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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蒼塵趕緊與師父說道:「請師父速送兄弟回山!」
玄歧已將蒼塵接過,點了頭,白光一閃,已帶人出了襄國郡。湘夫人說道:「送你們一程!」神袖一揮,便將將兩人送過黃河,同時將身形一晃,追入蒼淵劍陣。
話說方才蒼淵七劍與生死判圍困智通,智通區區邪教,如何能擋得住欲界第一劍陣?轉眼便敗陣下來。護法天王等五人全數陣亡,智通嚇得磕頭求饒,連連稱「神爺」,太師威望蕩然無存。
生死判正要取魂,驀地劍陣內氣息一抖,一罡罩憑空出現,那罡罩剛烈無匹,竟將劍陣硬生生劈開,彷彿劈出了一塊異空間!
諸仙一愣,便見罡罩倏地收斂,眨眼只剩下一個人的身影:但見此人衣襟沾血,面帶微笑,笑裡藏著邪氣,頭髮微微散亂,氣息浮動,似乎剛經過激戰。
蒼淵七劍大驚:劍陣沒有闖入的跡象,此人難道憑空而生?隱靈派也嚇了一跳:此人究竟從何處冒出?生死判一見,神色大變,傳音道:「是破軍,當心!」蒼淵七劍早在謝羅山聽過此人,心頭一顫:這妖魔在平等界假冒蒼塵,又到我界封印離世仙境,但此時相貌來卻又不像蒼塵。
智通見到破軍,大喜,趕忙迎上。破軍瞥眼見到,將手一伸,一道魔氣驟然射出,直奔智通。智通叫道:「天尊救我!」往魔氣撲上,魔氣頓時穿胸而過。智通渾身一震;眾人一呆,尚未反應過來,便見魔氣一收,智通失神跌落,竟已被奪了魂魄!
眾人大駭,生死判連忙拋出生死簿,喝道:「竟敢私奪魂魄!」陰風驟起,一萬陰軍赫然現身,將破軍團團圍住。
破軍環顧四周,哈哈大笑,說道:「原來你們都在!」聲音渾厚,陣內氣息竟隨聲顫動。
蒼淵七劍一凜,趕緊變陣,便聽生死判叫道:「欲界逃犯,本官勢必將你捉拿!」緊接著旁邊一青一赤兩團異光乍現,武羅、宓妃同時現身。
武羅一現身,立刻彎弓搭箭,說道:「今天我要把你留在這裡了!」
宓妃要保護蒼塵離開,趕緊說道:「瞧你如此狼狽,看來已無容身之地!」
武羅一愣,這才發現破軍衣著不整;便聽破軍冷冷一笑,說道:「見了我不趕緊出手,莫非另有顧忌?」
正說著,煙霞驟起,湘夫人現身,宓妃會意,於是拂袖笑道:「見了我們還不快走,莫非是沒力了?」混沌中氣息一動,水簾天柱圍著破軍驟然升起。
破軍哪裡會等陣成形?冷笑道:「太宇諸妄生世界,你們地神也管不著!」同時手指輕稔。
武羅大驚,烈焰箭出弦,叫道:「莫想逃!」
便聽「叮」一聲清響,殊華罡罩驟發,烈焰箭一觸,竟彈成點點火光,濺上水簾,「嗤」的化做一片白霧;緊接著罡罩一收,破軍已不知所蹤!
