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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天墉城警鐘響起,玉樓陣再開;幻光飄忽間,見得兩個身影,其中一人身穿白袍,正是師奇!另一人身穿黑衣,傷痕累累,面孔竟與聖祖有幾分相像。
琤雪驚道:「破軍?」
公孫顥大吃一驚:那便是破軍?史載破軍奪了聖祖元神,偽裝成聖祖大鬧古仙宗,多名前輩亡於他手,但善於變化偽裝,連功體也變幻莫測;琤雪竟然能認出?
便見玉樓陣中雲霓聚散,破軍撫胸微微喘息,臉上卻帶著一絲得意,看著師奇冷笑道:「怎不出招了?」
師奇背起雙手,從容說道:「你已走不了,何須出手?」
破軍冷冷笑道:「你不便是要追回他的元神,到此卻為何停手?」
師奇說道:「大陣已開,只需磨耗你便是。」
破軍理了理衣衿,冷笑道:「要慢慢來?現在不殺我,莫要後悔!」
師奇道:「你的真元不好處理,莫以為我不知!」
破軍「哼哼」冷笑一陣,說道:「我知道了!他現在便在此界,因此你不敢下手?」
公孫顥與琤雪一愣;各元神間都有感應,一元神有傷,其餘元神也會顫動,輕則內息紊亂,重則真元破體;若在此時殺了破軍,聖祖不死也要重傷;如此豈不是拿聖祖作人質?
便聽師奇神色一沈,厲聲說道:「你奪了多少元神?鬧夠了麼!」
公孫顥一驚,問琤雪道:「還有其他人的?」
琤雪道:「他每奪一個元神,便能偽裝相貌真元。你也知道他殺了十餘名前輩吧!」
公孫顥驚道:「他殺前輩是奪元神?」
驀地聽得一陣大笑,便聽破軍說道:「當初若不是你,何來這麼多世界?我不過清理雜廢。」
公孫顥一愣:什麼「雜廢」?便聽師奇說道:「諸界平等,無有真偽,何來『雜廢』?」
破軍「哼哼」冷笑一陣,說道:「是了!這多餘的世界也是你親手所造,眾生和諧,難怪你想保住。」
師奇冷冷說道:「便是為了捉你而造。」
破軍哈哈大笑,道:「於是又多了個世界?你往來諸界,分裂歷史,如此多的世界,太宇如何能容?你卻彷彿事不關己,還說『蒼生何辜』。若真慈悲,何必當初!」
公孫顥暗暗心驚:歷史分歧會使太宇失序,導致天缺之劫?史載破軍欲藉天缺滅世,如此說來,破軍是在修復太宇,師奇才是罪魁禍首?
便聽師奇道:「我早已言及,太宇間諸界平等,能容一世界,便能容千萬世界,即便千萬世界再生千萬世界,太宇亦平等如一。」
破軍說道:「太宇真如一麼?原本只有一世界,因你溯行過去世,因而有二,然後有四,再成百千;太宇於是前後已分,如何是一?」
師奇略顯不耐煩,說道:「我也早已言及,『太宇』乃謂十方無量,非古往今來如一。」
破軍哈哈一笑,道:「因此你對世界分裂視若無睹。既然你置之不理,只好我來動手!」
公孫顥不知誰是誰非,但若太宇不會失序,師奇又為何要嚴禁往來?
便聽師奇微微怒道:「你這殘魂真是殘了!」
公孫顥恍然,原來破軍是殘魂,難怪執念甚深,不可理喻。但所言是真是假,能以殘魂之體與師奇周旋,生前究竟何人?
便聽破軍哈哈大笑,冷笑道:「你的殘魂也不差啊,連自己是誰都不知!」
公孫顥吃了一驚,琤雪臉色大變;原來琤雪天生資質靈秀,千年神魂未入冥府、為何要「恢復功力」、又為何要隱藏身份、封印記憶……;一切便因為是師奇殘魂?
