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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宇虛空,諸界隱隱如鍊,孤境奇堡,漂泊虛無之中。浮空孤島上石殿層層,石徑、翼廊曲折而上,環島光幕籠罩,光幕上陣石浮空,與堡頂間有幽光相連,陣內氣醞流轉,映著陣石幽光,將整座島照得華光璀璨,雖在太宇之中,卻分外光明。石堡上沒有半面門窗,全是五彩紋飾,畫著花鳥百景,雖生動,島上卻無半株草木,也無一點聲響,雖五彩繽紛,卻隱隱有些寂寥。
石堡最下層是玄黃殿,廣有數十丈,黃石為壁,青石鋪地,雖無門窗,卻彷彿有天光灑落,照得青石地如綠水青波。左右有兩側殿,裡面各有一座陣台。陣台玄底雲紋,方圓兩丈,有十二邊,每隔一邊便豎起一支白玉矮柱,高約及腰,矮柱上浮著陣石,六顆顏色各異,陣台中光紋隱隱,一座映著天墉城影,一座映著天缺,正是破界移形陣。石堡無門,都從兩陣出入。
今日玄黃殿上掛著五彩雲幔,鋪著數十張席,有些賓客已經到了,正在席上寒暄。雲遨隨著師門自天外無由之徑而來,見殿上多了擺設,多看了幾眼,暗暗納悶:師兄要我用口才破埋伏,但一路都不見有何異狀,而且埋伏豈能用口才破解?師兄話中究竟藏了什麼玄機?
忽聽得師父問道:「孩子,為何心神不寧?」
雲遨一愣;若淵微笑道:「便說不會有事,你們倆也太操心!」
雲遨一呆,還沒答話,便見師父與師伯笑道:「不過你也難得動心!」
若淵輕輕嘆道:「那孩子得了功力,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。」
說著,逸雲和凌霄自終南山的席上走了過來。拜見了前輩,逸雲說道:「我師弟長年居於貴山,多謝兩位前輩照料。」
若淵微微一笑,雲帶一拂,說道:「天地道本一家,何需分彼此?」
逸雲說道:「前輩所言甚是,晚輩受教了。」
凌霄問道:「聽說蒼塵今日出關,怎不見人影?」
雲遨便將閉關療傷的事大致說了。逸雲和凌霄一愣;凌霄說道:「他及時全神歸元,竟不能出席?」逸雲輕輕一嘆,說道:「好在有伏魔陣,雖無策仙,但集諸仙之力,必能度過此劫。」
凌霄問道:「他有無交代?」
雲遨說道:「他要我留住欲界一半實力。」
凌霄聽了一怔,說道:「我知道了。」
雲遨一愣:道友竟聽懂了!是我悟性太差麼?凌霄心想:「今日道友不能前來,雲遨孤掌難鳴,我必定要為道友出力!」哪裡想得到雲遨完全誤會了。
卻聽玄歧微笑道:「我這兩個聰明徒弟方才還勸我別來。」
凌霄說道:「在此氣運大變之際,陰陽未分,在所難免,況且破軍詭計多端,不能大意。」
若淵說道:「破軍確實該提防,但天淵堡乃師奇所設,又有諸位道友在此,何須憂懼?」
凌霄說道:「此地雖安全,但此陣疑竇甚多。」
玄歧點頭說道:「今日便是來聽他們如何說。」
說著,赤華派、隱靈派和天劍宗之人也陸續來問候。策仙甦醒之事已傳遍欲界,諸仙都等他來赴會;聽他不能出席,都說可惜。赤華派掌門晏谿沈吟道:「大變之中,策仙失位,莫非是欲界之數?」
天劍宗掌門玄華嘆了口氣,說道:「此陣疑點甚多,正欲與他參詳。」
凌霄的師父孚伯也在當中,說道:「道友也覺得可疑?」
隱靈派宴龍說道:「如何不是?此變乃天外之數,能執太宇經緯者,只有經緯四神,豈是我等後天神仙可為?」掌門禺陽說道:「我神州有鎮嶽天神在,請晏谿道友出面請示,再請其他三神,又有何難?」
晏谿點點頭,說道:「我山鎮嶽天神雖不問欲界世,但此事應不會不管。」墨風說道:「況且軒轅黃帝要補我界天缺,為何不親臨我界,反而選了謝羅山的弟子?」
孚伯問凌霄說道:「你長居謝羅山,知道其中機緣麼?」
凌霄搖頭說道:「弟子聽道友說曾去過彼平等界,但補天等事,從未聽聞。」
孚伯便與雲遨說道:「雲遨賢侄……」
雲遨嚇了一跳,心想此事極為機密,除了師父和師伯,誰也不能說,因此連凌霄也不知。拱手說道:「前輩,這在平等界時師奇前輩便交代了。」
玄華點頭說道:「原來是軒轅黃帝欽點。」
孚伯點了點頭,說道:「遊歷諸界,有此不凡之緣,必有不凡之果!」
禺陽說道:「無色的功體確實不凡,能化育眾生,確實有可能補我界天缺。」
忽然嵩山派罄音子走來問道:「諸位,有見到雲華宮之人麼?」
諸仙一愣,回頭一想,互相一看,都沒見到。心想雲華宮經常如此,莫非這回又要遲到?