武羅大怒,喝道:「追!」身後火焰一捲,畫出一道環身大符。
宓妃與湘夫人一驚,一個祭出水漫,一個化水成梭,同時攻向武羅,叫道:「慢著!」
武羅冷不防被打散了火符,身上火焰忽明忽暗,臉色十分難看,叫道:「妳們做什麼?」
宓妃說道:「地神不可擅離本界!」湘夫人說道:「要追破界殊華,不急於一時!」
武羅怒道:「都是你們太慢!」說罷,「哼」了一聲,身影驟然消失,已回了青要山。
生死判上前說道:「走脫要犯魂魄,下官失職。」
湘夫人說道:「此乃欲界之劫。魂魄生於何界便歸於何界,智通的魂魄會回來的。」
生死判向兩神行了個禮,收拾陰軍離開。蒼淵七劍沒想到破軍竟能從三神手下逃脫,都看呆了。玄華說道:「劍陣失守……」
宓妃說道:「與你們無關。這傢伙用破界殊華,能跨界來去,你們哪攔得了?」湘夫人嘆了口氣,說道:「白忙一場了。」
玄華只好收了劍陣,回到殿上,將事情與諸仙說了。諸仙都聽呆了;彼蒼塵聽是「破界殊華」,頓時醒悟,懊惱不已。凌霄說道:「勝敗乃兵家常事,道友切莫掛懷。況且我方一卒未損而傾覆邪教,也算大功。」
於是諸仙收拾離開。彼蒼塵對外宣稱智通伏誅,凡間譁然。楊廣立即下令抄殺餘黨,各地勢力也不約而同的圍剿殘眾;智通黨羽才投降諸仙,又遭追殺,死得死,逃的逃,還俗的還俗,自殺的自殺,即便僥倖逃到突厥,突厥也已聽到消息,哪裡敢收留?全部誅殺。智通邪教就此消滅殆盡。
竇建德得知鄰郡都督原來是大仙,驚出一身冷汗,趕緊派人送禮道歉。趙郡聽鄰郡的大仙都督將太師給滅了,嚇得魂都飛了,見張騏和阿史那拔咄率兵壓境,哪裡還有鬥志?房子、柏鄉兩縣接連投降,大軍挺進趙郡。
李淵父子在晉陽聽大仙大獲全勝,又驚又喜。此時李淵已藉討伐劉武周的名義徵了兩千兵力,交給長孫順德和李世民統領。但長孫順德畢竟是朝廷逃將,如何能統兵?果然讓王威和高君雅起了疑。正發愁間,傳來大仙捷報,大喜過望:此時不動,更待何時?趕緊謀劃。
王威和高君雅聽大仙捷報連傳,嚇得魂飛魄散,那日連公務也不敢辦了,趕緊回府收拾行囊,打算投奔突厥。豈料一出城門,城外竟等著一百名勇士,個個弓上弦,刀出鞘,為首一名少年身穿鎧甲,騎馬上前問道:「兩位大人意欲何往?」正是李世民!
兩人心想:「我命休矣!」王威強作鎮定,說道:「我……我與高大人出城打獵。」高君雅點頭說是。
李世民說道:「公務時間如何擅離職守?莫非是投敵!」下令將兩人逮捕。
李淵在兩人身上搜出了給突厥的信,證據確鑿,馬上斬首。隨即起兵,細數楊廣罪狀,自任大將軍,以長子李建成、次子李世民為將,三子李元吉守晉陽,率軍直撲長安。
在襄國郡,彼蒼塵代掌都督一職,撫卹百姓,沒人知道換了都督,連小翠也瞞了過去。魏衡等人聯名上書,請都督講經傳道。於是開壇說法,講經正義,告誡眾生不要追求虛妄,以防邪教再起。關東慕名而來的不下數萬,楊廣和各地諸侯也遣使朝聖,武安郡來的發現大仙便是那日的「密使」,大吃一驚,大仙入世訪查的故事不脛而走。
法會之後,彼蒼塵將都督一職交給張騏,化光而去。百姓和信眾依依不捨,從此年年祭祀,也沒有人藉著「大仙都督」之名招搖撞騙。張騏不敢自稱都督,以「代都督」之名繼續經略襄國。
彼蒼塵與雲遨、無色回到謝羅山,蒼塵也已痊癒,聽破軍脫逃,也是一愣,懊惱許久。彼蒼塵說道:「即便知道,也攔他不了。兄弟此劫要自己渡了。」
蒼塵嘆了口氣,彼蒼塵說道:「兄弟不必自責。便是有兄弟,五嶽鎖雲陣才有機緣破解。」
雲遨說道:「但想來破軍之劫也是起於我們。」蒼塵說道:「衝著我在這平等界放了個餌……」一想到此,不禁心頭一顫:不知破軍原本要使什麼計。
彼蒼塵說道:「好在有三位地神相助,讓他不能得逞。兄弟往後要小心了!」
蒼塵點點頭,沈吟不語,忽見無色神色有異,問道:「何事放心不下?」
無色一怔,搖搖頭說無事。彼蒼塵淡然說道:「那孩子和她鬧脾氣了。」
原來小翠得知無色要離開,惱怒了,賭氣不與無色說話。那日交戰,都督府壞了個殿,雖大仙都督說是小事,但不免引人猜測。小翠原本也纏著無色問,後來竟連這也忍住了,送行也不去。彼蒼塵要無色莫掛懷,但小翠只要想起無色,無色都能感應,哪能不上心頭?小翠脾氣硬,在暗處哭著,無色都知道。如此一路掛念到謝羅山。
蒼塵一聽,便猜了個大概,微微一笑,說道:「人各有因緣,你沈迷了!」
無色一怔,說道:「原來出世這麼難麼?」
雲遨說道:「出世不難,便在一念之間。」
無色頓時醒悟,笑了,說道:「我是她的過客,她也是我的過客。」
雲遨說道:「相逢必有別離,至少她那段日子有你,又何須愁苦?」
無色笑顏逐開,點頭說道:「緣如浮雲,聚散無時。既結善緣,願成善果。」
彼蒼塵說道:「怪了,我也這麼說。」怎麼自己說沒用,兄弟說便有用?
