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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法酒後殺了掌燈護法廣慧,莫都督隨後斬了蔡括,全郡震驚。楊家頓時慌了,眼見妙法難逃死罪,楊氏宗長楊頡趕緊賄賂;廣慧門徒擔心徇私枉法,輕放了兇手,也急忙拜訪都督。豈料雙方的禮物都督都不收,反而重新判了幾件冤案,鐵面無私,斷案神準。楊家嚇得魂飛魄散,廣慧門徒暗暗欣喜。
楊詰見大事不妙,只好去求廣慈;廣慈說道:「這姓莫的妖孽不敬太師,暗算聖徒,本總管差點也被捲入。本總管一定上報太師,誅滅此魔!」
廣慧首徒滅空也登門拜訪,說道:「聽說總管師伯想讓都督釋放妙法師弟。國有國法,教有教條,掌燈使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師父,即便上報太師,也是死罪。如今治掌燈使死罪之人不是太師,總管師伯便要徇私枉法麼?」
廣慈說道:「你以為都督真的是秉公執法麼?掌燈使一殺了護法,便有刀斧手湧入,這分明是埋伏!都督竟敢暗算本總管,目無太師,膽大包天,你卻要和這妖孽合作?」
滅空說道:「總管師伯此言差矣!掌燈使品行頑劣,遲早生禍。太師護國佑民,我們不為民除害,難道還要繼續養虎為患?」
廣慈說道:「都督本來便是衝著我們來的,你若幫著他辦了掌燈使,改天他就來辦我們!」
滅空說道:「此事尚且可議,何況太師要我們不可躁進,請總管大人再三考慮,不要違背太師法旨。」
廣慈說道:「自從出了那預言,太師便性情大變,陰謀起義,哪裡管得到這小事?我們得設法自保,不要讓這妖孽趁虛而入!」
滅空聽師伯執意如此,說道:「師侄才德不足,請師伯恕罪。」告退離開。
佈道院惶恐期間,百姓欣鼓舞,新都督辦了郡內兩大惡霸,斷獄如神,誰不歡喜?只要聽都督出行,便夾道歡迎、攔駕告狀。
郡官見都督不先討好師父,反而先拿師父們開刀,都幸災樂禍。這日主簿裴原被都督召去,莫都督和封先生坐在堂上,都督問道:「退還租調一事,辦得如何?」
裴原答道:「本縣歲入十五萬八千一百三十二石糧、十二萬七千零一十二匹布,已退還了七成。」
雲遨在一旁聽了,暗暗偷笑。蒼塵看著帳目,問道:「分毫不差?」
裴原暗暗吃驚,沒想到都督會親自查帳,頓了一下,說道:「是!分毫不差。」
蒼塵將帳目對著裴原一扔,怒道:「歲入糧十五萬八千一百三十二石、布十二萬七千零一十二匹,府庫提撥十五萬八千五百整石糧,十二萬七千三百整匹布,發放七成,竟只有三萬四千三百一十五石糧、兩萬六千二百二十八匹布到百姓手上。那七成的七萬六千三百七十七石糧、六萬兩千六百八十匹布到哪裡去了?」
裴原被帳目扔了一臉,惶恐的說道:「秉都督,這、這……這是倉曹的事……」話未說完,便聽都督罵道:「倉曹的帳本你主簿看都不看麼?召倉曹來!」
不久倉曹來了,蒼塵拿著帳目對著倉曹一問,倉曹嚇出一身冷汗,連忙推託道:「出庫幾經轉手,總……總有損耗。」
蒼塵問道:「能損多少?」
裴原一臉幸災樂禍,倉曹沈吟一陣,說道:「米糧十損其六成九分,布帛十損其七成五毫。」還算算得快。
雲遨也看不下去了,說道:「胡說!本縣米糧入庫,十損三毫,旱季陸運,每十里十損七毫,雨季陸運,每十里十損六分八毫。本境放糧,如何能十損六成九分?」
倉曹大驚,沒想到遇到行家;雲遨續道:「布帛損耗更少,要我數給你聽麼?」
倉曹大汗淋漓,磕頭說道:「都督饒命!」
蒼塵拍案怒道:「一卷混帳!來人,押下!」