此時石堡之顛,朱雀宮內,石壁白光幽幽,照得一室洞明。這石室約有五丈見方,中間掛了一圈紗帳,帳上織著天墉城的風光,隔著紗帳,隱約看著當中一張大席,席中坐著一個小仙女,修為有生滅同天之境,但真元浮躁,似乎尚未適應;身穿白紗袍,朱線綴邊,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肩頭,彷彿烏黑的流水,直流到席上,頭髮上左右繫著赤絲帶,隨著髮絲長長垂下。便見那小仙女低眉垂目,若有所思,但見那靈秀的面龐,正是無色!
忽然紗帳四面往外揚起,接著對面石壁的右側浮現一圈陣法,一個人影漸漸浮現,見那身形服飾,正是天讒!
天讒走到無色面前,站在飛揚的紗帳下,單手撫胸,說道:「老大,大家都到了,時間差不多了。」
無色仍舊低眉垂目,說道:「我知道。他人呢?」聲音雖不大,但彷彿整個石室都微微一顫。
天讒愣了一下,問道:「老大是說策仙麼?」
無色閉目不答;前方的紗帳拍了天讒一下,又幡然飛起。
天讒說道:「老大,他趕不上了。」
無色微微睜開雙眼,紗帳翻得「啪啪」作響;說道:「既然全神歸一,為何來不了?」
天讒說道:「老大,他雖全神歸一,但尚未服用玉復天靈還一丹。因此必須先閉關療傷。」
無色說道:「何不勸他先來?」聲音微微惱怒。
天讒說道:「兩位山主擔心出山會有意外,因此有此安排。」
紗帳翻得風聲隱隱,無色呆呆看著石壁,心頭茫然:雖說這次閉關「恢復功力」,但軒轅前輩的真元並非混沌真元,那些記憶都是他的,也不是自己的,雖得了功力記憶,卻彷彿拿了別人東西一般,此地所有人都稱自己「老大」,但那是稱師奇,而不是自己,好似自己換了身衣服,便要變成別人。此時功力雖能窺探謝羅山,但心裡卻惶恐不敢。不知道現在師兄如何?會不會偷偷趕來?自己向來都是聽師兄的主意,這時師兄不能來,自己該如何是好?今日若換做是師兄,他會如何?待會面對前輩道友,自己是師奇還是無色?座上還有師父師伯,自己該說什麼?