蒼塵和雲遨哈哈大笑;無色一愣,也笑了。
三人在此又盤桓了數日,與諸位道友道別,這才用破界殊華離開。
紅塵滾滾,天運濤濤,蒼塵離開後不久,張騏便平定趙郡、武安,附近縣邑陸續歸附;境內吏治清明,民生安定,邊境也無人敢犯,流民紛紛投靠,是亂世中的淨土,直到四年後天下太平,依約歸附李淵。道罡輔佐此役有功,成了龍岡城隍;其餘城隍、土地神也由晉陽城隍的靈官補任,降服各地鬼怪,避免再為邪教利用。小翠自那之後也不貪玩了,心想神仙姊姊不理睬自己,自己偏要讓上天知道,於是賭氣學習,十年後踏上江湖,當年賭氣的心思卻也淡了,遊俠四海,救濟貧民,嫉惡如仇,偶爾提劍找李世民告狀,也算一代風雲女俠。
李淵起兵後不久便攻佔長安;宇文化及在江都弒殺楊廣,率兵北上,旋即覆滅。中原群雄逐鹿,大戰連續數年,李密、王世充、竇建德等先後覆滅,最後李淵統一中原。而後李世民即位,想起當年與上仙、長孫順德和劉文靜說起開皇盛世,心中仰慕,於是勵精圖治,終於為天下開創又一代盛世。
塵緣已了,蒼塵三人捻花破界,不知此回緣牽何方。辭別故人,罡罩斷天絕地,倏然再開,又是另一處世界。
只見眼前一片虛無,天地混沌,幽冥渺茫,寂靜中似是有聲,黑暗中似是有光,無天無地,六合未明,杳冥中疑似有星,隱隱點點成串;虛無裡似乎有物,大的龐然如山,小的細如砂石,橫空飄移不定,又不知是自己飄盪,還是景物飄移;氣息虛空,沒有邪氣、靈氣,也毫無妖魔濁凡之氣。
三人呆了,天地間無論何處必有氣息,此地竟然半點氣息也無,彷彿便在罡罩之內。雲遨拍了幾下卦盤,竟半點反應也無;卦子託天地之氣,受因緣牽引,必有動靜;從未如此毫無反應,難道此地連因緣也沒有?
無色凝神探了一陣,也看不出有何機關陣法。機關陣法必有因緣相應,如此斷滅因果,絕非陣法,但若不是機關陣法,又如何能如此古怪?
