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2月21日 星期五

【太古遺音】第十三章 計中計諸仙離叛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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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塵回到謝羅山時已經入夜,夜深人靜,只道眾人早已歇息,豈知師父和道友們都在清竹林設茶等候;自己一到,便圍上來問候。

蒼塵苦笑道:「你們怎都這般不讓人休息!」

無色說道:「那人那麼不好對付,你一個人去,要人怎麼放心?怎麼,沒事吧?」

蒼塵拍拍衣袍,笑道:「你瞧我有哪裡不對麼?」

丹霞子看了看,說道:「沒想到道友真能全身而退!」

蒼塵說道:「是我運氣好,對方沒使出全力。」

眾人微微吃驚,入了座,華景為眾人斟茶。蒼塵見到華景,說道:「咦!你回來了!樺香水謝的事辦得如何?」

華景拜見了師父,正要答話;凌霄子說道:「他沒壞消息,便是好消息。藥宗之事尚小,先說說你的吧!」

蒼塵笑道:「道友怎麼這般性急?」拾起茶杯啜了一口,頓時清心滿懷,茶味妙裡藏拙;與先前的手藝完全不同;愣了一下,見華景神情少了幾分畏縮,多了幾分神采;暗暗欣喜。

凌霄子飲了茶,問道:「道友此去,見到人了麼?」

蒼塵說道:「見到了。」

雲遨手一拍,叫道:「哈哈!我算對了!」

蒼塵瞥了雲遨一眼,說道:「還敢說嘴,你把我引到陷阱裡了!」

無色聽雲遨算錯,樂得哈哈大笑,她坐在石上,小腳敲得地上「噗噗」響。

雲遨一呆,說道:「怎麼可能?」

蒼塵搖頭道:「差矣!差矣!我折騰了大半天,才發現他家在山的另一側。」

雲遨一愣,說道:「沒錯!我算的正是師兄出手的地方。」直吵說他沒算錯。眾人都笑了,蒼塵懶得理會。凌霄子問道:「依道友之見,此人功力如何,道行深淺,是善是惡,吉凶幾何?」