思緒紛然,紗帳翻飛,帳上的城景也攪得天翻地覆。
天讒說道:「老大,這次不過是解說禁天伏魔陣,如何用得著謀略?即便策仙出席,也只是聽我天讒說陣而已。」
無色卻沒聽進,回想過去,自從蠱王之亂後,便常見師兄在道友面前侃侃而談,即使面對前輩,也游刃有餘。師兄在凡間做過官,又是太學弟子,自己如何學得來?雖然知道師奇也能,但一想起師奇,心裡總是害怕,不敢去找他的記憶。用神識看著玄黃殿的道友前輩,始終拿不定主意。心想若師兄在便好了,即便師兄不能教,若能遠遠看著他,心裡也安穩。
出神良久,無色才呆呆的說道:「他……沒事便好了。」紗帳漸漸落下,輕輕飄盪。
天讒說道:「老大,以此陣拿破軍,天讒十拿九穩,事成之後,策仙出關見了,必然驚喜。」
無色赫然回神,黯然說道:「你說的是。」但只覺得有些不對,然而哪裡不對,又說不出來。明知看師奇的記憶必能明白,但又覺得不能如此,思緒紛然,心想此時若師兄在便好了。
這時牆上的移形陣又一閃,浮現一人身影,便見那人身材矮小,青袍白帶,頭上戴著白色的高帽,帽後垂下兩片布,彷彿一對兔耳。
那人走上前來,站在天讒之前,右手撫著左胸,說道:「氐臣拜見老大,時候差不多了,能入席了。」
無色心頭一顫,紗帳驟然翻起,又緩緩落下,垂著隱隱飄盪。
氐臣見老大呆坐不起,說道:「老大,現在您是我堡之主,雖有此世因緣,但不能誤了賓主之儀。」
無色微微醒悟:一切都有規矩,雖自己不知該說什麼,但總有宴客的詞吧!回想天墉城的詞稿,又想著師兄的言詞,但一想到玄黃殿的賓客,心又亂了。
氐臣見狀,又說道:「老大,您回堡以來始終悶悶不樂,若這般下去會客,策仙知道了,肯定擔心。」
無色恍然大悟,趕緊收斂心神。便見紗帳緩緩平息,終於無色悠然起身,說道:「走吧!」
說著,前方紗帳自動揭起,無色走出紗帳,衣帶翩然飛舞,彷彿灑了滿室的雲霓,接著白光一閃,三人身影驟然消失。
玄黃殿上,諸仙陸續入席,大席的左側是泰嶽謝羅山,席上有若淵、玄歧、雲遨,旁邊空著一席,是留給蒼塵的。大席右側是昆吾赤華派,接著兩側之後是幽都隱靈派、蒼淵天劍宗,接著空了三席,是雲華宮的,後面是嵩山派、藥莊樺香水榭、終南山諸仙,以及丹霞子等獨修仙人。
諸仙問候一陣,紛紛坐定,見雲華宮依然不見人影;藥莊莊主雪梅東風信說道:「莫非是真的不來了?」
墨風說道:「雲華宮主雖性情急躁,但不像食言之人。」
素玉說道:「晚輩聽說這次雲華宮回信頗是客氣,說破軍借體重生,雲華宮責無旁貸,必會出席。」
晏龍說道:「掌門師兄,我派和雲華宮同在北域,但一路上似乎都未見到她們的動靜。」
禺陽一愣,捻鬚回想,點了點頭。
諸仙心想:若是遲到,也應該有些動靜。凌霄說道:「恕晚輩多言,莫非有何意外?」
諸仙心想:雲華宮門禁森嚴,若有意外,外人確實無法得知。墨風說道:「雲華宮雖門禁森嚴,但當中不乏優秀弟子。若宮中有變,如何不能報信?凌霄應是多慮了。」
諸仙點了點頭。說著,殿上霞光乍現,微風輕拂,白練翩舞,當中五個人影,其中白袍雲帶是無色、黃紋袍的是天讒,青袍白帶的是氐臣,另外其中一人身穿紅袍,腰繫白雲帶,頭上戴著紅色如雞冠的帽子,雲遨認得是白虎宮符月;最後一人身穿褐袍黑帶,頭上帶著像牛角的黑色帽子;知道是玄武宮天籥。
無色帶著四人飛入席中,瞥見謝羅山空了一席,不禁黯然,見雲華宮的席上無人,又是一呆。
若淵見無色修為到了生滅同天,但真元浮躁,境界不穩,又神色猶疑,不禁心疼。
