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9月4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四十一章 心誠涉川登彼岸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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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塵一行人到天墉城迎客驛,不料竟落入陣中。聽對方一口咬定一行人犯禁擅闖本界,要將一行人捉拿。正想辯解,對方卻已開陣,眼前迷煙環伺,殺機四伏,四人頓時被迷霧隔開!

蒼塵、雲遨和無色三人見這殺境,忽然心頭一動:這陣法與五嶽鎖雲陣有些相像!明白五嶽鎖雲陣有數個陣眼,每層都略有不同,若不知方位陣眼,走錯一步,殺機立至。天墉城以此陣捉拿天外之人,必定比五嶽鎖雲陣還驚險。三人看了一陣,竟不敢妄動分毫。

卻聽旁邊紫烟說道:「軒轅果然是個騙子!騙了干將四口劍,又將我們騙了來!」

蒼塵雙手負在背後,說道:「紫烟道友,莫出妄語,此事不過一場誤會。」

便聽紫烟說道:「什麼誤會?給了破界殊華卻不准用,前輩不是早說了麼?這不給逮個正著!」

蒼塵說道:「他們知道天外天,必知道破界殊華,軒轅前輩又長居此界,正好能相問。」

無色問道:「軒轅前輩還在這裡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適才翻閱史策,師奇至今仍時常現身。」

紫烟雙手插腰,說道:「那也得先出了這陣法。你難道要讓他們捉?」

雲遨說道:「妳莫心急,我們的破界殊華是師奇所賜。看在師奇的面上,應能通融。」

紫烟叫道:「得!你們要束手就擒,本仙子可不願!有謎必有解,有陣必能破!我自己走!」

蒼塵三人大吃一驚,雲遨叫道:「且慢!」卻已不及。便察覺紫烟那方向氣息一變,緊接著自己周圍也異軍突起,迷霧凝成萬道劍氣,自四面八方包抄而來!

便聽紫烟一聲驚叫,蒼塵大驚,卻已無暇他顧,連忙提氣,皓光湧現,用三尺護身真元接那劍氣;豈料那劍氣陡然一轉,化做巨網包將上來。微微一驚,還來不及反應,那天網便已將護身真元網住,壓得自己氣息一滯,便想掙脫,那天網卻越收越緊。

雲遨也被天網收住,嚇了一跳,掙扎幾次,卻被壓得真元凝滯,真元竟在體內化成邪火,是入魔之兆!暗暗心驚,便想起卦,但邪火內竄,真元受制,竟取不出萬象卦盤。忽聽得無色傳音道:「無妄下蠱三。」

雲遨一愣,傳音道:「我被那怪網抓住,要如何走無妄下蠱三?」

便聽得無色傳音道:「那網是心網。」

雲遨頓時明白,於是凝神歸一,默唸心訣:「諸迷惘境,迷心迷神,身受心制,遂陷其中。去身忘心,去形忘神,心神俱無,何癡何迷?」進入希夷無我之境,果然身體一鬆,那網頓時無影無蹤;果然是迷心幻境。於是踏向「無妄」方位,驀地周遭一暗,烏雲席捲,天雷劈頂,大驚,冷不防被天雷劈中,直透腳底,自己三尺護身真元竟彷彿無物,頓時真元翻騰,口吐鮮血。

便聽無色傳音道:「此陣一切變化皆是虛幻,無心無我,可保無殃。」

雲遨趕緊收住心神,烏雲赫然消失,彷彿什麼事也無,這才緩了口氣,傳音道:「為何不早說?」

卻聽無色傳音道:「別分心,快走!」

雲遨只得依言踏位,往「蠱」走完三步。便聽無色傳音道:「這陣法有九罡,共九九八十一步,你離一罡還有五步:姤、雷二、泰、需,一罡在『景』位,用冰訣可解。」

雲遨只得收斂心神,繼續踏位,此時見紫烟那處也平靜下來,看來也是得了無色指點。

紫烟吃了幾陣虧,也明白了,不敢再造次,聽到無色傳音,只得依言踏位。憑著無色指點破了一罡,赫然身體一重,眼前幽暗渺茫,泡沫略空,彷彿落入深海之中;莫非又是幻境?心想這迷陣步步艱險,即便踏對了陣位,也有異象襲來,若非無色指點,自己連一罡都走不出。於是收斂心神,聽無色傳音破陣。

