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0月23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四十八章 空懷一心天將廢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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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幽杳冥,不見天地,茫茫混沌,空無一物,渺茫中,似有銀星如帶,定睛望去,卻不見痕跡,虛空裡,如有裂石巨吼,凝神細聽,又寂靜無聲。

蒼塵一行人乘破界殊華離開後末之世,罡罩一開,卻見到如此模樣,一愣;雲遨說道:「咦?這是……」紫烟說道:「莫非還在剛才那地方?」蒼塵心想莫非是因方才的世界不全,破界殊華因此出了錯?雲遨將卦盤取出,拍了幾下,說道:「不是方才那世界,是太宇。」

紫烟說道:「是後末世之後麼?」

無色輕輕搖頭,說道:「不是,太宇便是太宇。若是末世『之後』,便還有因緣,不是太宇。」

紫烟點了點頭,驚奇的望了望,說道:「這地方真的半點氣息也沒有!」

蒼塵說道:「說無氣息,卻隱約仍有,太宇之氣善動內息,有強有弱,此處的弱了許多。」

紫烟四處探了探,忽然指著一處說道:「那是什麼?太宇遺痕麼?」

三人一愣,方才分明沒見到什麼碎石;此時忽然多了四個光點,不知是何物,暗暗驚奇,但在太宇中探不了那麼遠,只好上前去望,卻見是四個人影,暗暗驚奇:此地竟會有人,莫非是天淵堡?再靠近點看,赫然大驚:便見那四人衣著各異,但相貌一模一樣,竟都是軒轅! 

一行人大驚失色,不敢再靠近,想退卻又怕露了蹤跡,竟僵在原地。

便見那四個軒轅裝扮不同,分別穿著袍色、灰袍、白袍和五色雲錦。那白袍軒轅應該便是師奇,穿五色雲錦的似乎便是太古的軒轅黃帝,灰袍軒轅似乎便是那夜要殺蒼塵的軒轅,只剩那紫袍軒轅猜不出來,應沒見過,真元略帶魔氣,與破軍有幾分相像。

便聽紫袍軒轅對師奇冷冷說道:「當初我見後世眾生苦,回到太古,世界因此一分為二,而竟因此有後人回到太古,因此有了你們。若非我動心妄為,也不會有此局面。」

一行人一怔:師奇不正是最初的黃帝?這紫袍軒轅卻說他才是最初的黃帝,如此說來,那「後人」莫非便是自己?

便聽黃帝微微怒道:「因此便要將其他世界毀了?」

一行人大吃一驚;卻聽灰袍軒轅黯然說道:「正是!諸世界因緣離差,因果不全,只有最初的世界完整。」

黃帝說道:「眾生在欲界修行,雖有因緣離差,但天罡不動,大道恆常,變不了修行果報。」

紫袍軒轅冷冷一笑,說道:「若果報不變,那麼你們的天墉城是什麼?」

師奇和黃帝一怔;灰衣軒轅背起雙手,說道:「那世界忘念斷欲,絕非欲界境界!你們為了一後人因緣,妄動三界秩序,難道不該滅麼?」

一行人暗暗心驚,這便是不能妄用破界殊華的原因?但師奇說世界分裂無損於太宇秩序,這灰衣軒轅卻說動了三界秩序?究竟是怎麼回事?

便聽黃帝說道:「我界絕無突破欲界境界,不過是歷代經營,因此修道者多,因緣仍在界內。」

紫袍軒轅冷冷說道:「修道者多,不正變了修行因果?」

師奇眉頭一挑,說道:「若真要毀諸世界,爾世界也勢必毀滅,如此蒼生何辜?」

灰袍軒轅說道:「世界持續分裂,最終太宇滿溢,到時才是『蒼生何辜』。」

師奇拂袖說道:「太宇十方如一,能容一世界,便能容無量世界,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?」

一行人想起那日天墉城一戰,破軍屢說不聽,難道這灰袍的軒轅便是破軍的前身?