五人入座,無色雲帶浮空不落,說道:「多謝諸仙不遠跨界而來,我代天淵堡歡迎諸仙。」
氐臣說道:「我是青龍宮氐臣,這位是白虎宮天讒……」一一介紹,然後說道:「諸賢撥空而來,我堡應當玉露招待。」說罷,諸仙做前便浮現一盞玉露。
雲遨見那玉露,心想:「陷阱莫非在此?」聞那香氣,知道是天墉城特產雪蓮甘露;啜了一口,甘甜比天墉城的薄了些,但清香依舊,不像有毒。瞄了一下座上道友,也都不覺得有何特別。
便聽無色說道:「軒轅師奇知我界每五百多年便有天缺大劫,已交代補天之法,但天讒赤膽忠心,造『禁天伏魔大陣』,能誅殺破軍,造萬世天防,從此一勞永逸,再無天缺。」
說罷,天讒起身上前,右手撫胸說道:「天運昭彰,眾力赫赫,有諸賢之力,此陣必成。」
諸仙聽能一勞永逸,都欣喜讚嘆;雪梅東風信說道:「我莊雖不務殺戮,但如此盛事,願效微力。」孚伯看著玄歧說道:「善哉!如此宛城便能重建矣!」玄歧與雲遨說道:「你師兄必定歡喜!」禺陽說道:「玄歧道友,你也是當地出身,切莫害羞。」玄歧一愣,呵呵一笑。
凌霄忽然起身說道:「恕晚輩一問:天缺乃是太宇因果,應求經緯四神補之,卻為何要我等後天諸仙出力?」
諸仙頻頻點頭,都有此問。氐臣起身上前說道:「貴境雖天有缺,但氣運如常,經緯未斷,因此非經緯四神所為。」天讒說道:「如不解者,請聽我言:譬如一屋有漏,卻去修樑柱,漏怎能補上?貴界便是有漏之屋,經緯四神便是樑柱,因此請經緯四神也於事無補。」
諸仙恍然大悟,難怪五百年來經緯四神都不聞不問。凌霄說道:「原來如此。請問該如何補我界之缺?」
天讒撫胸說道:「諸賢請聽我言。」說罷,右手一揚,玄黃殿上赫然出現七十二枚星點,中央一顆五彩光球;續道:「這便是『禁天伏魔陣』每一星便是一陣位。請聽我道來:此陣以『御天經緯陣』為主,以我界十二方陣石而設,能隔絕太宇……」說著,星點忽進忽退,圍著中央光球變換陣形;開始解說起來。
雲遨見天讒演示,擔心便是陷阱,於是凝神提防,但直到演示完都無任何異狀,暗暗納悶,但覺這陣法有些奇怪,然而哪裡不對,卻一時也說不上來。
便聽禺陽說道:「原來如此,破軍逃不出我界,便可以陣圍殺。」玄華說道:「既然在我界,要找出他也不難。」
天讒說道:「師奇老大本想獨自解決,但此陣只要集諸仙之力,便可一勞永逸,何樂而不為?」
重光說道:「此魔禍亂我界,便是耗盡功力,也在所不辭!」天劍宗因破軍折斷了天劍峰,第四劍瑤英也因他歸位,至今仍忿忿不平。
玄華聽了吃了一驚,瞥了重光一眼。其餘諸仙也紛紛附和,都說我界有多少道友慘遭毒手,豈能放過此魔!
天讒說道:「諸賢有此覺悟,實乃貴界大幸。此陣雖耗大量真元,但也無須散盡功體,一旦十二陣柱接地,便大功告成。」
雲遨見群情激憤,都要上陣,突然醒悟:莫非師兄擔心的便是此陣?於是起身說道:「吾見過天墉城的補天斷滅陣、十二玉樓陣。長老說此陣能隔絕太宇,不知與這兩陣有何相似之處。」
諸仙一怔,方才演示時,外層殺陣雖看得明白,但「御天經緯陣」的玄機卻不甚明瞭;在座都未見過能隔絕太宇的陣法,聽雲遨一問,都想參詳。
便聽天讒說道:「此陣陣石凝煉十二玉樓陣精華,陣雖小,但與十二玉樓陣相同。」
雲遨一聽便知胡謅,說道:「十二玉樓陣是天墉城耗費百年舉全界之力修建,豈是一人可為?」
諸仙聽了暗暗心驚,本以為能在欲界造天防,沒想到規模如此之大,莫非這「御天經緯陣」有詭異?
