天缺望去,只見天痕大開,其下黑氣瀰漫,真元紛亂,連通天神識也望不穿,天缺之氣飄來,竟引得體內真元微微戰慄;不敢再深入,見地面風痕不是破軍,也不是天缺之氣,氣息龐雜,認不出是什麼招式;莫非是破軍的偽伏魔陣?此陣能崩毀天常,道友們恐怕也凶多吉少!此陣究竟如何兇險,無色是否在陣中?若盤虛洞的道友能救回,應能問出端倪!

回到盤虛洞,才剛在自己房內坐下,華景、霄景和道罡便來求見。原來道罡見打破師父本元的是純陽真元,驚呆了,華景和霄景也不敢相信,只希望是誤會。見師父回來,便一起來求見。

蒼塵見三人神情,便知是怎麼回事;偏偏此事自己也莫名其妙,只好說道:「此事等雲遨甦醒便會明瞭。」

道衡一怔;華景和霄景聽師父竟不否認,也是一呆。蒼塵見三人神情,說道:「當時局勢突變,不能兩全。此時不宜多言,等雲遨醒來再說吧!」

道衡聽前輩承認,卻不願多談;低頭不語,華景和霄景夾在中間不知該說什麼。

蒼塵也知道兩弟子為難,於是說道:「此時外有天劫,不能大意!須知外魔易察,心魔難防,不可不慎!」

道衡一怔,霄景頓時明白:這是破軍離間之計,欲界已損兵折將,不能再起爭執!

蒼塵續道:「此劫有違天常,不能長久!師奇已交代開天之法!為師也曾入未來世,此後不久必能天地復位。天劫在外,你們當內守心神,身為渡世護法,不能自亂陣腳!」

道衡頓時醒悟,避席說道:「前輩一言,真是驚醒夢中人。晚輩不該迷於眼前霧,讓破軍趁虛而入,誤了大事。」

蒼塵輕輕點頭,心想:「道友果然教了個好徒弟!」說道:「好好養精蓄銳,回去休息吧!」

三人告退,蒼塵心想破軍的目標是自己和無色,為何只有這些人來謝羅山?己方勢單力薄,只能固守待援,不知其他仙宗現在如何,無色身在何處?又想起未來界所見,心頭一顫,暗暗打算:「一定要保留無色真元!」

於是行功修煉,將境界穩固了。修煉完畢,見華景三人運功正深,封豕三人已經醒來,運功將畢,其他人房裡也多了張床,都是異光環繞,和朱卷三人之前一樣;凌霄也躺在床上,但毫無動靜,不知還有沒有救。

想與天劍宗三人問個消息,又想應該要有個茶亭。才這麼想著,大廳便多了一間側殿,裡面一張石几,幾張石凳,便如御風亭一般。輕輕一笑,一動念,便已坐在亭中,然後沏了壺茶,等朱卷三人前來。