便聽紫袍軒轅高聲說道:「你見過後末世麼?破碎飄零。若非太宇有界,又為何如此?」

一行人一愣:先前都以為後末世崩毀只是凡間因果,但想憑凡間修為,如何能毀天滅地,莫非真有天外變數?

便聽黃帝說道:「後末世崩解自有因緣,與太宇無關,你未入世界,如何能妄斷!」

灰袍軒轅說道:「你未見太宇,如何能妄斷!」

黃帝一愣,師奇說道:「太宇無量,如何能望穿?太初造欲界修行場,便可容十方無量眾生。你們不歸問三清天,在此僵持不下,必將釀成欲界大劫。」

一行人恍然大悟,看來世界分裂無損於欲界,但「欲界大劫」是什麼?

便聽紫袍軒轅說道:「欲界大劫,在我回溯太古時便已注定,諸世界遺痕,便是由此。」

黃帝微微一驚,說道:「到時波及無量諸世界,即便不破滅,也會有缺。如此破眾生修行果報,便是你之意?」

紫袍軒轅說道:「到時既無世界,又有何眾生果報?」

黃帝和師奇臉色一變,便聽灰袍軒轅說道:「太宇諸世界有戰痕,便是有一戰,不在此處,便會在彼處。」

一行人暗暗心驚:莫非便是世界遺痕和諸界天缺?四個軒轅在此一戰,太宇會變成如何?又想起流洲四神劍,難道便在他們手中?

便聽紫袍軒轅說道:「你們橫越世界,往來太宇,應該早洞見此命。」

師奇神色一斂,黯然說道:「雖早知此劫,亦不能免。」說著,身後光華湧現,熊熊如一柱擎天,氣息逼人,蒼塵一行人雖在十里之外,仍覺得氣息一滯,便要望那神器,竟望不穿真形。

黃帝說道:「我們見諸世界有缺,早有防備,若諸界有缺,天淵堡必能補之。」說罷,也拿出一柱天劍。

紫袍軒轅臉上閃過一絲感傷,然後淡然說道:「世界有生必有滅,你們又何必執著?我早知你們會補,但我殘魂必能成太宇生滅循環。」說罷,氣息陡變,竟無形無相,不知是何神器。

蒼塵一行人暗暗叫苦,三劍才出,便已壓得自己無法喘息,若那灰袍軒轅再出劍,不必開打便能將自己壓死。如今之際只能溜之大吉,偏偏真元壓制,動彈不得,難道便要命終於此?

便聽師奇說道:「我便是你,你便是我,你有殘魂,我也能續欲界修行場!」

眼見便要開戰,一行人暗道不妙;驀地聽師奇傳音說道:「你們怎會在此?走!」一愣,忽然身上一輕,回神一看,竟已在殊華罡罩之中,原來師奇在臨死前將自己送走!

一行人驚魂未定,好一陣才回神,紫烟說道:「竟然有四個軒轅黃帝!」

雲遨說道:「其中有兩個是師奇。」

紫烟說道:「等等!師奇不就是那白袍的麼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們到太古時遇見兩個軒轅黃帝,一個是原世界的黃帝,另一個未來的黃帝,未來黃帝欲改變世界,回到太古化名師奇。」