便聽天讒說道:「我堡能往來古今未來三世,有何不可?」
諸仙一怔:如此豈不無所不成?參詳陣法怎可如此誣賴!禺陽起身說道:「如此說來,貴堡確實為此往來古今三世?」
天籥起身說道:「此陣是天讒所獻,非我堡之力。御天經緯陣功同十二玉樓陣,起初我們也是驚訝,諸賢此疑惑,非是意外。但我們參詳之後,都覺得應能成事。」
凌霄起身說道:「天讒說往來古今造陣,貴堡卻說未曾如此。究竟此陣是如何造的?」
雲遨見凌霄相助,暗暗欣喜。便聽天讒說道:「是我一人往來古今。」天籥說道:「天讒確實曾數度獨自出堡。」
諸仙一愣:如此豈不毫無對證!禺陽問道:「可曾試過?」
符月起身說道:「天淵堡不是平等界,無法試陣。」
諸仙一呆:如此大陣竟然不試?便聽氐臣說道:「諸賢莫疑,天讒另外試過了。」
天讒說道:「眾位賢者,你們也知十二玉樓建成不易,十二陣石凝煉十二玉樓,一試便會損及石內陣體。」
凌霄說道:「如此說來,連你也沒試過?」
天讒說道:「若賢者存疑,給諸賢一看無妨。」說罷,殿上華光一抹,現出十二顆陣石,陣石華光隱隱,顏色各異,十二顆排成一圈,石內隱隱有紋樣流轉。
雲遨見那紋樣顏色與十二陣樓一致,一呆。天讒說道:「十二陣石依十二玉樓排列,雲遨賢者應該也見過。」符月說道:「只要真元得足,十二陣柱自天抵地,便能成天防,與十二玉樓相同。」
雲遨知道天墉城有擬態之術,師兄的兩個元神便如此偽裝成方玉,雖然如此,沒證據也不能說人做偽;見凌霄眼神投來,知道只有自己見過十二玉樓,自己說是便是,說不是便不是,但玉樓陣自己也不懂。思忖一陣,說道:「我來算算!」說罷,右手虛捧,青光一閃,卦盤便在掌中,然後將卦盤一拋,一百零八顆棋子當空飛舞。
諸仙見了欣喜,此陣來歷不明,雲遨卜算名揚欲界,必能算出吉凶。卻見雲遨忽然一愣,將手一招,卦盤棋子頓時飛回掌中;但卻不看卦盤,望著空中呆呆出神;不知是什麼結果。
便見雲遨呆了一陣,輕輕嘆道:「我忘了這裡是天外孤境,沒有前後因緣,算不出來。」心想:「難道要將未來所見說出來麼?」但此乃卜卦大忌,說了也未必能避禍,紫烟也未如此躲過大劫。
正猶豫間,卻聽天讒說道:「既然如此,何不信我堡之言?」符月說道:「我們都見過了,不會有誤。」
雲遨和凌霄一愣,諸仙眉頭輕舒,若淵點頭說道:「既然長老都這麼說了,那必能成事。」
雲遨見師伯也信了,沒法再繼續問;眼神投向凌霄,黯然回到席上,禺陽也回到座中。此時站著的只剩凌霄,凌霄見事已至此,只好孤注一擲,說道:「我們不諳玉樓陣法,如此大陣,當然不敢大意。若貴堡長老,以及無色道友都說能成,我們便信一回。」說罷,看向無色。雲遨暗暗讚嘆,師姊此時是堡主,說一是一,況且此時得了師奇記憶,必能看出端倪。
無色心頭一跳,自己也不知十二玉樓陣,師奇的記憶更不敢想,竟呆在座上。雲遨與凌霄見無色遲遲不說話,心頭發慌,如此一來豈不成了默認!
天讒環顧四座,問道:「諸賢還有何疑惑?」
凌霄暗道不妙,如今只剩一個疑點,必定要挽回局勢;於是說道:「此陣能隔絕太宇,勢必會截斷天外無由之徑,到時各位長老該如何回堡?」
天讒說道:「賢者好疑惑,因此我們不能待在貴界,此陣將由諸賢運轉。」
凌霄和雲遨一呆:出謀的竟要先逃?卻聽玄歧說道:「如此也無妨。貴堡能傳授此陣,已經足矣!」雲遨心想:「師父也信他鬼話?」
諸仙紛紛發言,都能諒解。孚伯傳音道:「凌霄,天淵堡畢竟是師奇弟子,不必多疑,坐下吧!」
凌霄聽了暗道不妙,趕緊最後問道:「然而在座只有六十九人,離成陣還差三人。」
天讒說道:「此陣多多益善,雖能變陣,以六十九人運轉,但恐怕不能屹立萬世。」
諸仙點點頭,都打算多召些弟子。凌霄見自己一問反而多拉了些人,懊悔不已,黯然回席。
驀地殿上爆出一個聲音怒道:「原來你們在此!」聲音宏亮,如平地一聲雷;諸仙一愣,認出是武羅的聲音。墨風吃了一驚,趕緊起身說道:「師叔!」
便聽武羅怒道:「誰准你們離界?」
赤華派諸仙連忙站起,墨風說道:「師叔,我們來此參詳禁天伏魔陣,補天缺……」