蒼塵說道:「依我看來,此人絕非善類,凶多吉少……」將蠱王一戰的事情說了。

眾人驚訝蠱王有意進犯中原,又驚訝他還能無中生有,蠱物源源不絕,毀了一處山谷竟還不見疲態。丹霞子說道:「幸好他最後沒與道友動手……」

蒼塵說道:「他有意保留。下次應該就沒這麼好對付了。」

凌霄子思索道:「他吞了兩個蠱神,難道身體真無異狀?」

蒼塵說道:「苗人用血肉之軀煉蠱,向來孱弱。我一時也瞧不出他是煉蠱還是吞蠱神所致。但奇怪的是,他竟會想學吐納煉氣?」

雲遨說道:「成了王就想長生,就跟秦皇漢武一樣。有何奇怪?」

蒼塵說道:「蠱術裡也有延命長生的,他降服了黑花二苗,怎不去學?」

無色說道:「大概是功體不合吧,不然就是已經被他害死。」

雲遨說道:「應該不會那麼剛好!說他是蠱王,就說他使蠱最厲害,有什麼蠱學不成的?」

丹霞子思索道:「還是說其實學了,但是不合?」

蒼塵搖搖頭,道:「從未有蠱師會鍛鍊身體,況且修習導引之術,對習蠱有害無益。」

凌霄子說道:「應是一時性起。這與中原蠱毒無關吧!」

蒼塵飲了口茶,說道:「但願如此!想來也無不妥,藉機削弱敵人,化敵為友。」

凌霄子苦笑道:「化敵為友?恐怕很難!」

無色問道:「師兄,何時才能要他收拾魍魎?」

丹霞子說道:「看來得用一些計謀了。諸君有何想法?」

凌霄子問道:「我想還不如蒼塵道友來想。道友向來足智多謀,可有妙計?」

蒼塵苦笑道:「說來說去,便是要我出對策。我許久不用兵策,謀略早已生疏,諸位便姑且聽聽。」

凌霄子微笑道:「願聞其詳!」

蒼塵說道:「我想請苗疆九黎的道友引蠱王出面,引他收取魍魎,事成之後,再將他除去。如何?」

凌霄子點頭說道:「他既然仇視漢人,如此應可降他戒心。」

蒼塵說道:「不錯!先是有求於他,使他四處奔波,一來試探實力,二來降他戒心。一旦時機成熟,便可引他收取魍魎。」

凌霄子說道:「但他自認蠱術可登神位,只怕不會如此輕信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如果能讓地面的皇帝出兵,囤兵三苗地界,假稱征伐三苗。三苗九黎勢必同仇敵慨,蠱王必會出力。」

丹霞子說道:「如此漢營和三苗九黎都要處置妥當,莫要傷及無辜!」

凌霄子說道:「此事尚小,如何讓地面皇帝出兵?」

蒼塵笑著與凌霄子道:「道友和地面皇帝不是同宗的麼?」

凌霄子眉頭一皺,說道:「塵緣俗事!我和他家早已斷了關係。此事再也休提!」

玄歧說道:「此事我想不妥。當年軒轅以術法鬥蚩尤,九黎懷恨,因此有今日之劫。若再用策,只怕又要生怨。」

凌霄子點點頭,說道:「前輩所言甚是!此計不可行。道友可有他策?」

蒼塵說道:「方才所言,實乃下策。還有上策:『物極必反,無為而治』。」

丹霞子說道:「道友言下之意,便是讓他繼續使蠱,使運勢成九九亢龍有悔之相,到時咎由自取,天地難救?」

蒼塵點頭說道:「不錯。」無色說道:「但是現在已經萬物不萌,生靈塗炭,如此還要等到何時?」

蒼塵說道:「我便是擔心如此,因此還有中策。」

凌霄子說道:「道友請說!」

蒼塵說道:「其實便是下策與上策折衷,促成亢龍有悔……」將計策說了。眾人聽得暗暗心驚,說罷,蒼塵嘆了口氣,續道:「如此雖是推進厄運,但能少死幾萬人,也算是救人吧。」

凌霄子嘆了口氣,苦笑道:「又要奔波了。」無色說道:「至少不會是白跑!」丹霞子說道:「學仙取於天地,也當澤被蒼生。」玄歧點頭說道:「有勞了!凡間已失了數十萬條生靈,戾氣犯天,不可不慎!」蒼塵知道這御風亭外還有許多道友在遠處看著,因此對空拱手說道:「今後如有什麼誤會,還請各位前輩道友多多擔待!」

一盞茶已盡,華景又沖了一回。凌霄子飲了杯茶,說道:「不瞞諸位,其實這幾日我去了趟蒼梧之淵。」

蠱王吞蠱神,西南夷天泛血色,附近的蒼淵天劍宗卻毫無動靜。蒼塵與丹霞子早有疑惑。蒼塵說道:「道友請說!」

凌霄子道:「他們說西南夷靠近謝羅山,以為是你們管的。」

眾人都是一愣,蒼梧之淵入口在蜀山群峰之中,西南夷便在蜀南,武當山還在巴蜀之北,無論如何都是他們離西南夷近些。雲遨笑道:「唉呀!這誤會大了。他們怎麼說?」

凌霄子道:「蒼淵東面有處劍門,玄華前輩說便是那劍門將西南夷的瘴氣擋住,所以東方的消息進不去。但要是劍門之西有事,他們便管的。」蒼梧之淵是處絕塵仙境,山勢詭譎,群嶺削成如劍,峰峰高萬仞,群壑深不可見,人獸難行,飛鳥迷途。當中有一山直入雲霄,頂天立地,好像上天一把劍插入地中,稱為「天劍峰」。天劍宗便在天劍峰頂上雲中。蒼梧之淵東面有雙峰高聳入雲,兩壁相夾,便如天劍劈谷,稱做「劍門」。劍門以西便是蒼淵仙境,劍門之東就是凡塵蜀山了。

