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6月5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二十八章 一箭崩城天命開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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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色和雲遨見師兄一掌將郭校尉拍入功名夢境,還順理成章的接管兵馬,都傻了。眾兵士聽道長要反隋,先是一愣,隨即高聲歡呼;那副官聽要反隋,大吃一驚,頓時明白此人不是道長,而是高人;見屬下歡天喜地,原來早想造反,暗自覺得僥倖:若非此人出手,自己今日便要死在自己人手中!於是向蒼塵下拜道:「願隨主公差遣!」

蒼塵跨上郭校尉的馬,與無色和雲遨傳音道:「你們先收拾,我隨後便來!」然後下令掩旗息鼓,回軍龍岡城!

一千兵馬往龍岡城進發,便見城下煙塵瀰漫,殺聲震天。那副官說道:「張賊聚眾為亂,手下有一千餘人,驍勇善戰,我軍向來勝少敗多。現在我軍雖也有千人,但只怕難以取勝。」

蒼塵說道:「現在天色已黑,張騏不知我軍在此,若從後方襲擊,必能出奇不意!」見那副官仍是猶疑,於是說道:「吾計已定,你與餘人在此守候,我去去便來!」說罷,點了二十名精騎兵,衝入敵陣。

眾兵士見蒼塵不披甲胄,又是道長打扮,除了馬上的弓箭,便只有一柄破劍;單憑這裝備便要親自衝鋒?都暗暗冷笑;那二十名騎兵也暗叫倒楣,那副官更是忐忑不安,暗暗盤算要如何接應。

正在嘀咕之際,便見蒼塵一馬當先,率先衝入敵陣,一出手便奪過一柄長槍,彷彿那人送他的一般,然後左一撥,右一掃,敵軍槍矛紛紛折斷,所到之處一片倒,轉眼便切出一道口子!

那二十名騎兵跟著長驅直入,如入無人之境,都傻了,以為作夢;後方士卒抹了抹眼睛,交頭接耳,都猜施了法術;那副官眼裡卻瞧得明白:這高人一招一式全是真功夫,半點也沒造假!

張騏軍沒想到會有埋伏,馬上便亂了陣腳,小將連忙上前迎戰,卻哪裡擋得住?一接招就馬上落敗,連衣角都沒碰到,這才知為何此人不披甲冑。眾囉嘍哪裡見過這種人?見蒼塵彷彿見死神,嚇得丟盔棄甲,四下奔逃。

不久,張騏軍中衝出一員猛將,腳跨五花騮,身披護心鐵甲,一把大虯髯,手持長朔,往蒼塵直撲而去。蒼塵的騎兵見狀,叫道:「是張騏!」「扯乎!」轉身便逃,丟下蒼塵一人。

蒼塵撥馬上前,挺槍一架,「噹」一聲,架開了長朔。

張騏見蒼塵一身道長裝扮,一愣,滿臉不信,喝道:「來者何人!」

蒼塵說道:「南陽莫凡!」

張騏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沒聽過!」

蒼塵微微笑,說道:「打了便記得了!」

張騏大笑一聲,叫道:「爽快!」舉朔撲上。

蒼塵輪槍迎上,一舉將長朔架在外面,回槍直攻上盤。張騏見對方槍頭原本在上,怎麼瞬間便逼到身前,大驚,連忙回朔來截,豈料對方槍頭一轉,改撲面門,原來是虛招!不禁大駭。長朔善於遠攻,不利近身搏鬥,此時長朔在下,要換招已不及,雖腰上還有單刀,卻哪裡來得及?臨急只好撇頭一閃。

「噹」的一聲,長槍正中頭盔!張騏頭盔雖沒碎,卻也被撞得七暈八素,暗道:「不妙!」連忙回朔護身,驀地腰間劇痛,「豁喇」一聲,已跌落馬下。

蒼塵一手將張騏拎起,放在馬後,撥馬回頭。張騏掙扎起身,蒼塵便抓著他的腰帶,藉著馬的奔勢顛他幾下,幾回便將他顛暈。幾名小將縱馬來追,蒼塵回身大喝:「有膽上來!」氣勢盪出,小將嚇得心頭一窒,撥馬便逃。