話未說完,便聽武羅怒道:「誰准你們插手?交給軒轅便好。快點回來!」
赤華派諸仙一呆,便聽武羅續道:「數到十未歸界,就不必回山了!一……」
赤華派諸仙大吃一驚,聽武羅已經數到「二」,臨急間只來得及說聲「抱歉」,連告辭都來不及,一群人匆匆飛入側殿,破界移形陣陣光數閃,便已離開。
諸仙看呆了,心想青要山神如此叫人回去,莫非真有蹊蹺?雖想問,赤華派都已離去,想問也來不及。凌霄與師父傳音說道:「師父,我想我們不該如此貿然行事。」
然而上古之人如何有那麼多心機?孚伯也看呆了,一時拿不定主意。便見禺陽起身說道:「我想此事暫且緩緩,等蒼塵出關後再議,如何?」
玄華說道:「道友所言不錯,不如下回齊聚赤華山,將此事問個清楚。」
雲遨傳音說道:「師父,等師兄痊癒後再說吧!」
玄歧點了點頭;諸仙紛紛附和,眼神都投向無色,打算先散會了。無色也正如此想,於是問氐臣道:「下次再議,如何?」
也不等氐臣回應,天讒卻朗聲說道:「諸賢切莫起疑,地神不出貴界,如何能知十二玉樓陣,便是問經緯四神,也是無用。軒轅雖有補天之法,但五百年之後天缺再臨,何不一勞永逸?」
凌霄起身說道:「軒轅之法,必能補天,然而你之法尚不知如何,又需我界諸仙無量真元,豈可不慎?」
天讒說道:「貴界天缺已有五百年,天神地神都置之不理,諸賢卻要向其請教,豈不問道於盲?」
凌霄厲聲說道:「我比軒轅之法與你之法,莫顧左右而言他!」
天讒說道:「我知貴界有不少賢者死於破軍之手,軒轅雖有補天之法,卻無誅魔之計,若不用此陣,破軍仍能脫逃天外。諸賢不欲伏魔麼?」
凌霄心想天讒竟繞過自己慫恿諸仙,如此再多說也是無用;一時呆立場上。不少仙人不會機關算計,聽了又糊塗了,無色看得也亂了,不知該如何是好,傳音叫喚道:「師父……」只盼師父能幫自己拿主意。
若淵聽了,以為無色挽留,心疼弟子,輕輕一嘆,轉頭向玄歧說道:「我們留下來吧!」
雲遨驚道:「師伯、師父!」
玄歧輕輕嘆道:「你先回去吧!」
雲遨呆了;便聽天讒說道:「大陣已缺七人,諸賢應當機立斷,能否補天伏魔,便在一念之間,欲去者速去,剩下諸賢一同演習!」
聲音迴盪在玄黃殿中,雲遨和凌霄黯然離去,留下之人高聲誓師,便要演習大陣!
蒼塵在盤虛洞內,將玉復天靈還一丹上運靈臺,起初不覺得有何特別,待行了三十六週天後,靈臺洞明,四周景物卻了然於心,知道此時動念便可元神出竅;暗暗歡喜,先前魂體有缺,無法分身出竅。至此魂傷終於痊癒!靈臺久違洞明,全身靈脈頓時清朗,接著凝身鎖魂陣的二百年真元也匯入本元之中,共行大周天。如此十八週天,靈臺忽然迸出一道神識,貫天入地,洞見天地,竟然突破「離神通天」之境!
一般要突破「離神通天」之境,至少要八百年以上修為,即使在四大仙境修行,也要七百多年。蒼塵元神散落,各個元神分別修行,又有凝身鎖魂陣的二百年真元,反而因禍得福,頓時突破境界!剎時周身華彩環繞,皓雲纖纖,光華映照,雖在石室之中,卻彷彿在重重雲霓之上。蒼塵雖突破境界,但不敢大意,心如明鏡,繼續行功十八週天,這才起身。
卻見周遭已換了模樣,方才進來時盤虛洞一片杳冥,上下無窮無盡;此時卻在一間石室之中,石室約有兩丈見方,白地白牆,一扇門,卻無窗;心念不動,神識便已洞見石室之外,知道是離神通天之境的能力。之前還需動念才可神識探查,但這境界無須動念便能照見萬物。見石室之外還有許多石室,都與這間相同,兩排對稱,中間一道廊,盡頭一間大堂,玉璣師伯便坐在當中。
於是心頭一動,未動真元,便已盤腿坐在玉璣師伯面前。知道這是盤虛洞的玄機,在盤虛洞內,進退都在意念之間。
玉璣微微一笑,緩緩說道:「我已收了意化幻境,隨時都可回來。」
蒼塵一愣:盤虛洞不是隨時入定化虛都能進入麼?便聽玉璣續道:「出去渡劫吧!」
說罷,景物一換,眼前一片昏暗,天上無星無雲,地面裂谷縱橫,幾塊碎島飄在虛空之中,大吃一驚:這不是未來世的景象麼?神識洞見身後一座山飄在虛空之中,知道是盤虛洞,師伯果然已撤了意化幻境,盤虛洞化實入世。忽然發現神識看不了多遠,這境界分明能洞見天地,這是為何?