雲遨呵呵一陣笑,蒼塵說道:「多謝道友!說明白了便好,不然還擔心魍魎沒收拾,蠱王便先給他們除了。」

凌霄子續道:「玄華前輩本來便想將這事說清楚。聽中原因此有劫,願出力相助。」

蒼塵拱手說道:「如此甚好,中原又多了得力助手。原本屢邀不至,沒想到道友出馬,對方便答應了。」

凌霄子謙道:「不敢!機緣而已。」

如此計策已定,散了茶會。往後數日,中原各地瘟疫竟然少了。藥宗得知瘟疫原來是魍魎蠱邪,於是在樺香水榭附近布下符陣,果然攔了邪氣,當地也沒再出現瘟疫。其他仙宗道友聽了,也學著布陣,掙回了些清靜地。中原總算恢復了一點生機,有些暫居謝羅山的也回去了。另一方面,青苗諸寨陸續有老青苗失蹤,都是解蠱的高手,失蹤兩、三天後又自行返家,無中蠱跡象,也沒受傷,便是不記得去了哪。曾有青年尾隨一探,卻一去不復返。十幾處苗寨都有人失蹤,只有北白嶺寨逃過一劫。又傳聞西南夷苗域諸山間偶有異光雷鳴,若往那處一探,便見一片狼籍,石壁光禿,彷彿被削了一般。

瘟疫減緩,仙凡兩境都是大喜,以為瘟疫將要結束,不料數日之後,瘟疫突然轉向揚州。以往瘟疫只在北方肆虐,此時轉向,莫非是魍魎?雁盪山的岩峰雙靈前往攔截,卻遇到蠱王的蠱。這次蠱邪不是一沾即走,而是反逃為攻,攻式凌厲,變換迅速。雙靈措手不及,險些中蠱,雖將對方逼退,但揚州也滿目瘡痍,地氣盡失。

揚州一戰,蠱邪一反常態,還運用了相剋之法,前所未見;諸仙都不禁心惶。蒼塵聽了消息,心中起疑,於是前往苗域再會蠱王。

這日蠱王谷寒煙瀰漫,蒼塵一到,便覺邪氣凝重,壓得內息遲滯,不禁暗暗吃驚。知道猶豫不得,於是劍訣一指,含光劍應勢奔出,劍光化虹,分做五道,隱於石壁之中。同時打出一道玄天真印,直奔洞穴山壁,剎時谷間大明,寒霧銷融,寒霧漸散。

蒼塵先發制人,驀地身旁蠱邪一動,氣勢磅礡,竟震得自己元丹一抖;上次戰後發現蠱氣到不了高空,於是當機立斷,移形換位到雲端之上。

才閃形避開,便聽得谷間一聲爆響,寒霧凝核,轉瞬成球,冰球越生越大,一道道冰柱「喀喇喇」地從冰球伸出,迅如水花迸濺,猛如萬箭齊發。正是方才自己所在的地方!

但見冰柱橫豎交疊,轉眼又織了層冰。冰球還來不及落下,一片青影自下而上,原來是箭竹!一叢箭竹迅速穿破冰球,一聲脆響,碎冰四濺,箭竹如湧泉般往上冒,將冰球頂起,冰球滾著寒煙,越生越大,不斷包覆周遭箭竹,隨著箭竹緩緩上升;環谷蠱鳴大作,無形飛蠱如浪湧出,剎時狂沙漫天,在寒煙中劈出一道空域,萬翅振空,嗤嗤有聲!忽地「磅」一聲巨響,玄天真印撲地而落,勁風橫掃,草木登時碎裂,煙塵蔽空,群山共震。