蒼塵卻覺似曾相似,但一時想不起來。此時飄來一座山石,三人前去一探,身形一動,便好似有物牽引,竟被吸到石上。這石遠看晦暗無光,一站到石上,景物頓時明朗,彷彿點了盞燈,四周見得幾許枯草,幾塊磚石,沿著碎磚尋去,便見一片殘牆,殘牆後面一片黑暗,黑暗連到地面,彷彿隱約當中有一道界線,界線之前景物分明,界線之後虛空混沌,彷彿根本不存在。伸手往虛空中一伸,那截手也消失無蹤,彷彿被虛空吞噬,趕緊收回,卻又一點異狀也無。抬頭望天,天上一片黑暗,彷彿空洞,無光無月,卻能看清周遭景色,非常詭異。
三人探了一陣,這座山石彷彿一塊遺跡,地方不大,一眼便能望盡,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去,盡頭都是一片黑暗虛無,好似遺跡存在於虛空之中。
雲遨拍了拍卦盤,說道:「這裡的因緣……斷了。」
蒼塵問道:「斷了?什麼意思?」
雲遨說道:「此處本有因緣,但卻被強硬切斷。」
蒼塵與無色一怔:凡物必有因果,天地間竟有物能切斷因果?沈思一陣,蒼塵說道:「莫非是……天外?」
雲遨一呆,無色問道:「天缺之外?」
蒼塵說道:「沙羅洲天缺再開時,我被拋出天缺,那處景色與此地有幾分相似,但比此地更為險惡,空無一物,鬼哭神號。」
雲遨與無色抬頭望天,見天上空洞無物,真有如天缺,但天缺是天上開了道口,此地卻是在虛空之中。
驀地一聲音說道:「因緣既斷,當然望之無物。」聲音低平,毫無音調高低,每個字音都一樣長短,彷彿不是人的聲音。
三人微微一驚,尋聲望去,見一人站在斷牆前,身穿白底黃紋短衫,外罩對襟寬袖長衣,頭戴黑色鹿角狀的帽子,黑髮長鬚,面色偏白,眼睛深邃空洞。那地方剛才明明沒人,此人便好似憑空出現,雖有身形,卻幾乎沒有氣息;心想軒轅師奇是氣合天地,冥府之人是死寂之氣,此人卻是虛無,彷彿不屬於任何一界。
便見那人口形微動,送出一串聲音:「此地已無有因緣,你們如何來到此地?」除了嘴以外,臉上肌肉都無動作,看起來非常詭異。
雲遨說道:「我們用破界殊華來到此境,請問這是何處?此地為何斷絕因緣?」
那人連頭也不動,只有眼珠往雲遨處一轉,說道:「你問題太多了。」
雲遨一怔,難道眼前這「人」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?無色說道:「請問長老,此地是何處?」
那人說道:「此地是太宇。」
三人一怔,雲遨問道:「是天神鎮守的太宇經緯麼?」
那人說道:「是太宇,但已無經緯。」
無色問道:「『已無經緯』,是說以前有麼?」
那人說道:「此地已無『以前』。」
三人一愣:難道是說這地方沒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?無色問道:「這塊遺跡是……?」
那人說道:「是世界遺痕。」
三人一愣;雲遨問道:「什麼是世界遺痕?」
那人說道:「你們六天諸世界之人,卻持神器往來諸世界,妄動因果,最終使世界分裂。」
三人一呆,記得軒轅師奇囑咐不可濫用,黑白無常又說會使歷史分裂,難道便是指這個?雲遨問道:「妄動因果,會讓世界分裂,因緣斷滅麼?」
那人說道:「你們拿了破界殊華,既種此因,必有此果。」
三人傻了;那人又道:「因果既定,你們只能節制,以免再妄生世界。」說罷,人影一淡,隨即消失。
三人看著那人消失之處,心中諸多疑惑:破界殊華是軒轅師奇託緣給的,師兄要找元神,勢必得用破界殊華,但當初師兄元神失落各界,也是因為身上有破界殊華。難道一切開端便是軒轅師奇?但天缺又是因為何事?為何破軍也會有破界殊華?