如此一行人在陣中踏位,起初是六十四卦位變換,後來還有上有下,彷彿有條無形階梯,一步對也是險象環生,一步錯更是萬劫不復。此陣是迷神幻境,雖見天雷襲體,石破天驚,也不能妄動心神,又一罡比一罡驚駭,要一路心如止水,也非易事,好在一行人早已過了脫胎無我之境,勉強能應付。

如此破了九罡,剎時景物明朗,便見星河當空,白石鋪地,方圓約有一里,在那之外沒有地面,看來是座浮島,島外飛閣錯落,都在此地之下;環顧此地,左側一座圓形大殿,正對著右方一排金鐘;原來已到了天元臺。一行人互相一看,都一身狼狽:蒼塵歪了冠,雲遨襟上沾著血,紫烟破了衣裳,只有無色毫髮無傷。

忽聽得幾人叫道:「竟然破陣而出!」「天桓九逆禁神陣能禁地神,竟能破解?」天元臺驟然一亮,十二道仙影將天元臺團團圍住,這十二人服色各異,有的身背大傘,有的頭戴斗笠,有的手持金輪,有的扛著玉杵,似乎便是開陣的守官。

蒼塵一行人看得明白:這十二人修為高出自己甚多,便是手上法器也非同小可,即便四人聯手也難脫出生天。紫烟心想方才還有陣可破,此時如何能憑修為來闖?傳音給蒼塵道:「策仙,你有什麼好主意麼?」

蒼塵也暗暗不安:自己不知對方深淺,又修為相差懸殊,便是有計只怕也引誘不上;掃視十二守官,卻見十二人氣息略帶不安,莫非心有徬徨?心想這世界少有戰爭,這十二人功力雖高,但似乎未經戰事,或許可以藉此突圍。

正盤算間,大殿那處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說道:「且慢動手!」

十二守官一愣,驚道:「老大!」那扛杵守官說道:「這些人是天外之人,恐有變異!」背傘守官說道:「他們破了天桓九逆禁神陣,絕對不可縱放!」持輪守官說道:「我們奉命鎮守十二玉樓,必定要捉拿要犯!」

便聽陣外那「老大」說道:「我知道,所以才要你們罷手。」

十二守官一愣,都說道:「老大,為何?」斗笠守官說道:「師奇分明禁止往來平等界,這些人犯禁前來,豈可不防?」

便聽那「老大」說道:「這些人修為皆不及地神,必有所憑藉,況且能破天桓九逆禁神陣,恐怕是師奇交代的貴客。」

十二守官一呆,紛紛問道:「什麼貴客?」然後聽得寶塔方向的守官驚道:「老大……」

便見大殿方向的守官讓出一道缺口,一人走了進來,那人頭頂青雲紗冠,碧玉簪,國字臉,臥蠶眉,臉色溫潤有光,雙目深邃睿智,彷彿能看穿一切,身穿藍色直襟長袍。走到一行人面前,數名守官驚道:「老大,當心啊!」

那「老大」悠然一笑,問一行人道:「不知四位天外來客如何稱呼,憑何而來?」

一行人道了名號,說有師奇所賜的破界殊華。那「老大」問道:「是尋元神的蒼塵麼?」

蒼塵、雲遨和無色一愣,點頭說道:「正是!」

那「老大」欣喜道:「果然是師奇交代的貴客!」

眾守官一愣,持輪守官問道:「師奇曾交代有貴客麼?」背傘守官說道:「我只知有天外異變,不記得有何貴客!」

那「老大」說道:「師奇果然未與諸君提及。師奇曾交代有天外來客;記得黃帝年間曾有三位天人來獻玉璧,便是他們。」

眾守官神色一變:難道他們千年前便來過此地?記得自那之後師奇便說有天外異變,於是籌建昆侖十二玉樓。看來真是貴客!扛杵守官突然一愣,說道:「老大,三位天人如何是四位?」