蒼塵見蠱王奇招層出不窮,暗暗驚奇:沒想到短短數日,蠱王的蠱竟已如此強悍。但自己有五式在洞內埋伏,索性按兵不動,看蠱王何時才會罷休。

只見谷間一會刮風,一會暴雨,毒霧迷蠱翻騰谷間。蒼塵在雲上望了好一陣,竟不見一招重複。忽然一陣大風,寒霧黑煙一掃而空,群峰再現,谷底碎冰斷竹蟲骸,一片狼籍。

洞中走出幾名苗人,動作僵硬,神情呆滯,完全不與同伴對眼,不發一語,跌倒了也不拍拍衣上灰塵;個個拿著箕帚將洞口打掃,同時地面嫩芽新抽,山谷瞬間恢復生機。不久洞口掃淨,地面也綠油油一片,苗人入洞,霧黑走了出來;但見他氣色較先前好轉,但印堂黑印浮現,有如抹灰。他望了望山谷,又望了望天空,四處張望一番,然後歪著頭,皺了皺眉,又回頭看了一遍,最後搔了搔頭,跺了跺腳,走回洞中。

蒼塵將五式收回,也不現身,說道:「原來三苗都是這樣招待人的。」用真元將聲音送了過去。

聲音在谷間盪開,霧黑嚇了一跳,回頭高笑一陣,說道:「這就是我的迎客酒。」又四處望了一回,說道:「還不現身?」

蒼塵仍不現身,說道:「你竟然打了揚州。」

霧黑高聲說道:「這萬餘人與我苗相近,正好拿來試招!怎麼樣?你的方法還真好使啊!」

蒼塵說道:「揚州乃吳地,同為九黎之後。」

霧黑大笑,說道:「哼!歸了漢人,和那幫子青苗一樣,都是叛徒!」

蒼塵輕輕嘆息,說道:「你北面用蠱,中原諸仙早已察覺,不久便要察到此地。揚州用蠱,九黎諸神不會饒恕。你以為你能稱霸多久?」

霧黑冷冷說道:「你明知我在這,怎麼不告訴他們?毀了我幾處老屋便想威脅我,來了躲躲藏藏又不現身,是怕我不成?」神色猖狂,眼裡竟隱隱閃著紅光。

蒼塵一聽,暗暗欣喜,先前讓雲遨他們輪流偷襲,果然讓他亂了陣腳。見他目露紅光,一怔,說道:「神州仙脈四宗四十九派,分駐五嶽、十大洞天,七十二福地。仙鄉浩渺,列仙如麻,個個奪天地之造化,成鬼斧之奇工。勸你速速罷手,不然諸仙齊聚,你插翅難逃!」

霧黑忽然邪氣大盛,五官上翹,神色詭異,猖狂地道:「好啊!還不快來!軒轅的兔崽猴孫要來送死。你們當年勸楓神不用巫術,自己卻用邪法,我們九黎上萬人都死在你們的車下。哼哼哈哈哈!我要血債血償!」周身黑氣爆發,黑焰上衝,所及之處,草木頓時枯萎。

蒼塵見狀一驚:這邪氣與之前的完全不同,深沈悠長,隱約與天地相通。上次來時也曾發現,但那時兩股氣息幾乎混而為一,還沒這般明顯。

黑氣一閃即逝,只在洞上留下一道焦痕。蠱王頓時面色枯槁,嘴角、眼角全往上翹,呆了一下,忽然雙腳一軟,扶著山壁站著,一會,又高傲的說道:「別以為你們中原可以勝得了我!你們有千年小神,我苗也有千年蠱神。我苗蠱術上萬,我蠱王瘟蠱將成!我勸你速速投降,中原很快又會是我們九黎的了!」說罷,哈哈大笑。

蒼塵聽到「瘟蠱」一詞,不由得一怔。聽得霧黑聲音中藏著魔性,遠遠蕩開,「九黎的了……九黎的了……九黎的了」之聲在群山間回繞。


「芳草青青,白雲悠悠;如切如磋,琢磨我心。芳草鬱鬱,白雲靄靄;我有美酒,利彼蒸民。芳草槁槁,白雲沈沈,嘉民已遠,何者可追?天昏昏兮地荒荒,神何罪兮我心惆悵。」

中原瘟疫持續肆虐,自從揚州一戰,南方數州也開始出現災情。大部分是魍魎,一沾即走,只有少數是蠱王的蠱,變化多端,一對上便是排山倒海,凶猛難擋,越往南越是厲害。中原諸仙開始不讓修為低的弟子參戰,但憑至罡真元也漸漸難以招架。客居謝羅山的道友不減反增,低階弟子陸續遷來;藥宗已將所有弟子遷到此處,連玉藥金樺也暫時移植過來。謝羅山庇蔭的南陽也慘遭毒手。凡塵人影零丁,九州慘澹。