敵我兩陣全呆了。張騏勇武,多少將領敗在此人之手?這道長竟兩招便將其生擒,耍大漢便像甩麵團般。後面看戲的士兵早已沒了輕蔑之心,眼裡全是敬佩。張騏的兵卒見主將被擒,四下逃竄。

蒼塵回到陣前,將張騏扔下。兩旁士兵將張騏壓在地上。那副官滿心敬畏,上前說道:「主公神武,張賊果然手到擒來!且容屬下率領眾人,趁勝追擊!」

蒼塵抬手說道:「不可!我們興義兵,救蒼生於水火之中,豈可趕盡殺絕?」然後下馬問張騏道:「張騏,你服麼?」

張騏被壓撲在地上,叫道:「技不如人,張某無話可說!但自古向來有德者王,單憑武力豈能服人?」

左右士兵大怒,便要動刀,蒼塵抬手阻止,說道:「不錯!楊廣貴為至尊,卻恣意妄為,驕奢無度,致天下大亂。襄國郡郎將、司馬、郭校尉方才已為我所誅!現在大隋氣數已盡,天下豪傑並起;本座興義兵,欲雄距一方,為蒼生開太平。張君驍勇善戰,是否願意與我共圖大業?」

眾軍聽主公直呼聖上名諱,都嚇傻了:這是真造反,假不了!張騏聽呆了,心想此人必是扮成道長的南朝遺臣;不禁內心澎湃,叫道:「我願!我願!」

蒼塵命士兵放開張騏,張騏向蒼塵下拜道:「良禽擇木而棲,賢臣擇主而事。張某唯莫將軍馬首是瞻!」

蒼塵將張騏扶起,說道:「有了張騏,我們百姓的太平日子不遠了!」又向眾人說道:「別稱我將軍。現在連個城池都沒有,稱什麼將軍都是山寨。」眾人笑了,張騏說道:「不知主公意下是……?」

蒼塵說道:「先將眼前這城池拿下吧!」於是為張騏牽來匹馬,張騏叩謝上馬,來回戰場,找回了一百多名部屬,又派屬下趕回寨中報信。蒼塵收攏兵士,帥軍兵臨城下,那副官問道:「主公,我們要如何入城?」

蒼塵說道:「這要委屈一下張兄弟了!」於是將張騏五花大綁,放在馬上,然後命兵士展開隋軍旗幟,讓那副官壓著張騏走在前方,蒼塵與張麒部眾跟在後方。

那副官領兵往城門行去。城頭火炬通明,一軍官過來一望。那副官說道:「宇文大人,我軍恰好在外,獲報趕緊來援,大破敵軍,生擒敵將張騏,請開門讓我軍歸城。」然後用火光照亮張騏。

城上士兵見那被綁的確實是張騏,大喜,便要去開門,郡守宇文穎卻揮手阻止,對著城下說道:「郎將、司馬和校尉呢?」

那副官說道:「野道私鬥平定不利,三人不幸陣亡!我聞張騏攻城,不及收拾,趕忙回師來救。」

宇文穎問道:「張騏你如何捉的?」

那副官說道:「我軍趁暗突襲,張騏軍措手不及,因此大勝。」說罷也開始察覺不對:我軍即便突襲,也未曾如此大勝,況且雙方都無兵士消耗。但話已出口,怎能收回?暗道不妙。

宇文穎喝道:「李義山!好你個狗賊!竟然連殺郎將、司馬、校尉,投奔張騏,還敢回來騙我!諸軍聽令:放箭!」

城上士兵大驚,拾起弓箭機弩,紛紛放箭。李義山一陣錯愕,兩旁士兵便即倒地,但若倉促後撤,只怕自相踐踏,正惶恐之際,旁邊張騏喝道:「舉盾!」頓時醒悟,下令道:「舉盾!」士兵舉盾掩護,同時身後陣形一變,後方已有人指揮,便見一快馬奔出,正是主公!