沈思良久,雲遨問道:「為何破界殊華引我們到此地?」
蒼塵也覺奇怪,方才觸動破界殊華時,只想找元神的線索,卻怎會來此?不禁又想起誤入太古那回,難道是軒轅師奇有意牽引?沈思一陣,說道:「此事多想無益,日後有機緣再去追吧!」
於是三人用破界殊華離開。罡罩再開,天地明朗,曠野數十里,百草蕭蕭,遠山茫茫。又回到天地之間。雲遨拍拍卦盤,說道:「我們回到老家了,只過了三日。」
三人微微一笑:遊走諸世界,以為匆匆半載,回頭卻只有三日,真好比黃梁一夢。
雲遨問道:「要回謝羅山麼?」
蒼塵微笑說道:「不必!我在兄弟那處已歇息夠了。」
雲遨笑道:「你是休息了,我可是才忙完襄國郡的事。」
無色微微驚訝,問道:「啊!你累了麼?」
雲遨扶著額頭說道:「思慮傷神,案牘勞形。」
無色上下打量雲遨好一陣,納悶的道:「你好好的,沒事啊!」
雲遨搖搖頭,說道:「驚駭傷魂,勞體傷魄。」
無色滿是不解,說道:「什麼事嚇著你了?打仗也沒你出戰啊?」
蒼塵卻笑了,說道:「久坐傷肉,久行傷骨。」
雲遨點頭說道:「對啊!走了千萬里路,忙了這麼多事。」
蒼塵笑道:「身心神形俱傷,」雲遨說道:「對對對!我們回去休息吧!」
無色莫名其妙,蒼塵續道:「那麼你自己便回去吧!」
雲遨一呆,蒼塵笑道:「有話直說,何必拐彎抹角?」
雲遨一愣,笑了,說道:「出來三日,該回去和師父稟報了。」
兩人笑了:便這點事?蒼塵說道:「先前不是稟報過了麼?」
雲遨頓了一下,說道:「我回去拿個東西,去去便來。」竟馬上改口。
兩人笑了。送走了雲遨,無色說道:「原來是忘東西,拐了這麼大的彎。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他走到哪算到哪,怎可能忘了東西?」
無色頓時明白,笑了,說道:「不知又再打什麼鬼主意。算了這麼多年也不膩!」
蒼塵說道:「這也是興致。數百年始終如一,也是難得。」
無色笑道:「他不過偶爾起個卦。你可是天天練武呢。華景天天下田,也不見你煩!」
蒼塵輕輕笑了,說道:「練武修武德,耕田耕心田。」
無色說道:「是吧!你也有理由。他如果在這,也能說出一番道理來。」
蒼塵說道:「雖有道理,預知人之禍福,也是罣礙。」
無色頭一歪,問道:「這也礙心?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你想:若知此人將墮無底深淵,卻不能阻止,豈不徒增煩惱?」
無色想起龍岡城外帶兵圍破廟的郭俊,自己和雲遨明知此人不得善終,卻還是讓他回鄉;點了點頭,說道:「確實。」
蒼塵說道:「君子學《易》而知禍福,趨吉避凶,但因果業報豈能說避就避的?」
無色說道:「確實!因果循環,善惡必報。但也不是改不了的吧?那世界的張三便多了三日壽命。」
蒼塵說道:「張三是因我們和姜正陽之緣,若無智通,也無如此結果。」
無色說道:「那不便改了麼?這世界的小翠仍住在本家呢。」
蒼塵說道:「你說的是氣運。氣運能變,天命卻不會變。天命先天,氣運後天。便說我那世界的兄弟,雖無天缺,卻也上了謝羅山。這便是天命。後天氣運便是因緣果報:行善種善根,日後成善緣,行惡種惡根,日後成惡報。所以天命生註定,禍福自可修。」
無色說道:「先前你說果報不能避,這時卻又說禍福可求?」
蒼塵說道:「便說沙羅洲吧!拘彌和巫隹謀取銀葉,這便是因,天缺之氣湧現,這便是果,因果相連不可避!但若知惡果,不貪銀葉,便能避開此劫。沙羅洲民廣結善緣,雖化為廢墟,但往來行商都樂意相助,這便是福……」突然體內一氣上衝,忍不住身體一晃,趕緊摀著胸口盤腿坐下。