公孫顥見琤雪小手掩口,嬌小的身軀竟微微顫抖;心頭一揪,拉起琤雪的手,說道:「妳不是殘魂,妳會說會笑,沒有執念,如何是殘魂?」
話未說完,天元臺白光乍現,一波混沌真元驟然盪開,眨眼間天墉城便混沌一片,真元豐沛,亦剛亦柔,將全城封印,連神識也看不穿,只見玉瑤宮欄杆外一片白茫茫,什麼也看不見。
公孫顥抬頭一望,手中便赫然一空,琤雪將自己的手甩開,轉身奔入摩訶院,往幻境大河奔去。叫道:「琤雪!」追了上去。
便見琤雪那嬌小的身影停佇在河畔,此時南神州也已入夜,星河滿天,河畔也幽光點點,不知是夜燈,還是村火,將徬徨的身影濛濛照亮。
那嬌小的倩影站在河畔,望著天,天上星河燦爛,與昨日一樣,與往常一樣。恍惚間,彷彿此地才是真實,玉瑤宮外才是虛幻。
公孫顥走上前去,柔聲叫道:「琤雪……」
琤雪望著星空,良久,說道:「我好喜歡這片天空。」
公孫顥一怔,望著星河,說道:「喜歡的話,我們回去,可以遷去住。」
琤雪回頭問道:「你能與我去麼?」
公孫顥微笑道:「修行人四海為家,隨遇而安,有何不可?」
琤雪輕輕一笑,道:「對了!你還沒有請我喫茶呢!」
公孫顥道:「那有何難?來我瓊萊,我煮與妳喫。」
琤雪說道:「不知道你們瓊萊的茶加豆漿好不好喝。」
公孫顥一愣,道:「這……便不必了。」
琤雪問道:「對了!上次給你的黃豆喫完了沒?」
公孫顥一愣,道:「我……我送人了。」
琤雪輕輕笑了,道:「其他道友都說喫不了,果然你們仙門低階弟子比較多。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是……是麼?」若非遇到大算盤那個纏人精,自己也不知給誰好。
琤雪在河畔坐下,道:「真想一直看著這片夜空。」
公孫顥點頭道:「『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』,明月星河亦如是。雖有時而盡,但終始輪迴,這才有大千萬物。」
琤雪望著星河,道:「有時而盡,周回循環,我一直以為都是如此,一直以為每日到這時都能有片星空,一直以為每日到那時都能有黎明朝霞……一直以為『無常』便是陰晴圓缺,週始無端,沒想到……」
公孫顥一怔,心頭又湧現前世的夢魘:黑影盤旋,火光衝天,燒灼之聲震耳欲聾,自己抱著妹妹嚎啕大哭……;輕輕搖頭,將思緒甩開,淡然一笑,道:「天崩地裂,我也以為欲界將終,但後來天地重合,三光復明。這也算陰晴周始麼?」
琤雪一呆,看著公孫顥。公孫顥嘆道:「『天地以萬物為芻狗』,蟲葬身於鳥腹,人為萬物之靈,雖不葬身於猛獸之口,但也終將一死。蟲死化為鳥肉,人死滋生草木,甚至嘉惠後世。」
琤雪起身微微怒道:「但是我……」一句話哽在喉嚨,竟說不出口。
公孫顥淡然道:「捨病苦肉身,輪迴修行。有人欲留卻留不住,有人欲捨卻捨不了。我前世為了捨這夢魘,再入輪迴,沒想到還是記得。這大概便是我今生的宿命吧!」
琤雪一怔,牽起公孫顥的手,低頭苦笑道:「看來我境界還不到呢!」
公孫顥一怔,沒想到琤雪會來牽自己的手;驀地聽得宮外一聲悶響,回頭一看,一道黑影將白霧劈開,城景乍現,緊接著團團黑霧奔流而下,剎時天元鐘聲嘎然而斷,天昏地暗,黑風蕭煞,席捲全城!
公孫顥驚道:「天缺?」日夜纏身的夢魘,竟然在異界出現!
全城百姓大驚失色,境界高的看得明白,莫非是傳說中的「天外異變」?境界低的望不穿陣法,聽說是天外異變,都嚇傻了;千年來的傳說從未想過會成真;頓時驚慌失措,心想為何玉樓陣攔不住?天墉玉樓是欲界梁柱,玉樓沒攔下,天墉城會如何?天墉城若破,欲界又會如何?見滿城黑風煞煞,撞得珠樓結界震顫隆隆,要躲卻又該往何處?