紫烟微微惱怒,說道:「是啦!我便是隨他們來遛躂的。」蒼塵說道:「紫烟是我們的道友。」雲遨說道:「此次隨我們來。」

那「老大」微微一笑,說道:「不惜跨界而來,必是摯交。天墉如何能怠慢?」

十二守官頓時瀉了勁,背傘守官說道:「太宇諸事都說了,便這一件瞞著我們!」扛杵守官將杵放下,說道:「好吧!天外來客老大要留,兄弟們收工吧!」十二守官紛紛收起法器,那「老大」說道:「諸位雲師辛苦了,改日再宴請諸君!」

送十二守官離去,那「老大」右手一揮,鐘聲頓時一變,五層鐘聲合一,然後說道:「四位貴客受驚了,是我宣諭不力,因此有此誤會。你們沒受傷吧?」

一行人見路上開始有動靜,才知道那鐘聲原來是警鐘。蒼塵拱手說道:「幸虧無色識得此陣,因此能平安破陣。壞了貴邦規矩,望乞恕罪。」

那「老大」說道:「你們是師奇交代的貴客,何罪之有?隨我來吧!」然後領著一行人往下層南面的天衡宮去。

天衡宮是天墉城朝會之處,浮島方一里,玉柱翠牆,碧階玄瓦,在夜裡,瓦當和階梯青光熠熠,有如玲瓏寶燈。一登上殿,殿上十二支大柱同時亮起,將大殿照得洞明。那「老大」交代先讓一行人下去休息。一行人整理了裝束,御女見紫烟破了衣衫,又拿了套衣裳給紫烟換上。

入了座,御女送上花露點心。紫烟花露,問道:「你就是這裡的城主吧!為什麼師奇與你交代,卻沒向那些守官交代?」

蒼塵說道:「紫烟道友,天墉城主便是帝嚳。」

紫烟一驚,那老大莞爾一笑,說道:「正是。你們的歷史也這般稱呼麼?」

紫烟驚道:「三皇五帝的帝嚳?」

帝嚳說道:「在黃帝之前的確有伏羲、神農、女媧,黃帝之後傳顓頊,顓頊之後便是我。你們說後來還有兩個?」

雲遨點點頭說道:「雖變了千年歷史,但這看來還是一樣的。」

蒼塵淡然一笑,說道:「未來之事,如何能知?這世界萬邦和諧,少有戰事,交通通達海內外,我們的世界雖離黃帝三千年,卻遠遠不如此地。」

帝嚳問道:「貴界是如何?」

紫烟飲了口花露,說道:「神州年年都有地方打仗,沒一刻消停的。」雲遨說道:「便和此界的外洲相似,爭權奪利,常有戰爭,百姓僅求苟活。」無色說道:「百姓常被調去打仗,田園、技藝很多都荒廢失傳了。」蒼塵說道:「雖戰爭頻仍,卻也有賢者行道立言,因此偶爾也有安樂之時。」一行人大致說了一番。

帝嚳呆呆聽著,沈思良久,長嘆口氣,說道:「我便奇怪為何神州能和睦,外洲便齟齬不斷,果然是師奇之故!」

無色說道:「聽說你常去外洲,可以教他們不要相爭啊!」

帝嚳搖搖頭,說道:「外州人與神州人差異甚大,神州人生在兼善之中,因此不知利益。外洲人生在利益之中,因此以為有利益。心生利益容易,心破利益難!我往來外洲四百多年,也只能讓他們少傷性命而已。」