無色大吃一驚,見那股少陽真元在體內走竄,竟引得師兄全身顫抖;先前沙羅樹魂歸體後師兄便一直真元失和,只是因為本元豐沛,所以數月來相安無事,但不知為何竟在此時爆發。趕緊拋出五蘊彩綾,化做彩雲仙帳,盤腿坐下,從師兄背後送入混沌真元;不料手一觸,那處真元驟然亂竄;吃了一驚,此時聽師兄傳音道:「別動!」連忙收手;便見那股少陽真元亂竄,竟引得師兄本元也隱隱不安;此時若送入真元,體內便有三股真元,功體勢必大亂;只好在一旁為師兄護法。
便見師兄額頭漸漸出汗,再過一陣,頭頂竟蒸出煙來,臉色一會青一會赤,少陽真元竟攪得本元也開始亂行;暗暗心驚:知道是真元相爭,若不救治,恐怕會散功而亡!一時也管不了許多了,趕緊手搭後心,用混沌真元守住師兄本元,同時小口輕吟,唱出一曲仙音。
妙音如泉,仙曲若風,彩雲仙帳內浮出一道道五彩煙霞,片片如幕,隨著歌聲交錯流轉,映得帳外光怪陸離,百草萌發。
便見師兄臉色逐漸恢復平靜,額上惡汗蒸入煙霞中,神色轉為平和;已過了險境,於是收回真元。
半個時辰後,蒼塵吁出一口惡氣,站起身來。無色也將五蘊彩綾收回。蒼塵見四周百草欣欣向榮,暗暗心驚;方才只注意體內真元相搏,外界的事渾然不知;轉頭看無色,見她發現自己在看她,馬上裝成無事;不禁一笑。
無色問道:「好些了麼?」方才只是將兩股真元導回經脈,但真元仍然是兩股,遲早會再發作。
蒼塵說道:「大招是不能發了,這路上若有事,你先替我擋擋吧!」沙羅樹的少陽真元不弱,若本元不足便不能壓制,這陣子真元要節制使用了。見無色神情,淡淡一笑,說道:「我無事。」心想:「方才真該聽雲遨的,回山與師父參詳。」指著那片碧草,說道:「不知方才有沒有九尾來過。」
無色笑了,想起上次在太古拋出五蘊彩綾,竟引靈獸圍觀;說道:「好在這附近沒人呢。」
蒼塵微笑道:「哎呀!那便麻煩大了,智通的小輩會過來啊!」
說著,東面氣息一動,真有人飛了過來!兩人心想:「怎麼這麼巧?」忽然心中一顫,連忙閃身避開。
驀地光華驟發,五道仙氣往蒼塵的殘影捲去,轟然一聲巨響,地面劇震,煙塵蔽空;空中一人喊道:「逆賊莫走!」瞥見一里外閃過兩道仙光,叫道:「在那裡!」另一人叫道:「追!」劍訣一轉,五道劍氣往蒼塵兩人撲將上去。
蒼塵兩人一驚:這五人只有一人功力在自己之下,其餘四人修為或高或低,都不好對付,但見那真元似乎是熟人;連忙叫道:「且慢,出了何事?」
但見五光奔騰,撲勢不減反增,兩人只好再避;這匆匆一瞥,認出是蒼淵派的封豕、朱卷、嵩山派的素玉、昆吾赤華派的晏谿和他弟子堯牯。五人在平等界誅智通一戰中都曾出戰,怎麼這世界才過了三日便成了仇人?
五人殺氣騰騰,攻勢凌厲。便聽晏谿叫道:「妖孽莫逃!」封豕叫道:「能斷天劍峰,還逃什麼?」素玉叫道:「竟然毀我嵩山!」
蒼塵兩人暗暗心驚:莫非是破軍?蒼淵天劍峰以山勢陡峻如劍得名,蒼淵劍派便在天劍峰之上,破軍究竟闖了什麼禍?蒼塵叫道:「是否有個長得像我的人傷了貴門派?」那日紫烟也認錯,難道這些道友前輩也黑白不分了?兩人御風狂奔,耳旁風聲如吼,地面景物滾滾飛逝,但覺身後霹靂逼人,竟震得景物陣陣顫動。
五人越追越怒,晏谿叫道:「那日便是你,休想抵賴!」堯牯叫道:「你昨天闖了我們赤華,若非師叔祖出面,我們便要死在你手上!」晏谿說道:「也不知你哪來的能耐,竟連師叔也受傷閉關了!」封豕說道:「偷襲我們蒼淵七劍,還將掌門師伯打成重傷!」
蒼塵兩人越聽越驚,無色說道:「你們認錯人了,我師兄怎可能獨闖赤華?」蒼塵說道:「我蒼塵本領再大也不可能打傷地神。」無色說道:「蒼淵劍陣是欲界第一殺陣,我師兄怎可能破得了?」