公孫顥兩人奔到廊前,扶欄一看,琤雪驚道:「糟了!玉樓陣壞了!」
公孫顥驚道:「玉樓陣會壞?」
琤雪指著天元臺,道:「天元臺是中樞,鐘聲停,天元臺燈滅,絕對是壞了。你不是去聽講了麼?」
公孫顥「我」的一聲,竟無言以對;自己讀了一日書,只知道玉樓陣內外兩陣法不能同時開。平常玉樓陣開「天宇神闕陣」,防天缺降臨,方才破軍進入,變陣改行「天桓九逆禁神陣」,防破軍脫逃。此時天缺降臨,莫非因此將玉樓陣打壞?
黑風狂掃,將飛閣結界撞得彩光震顫,光怪陸離,「隆隆」之聲震耳欲聾;全城上下驚聲不斷。抬頭望去,破軍和師奇的身影已沒入重重黑霧之中,只聽得破軍哈哈大笑,道:「太宇波痕果然在附近!告辭!再見!免送了!」
公孫顥驚道:「他想逃!」
琤雪叫道:「天缺破陣,此時追不了的!」
便見天元臺追出一道白虹,往天缺奔去,但天缺異氣氾濫如洪,追不到一半就被吞噬。
公孫顥怒搥欄杆,道:「逃了!」
琤雪道:「逃了也好,不然捉他會傷了師祖。」
公孫顥道:「太宇無垠,如何捉得回來?」
琤雪道:「既然知道他在此界此刻逃脫,那麼在太宇的此處便能尋到。」
公孫顥恍然大悟;便見天缺處白霧乍現,一抹霞光在空中一捲,便將黑氣網住,任憑天缺黑氣翻騰如吼,竟衝不出去。緊接著白霧凝成萬點星芒,勁光奔流,符文漫天飛舞,掃散了黑氣,符文成串,化成鎖鍊,成巨網,將天缺異氣層層包圍,巨網內異氣翻騰,驚聲雷動,撞出道道彩霞光。鎖鍊巨網越收越緊,步步進逼,霞彩漸弱,最後逼入天缺縫中,只餘道道紫光,隱隱雷鳴!
公孫顥看呆了;封印小一圈便險一層,師奇竟能將天缺異氣逼在天缺中,這便是他的境界?
天缺異氣雖斷,但城內黑氣盤旋,散之不去,自上盤旋奔流而下,風吼若雷,聲震四野,所過之處,陣光如浪潮般接連亮起,濤得全城五彩斑斕!
玉瑤宮在上層,首當其衝,天缺異氣撞上,沿著結界盪出一圈青光,來勢洶洶,如狂風驟雨,護樓青光如落雨般圈圈盪開,織成一片光帳。公孫顥與琤雪站在欄杆旁,離光帳僅有三尺,聽得上層的賓客道:「不怕!天墉屏障神州第一,這點風不算什麼。」「對啊!玉樓陣即便開假的,其他樓可是造真的。」「天墉樓匠可是全神州頂尖的!沒事!」
公孫顥傳音問琤雪道:「這樓結界攔得住麼?」
琤雪傳音道:「其實天缺異氣並非一定得用混沌真元抵擋,這護樓陣看起來用上了玉樓的陣法,其他許多飛閣也是。」
公孫顥聽外面驚聲尖叫,隆隆之聲不絕於耳,傳音問道:「但攔得住麼?」
琤雪傳音道:「但是這護樓陣已經設好了,我也插不了手。」言下之意,便是攔不住。
公孫顥暗道不妙。驀地上方轟然一聲巨響,一座飛樓崩塌,盪出波波殘光,接著接連幾聲巨響,屏障紛紛崩潰,殘光此起彼落,狂風碎石捲入異氣之中,打得滿城「喀喀」亂響。
滿城居民大吃一驚,結界未破的趕緊強化,已破的只得親自出手。但如何攔得住?這異氣甚為古怪,竟彷彿會侵蝕真元,即便銅牆鐵壁,也彷彿空無一物,用盡術法,竟攔不了半分。滾滾黑潮直瀉而下,如入無人之境!滿城仙光蜂擁而出,卻節節敗退!