紫烟點頭說道:「是啊!那不就是穿白的和那穿花的麼?」

無色說道:「是如此沒錯,但另外紫袍和灰袍的也是師奇和黃帝,我們到太古時歷史又一分為二,沒我們的便是紫袍和灰袍的世界。」

紫烟一呆,說道:「你們領悟得好快!這便是分裂歷史?」想了好一陣,又說道:「不對啊!你們去太古時多了對師奇和黃帝,但是當初誰給你們破界殊華?」

無色說道:「師奇,白袍的師奇。」

紫烟說道:「不對,這不亂了麼?」

蒼塵說道:「非也!對我們因果不亂,對師奇也因果不亂,只因彼此往來諸世界,故有這因緣離差。」

紫烟想了好一會才明白,又道:「所以那個紫袍師奇沒見過你們,想將多的世界毀了,那白袍師奇卻不願。」

雲遨點頭說道:「應是如此。」

紫烟嘆道:「這是做什麼啊?多的世界明明礙不著。」

雲遨說道:「但多的世界有天外變數,紫袍師奇,便是那最初的黃帝,他看得不順眼吧!」

紫烟插手叫道:「這世間不順眼的事情多了,這也不順眼,去將眼睛治了比較快!還留了殘魂來糾纏。」

蒼塵三人一陣苦笑,紫烟點頭說道:「諸世界的天缺原來都是這麼來的。」頓了頓,又道:「咦!既然天缺是天外變數,如此不也多了沒天缺的世界?」

蒼塵點頭說道:「正是!」雲遨說道:「智通之亂的那個平等界便是,那世界的宛城一直好端端的。」

紫烟聽了,又笑又罵。蒼塵心想破軍在那處放餌要釣自己,莫非又多了個沒放餌的平等界?

紫烟微微怒道:「亂七八糟,瞎忙一遭!」

蒼塵三人苦笑不語。無色心想自己前身明知有太宇一戰,奔走諸界後又去赴戰,不禁內心淒苦,又若有所悟。蒼塵心想師奇看遍諸世界,雖紅塵紛亂,蒼生苦難,仍要守護諸世界,這是何等智慧?自己為了點俗事變動了心,看來修行還不足!

但想破界殊華為何還不開,平常頃刻便至,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,這次是怎麼回事?正疑惑間,驀地罡罩劇震,一行人吃了一驚,還來不及反應,眼前倏地一黑,竟跌出罡罩之外!

紫烟驚道:「怎麼回事?」趕緊定住身形,回頭卻不見了蒼塵三人,天昏地暗,地上殘垣斷壁,倒樹落石,一片狼籍,蟲鳥鼠獸全驚慌亂竄,嘈雜如雷,天上無雲也無星,彷彿便是太宇,放眼一望,十里外一道裂谷,曲曲折折將大地不知切成多少塊,哀嚎聲遠近傳來,都說突然天崩地裂,不知為何,但聽是天山口音,似乎離自己離開不久;暗暗心驚,定神一望,果然便是雲華宮下天山一帶,村莊、山脈,一一都對得上。

忽聽得地面有人驚叫道:「仙女!」「是仙女!」一陣嘈雜,都奔出來望。

紫烟見這些人傷的傷,殘的殘,互相扶著,朝自己又哭又拜,不禁心疼;便聽得有人哭道:「神仙啊!天為何崩了啊?地為何裂了啊?」又有人哭道:「天啊!我們究竟犯了什麼罪孽啊!仙女啊!您說啊!」還有人喊道:「仙女啊,您現身在此,是還要降罪於我們麼?天地都沒了,能不能饒過我們?」個個又哭又喊,都求自己恕罪。

紫烟看得心煩,以往從不理會這地面,沒想到一時心軟現身,果然便囉囉嗦嗦;怒得叫道:「這事和你們沒關係!別囉囉嗦嗦,快回屋裡待著!」

地面村民一聽,又哭又拜,說道:「與我們無關,為何降此大難?」「仙女,您大發慈悲,救救我們吧!」「一定是菩薩現身,救苦救難,阿彌陀佛!」

紫烟喝道:「還不快滾!」說罷,隱身而去,也不管村民如何哭喊,便見天山附近一片狼籍,山形都崩得大變,暗暗心驚,不知師門如何;便要從雲隱玉霞帳回宮,但此時天崩地裂,連片雲也無,哪裡有什麼「雲隱奇徑」,繞了數回,遍尋不著,望著殘破大地,茫然不知所措,地面村景似是熟悉,卻又陌生。驀地心頭一動,似乎瞄到熟悉之物,回頭一望,原來是一片宮殿廢墟,不禁又哭又好笑:自己心神不寧,竟將廢墟看成雲華宮。驀地一愣:天山地面何時有這麼大片的宮殿?仔細一望,那瓦礫、那石柱、那地磚,越看越眼熟,再看那格局,如何錯得了?竟然便是雲華宮!