便聽得玉璣傳音道:「此乃欲界之劫,若無你的機緣,便要毀於原始師奇之手。因你縱橫太宇,這才有轉圜之機。」
蒼塵一愣,心想自己回到太古,原始師奇才知道歷史分裂,然後為此造了天墉城,天缺、破軍和無色也因運而生;一想起無色,心頭一動;拿出破界殊華,想起自己曾藉著這其花往來諸世界,種種回憶紛至沓來,一時百感交集;如今只剩一枚破界殊華,自己能保留無色真元,改變未來麼?
此時又聽玉璣傳音道:「你剛突破境界,不要妄動心神。快去吧!」
蒼塵收斂心神,收起破界殊華;見謝羅山已裂成數塊,放開神識望去,卻望不穿,似乎沿著裂谷隱隱有道界限;黑暗迷濛中,見紫雲巖仙光閃閃,殺氣騰騰!於是動身飛去,真元才動,紫雲巖便在眼前,吃了一驚,差點便要撞山,趕緊收住身形;一時還不習慣這境界。見巖上六人打得正緊,其中三人是霄景、華景和凌霄的弟子道衡,另外三人衣衫凌亂,招式不成章法,一時也認不出是誰;見霄景三人略顯疲態,趕緊相助。心念一動,三道皓光才出,對方便已倒地。見出手如此迅速,又吃了一驚。
霄景、華景見是曦和劍氣,回頭驚道:「師父!」道衡叫道:「前輩!」都上前拜見。
蒼塵降落紫雲巖,這才洞見紫雲巖全局:此處到處戰痕累累,從崖下一直延伸到巖頂,房舍早已毀得不見痕跡,巖壁也崩得面目全非;但見徒兒和師侄雖略有疲態,但不見有傷,稍稍放了心;回頭見那倒地的三人,只看出是一女兩男,但一身狼狽,真元所剩無幾,看了一陣,仍是認不出來。
霄景說道:「師父,那是天劍宗的前輩。」
蒼塵一愣,仔細一看,見三人元神似乎有異,靈臺中竟有一絲破軍之氣!莫非是破軍的「奪神惘身」?
霄景說道:「師父,天崩地裂之後許多道友前輩便湧到此處,神智不清,似乎有人操控。」華景驚魂未定,點了點頭;道衡說道:「而且若中了他們的招,似乎也會失了神智,方才便有一群山下的道士殺了上來。」華景倉皇說道:「若非師父趕來,弟子也……」
蒼塵輕輕點頭,說道:「為師知道了。」心想這三位天劍宗道友修為與自己相當,自己徒弟能與他們周旋而不落敗,想必是之前已屢屢消耗;問道:「群仙會出了何事?」
三人便將聽來的事情大致說了。蒼塵聽雲華宮爽約,群仙留在天淵堡,連師父和師伯也留了下來,雲遨和凌霄雖回來了,但無色自那之後便沒有消息;接著又聽道衡說道:「群仙會後三日,太陰方出之際,天缺谷異氣驟出,衝破天常,於是天地失序,地動山搖。」
蒼塵聽是天缺谷,微微一驚;華景說道:「師叔和前輩下山探查,不久便被這些人逼了回來。」
蒼塵問道:「他們現在人在何處?」
霄景指著翠微峰的方向說道:「往翠微峰去了。」
蒼塵點了點頭,指向盤虛洞說道:「將這三人送到盤虛洞,然後巡視全境,若能相救,多多益善,若不敵,千萬不可勉強!」說罷,動身飛往翠微峰。
憑離神通天之境,身形一動,便如移形換位,翠微山影眨眼便在眼前!便見翠微峰上仙光數閃,映出一個人影,正是雲遨;接著便見一道劍虹直撲雲遨;吃了一驚,心念一動,曦和劍破空而去。
雲遨見到曦和劍,吃了一驚,回頭叫道:「師兄!」
蒼塵飛登翠微峰,見雲遨衣衫破了數處,前面一玄袍人倒臥在地,見身形衣冠,正是凌霄!本元破碎,竟被自己一招斃命!不禁「啊?」了一聲。
雲遨看著師兄,神情驚惶,氣息紛亂,竟一時說不出話。蒼塵見自己一招打死道友,不敢置信,心想自己剛境界突破,出手快了些,但憑凌霄修為也不該如此,方才究竟出了何事?