裴原暗暗發笑;卻聽都督又道:「帳本數目相差甚巨,豈有不知之理!你怠忽職守,知情不報。來人,押下!」
裴原大驚,大喊冤枉,被拖了下去。蒼塵免了兩人官,雲遨說道:「這年頭烏煙瘴氣,貪贓枉法的不只這兩人吧!」
蒼塵說道:「我知道,所以這兩天便讓張騏推薦人才。」
雲遨驚道:「師兄,你……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前朝舊官當然要好好照顧一陣,不然那四縣如何肯歸降?」
雲遨笑道:「哇!師兄你……我都不知你這麼老奸巨猾。」
蒼塵說道:「我已經三令五申,這些人還要犯事,老百姓都告到我這來了。」看著兩顆官印,然後看著雲遨,說道:「想不到你連糧秣損耗都這般清楚。」
雲遨說道:「唉!你說這,記得有一陣子把糧秣運到邊疆能換軍爵,他們都是這麼算的。」
蒼塵笑道:「你算命卻連這也知道?」
雲遨笑道:「道上朋友多啊!」
蒼塵笑了,說道:「好!這事便交給你吧!」
雲遨一愣,問道:「什麼事?」
蒼塵說道:「都督府長史給你做,幫我將貪走的錢財追回。」
雲遨一呆,說道:「等等!我花錢如流水,你讓我管錢?」
蒼塵說道:「長史不管錢。」
雲遨一愣,這才反應過來:都督府長史便是都督的幫手,哈哈一笑,笑道:「好嘛!這種事果然到我頭上了。追討嘛,小意思!」
蒼塵續道:「然後少給老百姓的都補回去。」
雲遨笑著說道:「簡單!還有呢?」
蒼塵說道:「去府庫提五千兩黃金。」
雲遨笑道:「這算事麼?這五千兩何用?」
蒼塵說道:「到時便知。」
雲遨哈哈一笑。蒼塵發了道公文,讓雲遨去處理了,然後將張騏和長孫祁召來。
兩人來時,見都督正畫著圖;蒼塵邊畫邊說道:「聽說內丘有賊?」
兩人一愣:內丘縣尚未歸附,都督管那處有賊無賊?但既然問了,兩人也只能回答。長孫祁說道:「稟都督:有個突厥人名叫阿史那拔咄,常帶兩千騎兵在趙郡和我郡邊界劫掠。」張騏說道:「此人仗藉著突厥勢力在關東劫掠,飄忽不定,一出兵就跑,一退兵又來。連魏刀兒都忌他三分。」長孫祁續道:「手下突厥騎兵個個能騎善射。最近魏刀兒用兵於趙,趙將無暇他顧,因此此人多往趙郡而去,有時便會進犯內丘。」
蒼塵畫筆不停,問道:「必經之處知道麼?」
長孫祁說道:「內丘多山,騎兵能走的路不多。」張騏說道:「我部署有當地人,如需用兵,可以帶路。」
蒼塵數筆畫完,擱筆說道:「吾有一計,你們依此圖,在必經之路上如此這般……」將計策說了。
兩人觀圖聽罷,讚嘆妙計。蒼塵問道:「兩位愛將需多少人?」
長孫祁說道:「兩千突厥兵,我軍如有兩千五百人,應能險勝。」
張騏看了長孫祁一眼:我軍只有三千人,兩千五百人去內丘,剩五百人守城?於是說道:「依末將之見,一千人足矣!」
長孫祁看了張騏一眼:對方可是突厥,我軍兩倍於突厥都不一定能勝,此人也太誇口!張騏瞄了長孫祁一眼,說道:「此計以奇致勝,阿史那拔咄忽入陷阱,必然大亂,我軍趁機殺入,定能取勝!」
蒼塵說道:「便依司馬所言!」於是以張騏為主將,長孫祁為副將,領一千兵馬往內丘埋伏。
張騏帶著一千兵馬出發,沿途招募兵卒,到了內丘,已有一千五百餘人。此時先派人與內丘縣尉說道:「聽說內丘有賊名叫阿史那拔咄,都督特別出兵剿滅此賊。內丘如能出兵相助,那是最好,不然,也可隔山觀鬥,我軍若勝,於貴縣有益無損,我軍若敗,也不損貴縣分毫。若不權衡厲害,貿然進擊我軍,貴縣恐怕要多一大患。」
內丘縣尉自忖打不過阿史那拔咄,也打不過張騏,更敵不過兩軍夾擊,只好兩不相幫。於是張騏擇地駐紮,鑿地砍樹,埋設陷阱。