頓時大驚失色,降落一探,見那石柱、屋瓦、器皿,果然便是雲華宮。但見宮內之物散落一片,處處血跡斑斑,尋了一陣,找到了幾名弟子,但已死去多時,都是傷在本元,一招斃命,對方用的功法竟似本門絕學,不禁駭然:欲界有誰能盡學本門絕學,又為何下此毒手?不是破軍還會是誰?但若是破軍所為,卻是奪了哪位姊妹的元神?又為何要對沒道行的弟子出手?

於是含淚將弟子的肉身火化了,一路尋去,找不著半個活人,眼見自幼生長之處成了鬼城,越走越害怕;眼前天昏地暗,殘垣斷壁,血腥撲鼻,屍骸枕藉,竟不禁惶恐顫抖。

驀地察覺一息動靜,大吃一驚,三尺護身真元頓時化成一面彩霞,等了一陣,卻不見其他動靜,凝神細探,原來瓦礫中有一絲氣息,趕緊將人挖出,認得是師侄霞綵,但本元已碎,已回天乏術。當下也顧不了那麼多,趕緊施救,耗了不少真元,終於將人救醒。

便見霞綵幽幽醒轉,見到紫烟,吃了一驚,欲言又止。

紫烟問道:「霞綵,是我,認不出來麼?」

霞綵一愣,說道:「大……師伯?」

紫烟歡喜又著急,點點頭,說道:「是我,這是怎麼回事?」

便見霞綵眼眶一濕,顫然說道:「大……師伯……」

紫烟見她命火將熄,趕緊輸功;霞綵緩過了氣,這才續道:「快……逃……」

紫烟一愣,問道:「什……你說什麼?」

霞綵喘了幾口氣,勉強說道:「大……師伯……快……快逃……」

紫烟問道:「為什麼?」趕緊再輸真元。

霞綵微微有了力氣,想推開紫烟的手,卻又使不出力,只好說道:「不要……白費……真元……掌門師……師祖……瘋了……」

紫烟大吃一驚,說道:「你說什麼?那不是掌門,是破軍!是破軍做的,對不?」

彩霞眼神淒苦,卻已無力辯解,說道:「大師伯……您真是……好……師伯……」

紫烟一愣,微微惱怒,問道:「都什麼時候了,還說這些,這究竟怎麼回事?」

便見霞綵顫聲說道:「掌門師祖說您……被破軍……」

紫烟驚呆了,便聽霞綵續道:「果然……是……假的……」

紫烟一呆,但此時也無法細說,問道:「然後呢?雲華宮為何如此?」

霞綵眼神傷感,說道:「雲華……宮……沒救了……大師伯……快逃……吧……」說罷,命火燃盡,魂神歸位。

紫烟大吃一驚,看著霞綵的屍身顫然發抖,想叫卻又喊不出聲,良久,才含淚將肉身火化。見偌大的廢墟中又只剩自己一人,心中惶恐茫然,明知該將其他弟子的肉身火化,卻又不敢去找,心裡繞著霞綵所言,卻又不敢去想。如此茫然在廢墟中亂走,見到死去的弟子,便將其火化,沒見到的便也不想去挖。

如此走了不知多久,突然發現一片空曠地,察覺時已踏入了十餘尺,滿地碎牆碎瓦,撿起一看,有真元的痕跡,有些還能認出招式,再往中間走,漸漸連碎石也沒了,地面下刨數尺,岩層裸露,戰痕道道可見,看得心驚膽顫,不敢靠近。繞了開去,見四處坑坑疤疤,不知激戰多久,空中真元未散,殺氣仍存,雖知早已停歇,仍不禁提氣戒備,驀地察覺一絲動靜,心頭一跳,但見不是殺氣,便放下戒心;往那一望,卻是方才經過之處,只是當時未提真元,竟疏漏了;戰戰兢兢的回去一探,果然碎石中有人,元神一嘆,竟然是韶華師叔!大吃一驚,見命口尚有微氣,趕緊挖出,但見師叔衣著散亂,全身多處重傷,一時也難救治,便要施救,師叔卻自己醒了,於是扶師叔坐起。