諸仙惆悵,無以言歡,日日聚在御風亭以茶解悶,卻又怎能忘憂?問了蒼塵,卻只說時機未到。眼見蠱越犯越廣,連先前布的陣法也陸續攻破,洞天福地化為鬼域;群仙庇蔭鄉里,信徒世代供奉,卻叫天天不靈,叫地地不應,這要人怎忍受得了?地面邪教黑道趁勢興起,說能一擋瘟疫,卻趁機劫財劫色;凡人走投無路,竟都投了邪魔歪道,諸仙的廟與被搗毀的不計其數。苗蠱未解,魍魎不除,中原地面只怕又要養出了魔。

泰山靈樞怒得到謝羅山興師問罪,諸仙來自四方洞天福地,圍著御風亭或站或坐,便要蒼塵給個交代。

靈樞真人問道:「蒼塵道友,九州地面的事你知道麼?」

雲遨與凌霄子兩人已將計策說了,卻是不聽。卻看蒼塵老神在在,端起一杯茶飲了,說道:「我知曉!自從上次南行苗寨,地面司馬皇帝的疆界內又死了七萬五千六百四十四人,短短十五日便死了七萬餘人,比之前快上許多,各地道友們的符陣也破了三處,兩處在揚州,一處在荊州地界。不知有無錯漏?」

靈樞真人見蒼塵知道得如此詳細,卻自己先怯了,問道:「怎麼蠱王見了你就變得如此厲害?」連口氣也客氣了些。

蒼塵說道:「後面還有,道友便受不了了麼?」

樺香水榭莊主雪梅東風信也客居於此,她身穿素霓裳,手持梅枝,聞言一驚,問道:「道友言下之意,便是還要死更多人?」雁盪山的峰靈問道:「道友的計策不是要早點結束麼?」

蒼塵神色平和,悠然地喝著茶,說道:「時機未至,請諸君再忍忍!」見靈樞真人真氣浮動,說道:「道友莫怒,喝茶吧!」

靈樞真人鼻子哼出一口怒氣,將茶飲了,清靈之氣一入口,惡氣頓時消散,怒容也舒展了。嵩山的罄音子說道:「地面還要死多少人?」

蒼塵說道:「道友莫急!」斟了杯茶,續道:「你也喝茶吧!」

罄音子莫名其妙,但還是接過來喝了。雁盪山的岩靈說道:「道友有何打算,還請明言。」

蒼塵說道:「魍魎乃蠱王所煉。瘟蠱未成,他不動,我們動也無用。」

眾人大驚,靈樞真人問道:「此言何意?」

蒼塵說道:「北白嶺寨巫師說蠱王用千萬人命煉蠱,蠱王又說他瘟蠱尚未煉成。諸位對此可有其他見解?」

罄音子神色微微透著驚恐,拱手說道:「蔽派嵩山便在京師之側,只怕有所萬一,攻守如何,還請諸君指教。」還說著,身前黃光一閃:是千里傳信。罄音子伸手一接,黃光立即沒入手中,傳信內容洞然心照,讀罷,大驚失色。

眾人都問道:「出了何事?」

罄音子深吸了口氣,緩過神來,黯然說道:「蠱王的蠱出現在京城外,師兄派人去擋,擋下了,卻死了兩個師侄。」

眾人一驚:原以為真元破百邪,沒想到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蠱邪竟已能反制真元,殺了兩名嵩山弟子。眾人一陣慰問,東風信問道:「請問令師侄修為深淺,功力如何?」