雲遨勉強緩過氣來,說道:「師兄,我……」忽然一陣暈眩,不禁一個踉蹌,扶著額頭,心下大駭。
蒼塵趕緊扶著雲遨的臂膀,問道:「沒事麼?」察覺雲遨衣上沾了破軍之氣,吃了一驚。
雲遨將師兄的手甩開,驚慌說道:「師兄,快將我殺了!」
蒼塵一驚,又捉起雲遨的手臂,說道:「莫慌!跟我去見玉璣師伯,必定還能救!」
雲遨神色倉皇,黯然說道:「師兄,群仙會上我一個也勸不住,如何有顏面見師伯?」
蒼塵輕輕一皺眉,說道:「此計破軍謀劃已久,我又不能出席,你何罪之有?快與我去見師伯!」說著,用皓然罡罩將雲遨籠罩,便要帶雲遨回盤虛洞。
驀地青光一閃,直撲蒼塵。蒼塵吃了一驚,側身一閃,皓然罡罩便因此解開了;但見雲遨真元浮躁,周身青芒忽隱忽現;暗道不妙,正要說話,忽然雲遨又一道劍氣射來!連忙閃開,驚道:「雲遨?」
雲遨腳步虛浮,神色淒苦,顫然說道:「你真不出手麼?」說著,顫著雙手結印,周身青光湧現,風雲浪捲,撲向蒼塵。
蒼塵不想讓雲遨虛耗真元,移形讓開,說道:「快收斂心神,不要讓破軍深入!」說著,卻見青浪又捲了過來,連忙再閃,不慎卻掃到了衣角。
雲遨忽然驚道:「師兄,不要緊吧?」
蒼塵說道:「我元神在他那處甚久,他的『奪神惘身』對我無用。莫要驚慌,快與我去見師伯!」
卻見雲遨臉色一變,哈哈大笑,說道:「你以為如此雲遨便能逃過此劫麼?」說著,青光乍現,雲舒劍劍分四道,破空逼上。
蒼塵移形避開,說道:「破軍,莫以為如此便能奈何得了我!」見雲遨真元所剩不多,四式已是極限,不能再虛耗,得趕緊了斷。
正盤算間,卻見四道雲舒劍忽然停滯在空中,雲遨黯然說道:「師兄,快將我殺了。自從遊歷諸世界後,我命格已變,今日便是大限,不能強求。」
蒼塵一呆,說道:「你胡說什麼?天外變數豈能回改命格!」雲遨中了「奪神惘身」,竟連命相之術也糊塗了!
忽見那四道雲舒劍劍鋒一轉,竟回頭射向雲遨!蒼塵大驚,叫道:「你瘋了?」但劍隨心轉,意至劍即至,自己再快也快不過雲遨的心念,如何來得及救?臨急之下只得拋出皓然罡罩,只盼能攔得一時。
真元才動,那四劍又一轉,竟直撲蒼塵,劍氣凌厲,竟似要耗盡真元!蒼塵吃了一驚,好在已修入離神通天,能洞見先機,見劍氣突然一變,趕緊心念一轉,才拋出的皓然罡罩赫然返回化成皓光流帳,恰巧接住四劍,便見四道青光融入皓光之中,化為虛無。
蒼塵本來不想消耗雲遨真元,但實在被逼無奈,心想若破軍再出招,自己還能保住雲遨麼?
卻見雲遨意念又一變,慘然說道:「師兄,快快動手!我快要……」腳步虛浮,彷彿喝醉。
蒼塵見雲遨真元起伏不定,喝道:「快收斂心神!你魂體尚全,豈能自棄!如此自喪其志,如何庇佑山下眾生?」
雲遨腳步踉嗆,撫胸喘息,一會前跌,一會後仰,勉強說道:「師兄……我……快啊……」
蒼塵見雲遨真元竄逆,此時若強行帶離,恐怕會使真元反竄自傷;正躊躇間,忽見雲遨氣息忽然平息,接著伸掌虛捧,竟拿出卦盤,然後醉晃著身,啞著嗓說道:「讓我死前再……會會……師兄的……九式。」聲音竟然是那夜天缺下的破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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