龍岡城內,莫都督一日之內便撤換了一批官員,震驚全郡,這些新官不知是哪裡訪查出來的,有些聽都沒聽過,但竟都是賢才。百姓又驚又喜,都稱都督「用人神準」;那都督新任命的封長史也是厲害角色,一到任便四處拜訪官吏,說他何時何地貪了多少銀兩,數目無不精準,嚇得貪官趕緊歸還,三日內便將混漲解決。旗下數縣氣象一新,官吏不敢貪財,宵小不敢作惡,善民歡欣鼓舞,貪官愁眉苦臉,惡棍懷恨在心。楊詰便藉機邀請郡內貪官惡霸,暗中謀劃。
話說小翠回到龍岡城後,天天在府內讀書習武,沒幾天便覺得無聊了,不時便偷溜出去,反正府裡誰也逮不著。這日做完功課,又偷溜出房,在府裡亂鑽,忽然發現東二小門外有兩人在說話,湊著縫一看,是妙法的堂弟楊虎和廣慈的門客韋煥。這兩人最近經常在圍牆外探頭探腦,這日不知又要來打什麼主意。
便聽楊虎說道:「這姓莫的肯定不是普通人!」
韋煥說道:「莫凡這傢伙出現得也太過碰巧,太師才發兵埋伏破廟,這姓莫的當晚便從破廟奪兵殺回。我猜此人即便不是天外魔魁,也是野道妖孽。」
小翠暗暗心驚;便聽楊虎說道:「韋兄所言不錯!我聽說這姓莫的能不吃飯,只喝茶,恐怕已有辟穀的境界!」
韋煥微微一驚,說道:「楊兄何來的消息?」
楊虎說道:「這姓莫的用的奴僕都是以前城內乞丐,我便覺得奇怪,什麼人不用竟用乞丐?這幫乞丐也對這姓莫的忠心耿耿,一句也不敢透露;當中絕對有鬼!但豈有不透風的紙?這都督府難道只有這群人出入麼?」
韋煥拱手笑道:「楊兄弟心思果然細,這府裡進進出出的雜役多了!你買通了誰?」
楊虎說道:「挑糞的、糊牆的、挑菜的、賣肉的……我都買了。果然那挑菜肉的便透露了消息:說府裡的酒菜都是奴僕吃的,從未聽說都督吃什麼。我便聽出了意思,你想想:你聽過都督請誰吃飯麼?」
韋煥眼珠咕嚕一轉,說道:「還是楊兄弟精明!如此一來,這姓莫的能敢藐視太師,陷害掌燈使和護法,一切便明白了!」
小翠這時若無其事的走了過來。楊虎和韋煥一見大喜,韋煥說道:「倩倩小姑娘,妳來得正巧!」
小翠裝作一副歡喜模樣,說道:「韋大哥,虎爺,你們兩個怎麼都在這?要給我什麼新鮮玩意麼?」
楊虎笑道:「金釵銀飾妳都有了,阿虎很笨,不知道妳還要什麼?」
小翠說道:「我今日又學了兩招,陪我練練,好麼?」
楊虎一臉淫笑,說道:「這有什麼難的?」
韋煥說道:「在那之前,我們想問你一點事。」
小翠說道:「做什麼那麼見外?給了我那麼多新鮮玩意,還要拐彎說話?」
兩人笑了,韋煥說道:「妳說……都督是不是會什麼道術法術?」
小翠裝作生氣的說道:「你們討厭我家主公,便說我家主公是野道。不跟你們說話了!」掉頭便要走。
兩人趕緊賠禮,小翠這才回頭。楊虎說道:「最近有謠言說都督是野道,我們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意思。」
小翠說道:「說來說去又說是野道,你們到底吃了什麼藥?」
楊虎說道:「沒聽說都督請誰吃飯,又聽說府裡吃的也少,所以……」
小翠叫道:「所以你們猜我家主公不吃飯?那天不是請大家吃了,你們沒幾歲便這般忘性!」
兩人一呆,確實如此,頭天請了郡官,外出回來又請了師父,吃不吃飯,大家可是親眼見過;楊虎說道:「可是聽說府裡平常伙食少……」
小翠厭煩的道:「這年頭天下大亂,主公又免了租稅,不省吃儉用哪裡有錢打仗?嫌吃的少,你繳稅啊!」
兩人心想真有道理。韋煥說道:「但都督斷案也太神,也沒聽說他打聽什麼,竟然什麼都知道。」
小翠說道:「主公修的是儒家心法,養天那什麼氣,學古時候那什麼人……」
韋煥笑道:「養天地正氣,法古今完人。」