罄音子長嘆口氣,說道:「兩位師侄都有百餘年修為,不然不會讓他們參戰。」

靈樞真人說道:「蒼塵道友,現在嵩山損失了兩名弟子,接下來難道還要死其他道友麼?」罄音子拱手說道:「請道友高抬貴手。」聲音竟是抖了。

蒼塵飲了口茶,淡淡一笑,說道:「想報仇嗎?」

罄音子嘆了口氣,說道:「修道至今,以為早已沒了仇憤之心,沒想到……唉!只盼能早點除去這魔頭,以利蒼生!」

蒼塵說道:「那就去吧!」

眾人一怔,蒼塵說道:「踏平蠱王所有藏身處,寸草不留!如此,十天夠麼?」

眾人神色一變,罄音子壓住內心激動,說道:「五天!不!三天就夠了!」

蒼塵說道:「雲遨、凌霄道友,你們覺得呢?」

雲遨沈吟一陣,凌霄說道:「這……有點費勁啊!」

靈樞真人說道:「我也去!」罄音子說道:「我會請師兄一起去!」雁盪雙靈等人紛紛附和;東風信說道:「我也去吧!」

蒼塵說道:「莊主不必!請莊主隨我另外前往苗寨。」

凌霄算了算人數,說道:「如此應該夠了。」

蒼塵說道:「必定打得天崩地烈,讓他抱頭鼠竄,走投無路,切莫留情!」頓了頓,又道:「那些中蠱的人你們要殺、要解蠱便隨意了。若要收服幾處苗寨,那便收吧!必要讓他眾叛親離,四面楚歌!」


往後三日,苗域處處異光神彩,雷鳴不止,夜晚更是絢爛,蔚為奇觀。苗民又驚又恐,日夜禱祝,竟也靈驗:大神降臨,將蠱王的蠱給解了,失蹤的青年也回來了,蠱師不再聽命施蠱,老青苗失蹤的事也沒了。於是歌舞祭祀,一連數百寨,彼此爭相道賀,熱鬧得好似過年。中原瘟疫驟然停歇,偶有災殃,也是魍魎所為;都讓眾仙阻止了。瘟疫減緩,地面邪教都說是自己的功勞,趁機搜刮財物,百姓無可奈何,信徒不減反增。

霧黑巢穴被搗,掌握的苗寨和手下全都沒了,住一處便毀一處,投宿無門,家當盡棄,連夜奔竄,逃得好生狼狽。至於養蠱放蠱,更是無暇顧及。如此到第四日白日,勉強藏匿在一處山谷,將蠱氣密密收斂,只盼風頭過去。才安頓,便聽得空中一個深沈的聲音說道:「蠱王霧黑!」

霧黑豁然站起,吼道:「又來了!」意念一動,狂風暴捲,萬蠱封山,卻撲了個空!

只聽得那聲音說道:「且莫驚慌!吾乃九黎之神,楚幽。」

霧黑見一招未成,按兵不動,喝道:「什麼牛鬼蛇神?沒聽過!」

那聲音說道:「九黎兩千年,有國楚、吳、越。黎曲之神,其名楚幽。沒想到神選之人竟會不知。唉!不知楓神在想什麼!」

霧黑一愣,說道:「什麼神選之人?」

那聲音道:「蠱王霧黑,你是楓神欽定神使,註定要光復九黎,北定中原,登帝王之位。因此你自幼聰穎,之前的災難劫數,都是楓神降臨的考驗。如今你通過考驗,本座特來引你成神!」