蒼塵讚嘆道:「師奇在千年前教化萬邦,救了不少性命啊!」

帝嚳問道:「貴界連年征戰,無人勸解麼?」

雲遨搖頭說道:「凡事有盛必有衰,有起必有落。雖偶有大國能勸,但也有衰落之日。」蒼塵說道:「戰爭一起,少則數千,多則數百萬性命。」

帝嚳聽呆了,說道:「數百萬人……我們全神州也只有五百萬人口啊!」

紫烟說道:「諸侯爭大的,百姓爭小的,每天都出人命,故事聽得都還挺像,只是換了姓名。見多了都煩。」

帝嚳聽傻了,沈吟一陣,才說道:「聽說貴界還有天外異變?」

一行人便將南陽天缺說了,又說修羅荒漠也有天缺之事。帝嚳聽了,點點頭,沈吟不語。蒼塵問道:「聽說十二玉樓能抵禦天缺?若真能如此,可救我界百萬蒼生。」

帝嚳搖搖頭,說道:「我雖奉命接管十二玉樓,但這我確實不知。」

一行人一怔,紫烟說道:「你管的你如何不知?」

帝嚳說道:「師奇的玉樓圖高深莫測,先帝顓頊只是按圖施工,十二雲師也只知如何施展。自落成以來天地間從未有變,至於能否抵禦天外異變,只有師奇知道了。」

一行人聽呆了:玉樓究竟有多高深?本想回去也將十二玉樓建起,看來是不可能了。雲遨說道:「連你都參不透,看來前輩為此又大破了因果,先前天外傳來百工技藝,這次又天外帶來玉樓圖。」

帝嚳說道:「師奇守護蒼生,也是用心良苦,如何是因果之外?自從你們回去後,便廣布仙學,便是要了結天外異變。這十二玉樓也是集結神州數百年的巧匠所建,如何在因果之外?」

雲遨笑了笑,看來帝嚳不知天外變數。便聽紫烟問道:「不是說能將天缺攔住麼,天缺還能了結?」

帝嚳說道:「師奇確實說要了結天外異變,千年奔波不休都說是為了此事。」

紫烟說道:「這人反覆無常,了結天缺的事只怕也未必是真。」

帝嚳一怔,問道:「仙子何出此言?」

紫烟說道:「這人原本說好要幫我們的,結果我們差點被他打死了。」

帝嚳一驚,問道:「怎麼回事?」

蒼塵本來見帝嚳毫無敵意,本不想提,沒想到紫烟卻先說了;於是搶著說道:「此事說來甚是詭異,連我們也大惑不解……」一行人便將那夜遇上軒轅的事說了。

說罷,紫烟說道:「若非蒼塵道友另有奇遇,今天只怕也見不著你了。他一會說破界殊華能用,一會又說不能用,到你們這還被你們捉,這怎麼回事?」蒼塵趕緊攔著說道:「禁神陣之事只是誤會,道友莫再提起!」

帝嚳聽得疑惑,問道:「此事當真?」

紫烟說道:「我們騙你做什麼啊?」

帝嚳搖搖頭說道:「你們應該認錯人了。師奇經常記著你們,囑咐我若你們前來,必定要好好招待。如何會傷你們?」

說著,門外一人捧著一塊黑石走了進來,說道:「老大,你交代的東西取來了。」

那人頭包青巾,身穿直襟方領灰藍色長衫,左肩斜披著灰布,腳踏布鞋,粗眉平額,雙眼炯炯有神;手上那黑石形狀好似一隻長盒,一尺長,厚寬皆約半尺,打磨得光亮,雖說是石頭,看了一陣,卻看不出是何種石頭。