果然不多久,朱卷和封豕便先來了。朱卷說道:「策仙好機緣,兩個月不見,境界又更進一步了。」封豕說道:「上回多有得罪,還請策仙見諒。」

蒼塵一愣,才想起上回見面時自己被破軍栽贓,兩人聯盟其他道友追著自己打。微微一笑,說道:「誤會已釋,又何必提起?都請坐吧!」

兩人往石桌上坐了,朱卷說道:「想不到破軍詭計多端,竟連策仙也著了道。」

蒼塵淡然笑道:「破軍取我元神,用我之計。我這叫『作法自斃』。」

封豕哈哈大笑,朱卷掩嘴竊笑。蒼塵搖頭嘆道:「還連累其他道友,我是罪有應得。」

封豕說道:「道友何必言此!此事乃天外因果,欲界道友皆已知曉。當時我三師伯察覺有異,下令不得外出,是我私自拉著師妹下山的。」

朱卷說道:「是我妄動心神,才落了破軍的圈套。後來回山,免不了一陣數落。」

蒼塵想起玄華那時重傷昏迷,甦醒後便派人來道歉,問道:「聽說貴山崩了天劍峰?」

兩人相看一眼,沈吟一陣,封豕說道:「多謝道友關心,蔽山弟子都還平安。」

蒼塵見兩人神情,心想房舍恐怕都已毀了。天劍宗能撇下重建之事,赴群仙會之約,想來不是怒氣也是怨氣。便要說話,卻見畢斛也來了。

便見畢斛拱手正要問候,卻愣了一下,然後說道:「奇怪,剛才這裡明明不是這樣。」

封豕和朱卷輕輕笑了。封豕說道:「我方才也想問。」

畢斛一呆,然後才看出門道來,微笑道:「原來是意化幻境!沒想到謝羅山有這種地方!」朱卷說道:「我也未聽說。」

蒼塵微笑著說道:「之前沒有,以後也不會有。」見三人到齊,於是為三人斟茶,將盤虛洞的玄機說了。

三人聽謝羅山竟有滅境歸一的前輩,都大吃一驚:生滅同天之境便可飛升三清天,這前輩卻還滯留欲界,難道還有什麼因緣未了?又聽說自己的傷勢是前輩所治,都又驚又奇,趕緊去叩謝。拜會回來,畢斛感嘆說道:「沒想到連中了奪神惘身都還有救!」朱卷歡喜說道:「等其餘道友痊癒,便能反攻破軍!」封豕點頭說道:「有玉璣前輩,策仙又已復位,還有諸位道友,我界無憂矣!」

蒼塵聽「我界無憂矣」一句,心頭一動:這不是師父所說的麼?見三人歡喜神情,苦笑道:「天地失序,諸位無憂,卻是我要憂了!」

三人輕輕笑了,封豕拱手說道:「能者多勞,策仙應不會推辭吧!」

蒼塵苦笑著搖搖頭,將座上的茶杯都斟滿了,說道:「我謝羅山的茶樹方才也已數盡,這茶,往後應是喝不到了。」

三人一呆,封豕說道:「天崩地裂,能劫後餘生,已是大幸,何敢奢望?道友如有事,必當竭力相助。」

蒼塵說道:「道友有傷在身,專心養傷便是。只是想問一些消息。」

封豕說道:「伏魔陣之事吧!我封豕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」

蒼塵拾杯說道:「道友客氣了!還有群仙會之事。我出關時凌霄和雲遨便遇了劫,只好問三位了。」

封豕說道:「這個自然!」三人便將群仙會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。蒼塵啜著茶聽著。說罷,封豕輕輕一嘆,說道:「我們也是動了妄念,既然師奇有補天之法,我們又何必勞神?」

朱卷說道:「當初見你師弟和凌霄道友竭力質疑,便該覺得不對。」

封豕一回想,點了點頭;畢斛嘆了口氣;朱卷又道:「堡主便是妳師妹,在殿上如此爭執,必是事出有因,我們竟沒察覺!」封豕黯然點說道:「是我們大意了。」

蒼塵拾著茶杯,說道:「師奇前輩早已說過,此乃欲界之數。道友不必自責。」

朱卷喃喃說道:「但他們為何會如此?」封豕眉頭輕輕一皺,說道:「莫非天淵堡有詐?」畢斛說道:「天淵堡是師奇所設,怎會陷害?」

蒼塵心想此時尚不知無色安危,不能節外生枝。於是輕輕搖了搖手,裝作不在意,說道:「平等界之事多說無益,眼前之計,便是儘快尋到無色。」

封豕點頭說道:「道友所言甚是!平等界在我界因果之外,論之又何益?」

蒼塵問道:「有無色的消息麼?」

三人臉色一沈。蒼塵問道:「怎了?」

朱卷低著頭說道:「無色道友她在……天淵堡……」畢斛說道:「但天外無由之境斷了。」

蒼塵一呆,朱卷輕嘆口氣,便將後來的事說了。原來天讒率群仙在天缺下演練,原本打算等排練妥當後,由天讒回堡請無色歸界,然後設計引破軍入陣。不料天讒回堡後,無色尚未歸界,破軍便突然現身天缺之下,諸仙見機不可失,也不等無色回來,便先催動陣法,沒想到御天經緯陣並未禁斷太宇,反而引爆天缺,頓時天崩地裂。諸仙元氣大傷,紛紛跌落,破界移形陣也震毀。混亂中,破軍趁機引天缺之氣相攻,諸仙無力抵禦,紛紛中招。