霧黑心頭怦怦亂跳,心想:「是真的麼?」但周遭蠱氣驚亂,恐怕不妙,於是冷冷說道:「好個邪魔歪道!你就算能騙過我,也騙不過蠱神!」

那聲音道:「你說我危險?蠱神和楓神誰比較危險?」

霧黑一愣,隨即哈哈大笑,說道:「既然知道我是蠱神使,還不快現身!」

那聲音問道:「哦!蠱神使見得到蠱神麼?」

霧黑說道:「蠱神是蠱術之精,代代相傳,附身於嬰體。只能看到嬰體,蠱神怎麼能見得到?」

那聲音說道:「那便是了!你見不到蠱神,又怎麼能見得到我?」

霧黑一陣冷笑,叫道:「你一定又是北方派來的吧!不要以為隨便說說就能騙我!不要浪費力氣了!胡言亂語,吵死人!快滾!」草木振動,蠱術轟然再起。

那聲音嘆了口氣,說道:「沒想到一代蠱王便要因此死於他族之手,九黎復國遙不可期!」

空中虛無,萬蠱再次撲空。霧黑聞言一怔,收起蠱術,問道:「你真是我族之神?」聲音微微顫抖。

楚幽神說道:「霧黑,你潛心習蠱,處心積慮要為楓神報仇,因此取蠱神之力,一統三苗,訂定規矩,懲罰叛族者,為的便是要讓九黎個個為楓神效忠,同心北征,問鼎中原。你的這些心意,我們都知道。」

霧黑聽得激動,心想:「他怎麼知道?是了!他是我族之神,當然知道!我多年辛苦,今日真的感動上天!」聽得楚幽神續道:「楓神當年敗北涿鹿,九黎懷恨!兩千多年來一直照看我民,物色人選。沒想到九黎三分,敗於秦國,然後又項羽自盡,以為光復無望,沒想到今日能在三苗成一人才。你先前的種種劫難,都是要磨練你。你北面用蠱,引對方大舉來攻,雖然基業盡失,卻能全身而退。何嘗不是先前的功夫。」

霧黑心想:「不錯!若沒有之前累積的功夫和經驗,今日怎可能逃過一劫?」再聽楚幽神說道:「可惜你年輕氣盛,行事瞻前不顧後,還沒安定三苗,便北面用蠱,導致今日之難。現在北方諸神正召集大軍,神軍一成,便是你的死期!」

霧黑聽楚幽神指責,一時不服,但也不敢不聽。聽後面又有大軍,大為惶恐,現在對方才數十人,便逼得自己九死一生;大軍壓境,自己豈有活路?於是跪下來說道:「我是神選之人,又有兩個千年蠱神在此,有生以來,便是想要光復我族。請大神念我虔誠,一定要幫我度過此劫。」說完,拜了三拜。

楚幽神說道:「神使莫恐!本座今日前來,便是要告訴你如何化解。你北面用蠱,傷人千萬,這千萬怨氣已凝聚成精。若你收取此精,便可立登神位,有此神力,北方之難也可輕易化解。」

霧黑大喜,說道:「實不相瞞,那便是我煉的瘟蠱。」

楚幽神說道:「我也曾聽楓神提過,看來真是如此。快快收取,以防萬一!」

霧黑說道:「可是我瘟蠱火候還差一點,最近被北方那些人攪和,沒人幫我放蠱,因此又慢了。」

楚幽神說道:「莫錯過時機!慢一刻,則險一分。」

霧黑說道:「瘟蠱還沒成熟,急不得,而且這瘟蠱只有我收得成。」

楚幽神說道:「你藉蠱神之力煉這蠱,別以為只有你收得了。蠱神是神,對方也是神,況且你尚未成神!」

霧黑一凜,說道:「可是瘟蠱未成,收了恐怕也對付不了他們。」

楚幽神說道:「到時本座會相助,你無須操心!」

霧黑拜道:「我知道了!」

楚幽神又道:「本座潛入北方諸神多年,因此有此消息。你要速速動作,否則消息敗露,我族功虧一簣。」

霧黑拜道:「是!」

楚幽神說道:「收取瘟蠱,然後聽本座指示。本座起駕。霧黑,你要做新楚王啊!」

霧黑跪拜,送走了楚幽神,哈哈大笑,叫道:「我是新楚王!我是新楚王!」聲音遠遠盪開,遠山陣陣傳來回音,隱約中似乎還有神音說道:「你要做新楚王啊……你要做新楚王啊……」


日頭西傾,蒼塵自北白嶺寨離開,一路撥雲穿霧,與鵬鳥相伴。只見大地無垠,雲浪奔騰,山川雖然壯麗,卻杳無生機。想來平日這時應是處處炊煙,現在卻一片寂靜,連麻雀小鳥也不知所蹤。若非一群北雁南飛,還以為是虛幻夢境。一時百感交集,忽見前方雲中兩粒絳色人影,衣帶飄飄,飛近一見,是兩名仙女:一身雲紋絳裳,是雲華宮女裝扮。其中一人鑲紅腰帶,神色高傲冷俊,眼神裡微微透著宮主的霸氣。另一人鑲紫腰帶,冷若冰霜,臉上還留有幾分稚氣。