公孫顥與琤雪見巨石撲面飛來,撞上護樓屏障,連忙退至園中,卻見周圍一暗,庭內夜燈星空頓時消失,遠山也不見了,大河變成水溝,漆黑一片,欄杆外黑風洶湧,地面劇震,連河水也濺了出來。
驀地廊下三道仙光一閃,來了三人,身穿紅色黑紋對襟長衫,頭戴紅色圓帽,是玉瑤宮的宮人;其中一人走上前來,說道:「貴客不必擔心,天墉城有玉樓陣,傷不了玉瑤宮的。請貴客回房避難。」
琤雪道:「但是玉樓陣已經壞了!」
那宮人道:「玉瑤宮宮防甚堅,貴客不必擔心,請快回房避難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房內有何結界屏障?連護樓屏障都守不住,房內的結界攔得住麼?」
那宮人一愣,竟無言以對。公孫顥道:「天缺異氣只有混沌真元能化,你們城內有這功體的高手麼?」
那宮人道:「請貴客先回房,我們再做調度。」
說話間,地面越震越烈,幾乎站不住腳,公孫顥道:「這能守得住?你們應該先撤才對!」
宮人神色驚慌,說道:「請貴客先回房,我們會調度。」
說話間,其他賓客也奔了出來,宮人趕緊請他們回房,其餘宮人也神色倉皇,上下奔走,其餘層也騷動隱隱,忽然轟然一聲巨響,天缺異氣破陣而入!勁風橫掃,黑霧夾著飛石席捲而來,剎時一片狼籍;驚聲四起,宮人奔往庭內,驚慌叫道:「快進屋內!快進屋內!」
公孫顥見天缺黑氣滾滾撲來,叫道:「琤雪!」此時一塊巨岩飛來,心頭一動,青虹乍現,劍氣破石而過。
琤雪縱身一躍,說道:「來了!」玉手一揚,便見彩光一抹,五蘊彩綾化做五色天帳,攔在黑氣前方,異氣一撞,頓時飛灰煙滅。
黑煙滅,彩光起,卻是六人移形而來,身穿藍衣,有男有女,境界都在移形化虛之上,見到五蘊彩綾,愣了一下,然後才道:「我們是天墉城常守,此地交與我們,快撤回寮中!」
說話間,琤雪縱身一躍,雙臂翻舞,五蘊彩綾隨意念推進,將天缺異氣壓退了尺;聽常守叫自己撤,回頭「咦」了一聲。
公孫顥與為首女將說道:「天缺異氣需要混沌真元,你們擋不住!」
那女將說道:「請貴客速回房內,此地由我們來!」說著,六名常守雙掌翻舞,華彩幡然,連成一片光盾,往天缺異氣逼去;同時上下層也升起仙帳,原來玉瑤宮六層同時部署;剎時異彩斑斕,幻光耀目,將玉瑤宮守得密不透風!
公孫顥與琤雪一愣,只得收手,公孫顥傳音問道:「守得住麼?」
還不待琤雪回答,那女將說道:「玉瑤宮自有部署,請貴客速回……」
話未說完,前方黑氣湧現,天缺異氣穿透陣法,直直撲了進來。便聽得上下層同時驚呼,六人臉色大變,趕緊退後,那女將咬牙說道:「守住!」
六名常守驚慌補招,頓時彩霞洶湧,雷霆萬鈞,轉眼又築出一道集仙帳!卻見黑氣再度湧入,兩道集仙帳竟彷彿無物!眾常守大驚失色,趕緊再補,卻如何攔得住?補了再破,破了再補,竟連半刻也擋不住!嚇得不知所措,那女將也驚得魂飛魄散。不知不覺便已退到園中,眼見左右是房舍,後面有玉瑤宮天柱,如何能退?