蒼塵聽得暗暗驚駭,默默飲完一杯茶,又續了一杯,沈吟一陣,又已喝了半杯,最後說道:「其他人呢?」

封豕說道:「往其他方向去了。」

蒼塵一怔,但想山下並無戰痕,道友們莫非是往其他仙宗去?沈吟一陣,問道:「但來我山之人卻都不到離神通天,這是為何?」

朱卷和畢斛一愣,朱卷說道:「聽道友一說,確實如此。」畢斛說道:「我也沒見到師父他們。」

卻見封豕低下頭來,說道:「天崩地裂之時,我見到師父跌落,然後……」聲音突然一啞,竟說不下去。

蒼塵見封豕神情,知道必定不妙,不敢再追問,心想自己師父師伯莫非也已神形俱滅?拍拍封豕的肩,說道:「天地有數,又何需動心?莫要傷心耗神,耽誤調養。我必會尋到無色,到時天地再現,道友回山,便可重振山門。」

三人精神一陣,封豕說道:「道友所言甚是!我們得趕緊調養,早日回山。」

朱卷問道:「但天外無由之徑已斷,要如何尋無色?對了!聽說道友有破界殊華?」

蒼塵點了點頭,手中一閃,拿出破界殊華,說道:「但只剩下一枚。」

三人第一次見到破界殊華,見結晶中流光隱隱,真元玄奧,妙不可言,都看得驚奇。封豕問道:「道友若持這一枚去,該如何回來?」

蒼塵看著破界殊華,輕輕一嘆,說道:「吾亦不知,只能一試了!」

一盞茶喝完,三人回房養傷,蒼塵心想先探聽諸仙宗虛實,於是出了盤虛洞,傳信各方道友,卻毫無回應。心想不可能全軍覆沒,莫非天地失序,連傳信也到不了?望著晦暗山景,盤算一陣,嘆了口氣,拿出破界殊華,心想一枚不能往返,但不知能否直接將無色帶來?

正想著,便見破界殊華突然白光一閃,消失無蹤,連點氣息也沒又。吃了一驚,方才變化之快,連通天神識也看不清,只覺少了一點真元,莫非真的觸動了破界殊華?然而周遭毫無動靜,等了一陣,仍是毫無變化,只有雲霧緩緩飄過。暗暗懊惱,當初師奇便不是這麼說,自己異想天開,將最後一枚浪費了。雖心有不甘,但也無計可施。心想跨界尋人、固守待援都不可成,只剩養精蓄銳一計,但等道友痊癒不知要多久。盤算一陣,只好動身飛往藥房。


太宇虛空,天淵孤堡,光華璀璨,寂靜杳然,不知何處是往昔,何處是未來。

朱雀宮中,無色坐在帳內,全堡動靜都在心中,照見護境晶界上陣石高掛,光幕幽幽,不禁想起師奇當初的建堡陣圖,但一想起師奇,又不敢繼續再想;又洞見符月、氐臣和天籥的動靜,心中隱約浮現當初他們離開天墉城的情景,一想到此,心頭惶恐,也不敢再想;看著破境移形陣,不知天讒何時會回來。心想從此一勞永逸,欲界再無天缺,自己不會神形歸元,師兄必然歡喜,之後也不會有公孫顥和空海破碎的世界。雖如此,心裡卻歡喜不起來,總覺有些不對,哪裡不對,卻又不敢碰師奇的記憶。又想著回去該帶些什麼,見到大家該說些什麼?心中一陣喜,又一陣愁。

孤境寂靜,因果斷滅,四宮杳然,只有朱雀宮氣息浮沈。

忽然玄黃殿陣光一閃,天讒自破界移形陣回來。無色心中一喜:「要回去了!」便要起身,卻又忘了剛才想到要帶什麼行李。

座前四道光影一閃,氐臣、符月、天籥、天讒都來晉見。天讒右手撫胸,說道:「老大,天缺欲界的諸仙已準備妥當,老大可以回去了。」

座前紗帳輕舞,無色隔著紗帳點頭說道:「我知道了。」

氐臣撫胸說道:「老大,浮世若夢,代代都是因緣。氐臣見老大在堡時掛記客居欲界,希望回客居欲界時不用掛記我們。」

座前紗帳輕輕一顫,卻沒聽到無色回話。符月撫胸說道:「天淵堡雖斷滅因果,但老大的『生蘊淨水臺』靈氣循環,自創堡以來從未有損。無論再多少千秋,符月都為老大養我堡靈氣,等老大歸返。」

紗帳輕輕揚起,又緩緩落下,隔著紗帳,只見無色輕輕點了頭,並未答話。

天籥上前撫胸說道:「天籥守護我堡原晶之界,兩境……」話未說完,忽然一陣劇震,接著眼前一暗,伸手不見五指!