帝嚳欣喜,說道:「大倉正辛苦了,這東西保管了這麼久。」

大倉正說道:「老大客氣什麼,我是大倉正啊!只是這東西放在我那只生灰塵,以後終於甭撢它了。」

帝嚳接過黑石,歡喜道:「多謝你了。天這麼晚了,早點回去吧!」

大倉正說道:「反正今晚也沒事,你不介意讓我瞧瞧吧!這究竟是何物,還要加三層封印?」找了處空位坐了下來。

帝嚳說道:「既然愛卿有興致,便留下來瞧瞧吧!前面這四位是師奇交代的貴客……」將一行人引見了。

大倉正一聽是師奇交代的貴客,還是千年前獻玉璧的天人,大吃一驚,問道:「這東西是要給他們的?」

帝嚳說道:「是要給蒼塵貴客的。」

一行人也心生好奇,紫烟問道:「那是什麼東西?」

帝嚳看著黑石,搖頭說道:「我也不知,當年師奇將這交代給我,說務必要交到蒼塵貴客手上,還加了三道封印。」然後問大倉正道:「第一層封印解了?」

大倉正說道:「那當然!我不解開如何拿過來?」

帝嚳輕輕一笑,然後對著黑石結印,口中喃喃有詞,便聽得黑石「喀」的一聲,橫的出現條縫,此時看著便似黑色漆盒。帝嚳說道:「啊!原來如此。」將黑盒遞給蒼塵。

一行人起初見是塊石頭,莫名其妙,後來變成了黑盒,頓時明白:禮物必定在盒中;都湊過來看。蒼塵接過一看,黑盒正面多了塊插拴,撥開插拴,果然便打開了,揭開盒蓋,見裡面有兩顆四寸的白色方塊,看著像是玉石,卻又認不出是何種玉。雲遨等人都大惑不解;紫烟說道:「這裡還有一層封印?」

帝嚳說道:「若是蒼塵貴客,應該能解得開。」

無色和雲遨莫名其妙,師奇究竟交代了什麼東西,竟然如此慎重?紫烟催著說道:「究竟是什麼?快解開吧!」蒼塵拾起一顆方塊,忽然心頭一動,又放了回去,將寶盒蓋回,說道:「我待會再開。」

雲遨和無色一怔,頓時明白;紫烟皺眉說道:「什麼東西啊!你該不會知道了吧!」帝嚳和大倉正也正等著,聽了大失所望。大倉正說道:「究竟是什麼?」

蒼塵將黑盒收起,說道:「此時不便解封,我改日再相告。」

紫烟說道:「究竟什麼東西說不得?」

雲遨說道:「我師兄說改日在相告,你便等不得?」帝嚳也按下性子,與大倉正說道:「這是蒼塵貴客之物,我們不便強求。」

大倉正等得沒趣,說道:「好吧!好吧!」站起身來,說道:「我回家啦!」便走了出去,突然聽他在門口叫道:「唉!是師奇!您回來得剛好……哎!對,他們來了……」

蒼塵一行人心頭一跳,無色暗運真元,雲遨心起戒備;紫烟倏然起身,忽見仙光一閃,紫烟碧霞劍現形! 

帝嚳見狀,驚道:「你們做什麼?」站起身來。

蒼塵吃了一驚,知到此時絕不能魯莽,趕緊傳音讓紫烟收劍。紫烟卻傳音道:「你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,豈能大意?」

正慌亂間,門外已走來一人,白衣衫,玄玉冠,神韻悠然,與天地同氣,正是師奇!

師奇見到一行人那陣仗,一愣,然後說道:「諸君許久不見,別來無恙?」

紫烟叫道:「別假腥腥的問候,今日我們沒死,活著來見你了!」

帝嚳傳音道:「快收起來!不得無禮!」蒼塵也傳音要紫烟罷手,紫烟卻不聽。

師奇看了一行人一眼,問帝嚳道:「出了何事?」

紫烟說道:「你那日想將我們全殺了,難道你不知?」無色察覺不出敵意,一時也拿不定主意,只好說道:「我們在本世界遭您襲擊,這位道友也受了傷……」

紫烟說道:「那時你說破界殊華不准用,還大發雷霆。破界殊華分明是你賜的,這是為何?」

師奇輕輕一愣,問道:「有這等事?」

帝嚳趕緊上前,攔在中間,說道:「師奇,天外來客說曾遭您截殺,差點丟了性命。我想應該是天外來客認錯了人。」

紫烟說道:「認得蒼塵他們,又知道破界殊華,不是你又會是誰?」

師奇眉頭一凝,看著一行人問道:「那人生得如何模樣?」

紫烟說道:「當然和你一模一樣,這還需問麼?」

帝嚳說道:「那人真元如何?」

紫烟說道:「便是和你一樣,隱乎天地之間,若不是留了痕跡在石壁上,我們根本找不著。」

無色說道:「那日的痕跡確實像前輩的,嗯……好像有一點魔氣?」紫烟一聽,頓時想起,說道:「說來確實有那麼一點像破軍……」無色沈吟道:「但我們的世界誰也沒這種真元……」