驀地下層一圈華光盪開,將黑氣逼退,是混沌真元!公孫顥一愣,頓時大喜,道:「是前輩!」
琤雪縱身躍上,纖臂翻舞,說道:「我也來!」再度拋出五蘊彩綾。
華彩翩飛,五光流轉,纖纖彩光流洩而出,所過之處,黑氣頓時消失。眾常守看呆了,公孫顥道:「這是天缺異氣,只有混沌真元能解!你們保留精力,快撤退眾人!」
常守都傻了,此時一粒銀星從下層飛來,為首女將伸手一接,銀星在手中化做一枚珠書,女將神識一看,與眾常守說道:「樓下的蒼塵先生也說要混沌真元。」
琤雪說道:「我便說吧!應該叫大家快撤!」雙臂翻舞間,盪出圈圈華光,黑氣一掃而空,四周也漸漸亮起,斷垣殘壁,光怪陸離,有若幻境。
那女將說道:「眾常守聽蒼塵先生調度,一人帶一戶,速將賓客撤至北戶山,撤退後速回,守天柱。」
眾常守聽命而去,那女將與公孫顥兩人道:「蒼塵先生還提及兩位,要請兩位守住天柱。」
公孫顥問道:「天柱在何處?」
女將道:「天柱是玉瑤宮各層浮天基柱,每層最深處的通頂階梯便是。」說著,指向內側的階梯。
滿城驚濤駭浪,震聲連連,大小浮閣攔不住異氣,紛紛斷了天柱,但飛閣之下還有飛閣,怎能墜落?只得飛身去扛,一人不夠,再出一人,仙光霞彩連成一片,直鋪到地。
玉瑤宮華光奔流,公孫顥與琤雪一前一後,琤雪在前開陣,公孫後在後掃除漏網之魚;但異氣前仆後繼,掃進了卻又撲來,琤雪左右開弓,竟前進不了數尺;不禁暗暗叫苦,雖然守住了第四層,上層若塌了,第四層仍然會垮。
正忖度間,旁邊飄來片片彩光,彩光中夾著銀星,轉頭望去,尚未見到人影,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:「天缺異氣只有混沌真元能化,公孫顥退下!」正是蒼塵!
兩人大喜,公孫顥趕緊收手,蒼塵說道:「保留真元,稍候有你出力的!」
公孫顥拱手說道:「供前輩差使。」
蒼塵問道:「你見過天缺封印麼?」
公孫顥道:「是天缺禁地封印天缺異氣之陣麼?」
蒼塵點頭道:「正是。你能布此陣麼?」
公孫顥一愣,連忙取出手札,看了一眼,說道:「有!」
蒼塵說道:「常守稍後便歸,你領常守逆向部陣,內外顛倒,你從第四層往上,我從第三層往下。琤雪!」
琤雪雙手不停,說道:「師祖!琤雪聽著!」說罷,突然愣一下。
蒼塵也愣了一下,也沒想到琤雪會稱自己「師祖」;但一時無暇計較,吩咐道:「妳分身往上守天柱,若力不足,撤守庭院,守柱不守園,封印完成才能撤!」
兩人恍然大悟,如此便能堅守三層天柱,趕緊領命而去。此時常守也回來了,於是兵分兩路,將玉瑤宮層層封印,封印到第六層時,驀地眼前一亮,城上一片光明,一股沛然真元將天墉城照得有如白晝,華光璀璨,彩光斑爛,竟是混沌真元,而且是琤雪的十餘倍!
城民也驚呆了;方才聽說天外天的賓客有妙法,但須有混沌真元;都說不妙:混沌功體古來難得,全神州也不知有無五十人,這時要如何將人找來?便是來了,若功力不足,也無濟於事;天外天混沌功體者多,但神州可不是。只盼帝嚳殿下另擇良方。此時見混沌真元遮天蔽空,又驚又喜,都說殿下厲害。
便見沛然真元在城上越滾越大,彷彿泉湧,漸漸遮住半片天,驀地潰然而下,如洩洪般,剎時便將天墉城淹沒!
滿城湧來一片光明,黑風頓時一掃而空,正氣溫煦,異氣盡散,城民精神一震;躲在屋內的一聲驚嘆,扶住浮閣的笑臉相望,但煙霞茫茫,竟掩住了彼此。不久,煙浪退去,星河漫天。
渾天真元破九重,煙霞駭浪濤陰風;天外何事擾欲界?信把星河還天墉!