蒼塵拱手說道:「原來是雲華宮的韶碧師伯,晚輩在此有禮了。」深深一揖。

韶碧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還知道禮貌,不錯嘛!這是我們雲華宮第十三代第二弟子,今天特別帶出來瞧瞧中原的仙人是什麼模樣!」

旁邊那弟子行禮道:「紫燕見過御風閣蒼塵師兄。」雲華宮宮女雖以師徒姊妹相稱,卻非真正的師徒,當代最厲害的弟子叫做第一弟子,其次叫第二弟子,以此推類。雲華宮中不管年紀長幼、何時入門,都是以此排行,互稱姊妹。紫烟是第十三代第一弟子,此人位居第二,算來便是紫烟的師妹。

蒼塵聽韶碧語中帶刺,心中莫名其妙,說道:「雲華宮位於北境天山之上,陰陽之交,彩霞之中,向來不問世事。今日有緣相遇,晚輩甚是驚喜。不知師伯今日南下有何要事?」

韶碧嚴厲地說道:「替中原懲奸除惡!」

蒼塵說道:「中原受瘟疫荼毒已久,地氣盡失,自顧不暇,還要勞煩師伯,甚是慚愧。」

韶碧鐵著臉說道:「哼!還知道慚愧!我問你!你剛才去了哪裡?」

蒼塵答道:「晚輩方才去了三苗地域,現下正要回謝羅山。」

韶碧問道:「去三苗做什麼?」

蒼塵納悶自己哪裡得罪了她,說道:「中原數月瘟疫,原來便是苗蠱所致。晚輩此行便是處理此事。」

韶碧喝道:「還敢狡辯!你分明便是與那魔人結盟!」

蒼塵一怔,說道:「師伯,此中必定有所誤會……」話未說完,便被打斷。

韶碧面色鐵青,說道:「哪有什麼誤會!紫燕,告訴他你探到了什麼?」

紫燕說道:「是!師父!弟子看到蒼塵師兄要和蠱王聯手奪取中原,還說自己是楚國九黎的神。師姊說蒼塵師兄必有隱情,但是瞧蒼塵師兄說得真切,只怕所言不虛。想他們三苗九黎同氣連枝,見中原大勢已去,便投桃報李,見風轉舵,傳授什麼餿主意,要給那野人做皇帝,中原千秋萬世都是九黎的疆土。師姊看到這諂媚的嘴臉也沒什麼話好說了。素聞中原人講究禮義廉恥,連凡人都說不出口的竟說得這麼遛,我瞧蒼塵師兄骨子裡可真不是中原人!」句句惡毒,卻語氣平淡,毫無高低變化,臉上竟也沒有任何表情。

蒼塵心中暗暗叫苦,雲華宮先入為主,斷章取義,自己可真冤枉至極。才要開口,卻又被韶碧搶先。

韶碧見蒼塵神色,得意一笑,說道:「妳還叫他師兄,他根本就是九黎的奸人!」紫燕答了聲「是」。韶碧眉毛一揚,說道:「蒼塵,你究竟是幫中原還是幫九黎?」

蒼塵說道:「上天有好生之德!玩弄人命,這種逆天之舉,應當誅之。」

韶碧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竟敢顧左右而言他!說!你究竟要幫誰?」

蒼塵說道:「師伯,這確實是場誤會。請隨晚輩前往謝羅山,待奉上仙茗,再與您細細說明。」

韶碧喝道:「大膽!竟敢說我誤會!我何時誤會過什麼了?」

蒼塵見狀一怔,然後微微一笑,已有主意,袍袖一捲,傲然說道:「中原瘟疫數月,地氣衰竭,廣求四方妙法卻無人理會。如今中原要生要亡,哪還容得了你們插手?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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