師奇聽罷,沈思一陣,最後點點頭,說道:「我知道了,收起來吧!」

紫烟一愣,說道:「慢!你說『知道』,這事便了結了麼?」

蒼塵攔著說道:「事有蹊蹺,你先收起!」

紫烟一呆,猶豫一下,卻沒收劍。師奇看著紫烟,說道:「要我陪妳練練麼?」

紫烟心頭一顫,這才將碧霞劍收回。

師奇坐了下來,眾人這才回座。師奇說道:「將那日之事說了吧!」

一行人便將事情又說了一次,師奇聽罷,點頭說道:「我知道了,我會處理。」

一行人一愣,帝嚳問道:「師奇,那人不是您麼?」

師奇正拾起杯子,瞥了帝嚳一眼,說道:「是我,亦不是我。」

帝嚳一愣,問道:「此言何解?」

師奇淡然說道:「與你無關。」

帝嚳一呆,正想再問,卻聽師奇問道:「那東西,交給蒼塵了麼?」一愣,於是答道:「是!已經交給他了。」

師奇向一行人說道:「那人取走的元神我會取回,你們在此等候,往後在其他諸界也不可節外生枝。」

無色問道:「是會分裂世界麼?」

師奇手中杯子頓了一下,卻沒答話。

紫烟問道:「破界殊華到底能不能用?」

師奇飲了花露,放下杯子,說道:「不得妄用。」

紫烟說道:「不得妄用,究竟如何不得妄用?上次那事我們可沒命再來第二次。」

師奇說道:「非我交代的事,不得妄用!」將花露飲盡,說道:「都退下吧!蒼塵,你留下。」

蒼塵微微一驚,不知何事。帝嚳本還有話想問,但也不敢違逆,只好帶三人往玉瑤宮下榻。

師奇領蒼塵入了偏殿,摒退旁人,坐了下來。蒼塵正襟危坐,問道:「前輩單獨召見,敢問何事?」

師奇微微一笑,說道:「你有宿疾。」

蒼塵說道:「晚輩元神失散,當然不是全人。」

師奇說道:「你元神不和,有股少陽真元另行別脈,此事已好一陣了吧!」

蒼塵心頭一跳,呆了半晌,才道:「此事困擾晚輩已有數月,卻被前輩看了出來。」

師奇說道:「因此你用純陽本元來制衡少陽真元,若不動氣,自然安然無事,一旦動了真元,兩氣便會相耗,日積月累,你會功力盡失。」

蒼塵沈默一陣,說道:「此事晚輩也知,只是苦無良方。」

師奇說道:「倘若不使兩氣制衡,便能免去此殃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但如此少陽真元便會奪經另行別脈。」

師奇說道:「為何擔心它另行別脈?」

蒼塵一愣,回想上次發作時,自己正懊惱破軍帶元神脫逃,心雜神亂,又內傷初癒,正是本元衰弱之際;確實不能怪罪元神不和。回想起來,自己究竟為何不願用少陽真元?若非上次用銀葉沙羅療傷,還真想將少陽真元封印。想了一陣,卻答不出來。

師奇似乎看穿心事,說道:「少陽真元是你分神修行之果,也是你的真元,為何心有彼此?」

蒼塵一呆,說道:「非我心有彼此,其他元神歸體時從未有異,唯獨這少陽真元……」

師奇說道:「你分神修行四百年,那元神便不是你了?」

蒼塵一愣,似有所悟。師奇說道:「元神歸體時因果也會歸體,雖見了過往因緣,但其中精髓,你卻一時領悟不了。」

蒼塵心想:「說來竟是我尚未明白銀葉沙羅?」

師奇見了蒼塵神情,微微一笑,說道:「你還是心有彼此。我問你,涇水濁,渭水清,兩水合流時如何?」

蒼塵答道:「清濁不混,涇渭分明。」

師奇問道:「入黃河後呢?」

蒼塵說道:「皆成黃水。」

師奇問道:「入海後呢?」

蒼塵說道:「混入滄海之中,不見黃水。」

師奇問道:「如此百川入海,又如何呢?」

蒼塵恍然大悟,說道:「皆是滄海滔滔。習道者心若江海,納百川而不滿,融彼此而滔滔。」

師奇欣喜,點頭說道:「你終於悟了!」

蒼塵拜謝道:「多謝前輩指點。」

師奇見蒼塵跪拜,一愣,然後笑道:「是了!你們那年代便是如此多禮。心懷恩義又何須行禮,心無恩義,行禮亦是虛假。修行數百年,應該早知道去偽存真了吧!」

蒼塵微笑道:「前輩所言甚是。」心想眼前這前輩不厭其煩的指點,與最初在平等界白龍潭和此界千年前遇到的應是同一人。如此說來,那日襲擊的確實另有其人,但那人知道自己,又知道破界殊華,不是師奇又會是誰?