朱卷叫道:「你自忖殺不了,所以直接偷襲,殺了我四師伯!」封豕說道:「還傷了掌門師伯,靠著你的『九式』遁走,你難道忘了麼?」
蒼塵暗暗叫苦:蒼淵七劍可是老前輩,修為都在自己十倍之上,自己「九式」雖也是四大殺陣之一,但絕對傷不了他們。破軍究竟道行多深?說道:「前日有人奪我元神冒充我,你們認清楚!」無色說道:「你們冷靜點,你見我師兄像入魔麼?」
素玉叫道:「昨日你一招奪我師叔元神,使的便是『九式』!」
兩人聽又有道友遇難,暗暗心驚。蒼塵問道:「那人是否九劍串成一股?」
封豕叫道:「是又如何!」
蒼塵兩人心道:「果然是破軍!」蒼塵說道:「我『九式』九劍各有作用,九劍串成一股,不是我的『九式』。」
五人一愣,蒼淵七劍、赤華晏谿見識過蒼塵『九式』,但其他人都是只聞其名,從未領教。堯牯叫道:「『九式』九劍千變萬化,你難道不會做『一字長蛇陣』?那日分明是你,莫要狡辯!」此話一出,封豕、朱卷和素玉大怒,追著蒼塵大罵。
蒼塵見有理說不清,說道:「那人先奪我策仙元神,冒充我攪亂欲界,不知有何陰謀。若你們真假不分,來圍攻我,豈不中了他的計策?」
五人一愣,追勢頓時緩了;晏谿叫道:「是真是假,真君豈會不知?不然你說這三日去了何處?」
兩人一愣:難道武羅也錯認?但想依祂性情,恐怕是弄不清楚自己是誰。蒼塵說道:「我元神失散,正在找尋。」
朱卷說道:「此事轟動欲界,你難道找不到他麼?裝作不知,分明有詐!」說罷,發招撲上。
素玉、封豕、堯牯出劍相助,忽然前方霞光乍現,五蘊彩綾竟將四人聯招擋住,迸出漫天華彩;五人一愣,霞光未散,聽得蒼塵殘音道:「此事多有誤會,不敢多傷和氣,待捉拿真兇,再說分明!」話音落下,霞光消散,兩人已不知去向。
堯牯說道:「可惡,又讓他逃了!」封豕叫道:「分頭去找!」說著,五彩貫天,五人化光而去。
蒼塵兩人遁走,見五人走遠,無色這才收回五蘊彩綾,驚魂未定,好在方才那擊晏谿前輩顧及前輩身份,並未出手,否則恐怕攔不下來。說道:「沒想到才三天便出了這麼大的事。」
蒼塵沈默不語;三日前自己記憶未復,便因此大意了。無色說道:「我們還是回山吧!這時應該還追上雲遨。」
蒼塵搖搖手道:「不可!不能回去。」
無色一呆,蒼塵說道:「現在道友們肯定在路上列隊歡迎我了。」
無色被逗笑了,問道:「那麼要去哪?」
蒼塵說道:「回剛才那地方。」無色一驚,蒼塵說道:「他們肯定往遠處搜了,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回去。」
無色噗嗤一笑,兩人於是回到剛才之處,見附近正好有一座城,索性便前去逛逛。走到城下,見城門上寫著「晉陽」兩字;不禁笑了:怎麼又是這?第一回去平等界時進的便是這座城,那時蒼塵差點欠錢走不開;第二回來時是帶著張老三尋親,後來便進了唐國府;這次回來沒料想又是這座城!
雲遨不在,沒錢買東西,兩人便隨意走走,不知不覺又轉進市場。市場裡南北雜貨,西域商販應有盡有,耍雜技的、唱歌舞的、賣武藝的,把市場吵得好熱鬧;平等界的那間茶棧在此地也成了當鋪;掌櫃見外面有道長指指點點,暗暗奇怪,以為是哪裡風水不對。路人說這店鋪以前也是茶棧,茶老闆得罪了地痞,發配邊疆了。回到街上,見熱鬧中還有賣祖傳寶的、賣身的,還有乞丐流民、小偷搶匪;已是亂世景象。
突然見到一攤子人山人海,遠遠看人頭攢動,攤上一面旗,旗上寫著「周」字,又畫了張花餅;人群裡有人喊道:「吉祥蓋花餅,一枚十文錢,別爭,莫搶,小周桿著呢!要什麼?龍鳳呈祥?有有有!」竟然正是賣餅周家!