韶華緩緩甦醒,見是紫烟,一愣;紫烟說道:「師叔,我是乘破界殊華來的。」

韶華一愣,眼中閃過一絲失望,黯然說道:「原來如此……破界殊華……果然是真的……」

紫烟問道:「師叔,這是怎麼回事?」

韶華輕輕嘆道:「這是雲華宮……的劫數。」

紫烟一愣,說道:「弟子愚昧,請師叔開示。」

韶華搖了搖頭,說道:「你是個好孩子,我們錯怪妳了。」

紫烟說道:「弟子沒遵從師父的教誨,師父懲罰是應該的。」

韶華搖頭嘆息,說道:「我們雲華宮積弊已久,終於釀成此劫,掌門師姊走火了,將……」欲言又止,最後長嘆了口氣。

紫烟一驚,問道:「這……這真的都是……師父?」

韶華輕輕點了點頭,說道:「妳若回到過去,千萬不要回來。」

紫烟一愣,問道:「師叔,這是為何?」

韶華說道:「妳待在謝羅山甚好,別急著回來,有蒼塵出計,妳……時局過了再……唉,會如何師叔也不知道了。」

紫烟說道:「師叔,您別說話,讓弟子助您療傷,我們一起重建雲華宮。」

韶華搖了搖頭,說道:「不必了!方才我為了阻止她,已散盡功力。」

紫烟大吃一驚,叫道:「師叔……」眼框一酸。

韶華撫摸著紫烟的頭髮,說道:「妳趕緊帶著弟子……唉,如果還有的話……到哪都好,別回來了。」

紫烟搖頭說道:「師叔,不要……」淚水撲簌簌的流下。

韶華拍拍紫烟的肩膀,說道:「好孩子,快走吧!記著,若回到過去,千萬別回來!」

紫烟哭著,盡是搖頭,自己自幼長於雲華宮,豈能棄師門而去?說道:「這事和我回去有關麼?我若變了過去,那會是另一個世界。師叔,弟子哪能棄你們而去?」

韶華輕輕嘆息,拍拍紫烟的肩膀,說道:「孩子,妳聽著:妳在的地方就是雲華宮。」

紫烟一愣,韶華淡然說道:「掌門師姊已經歸位,現在妳就是雲華宮掌門。掌門所在之處便是雲華宮!」

紫烟呆了,韶華續道:「妳是掌門,妳要帶弟子重建雲華宮,還是改變過去,造一個未來,由你決定。但記得:若回到過去,千萬別回來!」

紫烟嚇得說不出話,握著師叔的手,淚如泉湧,南面而望,卻只見一片渺茫,不知蒼天何處。


另一方面,雲遨跌出破界殊華,定住身形,一回神,卻見天昏地暗,神州分裂,吃了一驚,拍拍卦盤,竟是自己離去之後不久,但天外變數層層疊疊,算不出時日;見大地一片狼籍,哀鴻遍野;聽哭聲,似乎突然天崩地裂;沿路探去,飛了數十里,不見一處完好,忽然認出腳下地形,知道姜正陽的道場便在附近,索性前往一問。

到了地方,見道場也已倒塌,弟子們亂成一團,還有信徒要進廟,廟內廟外亂成兩堆螞蟻;望了一陣,見有個面孔似曾相似,卻一時想不起是誰,拍了拍卦盤,也毫無頭緒,忽然靈機一動:原來是道罡!此人原先在平等界結識,當時他是鬼仙之身,竟因此一時想不起了。便見他正忙著救災,雖有脫胎無我之境,卻也不輕鬆,等了許久,終於見他空閒,於是傳音喚他上來。