蒼塵縱馬上前,一劍斬斷張騏繩索,拾起弓箭,翻身踏上馬鞍,一躍而起,大喝道:「開城!」袍袖一揮,將周身流矢吹落,凌空彎弓搭箭,對準宇文郡守頭盔,「嗖」的一箭,射了過去。

諸軍見蒼塵飛身而起,凌空彎弓便如平地,彷彿天神,都驚呆了。張騏心道:「此人到底是武將還是道長?」城下兵士瞠目結舌;城上士兵嚇得弓箭機弩落了一地,宇文穎見弓箭對準自己,驚得渾身一顫,竟一時無法動彈。

蒼塵一箭夾風,直奔宇文穎盔纓,忽然橫來一陣風,「吭」一聲,正中旗竿,便見宇文穎身後帥旗從中折斷,磚牆崩塌,宇文穎隨即倒地,竟然嚇暈了。

城頭士兵箭帥旗斷落,城樓崩毀,主將倒地,以為敵軍已攻上城頭,嚇得魂飛魄散。蒼塵落回馬上,張弓連追數箭。旗幟火炬紛紛斷落,城頭起火。士兵大亂,爭相逃命,眨眼便無影無蹤。

蒼塵對著城門喝道:「開!」氣震山河,城上火焰竟應聲一挫,兩旁兵士也心中一震。不一會,城門大開,幾個士兵跪倒在地,大聲求饒。

城外士兵一愣,高聲歡呼:這新主公神武蓋世,先降張騏,又奪城池,身先士卒,果然是真將軍!哪像那幫和尚道士,只會趕人送死。別人主公會左右開弓,便稱武功高強;我們新主公還會凌空搭箭,誰見過啊?全軍上下歡喜莫名,對蒼塵心悅誠服!

李義山上前賀喜,便要帶軍入城。蒼塵見這群士兵歡喜若狂,入城後想必是亂七八糟,騷擾百姓。於是下令整軍列隊,重申軍紀,這才領兵入城。士兵見新主公治軍嚴肅,心中一凜。李義山和張騏見主公嫻熟軍務,絕不是普通人物,又敬又畏。

然而上樑不正下樑歪,那些僧道長官貪戀財物,士兵能有多規矩?一入城,果然便有士兵脫隊,蒼塵馬上捉來打一頓,眾兵士才知主公是說真的,再也無人敢犯紀。

整頓罷,這才入得城來。蒼塵先派兵救火,然後自稱都督,召集城中百官:授張騏襄國郡司馬,讓李義山代行校尉一職,城中百官願降者既往不咎,官職照舊。百官才剛見城頭起火,龍岡城便赫然易主,嚇得惶恐莫名;新主派人相邀,不知是吉是兇,只好穿上官服赴約,但見新主不問舊惡,願降者復官職,大喜若望,幾乎全數投降。

然後頒佈新令:盡廢隋朝惡法,赦免囚徒,免去租稅。舊兵如願追隨,便給俸祿,不願追隨的也有盤纏。士卒大喜,主簿裴原卻上前說道:「都督,龍岡雖為郡治,但竇建德起兵以來,商賈不行,盜賊猖獗,雖有府庫,恐怕禁不住如此花費……」
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昔高祖皇帝勤懇節儉,府庫充盈,布帛如山。主簿何賃?民為邦本,本固邦寧。方今天下大亂,百姓困厄,我等豈可與民爭利?」決定真要退稅加俸。