小翠說道:「對!養天地正氣,法古今完人,所以才能判案這麼明白,知道誰該當什麼官。你們沒知識,硬說別人是妖法!」
竟被這讀書沒幾天的姑娘說沒知識,兩人哭笑不得。楊虎說道:「妳見過都督練功麼?」
小翠說道:「見過啊!刀槍劍戟,常在院子裡練呢。」
楊虎說道:「不是,我是問在房裡的。」
小翠一愣,問道:「房裡能練功麼?」
韋煥說道:「盤腿觀心,吸精吐納之類。」
小翠問道:「盤什麼雞精土辣,雞成精了,土會辣麼?」
兩人哭笑不得,韋煥說道:「不是雞成精,是一種內功,盤腿坐在那裡,運功調息。這通常都在房裡練,外人不許打擾的。」
小翠問道:「有這功夫?這麼練武功會變強麼?」
韋煥沈吟道:「這個嘛……」楊虎問道:「你見過都督練這種功麼?」
小翠仔細回想,楊虎說道:「有無房門關著,外人不許打擾的?」
小翠沈吟一陣,忽然說道:「你很奇怪,管人家關在房裡是練功還是幹什麼?」
兩人一愣,不禁臉紅,韋煥還是不死心,小聲問道:「妳是見過吧!」
小翠不耐煩的說道:「房門關著我哪知……」忽然一拳出去,正中韋煥的臉,叫道:「混蛋!你便是想偷看本姑娘房間吧!」拳腳齊上,將韋煥狠揍一頓。
韋煥趕緊叫冤,但不敢還手,好在小翠力氣也不大。出了幾拳,小翠也沒招了,放下韋煥,拍拍塵土,笑道:「謝謝陪我練功,再見!」轉頭奔回府。
兩人一呆,韋煥拍拍塵土,說道:「我想我們是多心了。」
楊虎點頭說道:「倩倩完全不知道,看來是真的沒有此事。」
韋煥笑道:「不過這倒是可以利用,如果我們放出謠言……」冷冷一笑。
楊虎登時一喜,說道:「韋兄厲害!回去後便和弟兄們謀劃一下。」
韋煥忽然一怔,往圍牆內張望一陣,說道:「等這麼久,不知他辦得如何。」
楊虎說道:「青狐無影箭是關東第一暗箭,照面可能打不過那姓莫的,我便不信暗箭傷不了他。」
韋煥點頭說道:「青狐輕功了得,即便失手也至少能帶個消息。楊府果然厲害!」
楊虎笑道:「哪裡,小事一樁。不過這麼久都沒動靜,看來真不好下手。」
兩人說著,豈知小翠便在牆後。小翠聽這兩人要放謠言,心想得趕緊報告大仙,但又想這府內外的事大仙一清二楚,也不必多事;然後又聽兩人買刺客要暗算大仙,暗暗偷笑,後面的也不想聽了,趕緊跑去前庭看戲。到了演武場外,便聽書房方向一陣騷動,趕緊奔去,到了地方,人卻已經散了,張望一下,見地上落了隻銅鉤,撿起一看,這鉤子大小和指頭差不多,一頭尖,一頭平,彎鉤內側平坦,外側卻扭曲,好像本來應該是直的,後來卻被打彎了。一時沒時間多想,收起來直奔書房。
到了書房外,問了門口的姊姊,那姊姊說道:「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,主公在那批公文,忽然聽得『喀』一聲,主公的袖子搖了一下,那窗外就有人掉了下來。有人說那時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來,主公那袖子搖一下便是將那東西打回去,又聽說那瞬間地上灑了一點朱墨,難道是主公是用筆打?總之誰也沒看清。外面的大哥們聽到動靜,便將那人抬了進來,現在就在裡面。你功課做完了嗎?進去瞧別被主公數落。」
小翠聽有好戲,趕緊繞了進去,便見守衛左右拉著一名青衣壯漢,那漢子雙腳拖地,似乎癱瘓,左右胳膊各被一名守衛抬著;繞到前面一看:此人一臉胡人面孔,一臉鬍鬚,蒙臉布被撕去一角,臉頰擦出一片血。
便聽守衛說道:「稟都督,抓到一名刺客!」
蒼塵若無其事的批公文,頭也不抬,說道:「此人武功不如張騏,怎可能暗算本都督?應是迷路的江湖客。」
青狐無影箭說道:「姓莫的,不必假腥腥的對我施恩。我便是要來刺殺你的!」