所有人都吃了一驚,無色驚得站起,洞見全堡震搖,陣石掉落,護境晶界崩解,境內真氣散逸!驚道:「怎麼回事?」

天籥驚道:「是破界移形陣!天外無由之境崩了!」

無色驚道:「怎麼會?」

氐臣趕緊指揮修補護境晶界,四道光影一閃,都出了朱雀宮。無色倉皇吩咐道:「快修破界移……」卻已來不及。

天籥現身堡外,雙手一舉,落在四處的陣石應勢飛起,接著心念一動,十二道青虹飛旋而出,捉住陣石,陣石陡然一亮,瞬間飛入陣位;天籥雙掌翻舞,便見陣石之間隱隱凝出雲霧,煙縷輕飄,緩緩落下,漸漸織成護境光幕。

氐臣見天淵堡內外多處崩毀,一時也無法修復,只能先封住靈氣,等護境晶界修復後再開,於是命符月將靈醞淨水臺關閉,然後自己與天讒出堡,打算一同修補護境光幕。豈料一到堡上,只見到天籥的身影,天讒竟沒跟來!神識一找,卻見天讒從通往天墉城的破界移形陣奔出,便覺得奇怪,但見他真元微微紊亂,不像是去修補移形陣,況且往天墉城的破界移形陣因原晶之界震盪,偏離經緯,也早已崩斷,他去看移形陣作什麼?於是傳音問道:「你往那處做什麼?快來堡上!」

便見天讒移形換位,現身天淵堡的對側,卻不運功修陣,反而往原晶之界的帷幕上撞去。此時護界光帳煙霞正起,還不能隔絕天外,天讒便如穿雲過霧一般直直穿了出去。

氐臣越看越奇怪,傳音問道:「你做什麼?」

卻見天讒也不回頭,繼續往外飛去;氐臣只好動身去追,說道:「修補原晶之界當從境內,快點回來!」

但見天讒身形陡然增快,同時白虹一閃,一道劍氣射向氐臣!

氐臣吃了一驚,趕緊閃開,問道:「你做什麼?」連忙追上,卻見天讒又出招相逼,吃了一驚,趕緊再閃,差點劃破衣服;見天讒不發一語,反而連連出招相逼,心裡又怒又莫名其妙,但想得趕緊將他攔下,於是閃身攔住去路,喝道:「你再走我要捉你了!」

卻見天讒神色冷漠,將手一分,兩道真元一冰一火,左右逼將上來!

氐臣吃了一驚,叫道:「你、你竟出手打人!」見攻勢中帶殺氣,趕緊右手當胸畫圓,化出一輪光盾,將冰火雙珠攔下。才化出光盾,天讒又發招逼來,不得已只好還手。兩人便在境外打了起來!

無色獨自移形到玄黃殿上,此時玄黃殿一片漆黑,紗帳崩落,地面一片凌亂,兩處破界移形陣一個崩碎,一個偏了陣位,都已斷了破界奇徑;雖知奇徑需等續上太宇經緯後才能重建,但心中急切,於是心念一動,兩處移形陣忽然白光湧現,煙霞輕捲,不一會,白光散去,兩陣便已恢復原狀,但陣石卻擱在柱位上,黯淡無光。

無色暗暗發愁:天淵堡是依天缺入世界,天缺欲界有天缺可以尋,但天墉城要如何去找?當初建堡時是從天墉城連通奇徑,但現在沒有破界殊華,自己功力也無法往來平等界,要如何重建?天淵堡靈氣已散逸一部份,若不僅快接通外界,天淵堡恐怕有崩解之危,如今之計,只能先找到師兄,讓天籥用破界殊華到天墉城。然而要找到天缺欲界的同一個時空,不知又要花多少歲月。

正想著,卻見玄黃殿緩緩亮起,雖不如之前明亮,但已能看見景物。便聽天籥傳音說道:「老大,護境晶界已經完成第一層。」

無色點點頭,心念一動,天淵堡頂白光乍現,如一輪白日,光芒萬丈,接著六道白虹分六個方向射向堡外,隱隱中牽起無數道弦,天網如織,忽隱忽現,自堡頂往外延伸;忽然全堡輕輕一震,太宇經緯便續上了。