軍士頓時歡聲雷動,恨不得趕緊返家報信,從此打從心裡認定這主子。於是上下皆大歡喜。宴席備妥,蒼塵舉酒祝賀,勉勵百官軍士,共創大業。

百官原以為都督不過一介武夫,但見主公熟悉政務,對百官以禮相待,舉止文雅,談吐不凡;都猜是南朝名門,但為何從未聽過?眾人議論紛紛,各有猜測。

酒過三巡,法曹蕭元泰帶著醉意,笑道:「都督,您身上的玩意,看起來真像師父啊!」

蒼塵笑道:「聽說在北方這麼穿賊不敢搶,唉!竟然是真的!」

眾官哈哈大笑,功曹高紹說道:「寒酸點的還會盤查,說是妖道。」典簽說道:「直接上報了,哪裡盤查?太師軍勤快得很!」

戶曹秦有吉說道:「聽說最近天外魔魁來了,昨天便在武安郡,主公您不是師父,碰到真師父莫要被誤會了!」

蒼塵笑道:「哎呀!那真是麻煩了。龍岡城的師父們會不會上報本都督啊?」

蕭元泰說道:「都督英明神武,威震八方,龍岡上下莫不沐浴在都督的恩澤之中,豈會將都督上報?」秦有吉說道:「都督武功蓋世,盜賊聞風而逃,也不需如此裝扮了。」

眾武官這側遠遠見了,都暗暗納悶:主公看起來溫文儒雅,身材也不算魁梧,怎可能兩招將張騏擊敗?但聽張騏、李義山、宇文穎和其他士兵都述說歷歷,只好勉強相信。

宇文穎回憶方才之事,越想越覺得奇怪:自己身經百戰,怎可能一箭嚇暈,況且明見得對手在城外,怎好似對方已殺至身前?剛才在城頭的士兵也是一頭霧水:明明沒見敵人攻上,只不過射來幾箭,自己怎地便如此惶恐,好似天要塌下一般?張騏的手下也莫名其妙:當時不知怎地,見到主公便嚇得六神無主。張騏心想:「主公氣勢逼人,威震三軍。兵法言:『攻城為下,攻心為上』。主公光靠氣勢便將敵人擊垮,武功絕對在當今名將之上。有此功夫,為何從未聽聞?」

蒼塵與文官周旋一陣,便到了武官這來,見張騏正與諸將說著天下大事,文韜武略頗是不凡;暗暗讚賞。眾將見都督持杯行來,趕緊起身敬酒,幾句客套之後,李義山說道:「都督,我少時似乎見過您……二十年前,在晉陽城。」