守衛一驚,蒼塵捲起一卷公文,說道:「哦!你為何要來刺殺本都督?」擱筆起身走下。
青狐無影箭說道:「收人錢財,替人消災!」
蒼塵走到青狐無影箭身前,問道:「你父母家人還在麼?」
青狐無影箭一愣,並未答話。蒼塵說道:「你父母知道你在做這種事麼?」
青狐無影箭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我這種不孝子,他們豈會關心?」
蒼塵說道:「現在天下大亂,你的家鄉恐怕也不平靜。憑你的功夫,保衛家園綽綽有餘,為何不為自家消災,還要替人消災?」
青狐無影箭一愣;蒼塵拍拍青狐無影箭的肩膀,說道:「給你五十兩銀子做盤纏,你趕快回家吧!」說罷,吩咐人拿銀兩來。
眾人大驚,青狐無影箭赫然察覺自己腿上的穴道解了,推開守衛,跪拜道:「鄙人豬油蒙了心,不知都督大人是仁人君子。但就算我不殺你,後面還會有人要殺你,請都督小心!」說罷,也不拿銀兩,縱身躍出窗外,幾個起落,轉眼不見。
守衛大驚,正要去追,蒼塵擺擺手說道:「不必追了,這人輕功你們追不上。」
守衛說道:「都督,若放了此人,哪裡阻止得了刁民刺客?」
蒼塵搖搖手,說道:「此人非禍首,捉之何益?」
小翠在旁邊突然說道:「我知道是誰!」
蒼塵點點頭,微微一笑,回案上新拿了一張紙,寫了一道公文。
楊虎和韋煥在外面等了許久,終於看到一道青影疾射而來,大喜,便見青狐無影箭落在圍牆外,向楊虎扔了一包東西,落地叮噹響,似乎是銀兩。
楊虎一愣,笑道:「傷了那姓莫的還順便偷了錢?」
青狐無影箭說道:「我受人矇騙,不智;知錯不改,無勇;刺殺仁主,不仁;取財不行,不義。五百兩還你們,告辭!」說罷,縱身一躍,身形如箭,轉眼不見。
兩人面面相覷,韋煥撿起銀兩,交給楊虎,說道:「這青狐無影箭也太不識時務。」
楊虎尷尬一笑,說道:「正是!也不想我家什麼人?改天通報他妖道,吃不完兜著走!」
韋煥說道:「也不知這姓莫的向他說了什麼妖言,這人果然奸詐!」說著,遠遠看到大門那有一青袍人騎馬出府。
楊虎看著,說道:「好像是封長史。」
韋煥笑道:「管他做什麼?」
兩人哈哈大笑,跨馬離開,豈知大難便要臨頭。
雲遨拿著公文,往城南軍營奔去。李義山見了公文,也沒多問,直接撥了五百名士兵。雲遨便帶兵直奔楊府。路人議論紛紛,士兵也不知是什麼事。到了楊府外,雲遨喝道:「圍起來,抄!」士兵齊聲一喝,將楊府團團圍住,然後大吃一驚,這才反應過來。
楊虎正要回府,遠遠見府外滿滿都是士兵,大吃一驚,家也不敢回了,直奔廣慈府上,與廣慈這般一說,廣慈臉色大變,召集門人,說道:「這姓莫的太不將我們放在眼裡!本總管決定出兵,將令旗拿來!」門人報了下去,眾人又驚又喜,心想金銀財寶指日可待。
不久,卻見掌旗弟子空手而來,說道:「秉總管大人:令旗不在庫中。」
廣慈怒道:「令旗歸你看管,為何不在庫中?」
掌旗弟子說道:「掌燈使日前取出,尚未歸還。」
眾人一愣,都督歸來那日妙法確實取了令旗,門客白談問道:「禪房沒有麼?」
掌旗弟子說道:「找過了,沒有。」
眾人臉色大變:莫非還在楊府?廣慈怒得將案一拍,「喀喇」一聲,案竟劈成兩半,茶水墨水灑了一地;吼道:「這小子又拿令旗當玩具!」
眾人都嚇呆了,白談說道:「總管大人不妨派人與封大人商量,我想封大人不會扣留佈道院之物。」
廣慈捉起禪杖,叫道:「閉嘴!誰還說要和這妖孽商量我就殺誰!」
韋煥說道:「總管大人可以施展土遁之術,潛入楊府中將法器取回。」
廣慈瞪了韋煥一眼,然後問眾人說道:「你們知道這小子把東西放哪裡麼?」