師奇微微一笑,說道:「你心有疑惑,但說無妨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且容晚輩直問。平等界,即謂諸界平等,因緣皆同,但晚輩往來諸世界,卻見有的世界天缺肆虐,有的世界卻無天缺。既然諸界平等,因緣皆同,又為何會有如此分別?」

師奇微微一頓,然後說道:「諸界平等如一,則為一界,而非諸界。現在世界有因緣離差,而生彼此,這便是世界分裂。」

蒼塵問道:「我們往來諸世界,也會分裂世界麼?」

師奇說道:「天外之人,身帶天外因果而入世界,故有因果離差,因果既偏,世界便不同了。」

蒼塵心想:這便是雲遨所說的「天外變數」?自己能往來諸世界,便是早有這些世界,卻又為何說往來諸世界會分裂歷史?難道自己元神飛入之時帶了因果?想了一陣,問道:「晚輩曾入一世界與我原世界相等,但卻無天缺。如此說來,彼此世界因天缺一分為二?」

師奇說道:「不錯,天缺也是天外因果。」

蒼塵問道:「晚輩曾入天外,天外有一人稱天外為『太宇』,稱天外飛石為『世界遺痕』,遺痕上因果斷滅,那人說是世界分裂之故。世界分裂是因果離差而有不同因緣,為何因緣不同會使世界破碎如此?」

師奇一怔,輕輕一嘆,說道:「非是因果離差,世界破碎另有其因。」

蒼塵說道:「晚輩曾落入天缺之中,那處邪魔怒嚎,天缺下邪氣流布。如此說來,太宇之中另有因果?」

師奇說道:「你猜測不錯。」

蒼塵以為有下文,等了半晌,卻沒下句,心想莫非是錯問了什麼?於是換一事問道:「晚輩曾見破軍也持破界殊華,不知藉了何種因緣?」驀地心中一動:有元神在此窺探!

師奇淡然說道:「破軍的破界殊華非我所賜。」竟不動聲色。

蒼塵見師奇沒布防,竟是默許了,既然如此,自己也不便點破;繼續問道:「欲界之中還有他人有破界殊華?」

師奇說道:「往來太宇諸界,本非欲界之人可為,此乃上三界的境界。世界分裂,本來不在於你,你只是巧合捲入這因果之中,不必自責,放心去尋元神!」

蒼塵心想:難道三清天也有紛爭?見師奇不願多談,於是說道:「晚輩還有一事請教。」

師奇說道:「還有何事?」

蒼塵便將流洲四神劍的事說了,師奇聽了,靜默一陣,說道:「我知道了。」卻沒多說。

蒼塵見師奇又不願多談,心想此事莫非也是三清天的爭端?但想流洲四神劍之事都是前輩麼?那日襲擊之人又確實另有其人……想了一陣,忽然靈機一動,問道:「晚輩斗膽再問,其他諸界之中是否也有前輩?」

師奇一呆,微微苦笑,說道:「你果然聰明!」

蒼塵暗暗心驚,此後再問什麼師奇都不再多說,只好告退。出了偏殿,隨宮人到玉瑤宮,登上第三層「虛遊園」。時已入夜,南面天空星河璀璨,西北缺一口影,是天元臺和天衡宮,環顧四周,彩光點點,滿城夜光,園內幽光點點,映著花木倩影嫵媚。腳下水晶階蜿蜒曲折,連通各房,房舍都是木構斗拱,粉牆黛瓦,與中原的相似。入了房,宮人便告退了,房內几蓆一切具備,與中原一樣,推窗見一池碧水,池後一座小亭,亭上瀑布灑落,順著亭簷淅淅而下,彷彿水簾,池水暗波蕩漾,流出園外,到下層去了;頓時興起,便前往一遊。