蒼塵一愣,想起上回來此平等界時有一少年人來討教武功,自稱是趙郡李義山;神識一探,果然便是此人。驚道:「啊!這麼巧?」

李義山驚喜道:「果真是您!」

蒼塵拍拍李義山的肩膀,微笑道:「長這麼大了!」

宇文穎問道:「你和都督是舊識?」

李義山說道:「一面之緣。當年我還是個小夥子,喜歡行俠江湖,那日在晉陽城遇見都督,一見便知是高人,於是不揣冒昧,當街討教。」

眾軍官哈哈大笑,張騏笑道:「隨便路上攔人便要比劃?你膽子真不小啊!」江湖過招,路上能見的都是花招,高手過招勢必定秉退旁人,閉門切磋,除了兩人,無人知道勝負。

李義山也笑了,說道:「好在都督當年沒和我這小子計較,還教訓我:『大丈夫豈可做匹夫之鬥』,勸我投身軍旅,保家衛國。」

宇文穎莞爾笑道:「所以才有今日啊!」

蒼塵點頭笑道:「記得真清楚!」

張騏嘆道:「沒想到短短二十年,天下便成了這樣!」當年太平盛世,河晏海清,國可衛,家可安。現在朝廷背棄百姓,保家衛國竟成了兩難。

李義山打量著主公,說道:「主公您真是一點都沒變。」

蒼塵莞爾一笑,自己用破界殊華,距上次不過才三個月,當然沒變。

李義山嘆道:「但事隔二十年,主公也這般穿戴了。」

蒼塵笑道:「如此穿戴好走路啊!」

眾人拍席大笑,李義山說道:「主公小心!最近時節緊張,聽說天外魔魁有一個便是身穿蒼袍,外罩天碧大衫的。」

蒼塵看看身上衣裳,笑道:「哎呀!真是好險!是否該換個衣衫?」

李義山笑道:「主公英明神武,屬下哪裡敢認錯?是天外魔魁不該像主公這般穿著。」

眾將官都笑著說是。宇文穎問道:「這等時節,主公如何會在破廟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見你們帶一千人上山,便覺奇怪:山上又無賊,探查張騏豈要千人?於是跟了上去,沒想到竟要平定野道。這是誰的主意?」

李義山說道:「便是澈醞和楊和氣出的主意,他們兩個見錢眼開,硬是要郭俊帶著一千名弟兄去送死。野道鬥法向來是太師軍的事,豈是我們凡軍能擺平的?」

蒼塵心想:看來軍中除了那和尚道士,對太師軍埋伏之事絲毫不知。說道:「他們兩個想必也不是那些野道的對手,多帶點人墊棺材吧!」

眾將官一聽,忍不住便開罵了,說這兩人道行在城中敬陪末座,偏偏讓這種人當監軍,仗著太師之名對軍官頤指氣使,有錢先搶,有難先躲,大家都受夠了他們的氣,都說都督殺對了人。

蒼塵問道:「軍中還有太師弟子麼?」

宇文穎說道:「便是澈韻和楊和氣兩人而已。排不上佈教院,又擠不進太師軍,便來插我們軍務撈油!」

兵曹長孫祁說道:「國教法務有證緣總管、弘道掌燈使和明道掌燈護法執掌,但這三人早上被太師召去了,到現在尚未歸返。」宇文穎冷笑道:「我看他們是不會回來了!」眾將官都點點頭,冷冷暗笑。

張騏說道:「不過馬上就會有人接替吧!」

宇文穎不屑的說道:「還會是誰?不就是廣慈、妙法、廣慧。廣慧算算是妙法的師叔,偏偏作他的下屬。」說罷,一聲冷笑。

眾將官一同冷笑,都說這妙法是個紈袴子弟,吃喝嫖賭,樣樣精通,沒人能治。李義山說道:「都督,我們據城起兵,太師的人得好好照料。」

智通向叛軍收受賄賂,否則率軍攻之。蒼塵早有耳聞,點頭微笑道:「本都督理會得!」眾將心領神會,舉酒相祝。

安撫完文武官員,蒼塵走進士卒當中。士兵見都督竟願意與自己喝酒聊天,歡欣鼓舞,怨恨當今皇帝的、埋怨舊長官的、抱怨某官吏的,各種心事全吐了出來。起初還有所顧忌,但見都督頻頻點頭,不時還跟著說一兩句,似乎深有同感,便打開心防,將消息全都吐了出來。

正開懷暢飲,卻見一名士兵愁眉苦臉,蒼塵問了,士卒七嘴八舌的說道:「老大,他哭老家呢!」「他是外縣人,老家不在城裡。」「我們這一營的啊,十有七八都是外縣的。」「大夥兒都來這幹小兵,龍岡是郡城啊!」原來都督下令全城免租,但不及外縣,那士卒想起老家賦役繁重,生活困苦,不禁悲從中來。