眾人一陣沈默;廣慈氣得將香爐砸碎,拂袖離開。
話說張騏在內丘縣鑿好了陷阱,也不知是碰巧還是都督神機妙算,不出二日,阿史那拔咄便撞了進來。
那日阿史那拔咄帶著兩千騎兵劫了趙郡,沿著大道直下內丘,見人便搶,見村便劫,馳騁官道,完全不躲不避。忽然到了一處地方,土地平曠,官道左右多拓了數丈寬,樹木砍得乾淨,地面一株雜草也沒有。
一人說道:「老大,這路怎麼突然變這麼寬?記得上次來時不是這樣。」
另一人說道:「莫非是安了陷阱?」說著,趕了一匹馬進去,那馬奔了一陣,又奔了回來,半點事情也沒有。眾人一看,膽子也大了,又幾個人策馬跑了一圈,也是沒事。
阿史那拔咄哈哈大笑,說道:「內丘縣尉也知要來拜本大爺了,既然拓寬了路,當然要好好照顧照顧!」
眾突厥兵哈哈大笑,一群人哄然衝入,阿史那拔咄一馬當先,衝在前頭,到了中央,突然馬下一虛,地竟然陷了下去,便聽後面一震驚喊,轟轟一串木頭劈岔聲,土地整片下陷!頓時煙塵飛揚,天旋地轉,日月無光。阿史那拔咄跌得頭暈目眩,突厥兵摔得破皮折骨,想掙扎躍出,腳下卻越陷越深,這才發現下面全是泥淖。
原來這陷阱用木搭了架子,下灌泥漿,上鋪黃土。這木架子不強不弱,恰好供一般車馬經過,但若是大隊軍馬,便要塌陷。
後軍見前軍陷落,大吃一驚,想勒馬卻哪裡收得住?後面的一擠一撞,又一批人馬落入坑中,剩下那批人調馬要逃,忽然兩旁萬箭齊發,殺聲驟起,大駭,紛紛中箭落馬。
張騏射住陣腳,帶兵衝出,突厥兵哪能反應?被殺得措手不及,只得拋下財貨,狼狽奔逃。長孫祁想派兵追趕,張騏說道:「不可!對方能騎善射,我軍步兵如何能追?」於是鳴金收兵。
此戰大獲全勝,斬首三百餘名,俘虜阿史那拔咄等一千餘人,戰馬一千四百餘匹,糧草錙重不計其數。然後稍做整頓,拔營回城。經過內丘城時,張騏到城下列陣,親自勸降。
內丘縣令說道:「吾三代受大隋皇恩,豈可投降賊寇?」
張騏說道:「當今四境皆叛,皇上避走江南,大隋氣數已盡,縣令難道要逆天而行?主公修聖賢之德,行先帝之法,百姓和樂,貴縣百姓莫不翹首以盼。若貴縣願降,張某願保閣下性命。不知縣令意下如何?」
內丘縣令說道:「莫賊只取本郡五縣,北尚有趙郡,南尚有武安,竟如此猖狂!叛賊不必多言,明日決戰!」
張騏說道:「拜主公妙計,張某已生擒阿史那拔咄,騎兵盡歸我手。貴城百姓也心向主公,日夜惦記你們的人頭。若閣下執意踞城固守,我擔心閣下的性命。」
內丘縣令一驚,說道:「阿史那拔咄你捉了?」
張騏將阿史那拔咄的囚車拉到城下,縣令派人去看,真是本人,大吃一驚。與縣尉一商量,縣令說道:「內丘地處邊鄙,不識莫都督威名。願奉降表。」於是開城投降。
張騏接收內丘,派員守城,帶著軍馬俘虜返回龍岡。消息傳開,震驚四鄰,百姓紛紛投奔,張騏沿途接收,龍岡也不斷有人應募,數日間便募得五千餘人,與舊兵共計八千人馬。歸來之日,都督率郡官於軍門迎接,論功行賞。隔日,在軍營提出俘虜,眾人聽說阿史那拔咄圓眼高鼻,落腮鬍,虎背熊腰,肌肉拳拳結實,今日一見,果然霸氣凜凜,圓眼一瞪,眾人莫不膽顫心驚。好在這猛虎今日被五花大綁,眾將官有的驚異,有的惋惜,有的嘲笑。
阿史那拔咄一路被囚車押來,現在又被人指指點點,早已一團惱火,叫道:「老子是掉入陷阱才被捉到這裡來的,若正正當當打一場,你們還能在這裡笑麼?」掙扎便要起身。
士兵趕緊拿槍壓住,蒼塵坐在上頭,說道:「這是好漢,不得無禮!」
士兵只好將槍移開,阿史那拔咄立即站起,霸氣逼人,眾人倒抽一口涼氣,有的甚至退了幾步。
阿史那拔咄高傲的對蒼塵說道:「算你識相!」