到池畔時,亭上多了兩道人影,一高一矮,正是無色和雲遨。見到師兄,無色驚道:「你這麼快便來了!」

蒼塵一愣,問道:「你們剛到?」拂開水簾,走進亭中。

雲遨苦笑道:「我們選個客房竟囉唆了這麼久!」無色皺眉點頭道:「他們好客吧!總之你回來剛好有房,喜歡麼?」雲遨說道:「別再問了,我們折騰夠久了。」

蒼塵頓時明白,笑了,問道:「紫烟呢?她不住這一院麼?」

無色指著一間房說道:「在那呢!她要補衣服,別人的衣服她穿不慣。」

蒼塵見那房窗裡透著光,微微一笑。雲遨說道:「對了,講學的事宮人與你說了麼?」

蒼塵問道:「講學?」

雲遨說道:「住玉瑤宮的人都能到天元臺講學,帝嚳想請你去開講。」

蒼塵一呆,說道:「我初來乍到,不熟此界,如何能講學?」

雲遨說道:「我們也這般說,」無色拍了雲遨的腰一下,說道:「還不是你說的!」然後與師兄說道:「帝嚳一直問外洲如何治理,我們方外之人如何知道?雲遨便將你說了……」

蒼塵聽明白了,微微苦笑,說道:「天元臺道學館是中神州之最啊!」

雲遨笑道:「師兄你害怕了?」

蒼塵笑了笑,說道:「你啊!不知天高地厚。」

雲遨說道:「你當天元臺是吃人的麼?」

蒼塵哈哈大笑,然後搖頭嘆息。雲遨說道:「對了,方才季吾和花仙女來過了。」

蒼塵一呆,無色說道:「他們聽到警鐘,擔心我們,從迎客驛問到玉瑤宮,見我們沒事,便走了。」雲遨說道:「季吾還說若學館無事,會來聽我們開講。」

蒼塵暗暗感動,聽到季吾的事,又笑了笑。問道:「公孫顥他們呢?」

無色說道:「季吾說他們被帝嚳召去了。」

蒼塵點點頭,心想方才有人偷窺,師奇竟未攔阻,會是何人?帝嚳公務繁忙,天墉城內也無人有這膽量,況且事關天外,若是閒雜人等,師奇必會攔阻。但公孫顥兩人也自天外而來,又獲帝嚳召見,若是他們竊聽,師奇是否會攔?

無色問道:「師奇召你是什麼事呢?」

蒼塵便將事情傳音說了。兩人聽是傳音,知道事關機密,都不敢出聲,聽師奇親傳心法,都覺得歡喜,再聽太宇之間還有其他的師奇,都暗暗心驚。雲遨傳音說道:「如此說來,那日襲擊的是另一個師奇?」

無色點點頭,傳音道:「真元不同,應該另有其人。那個師奇說我們往來諸世界,使世界分裂,但這個師奇卻說世界分裂本不在於我們……」

雲遨傳音道:「可是師兄說若無其餘諸世界,他的元神也無其他世界能去,因此世界分裂早在我們往來諸世界之前?」

無色傳音道:「可是那冠羽白鶴和銀葉沙羅牽了師兄的因果,是否也因此分出了世界?」

雲遨沈思一陣,傳音道:「且慢,這世界似乎也是因我們……帝嚳說師奇因我們開始勵精圖治……」

蒼塵傳音道:「恐怕是互相牽連,這當中應有不少因果錯置。」

雲遨傳音問道:「流洲四神劍的事不知是哪個師奇。」

蒼塵傳音道:「我問過前輩,前輩似乎不知此事。」

無色傳音道:「看來前輩尚未行此事。」雲遨傳音道:「也可能不是這個師奇所為。」蒼塵傳音道:「或是……」驀地臉色一變:莫非有好幾個師奇相繼求劍?若是如此,自己方才似乎不該問前輩。但即便自己方才不提,又於事何補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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