蒼塵說道:「這樣罷!如果你家鄉也歸了我,便與龍岡城一般!」眾士兵睜大了眼,蒼塵於是宣布出去,全軍歡聲雷動,高呼「都督英明」。

蒼塵見軍士齊聲歡呼,不禁想起自己年輕往事,一時感慨萬千。

這時一士兵問道:「主公是師父麼?」眾人馬上說道:「哪有師父武功這麼好的?」「我們主公兩招打敗張騏呢!」「還能凌空射箭呢!」七嘴八舌,都說主公武功比師父高明。

蒼塵微笑道:「當然有這種師父,我徒兒的師父。」

眾士兵大笑說是。一名士兵說道:「當時聽主公自稱『本座』,我以為主公真是師父。」

蒼塵笑著說道:「當時若不那麼說,你們現在能與本都督一起喝酒麼?」

士兵不懂那是為了安定軍心,只知道都督來與自己喝酒,都歡喜的大笑叫好。

蒼塵知道這軍隊紀律不良,得趁機訓戒,於是說道:「戰亂時節,那些攻城掠地的無不打家劫舍,和土匪沒什麼兩樣,無論是朝廷還是義軍都一樣。這種事,本都督不屑做。」

眾兵士不知都督在說自己,都爭著大罵,說這種人是畜生。

蒼塵微笑道:「畜生肥了還能殺來吃,不要侮辱畜生!」

眾人哄堂大笑,幾人叫道:「對!畜生不如!」「有什麼比畜生還不如的?」眾人爭相討論,有的說是某舊官,有的說是家鄉某惡霸,還有人說是老丞相楊素、大漢奸曹操,吵成一團;忽然不知哪裡冒出一聲「當今皇帝」,頓時鴉雀無聲,然後哄堂大笑,全軍竟深表贊同:「不錯!這個獨夫民賊,簡直畜生不如!」「竇建德一打,便躲到江南去了,烏龜不如!」「對!烏龜還能吃呢!」

蒼塵沒想到會有這種主意,說道:「打家劫舍,我軍不屑。若你們當中有人去偷雞摸狗,騷擾百姓,便是……」

眾將士齊聲喊道:「便是當今皇帝不如!」整齊劃一,彷彿喊口號。連武將和文官都望了過來。

蒼塵哈哈一笑,說道:「不錯!便是當今皇帝不如。不過……聽來有點怪……」

眾人大笑。蒼塵說道:「既然當今皇帝不如,那麼該當如何?」

幾名士兵喊道:「拖出去斬了!」

蒼塵微笑道:「好!便這麼辦!」隨即吩咐道:「諸軍聽令,今後軍中若有人騷擾百姓,便軍法處置。自兵以上,俱不可免!」

眾兵士本來只是說笑,但見都督神情肅穆,還馬上吩咐下去,這才知道是真的。心裡只覺有點奇怪,哪裡奇怪卻也說不出來,連中計都不知。


宴罷,百官回府,兵士回營站崗。蒼塵心中謀劃已定,但知諸將新降,都想建功,於是點了數將,在營中夜談。說道:「諸位愛將,龍岡城新降,百姓未安,軍心未定,郡內未平。諸位有何計策?」

眾將領不知主公喜好,不敢妄言。張騏率先說道:「方今天下大亂,河北有竇建德、河南有李密、淮南有蕭銑,北有魏刀兒,皇帝避走江都,中原無主,此乃逐鹿之機也!我襄國郡雖西有太行之險,但東鄰竇建德,南隔武安,與李密相望,北越趙郡,便與魏刀兒爭鋒,大敵環伺,不可不早圖也!主公雖得龍岡,但諸縣未歸,百姓未附,卻是孤城。以屬下之見,不如東投竇建德,外以交徠,內以安民。主公以為如何?」

蒼塵說道:「時難年荒,民心思異,竇建德仗義高節,故能聚眾稱王。但畢竟烏合之眾,雖據一方,不能長治久安。東投竇建德,只是一時之選,非長久之計。」

宇文穎上前說道:「屬下認為:李密三代為官,爵封魏公,素有聲望,用兵如神,帳下謀士如雲,勇將如雨,文有魏徵,武有秦瓊。又讖言『李氏當得天下』,當是天下共主。不如越過武安,至黎陽與李密聯絡。」