蒼塵說道:「本都督若不設陷阱,哪能將你擒來。」
阿史那拔咄說道:「暗算不是好漢!不光明正大的打一場,有誰能服?」下面突厥俘虜附和道:「奸詐漢人!」「不服!」「有種來打一場!」
蒼塵說道:「為了你我恩怨,還要勞師動眾,損兵折將!不如單打獨鬥,你認為如何?」
阿史那拔咄哈哈大笑,笑聲宏亮,竟震得周圍鐵甲「吱吱」作響;眾人臉色一變。便聽阿史那拔咄說道:「單打獨鬥?你們我能打十個、一百個!有種就把繩子解開!」
蒼塵說道:「以多勝少,勇者不為。我們單打獨鬥,公平決勝;若貴方勝,本都督立即放行,但若你敗呢?」
阿史那拔咄大笑道:「我遊走關東大小三十餘城,哪裡敗過?不必談敗!」
蒼塵說道:「若你敗,你便投降於我,如何?」
阿史那拔咄哈哈大笑,說道:「好!若我敗,我部兄弟馬羊全歸你統屬!但你們不准耍花招,公平決勝!」
蒼塵說道:「好!我們單打獨鬥,絕不暗算。」命人將阿史那拔咄鬆綁。
阿史那拔咄活動手腳,大笑道:「快來認輸吧!」
蒼塵派張騏上陣,阿史那拔咄說道:「堂堂八尺男兒竟聽命一個矮瘦小子!」搖了搖手,指著蒼塵說道:「便是你!」
張騏一愣,回頭看了主公一眼,眾人暗暗偷笑,阿史那拔咄叫道:「笑什麼?」
蒼塵擺手說道:「來者是客,不得無禮!」讓張騏回來,起身說道:「好吧!便我來!」
蒼塵也不更衣,便一身大袖袍子走下校場,在阿史那拔咄前方一站,身高只到阿史那拔咄的胸。阿史那拔咄哈哈大笑,說道:「你這人竟連更衣都不知道!」
蒼塵面帶微笑,隨意站個「請拳式」,說道:「來吧!」
阿史那拔咄哈哈一笑,說道:「注意來!」一拳直衝面門,忽然不知怎地,屁股一痛,「噗」一身,自己已撲到五尺之外。愣了一下,爬起來拍拍塵土,回頭見那矮瘦小子在原處看著自己。
蒼塵說道:「你沒跌傷吧!」
阿史那拔咄大喝一聲,叫道:「再來!」奔過去又是一拳,和剛才一樣,仍是不知怎麼回事,自己竟又轉身把屁股給他,然後屁股一疼,自己便飛了出去,這次飛出了一丈,撲得滿嘴泥沙;挺身躍起,回頭叫道:「怎麼回事?使什麼妖法?」旁邊突厥兵說道:「老大,你這次跳好遠啊!」
阿史那拔咄心想:攻此人上部會被踢屁股,那麼攻他下盤!一聲怒吼,奔了過去,接近時撲腿一掃,雙掌直搶下盤。
蒼塵腳步一錯,搶進阿史那拔咄身後,腳順勢一帶,便將阿史那拔咄踢了出去。阿史那拔咄這次騰空飛起,直直飛了五丈遠這才落地,趕緊起身爬起,但上身一抬,身體竟又往後翻,再爬起,又往後翻,那勁道好似綿綿不絕,如此翻了七八個跟頭,直到校場邊才停下。
此處的突厥兵看不清前面,見老大滾來,說道:「老大跟頭翻得漂亮,加把勁,為兄弟們死勁打!」
阿史那拔咄瞪了兄弟一眼,大喝一聲,衝上前去,一拳先攻腰際,順勢直掃下盤,忽然對方雙腳赫然不見,緊接著屁股一痛,自己又飛了起來。這次飛了好一陣,耳旁風聲呼嘯,眼見飛過了校場邊,到了營帳區,地面這才越來越近,終於「噗」一聲落地,緊接著又是那勁道,但怎般也停不下,起初還想爬起,掙扎幾番也放棄了,如此不知滾了多少圈,這才終於停下,想起身,卻暈得不了,等頭暈退了,這才爬起,回頭一看,竟然差幾步便是轅門,暗暗心驚,前方遠遠聽得兄弟呼喊,心中又惱又怒,大喝一聲,又往校場奔去。到校場邊時,那矮瘦小子竟已坐回去喝茶了,大怒,便要衝上,忽聽那矮瘦小子說道:「啊!你沒受傷真是太好了!」一愣,這才想到自己摔成那樣竟然沒受傷,難道是對方手下留情?能讓自己摔得恰巧不傷,此人武功究竟有多高?但若就此認輸,這口怒氣如何能忍?於是叫道:「誰說要比拳腳?我們比箭!」話一出口,卻見眾人掩嘴偷笑;心頭一顫:莫非此人箭術也是了得?