道罡忙著搬磚救人,才歇了口氣,忽得傳音,吃了一驚,雲遨前輩素未謀面,竟指名要見,不知何事,抬頭見前輩正隱身廟上,嚇了一跳,不知已等了多久;趕緊隱身飛上,行了禮,問道:「前輩抽空而來,不知有何教誨?」

雲遨說道:「天崩地裂,神州失色,你們此地有無異兆?」

道罡說道:「前輩,晚輩只聽一聲霹靂,天地共震,隨即天崩地裂,十里內皆是如此,至於其餘異兆,晚輩道行不足,無法察覺。」

雲遨說道:「此非常之果,必有非常之因,在此之前,可有大事?」

道罡一愣,看著雲遨,不知該說什麼。雲遨頓時明白,說道:「我乘破界殊華而來,因此不知前由。」

道罡一呆,說道:「晚輩駑頓,請前輩開示。」

雲遨問道:「你不知『破界殊華』?」

道罡搖頭說道:「未曾聽聞。」

雲遨一時發愁了:此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。道罡見前輩神色,便說道:「晚輩只是在此掛單,姜前輩有弟子韋敬衡道友在此,或許能知一二。」

雲遨大喜,便讓韋敬衡上來。不久,韋敬衡隱身飛來,行禮畢,然後說道:「破界殊華,晚輩略有耳聞,莫非便是往來欲界之器?」

雲遨歡喜說道:「然也!我便是持破界殊華而來,見天地失序,不知何故。」

便見韋敬衡一呆,一時無法反應;雲遨說道:「我想我才離開不久,怎有如此大變,中間出了何事?」

韋敬衡呆了半晌,問道:「且容晚輩一問,前輩是……天淵堡現世之前離開的?」

雲遨沈吟一陣,韋敬衡見狀,又道:「在那之前,有魔偽裝成……」話到此處,不敢再說下去。

雲遨搧搧手說道:「這事我知道,便從天淵堡開始說吧!」

韋敬衡說了聲「是」,但欲言又止,猶豫一陣,說道:「晚輩位卑言輕,誅魔之事也只略有耳聞,恐怕不如前輩明白。」

雲遨搖搖手說道:「無妨,知道什麼便都說來吧!」

韋敬衡說道:「是!前輩。晚輩聽說天外有天淵堡入世界,說有天外之魔禍亂我界,於是集合諸仙宗共誅此魔。」

雲遨說道:「那天外之魔便是破軍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正是!蔽師門也應邀前往。」

雲遨問道:「因此將破軍滅了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這……晚輩不敢斷言。」

雲遨一愣,說道:「此言何解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晚輩太師祖、太師叔祖前往演練誅魔大陣,但從此便失了消息。」

雲遨一驚,問道:「其他人呢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聽說其他前輩也是如此。」

雲遨暗暗心驚,問道:「後來呢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後來便天崩地裂,晚輩聯絡了附近道友,似乎無一完地,再遠的更毫無回音。」

雲遨沈吟一陣,問道:「探過了沒?」

韋敬衡說道:「晚輩亦有此意,但無暇前往。」

雲遨駭然不語,拍了拍卦盤,沈吟半晌,說道:「此變有違天常,你們照應地面,力保生靈,我回謝羅山看看。」

韋敬衡應聲允諾,拱手相送;雲遨南望謝羅山,只見一片杳冥,不見天地;心中一凜;真元一動,青光一閃,化虹而去。


話說蒼塵當時見殊華罡罩遲遲未開,便欲取出破界殊華,驀地罡罩劇震,眼前一暗,回神時已不見了其他人,但見大地碎裂,日月無光,看地形,是武當山內,暗暗心驚,正想打探,倏地眼前景物又是一換,周遭一片昏暗,杳冥若無天地,混沌彷彿無物;暗道不妙:莫非是幻境?

回頭張望,卻見對面站著自己,一愣,便聽對面那個自己冷冷說道:「原以為天衣無縫,沒想到你竟乘破界殊華而來,豈能讓你現身?」原來是破軍!