蒼塵說道:「李密雖是官宦之後,但部眾魚龍混雜,日久生隙。洛陽又久攻不下,與王世充僵持,雖屢戰屢勝,但驕心日益,恐有萬一。」

眾將面面相覷,不知主公是何心思。李義山說道:「依都督之見,應當如何?」

蒼塵問道:「張司馬,你混跡江湖,有何風聲傳言?」

張騏說道:「吾曾得消息,唐公李淵正密謀謀反。我們越過太行山,求助於唐公,亦非不可。」

諸將大驚,宇文穎說道:「唐公官拜大將軍,於太原留守,又是皇帝表親,豈會謀反?」

張騏微笑道:「宇文郡守,您有所不知!方今天下大亂,唐公領命平判,但民心離散,平不勝平。唐公日前在馬邑敗於劉武周,皇帝下命撤職拿問,將解往江都,恐怕凶多吉少。『李氏當得天下』,皇帝豈無防備?皇帝謀殺父兄手足,豈會在意一個表哥?唐公雖為太原留守,也是寢食難安,早已命次子李世民聯絡天下豪傑,準備起事。不才張某正好也收到了密信。」

諸將瞠目結舌,宇文穎驚道:「此、此話當真?」

張騏說道:「龍岡大敵環伺,今夜之謀危急存亡,豈敢有假?」

長孫祁說道:「但唐公目前謀而未動,如何能助我?」

張騏說道:「李世民善結交俠義之士,一擲千金,又面帶異相,是人中龍鳳。唐府已有不少豪傑奇人,聽說還有真仙駐府。雖不能派兵助我,但並非不可結交。」

蒼塵聽太原有仙人,心頭一動;此時長孫祁說道:「我郡與太原有太行山相隔,即便結交,又有何益?竇建德已佔鄰郡,豈可不防?」

蒼塵說道:「諸位莫爭。我輩方據城起事,立足不穩,羽翼未豐,竇建德已佔鄰郡,稱長樂王,不可不靠;唐公李淵雖在山西,但坐擁太原,實力雄厚,又有奇人瑞相,亦不可不交。如今之計,當『明投長樂,暗合唐公』!」

眾將恍然大悟,齊聲說道:「主公高明!」

張騏說道:「若要派人聯絡李世民,屬下可以前往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張司馬留在此地收攏部眾,駐軍城內。新軍成軍之前,不可妄動!」

張騏知道主公重新募兵,在此青黃不接之際,竟願倚仗自己,可見信任,不禁感激;答道:「屬下尊令!」

當下蒼塵便修書一封,派人送給竇建德,表明歸順之意。長孫祁說道:「唐公一方,何人可行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正好有事要往太原,便順便去吧!」眾將大驚,蒼塵微笑道:「我臨時出門,身上便這麼點家當,若不去拿錢,哪有東西賞你們?」

宇文穎說道:「府庫糧草尚足。」

蒼塵說道:「那麼其他人便要吃空餉了?」

眾將大笑,李義山說道:「主公可派人聯絡太原的朋友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一個士兵進門便要錢,還說我出門郊遊便攻下了座城,這事有誰能信?」

眾將拍腿大笑,蒼塵說道:「我不日便返,若有人問,便答便衣巡視去了,若是佈道院,便說我去調錙重。」於是安排妥當,稍做休整,於黎明跨馬出城。


雲遨和無色戰場收拾了,眾乞丐感恩戴德,張老三和小翠也已醒轉;張老三用來世兩年壽命換今生兩日,感激淋漓,謝得雲遨心煩;小翠沒想到仙人會為自己大開殺戒,放聲大哭,老天果然沒忘了自己!無色哄了一陣才止住眼淚。張老三起初惱怒小翠這偷包賊,但見她大哭,心裡也軟了,想起家裡的孩子,便說要給小翠認弟妹。不料小翠怒眼一瞪,罵張老三不顧家裡,回家便要利用兒女,攀個關係認姊姊,然後利用自己。張老三雖對妻子有愧,也受不得這般說,兩人竟然鬥上了嘴。張老三雖是軍人,卻鬥不過小翠乞丐出身。小翠一張嘴不停,鬥了張老三,又罵雲遨,說他救張老三肯定是想利用什麼。眾乞丐大驚,怎般也勸不住。雲遨大袖一揮,讓兩人都閉上了嘴。