無色將神識自太宇經緯上收回,見氐臣和天讒竟然在境外,一愣,傳音道:「你們做什麼?快回來!」說著,堡頂陣眼光華灑落,十二道金線隨白光浮現,連接堡頂與十二陣石,不久,光華收斂,護境光幕已覆蓋全境。

天籥守在堡外,見護境晶界連上太宇經緯,於是雙掌再起,射出十二道金符壓住陣腳;符月在白虎宮中鎮守靈醞淨水臺,見修復了護境晶界,於是解開淨水臺封印,全堡重新亮起。

天籥和符月回到玄黃殿;無色說道:「現在我境靈氣散逸,靈醞淨水臺不必全開。」

符月得令,又回到白虎宮調整淨水臺,玄黃殿稍稍暗了一些;無色問天籥道:「我尚未回去,為何無由之境便斷了?」

天籥撫胸說道:「天籥也不知,應老大之前安排,補天之後,無由之境自然失效,應不會動搖兩境才是。」

無色問道:「那麼這是為何?」

天籥說道:「天籥實在不知。除非彼境有覆天之變,循無由之境而入,不然不可能動搖我境。」

無色聽了,吃了一驚,問道:「你是說欲界出了事?」

天籥說道:「不然不可能如此。」

無色怒道:「演練陣法為何會出事?」

正說著,白光一閃,氐臣這時才現身,手上捧著一件漆盒,說道:「老大,方才天讒擅自離境,氐臣上前詢問,卻遭他攻擊。氐臣不得不反擊,不得已未奏先殺。」

這時符月也回來了,聽了都吃了一驚。天籥問道:「他為什麼打你?」

氐臣說道:「我也不知,之前我見他從天墉移形陣奔出,心氣不寧,我叫他出來補原晶之界,他卻穿出邊境,我叫他回來,他便打我了。」

所有人都大惑不解,符月說道:「他修為不如你,打你做什麼?」天籥說道:「奇徑已斷,他去移形陣做什麼?」氐臣說道:「氐臣也不懂,他這時匆匆出境要做什麼?」

符月問道:「你手上是何物?」

氐臣說道:「這是我在他身上發現的東西。」說著,將漆盒奉上。

無色接過漆盒一看,見一團渾圓皓光,似乎便是師兄的元神,一愣。符月和天籥也吃了一驚,符月說道:「元神?在我境修行哪來那種東西?」氐臣說道:「不知是誰的。」天籥輕輕一嘆,說道:「脫離因果,流落太宇,連交給冥府也不知該給哪個平等界。」

無色說道:「我來收著吧!」手中煙霞輕捲,轉眼便收入隨意生滅之境。心想為何天讒會有師兄的元神,他在會上自作主張,又在此時行徑詭異,這當中有關係麼?突然心頭一顫,惶恐說道:「他……莫非是想逃?」

三宮都是天墉城出身,尚保有上古天真,一時還未明白;符月問道:「他要逃什麼?」氐臣說道:「我境不通冥府,他的元神我已捉了,老大可以來問問。」

無色越想越氣,淚水在眼眶裡打轉,跺腳道:「問他有什麼用?現在該怎麼辦?」

三宮被驚得一慌,都問道:「老大,你怎麼了?」

無色哽咽的說道:「『御天經緯陣』一定是假的,他一定和破軍串通了。」說著,瞥過頭去,移形回到朱雀宮。

三宮吃了一驚,追入朱雀宮,見老大在帳內抽抽噎噎的哭著,趕緊勸解,都說老大想多了。但無色一口咬定必是如此:不然為何御天經緯陣不能試陣、為何奇徑一斷他就要離境、為何要攻擊氐臣、為何身上有師兄元神。哭著三宮也漸漸明白了,越想越驚,原來此人私自外出,便是要與破軍暗通款曲!