兩人沒想到會在此處遇上小周,便在邊上看。見攤上兩人,一人生得高瘦,留著山羊鬍,方才喊的便是他,正在與客人收錢;另一人下巴一縷被燻捲的鬍子,身形消瘦,相貌老實,在鍋旁桿著忙,蓋花木模和鐵鍋一刻也閒不得;正是小周!再看那餅,餅有兩種:一種白餅,一枚一文錢,一種蓋花餅,一枚十文錢,都燒著龍鳳呈祥、花團錦簇一類的圖樣,凸處略焦,便將凹處露了白,如此棕白兩色,將整幅圖映出,每片都烤得漂亮勻襯。買回去供佛祭祖多適合啊?人人都買上數枚,富貴人家更買個百來枚。
此時將近傍晚,人潮漸稀;周家兄弟這時也發現兩人,小周便偷閒出來招呼,擦著手上前問道:「道長,要兩枚麼?」
蒼塵微笑道:「生意變這麼好啊!」
小周一愣,說道:「哎?道長您變真多啊,我都認不出來了。」心想:是老客戶麼,怎麼沒印象?
蒼塵笑而不答,無色說道:「你這圖也燒漂亮了。」蒼塵說道:「以前燒那生肖,圖案還糊了。」無色說道:「一枚三文錢,還賣不掉。」
小周聽傻了,這小姑娘眼看才十多歲,怎麼說的是十幾年前的事?說道:「哎!道長,您真是太久沒來了!那時還真是……」哈哈一陣笑,笑聲夾著滄桑,續道:「都勸我別搞花樣了,作夢也想不到有今天啊!道長您老客人,小周送您幾片吧!」
蒼塵搖搖手說道:「不必!你這也是功夫,別人便是學了,哪有這麼深的味?一枚十文錢,值得。」
這時大周也來了,說道:「家裡沒錢學雕刻,他心裡老是掛念著。」拍拍小周,笑道:「蓋花餅不好麼,能吃啊!」
小周苦笑一下,說道:「若當年有錢拜師,那些官人們炫耀的東西便是我小周的了。」
大周笑著斥責道:「你便是愛說這,現在娘娘也吃我們的餅呢!」
蒼塵說道:「賣餅有何不好?現在令兄也在家,家人也團聚。」無色點頭說道:「當年若拜師學藝,天天做官爺的玩意,家裡有事恐怕也沒法回來了。」
周家兄弟一呆,只覺道長此言另有深意,趕緊謝了指點,送兩人離開。看著兩人的背影,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。小周問道:「大哥,我們有這客人麼?」
大周搔搔腦袋,說道:「想不起來啊!」
小周回攤上收拾,說道:「我說,我們會不會遇到神仙了?」
大周笑道:「聽你在說夢話!」
說著,天空一閃,兩人猛然回頭,卻見上空一道彩霞,彩霞中五光流轉,眨眼不見;絕不是晚霞!兩人大驚。
原來蒼塵兩人才走遠,便有攻勢奔來,市場人多,怎能不接?趕緊攔下攻勢,挪移出城,回頭一瞥,見一粉紅色人影夾著花瓣撲來,竟是紫烟!本來蒼塵算準道友互通消息,不會尋到此處;偏偏紫烟誰也不打招呼,竟然撞了正著。
遠近商販見異光乍現,緊接著天上大放異彩,都吃了一驚,議論紛紛。便見那彩霞才消退,天上又出現一抹紅霞,然後兩道霹靂,轟得叱吒響;全城都奔出門看。便見天上一會青一會白,一團光才消失,馬上又炸出一團,有花舞,有金印,有彩霞,有雲帳,熱鬧非凡;但見那光總是一個出在前,一個追在後,如此從城南追到城北,然後往西北遠去。
城南百姓離得近,見天上似乎有人,奔在前方的是仙人和玉女;追在後面的好像是個仙女;雙方在天上不知在喊什麼,只見前後互相發著仙術跑。有人便說是神仙在遊戲,有人便說是神仙在吵架,還有人說那仙女是前面那仙人的媳婦,要討回孩子;一時謠言紛飛,各編故事;見前面仙人快被追上,拍手叫好;見後面那仙女撲空,氣得捶手頓足。如此見法術一往一來,漸漸追到西北,終於望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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