忽見東方煙塵揚起,一馬奔來;雲遨微微一笑,說道:「哄那些凡人像真的一樣!」

蒼塵自馬上躍起,落到兩人前面,搧搧手道:「都是浮雲。」

張老三和小翠鬥不了嘴,正大眼瞪小眼,見上仙回來,張老三趕緊與眾丐上前叩拜,小翠遠遠看著,卻沒動作。

蒼塵見張老三不說話,又見小翠神情,頓時明白,說道:「人生不過天地一瞬,一切榮辱盡歸塵土。你們爭什麼?」解開兩人的禁口咒。

張老三只有兩日壽命,有苦難言;直磕頭謝恩,方才的事再也不敢提。

蒼塵眼神掃向眾丐,說道:「龍岡現在正在募兵,有吃有住有俸祿,你們趕緊去吧!」

眾乞丐大為奇怪:龍岡城募兵,怎麼從未聽說?便是真要募兵,豈有說募便募的?但想上仙不會騙人,於是謝過了恩,收拾進城。

雲遨賀道:「恭喜師兄拿下了龍岡城!」

張老三聽傻了:我遇到的是什麼大仙啊?蒼塵搧了搧手,問道:「讓郭俊走了?」

雲遨說道:「他從功名夢境醒來,大徹大悟,再無所求,回老家種田了。」

蒼塵點點頭,嘆道:「大徹大悟,再無所求……可惜在此亂世,由不得他。」

雲遨點頭說道:「此人素行不善,劫數難盡,最終會死於亂軍之中。」

張老三在旁聽了,暗暗合十嘆道:「果然如此啊!因果報應,循環不爽!」

雲遨問道:「師兄你打這人做什麼?」

蒼塵輕輕嘆道:「當初我若不處理那郭校尉,便是千餘條性命。」

雲遨一呆,蒼塵續道:「敵軍攻城,諸將意見紛歧,此軍必會大敗。再者,無論叛軍官兵,都習慣劫掠。若拿下郭俊,便可救這一千士兵和城中百姓。」

雲遨恍然大悟,原以為師兄一時興起,原來卻有這層道理。說道:「若非智通將我們拉下紅塵界,張三和龍岡的事,師兄也不會多管吧!」

蒼塵說道:「智通逆天而行,妄行術法,紊亂綱常。既種此因,必有此果!」

雲遨說道:「有人窮其才智,以為可以逆轉因果,殊不知天網恢恢,仍要受其果報!」

蒼塵一怔,說道:「如此說來,攔卜之人也已查明?」

雲遨說道:「復生菩薩指示此人在大山之西,龍盤虎踞之城。依我之見,兆在太原。」

蒼塵說道:「我方才得到消息:晉陽可能有道友。」

雲遨點頭說道:「那便是晉陽城了!」回頭見師姊正和小翠玩著馬,一怔,說道:「師姊,我們要走了!」

無色問道:「咦?不帶小翠麼?」小翠撫玩著馬鬃,兩人玩得好似姊妹。

雲遨與蒼塵一呆,蒼塵說道:「難得你也有這興致,一起走吧!」忽然想到一事,說道:「對了!換個裝束吧!」

張老三心頭一跳,無色一怔,雲遨問道:「武安的傻瓜省悟了?」

蒼塵昨夜在宴上得了消息,前日的裝束恐怕已傳遍全國。說道:「消息靈通的傻瓜,不可不防啊!」

兩人笑了。於是再次改裝:蒼塵換上玄袍赭衫,雲遨換上一襲細雨竹風亂,無色穿戴一身春江荷葉盪,然後仙光一閃,五人一馬一同飛入晉陽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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