蒼塵擺手說道:「此人是個好漢,不得無禮!」放下茶杯,說道:「比箭麼?好吧!」命人布置箭靶,起身走下。
士兵拿出十幾把上等良弓給阿史那拔咄挑,阿史那拔咄說道:「南地的弓不夠看!拿我的飛鷹弓來!」
蒼塵便讓人將飛鷹弓取來。阿史那拔咄拿到自己的弓,安心了不少,心想自己百發百中,漠東少有人及,南方即便有神箭手,又豈能和我突厥神弓比?於是取了箭,退後十餘丈,直到牆邊,見那箭靶只剩銅錢大小,得意一笑,知道普通人在這距離連靶都碰不著;於是彎弓搭箭,「嗖嗖嗖」三響,三箭都正中靶心,箭頭挨著擠在正中,分不出哪箭更準。
突厥人一陣歡呼,都說老大鷹弓神射,無人能及。阿史那拔咄心想:「對方即便箭術再了得,也不過三箭正中靶心。如此平分秋色,我也沒丟族人顏面。」持弓退到一旁,便看那矮瘦小子如何。
眾將官見阿史那拔咄如此神準,暗暗讚嘆。主公夜射旗杆,一箭崩城,但射靶也頂多正中靶心,如何能勝?便見主公選了隻八尺巨弓,取了箭,也退到牆邊,彎弓搭箭,「嗖」一聲,也是正中靶心。
眾人稟息以待,不知都督下箭要如何應對。便見都督取箭搭弓,「嗖」一聲,又正中靶心,但靶上竟只有一箭,上一箭不知去向,眼尖的人依稀看到射中瞬間靶上有細長的木片飛出,好像是第一箭的箭羽;交頭接耳,都沒看清。
眼見都督又要射第三箭,眾人睜大眼睛,便聽「嗖」一聲,緊接著隱隱「嗤錚」一聲,同時兩片箭羽彈出,「咚咚」兩聲,箭鏃落地,靶上仍是只留一箭。變化奇快,一般人只見得一影,聽得一聲,連阿史那拔咄也只能隱約看個大概。
所有人都呆了,場上頓時沈默,只聽得風聲輕響,忽然「喀喇」一聲,箭靶從中斷裂,上塊塌下,第三箭卡在下半片,聞風不動。長孫祁上前一看,從地上檢起四枚切成一半的箭矢,箭身箭羽都勻勻稱稱的從中剖開,箭頭連著的箭鏃雖脫落,但那半片箭鏃也劈得整整齊齊。
所有人都看明白了,阿史那拔咄頹然跪倒,喃喃說道:「我竟然輸了!」
蒼塵走了過去,阿史那拔咄說道:「你武功蓋世,阿史那拔咄心服口服。從此你就是我阿史那拔咄的大哥,我部族人牲畜全都歸你指揮!」
突厥人最尊敬勇士,見這矮瘦小子贏得光明正大,都打從心底認了這新大哥。場上頓時歡聲雷動,漢軍高喊「都督」,突厥兵高喊「大哥」,歡聲響徹雲霄,連城內也聽得一清二楚。蒼塵下命解開俘虜束縛,收編阿史那拔咄部眾,又命阿史那拔咄派人將殘部召來,開宴慶祝。
如此襄國郡便多了支兩千人的突厥騎兵,與步兵合計一萬兵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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