蒼塵神色一斂,說道:「你假扮我之事,欲界皆知,豈能再次中計?」方才一探,不見這幻境有和殺機,但怕有變,不敢妄動心神。

卻聽破軍冷笑道:「這是你的意識界,便是不動心神、不觸機關,也無人能為你解圍。」

蒼塵淡然笑道:「哦!既然是我的意識界,你也待不了多久。」

破軍說道:「便是你口上佔了上風,也變不了這未來。在這裡,眾人早已將我當成你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上回你便被狐妖勘破,你以為這回欲界無人?」

破軍冷笑道:「簡單!將你的元神全拿在手,你和我有何區別?」

蒼塵一愣,破軍續道:「以策仙之智毀這世界,果然輕而易舉!」
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果然是殘魂!你想滅多餘的世界,殊不知諸世界是因你而分!」

破軍眉頭一揚,說道:「是你往來諸世界!」

蒼塵說道:「看來你殘魂也記憶不全。你前身軒轅師奇回到太古,世界從此一分為二,二生三,然後繁生諸世界。不然,我的元神如何有平等界可去?」

破軍一呆,蒼塵續道:「後來你前身與其他黃帝在太宇大戰,以你當時境界便滅不了這世界,此時其他黃帝早有防備,如何能容你造孽?」

便見破軍神色呆滯,身影晃樣,轉眼化成灰袍師奇,但身形黯淡,若聚若散,似乎也將散形!

蒼塵續道:「你是真是假,無色豈會看不透?莫再白費力氣,這世界之後兩千年都不見盡頭,你這殘魂可以將息了!」

便聽破軍師奇傲然說道:「可惜你說的未來卻是另一個世界,這個世界已滅於我手。」說罷,消散無蹤。

蒼塵回神醒轉,見朝陽斜照,天清氣明,心想:「果然是逗我!」旁邊聽著雲遨說道:「早!師兄,天都亮了,這時才起床?」不知在此守了多久。於是笑了笑,翻身而起,煞有介事的伸懶腰,說道:「許久沒睡得如此香了。」眼前兩山相夾,碎石遍地,溪水中流,原來身在溪畔的巖上。

雲遨也不提方才之事,笑道:「聽起來有個好夢!」

蒼塵說道:「但願如此。」

雲遨問道:「是夢到紫烟還是破軍?」

蒼塵一愣,哈哈大笑,看著雲遨說道:「你當心點!」見天氣晴朗,溪水潺潺,又道:「夢裡的破軍與我胡說八道。」

雲遨一怔,說道:「他說什麼?」

蒼塵說道:「他現天崩地裂之境給我,說是我們的未來,世界已滅。」

雲遨說道:「那麼我方才也見到你夢境了。」

蒼塵一愣,但見天氣清明,白雲靄靄,哪里有半點異狀?便聽雲遨說道:「方才確實天崩地裂,日月無蹤,但這時又好了。」

蒼塵一呆,雲遨續道:「說來你不信,方才遠遠有股歌聲,像風一般,吹過去,天地便開了。」

蒼塵一驚,雲遨便將方才所見說了。蒼塵聽韋敬衡所言,又聽有歌聲,沈吟不語。

驀地一道紫霞奔入,原來是紫烟。紫烟收起護身霞光,說道:「我接到你傳信時正好在半途,你們怎不在謝羅山?」

雲遨說道:「謝羅山上有這世界的我們,你上去便尷尬了。」

紫烟問道:「這世界真的是我們的未來?」

雲遨一愣,說道:「看歷史……嗯……這世界的過去和我們的並無二異!」不敢說「是」,也不敢說「不是」。

紫烟聽不出玄機,說道:「那麼便是別的世界了?」微微欣喜,又道:「方才那聲音是什麼,無色?」

雲遨搖頭說道:「沒聽過師姊這麼唱。」

紫烟沈吟道:「莫非師奇所言有誤,還是這又是平等界?咦?來了!」

便見無色自謝羅山的方向飛來,見到眾人,說道:「大家都沒事?太好了!」但面帶愁容,不是歡喜的模樣。

紫烟問道:「方才的歌聲是你麼?」

無色一怔,搖頭說不是;蒼塵見她神色有異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無色一呆,低下頭來;眾人一驚;卻見無色欲言又止,最後說道:「我見到……這世界的師兄了。」