三宮惶恐賠罪,無色也漸漸平復了氣息,天籥嘆道:「是我們大意,不該讓外人住下。」

無色一愣,問道:「他是外人?」

氐臣說道:「老大,您應該已經想起,黃帝設天淵堡,以老大您居朱雀宮,氐臣我是青龍宮,符月是白虎宮,天籥是玄武宮,並無天讒此人。他是後來才來的。」天籥說道:「此人因緣際會流落太宇,被符月發現。符月將其帶回,因不知他原世界,因此便讓他住下了。」符月說道:「符月收留此人,疏於看管,以致如此。」

無色驚道:「你們不知他底細?」

氐臣說道:「那時他修為小有境界,心性不惡,我們也未察覺有異。」天籥續道:「後來他境界漸長,心氣內醞,也未多加留意。沒想到竟會背叛我堡!」

無色靜默不語,沒想到自己一時不查,竟讓破軍有可趁之機,若自己早點查了師奇記憶,群仙會上早些發現,哪裡還會有這些事?一時又悔又恨,良久,才道:「趕快將天外無由之徑接通吧!」

天籥低頭說道:「是。」但三人都明白,要連通兩界,必須重新尋找天缺欲界,如此又不知過了多少歲月。

驀地玄黃殿氣息一動,破界移形陣上的陣石重新亮起,所有人都是一愣,照見天外無由之境的陣石已恢復光明,陣中映的符文與之前一模一樣。都吃了一驚,趕緊而行而去。

天籥端詳一陣,驚訝道:「竟然通了!」將一絲真元投入陣中,陣上虛影一捲,凌空現出一條甬道,天缺之氣頓時湧入;尚未看清甬道景象,甬道又赫然一捲,彷彿吸入漩渦一般,眨眼又消失無蹤。

無色問道:「是從何界接來?」

天籥說道:「是天缺平等界。」

無色心頭一顫,問道:「是那個時間麼?」

天籥說道:「正是!是崩塌之後五日。」

無色心頭怦然:「莫非師兄用了破界殊華?」但又愁上心頭:「最後一枚破界殊華已經用了,之後又要如何接通天墉城?」但又想:「師兄是策仙,一定有辦法!」於是說道:「我這便回去,我堡損壞,得趕緊修復,天墉城我會設法通知,奇徑必可修通。此後千萬不可再讓奸細趁虛而入!」

三宮撫胸說道:「恭送老大入世,無論千秋萬載,都在此等候老大!」


蒼塵往藥房飛去,心想若藥房也毀了該如何是好?正盤算間,忽然見清竹林當中站著一人;暗暗奇怪:此處不是已經巡過,怎還有人?仔細一看,見那人身形真元,竟然便是師父!吃了一驚,探查周遭,卻也不是幻境!

驀地殺氣襲體,九道劍氣八方逼入,正是師父的太易劍氣!其來勢之速,勁道之強,才察覺端倪,便已逼進三尺之內!連忙移形避開,便覺肌膚一辣,劍氣幾乎擦體而過!自己修入離神通天後本來已快了不少,卻還是沒躲過!顫然驚道:「師父?」

話聲未了,蒼塵洞見氣息又起,一波沛然真元壓頂而來,才洞見先機,內息便被壓得遲滯,連忙退至高空。身形未定,遠遠便聽師父說道:「嗯?又長了境界!」

蒼塵不等師父反應,心念一動,劍分二式,皓光逼空,一劍直指師父,破浪而入;另一劍做為替身,留在原處,自己移形而出。

身形才動,殘影未消,便聽砰然一聲巨響,四股沛然太易真元四面合擊,衝破殘影,萬潮奔流,撞出駭然巨浪,勁風橫掃,蒼塵才移形而出,便馬上被淹沒!撞得護身真元皓光閃閃,三尺護身之陣差點便要壓碎!

蒼塵趕緊催動護身真元,藉勢飄出二里。見自己方才的兩劍師父根本視若無睹,暗道不妙:若師父便這般憑真元強攻,自己九式再妙也毫無用武之地!

便見煙霞浪捲中白光一閃,蒼塵心頭一顫,隔著雲霧,見師父現身一里之外,但當中元神不對;說道:「果然……」

便聽破軍玄歧說道:「逆徒!見了師父怎不拜見?」

蒼塵說道:「既非吾師,又何需拜?」

破軍玄歧怒道:「傳你六百年修為,你竟不認師父!」

蒼塵冷冷說道:「破軍,你少了我元神,不必與我鬥智!」

便見破軍玄歧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敵不過,也只能逞口舌之快。」聲音已換成天缺破軍。

蒼塵笑道:「咦?是你先開口的!」心中卻暗道不妙:師父真元充盈,修為無損,又不理會曦和劍;而破軍借人肉身,用之即棄,必定只攻不守;如此捨命相攻,又修為懸殊,自己如何還有命在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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