蒼塵一怔,便聽無色續道:「那個你似乎有心事……我沒見過你那般傷心……」

原來當時無色尋上謝羅山,見房舍皆已崩塌,處處戰痕,卻不見半個人,越探越慌;驀地聽一聲清音,心頭一跳:莫非是這世界的自己?但聽歌聲飄渺悠然,比自己的還清妙,真元淳厚,仙音精中有魂,彷彿三清天的甘霖落入欲界,清韻撫過,揚起纖纖靈醞,點亮了大地,吹散了黑幕,頓時天地晴朗,草木復甦,轉眼遠方的地也醒了,裂谷也撫平了,星河西傾,東方赤霞,青草窸窣輕搖,小蟲們要回巢睡了,漫空雀影也清了,小鳥們終於歇上枝頭,歡喜輕歌,彷彿度過了一夜。

無色心中怦然不安,尋聲飛去,卻見五蘊彩綾飄然落下,當中皓光閃耀,一愣,趕緊將彩綾接住,揭開一看,有團皓然光球,正是師兄的元神!暗暗驚奇,趕緊收起,又見旁邊睡著個女孩,抱起一看,是個六歲左右的女娃,心想我們謝羅山誰收了新徒弟?但見她睡得熟,便用彩綾給她披上。

抬頭見前面破巖上戰氣方散,飛身而上,果見一道長長的斜影,尋影望去,竟是師兄,吃了一驚,但見這師兄換了衣裝,衣上隱隱有水煙流彩,自己不記得師兄有這件衣衫;看來是這個世界的師兄。旁邊倒臥著雲遨和紫烟,都一身狼狽,但這紫烟似乎不對勁,外表確實是紫烟,感覺卻像別人。雲遨真元消耗過度,雖有傷,但無大礙。

便見這師兄坐在地上,低著頭掩面不語,聽著似乎在啜泣,連有人來了不知。無色看了一陣,戰戰兢兢的走上前去,輕輕叫了聲「師兄」。

便見這師兄微微一驚,緩緩抬起頭來,竟已淚流滿面。無色暗暗心驚,從未見師兄如此,輕聲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卻見這師兄呆呆的看著自己,卻沒答話。無色說道:「我不是這世界的,我是乘破界殊華來的。」

便見這師兄一愣,低頭不語。無色輕聲問道:「怎麼回事呢?」

良久,才見這師兄長嘆了口氣,但仍沒答話。無色輕輕嘆息,伸手輕輕擦了這師兄的淚痕,說道:「那些,我都看到了……」但這師兄沒反應,續道:「但天地已經重合,別難過了吧!」

說罷,這師兄忽然將自己的手握住,不禁一愣,卻察覺這師兄的手在顫抖,暗暗心驚,心想要說什麼,卻又不知該說什麼。兩人相望,無語凝噎。

良久,無色說道:「這未來……我會努力改變的。」

卻見這師兄黯然說道:「若這便是……我們所造的未來……」

無色一愣,輕撫這師兄的臉頰,說道:「我從山下飛來,」驀地眼前一亮,東方霞光迸發,於是說道:「你看,天要亮了!道友和地面的百姓都在等你。」

便見這師兄一怔,閉目輕輕吐氣,真元一轉,便恢復平常神情;站起身來,微笑道:「讓你擔心了。」

無色淡然一笑,將懷中的女娃交給這個師兄,說道:「這個,」看了身後一眼,續道:「我在巖下發現的。」

這師兄一愣,臉上閃過一絲悲苦,又趕緊藏住,將女孩接過,呆呆出神。

無色心中一顫,不敢多問,說道:「我該走了,你……多保重。」低低撇過頭去,轉身飛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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