但見銀河中多了一片銀霧,是師奇的天缺鎖印;天衡宮黯淡無光,玉瑤宮已成一根破撢子,滿城仙光綿延,直鋪到地;只有天元臺看似完好如初。天衡宮上仙光進進出出,百官往來,帝嚳召見了蒼塵、無色與琤雪三人,卻無暇接應。玉樓陣壞,全城飛閣待修,但修玉樓需撤城,飛閣的天柱又不能不修,議論了半晌,一籌莫展,竟將三人晾在一旁。
蒼塵見百官束手無策,於是獻計:先修天柱,同時撤城,再修玉樓。帝嚳大嘆「妙計」。於是拜蒼塵為撤城使,總籌撤遷事務。
東方黎明,城影已變,眾人議論紛紛,外邦人皆欲歸國,忙亂之際,卻又湧來大批外邦人,要來一睹奇景,只得下令驅逐。於是收拾殘垣,造園遷居,不在話下。
玉瑤宮遷往北戶山,這日琤雪走出新房,這新園倉促而成,只是座臨地木樓,也無庭園,再行數步便是野林;南面人影密密麻麻,都是遊客,望不見城影,不遠處喧囂陣陣,都在搬遷。環城都在造樓,惹得天色迷濛,連天頂的天缺也望不清了。
天色迷濛,霧鎖天城,琤雪反而心情大好,躍下階梯,便見公孫顥在一面石桌前燒水,記得原本沒石桌石椅,想必是自己削的,笑一笑,躍上前去,說道:「燒什麼?」說著,坐了下來。
公孫顥微微一笑;桌上擺著一盒茶具,此時將兩支茶杯取出,說道:「試茶。」
琤雪雙手支頤,看著公孫顥將杯壺擺開,問道:「試什麼茶?」
公孫顥將沸水倒入壺中,說道:「妳不是說要飲我的茶麼?我想起有帶茶來。」
水一入壺,茶香四逸,原來壺內已經有茶葉了。琤雪看著裊裊茶煙,問道:「所以你現在要請我飲?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我們瓊萊比起你們謝羅山的差太多了。」
琤雪一愣,道:「咦?真的麼?」搶過茶壺,斟了一點,飲了一口。
公孫顥吃了一驚,但不敢將茶灑了,只得讓她斟。便見茶湯甚淡,應該飲之無味。
琤雪啜了一口便沒了,皺眉思索一陣,道:「這便是仙門的茶麼?」
公孫顥笑道:「才剛沖妳便要飲!」說著,又取出幾封紙包,打了開來,原來是各色花果乾,各取了些放入燒水壺中。
琤雪問道:「那是什麼?」
公孫顥道:「我想這平等界常以花果入茶,因此我想試試。」
琤雪看著那各色花果乾,驚奇道:「原來你這兩日是去採果子了?」
公孫顥見琤雪將花果乾撿起來嗅了嗅,微笑道:「學館休了,也無書可讀,只好去他邦走走。」
琤雪將手一拍,道:「那麼你試試我們謝羅山的黃豆吧!」伸手便將爐上的茶壺搶去。
公孫顥吃了一驚,叫道:「妳作……」自己快,琤雪卻更快,眨眼便見琤雪已將一把粉灑了進去,不禁呆了。
琤雪將茶壺放回爐上,道:「當然是加黃豆啊!你上次說磨豆子要綿密,我想應該夠棉了吧?」
公孫顥揭開壺蓋,見上面蓋著一層豆糊,欲哭無淚。琤雪歡喜道:「會是什麼滋味呢?」
公孫顥見水已滾,滾水將豆糊和果乾攪在一起,已經沒救了。香氣飄出,琤雪嗅了嗅,說道:「好香啊!一定美味。」小腳晃了晃,但見公孫顥一直盯那壺看,說道:「唉!你怎麼不說話?」
公孫顥「我」了一聲,驀地「嗤」的一笑,琤雪歪頭一愣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這味……可能不太好。」
涼風吹來,帶著新鮮的木香,也吹來了人聲,城民忙著搬遷,附近還有不少人進出。公孫顥心念一動,將茶煙鎖在周遭,免得有人聞香而至。琤雪如何有那些心思?搖著小腳,說道:「好了麼?嚐嚐看?」
公孫顥道:「這果乾本來滾一百二十數便成,你方才放的黃豆要滾一刻鐘,我怎知好了沒?」
琤雪驚奇道:「原來作茶也有功夫啊!」
公孫顥不禁笑了,道:「不過我瓊萊的茶卻好了。」說著,替自己與琤雪斟了一杯。
琤雪接過來啜了一口,細細思索了一陣,道:「原來這便是仙門的茶啊!」
公孫顥苦笑道:「比起謝羅山的差太多了。」
琤雪道:「香!清香!孔隆府的才澀呢!」
公孫顥想起琤雪曾大鬧孔隆府,逼著衡王錄訟版,隱身堂上聽訟,揭發了和邪教勾結的一夥貪官,最後還將邪教滅了;一想到這,不禁哈哈大笑。
琤雪問道:「咦?你也飲過麼?」
公孫顥搖頭笑道:「沒飲過孔隆的。」
琤雪飲了口茶,花果香飄來,忍不住多覷了一眼,笑道:「記得上次與你作茶時,還是磨豆漿呢!」
公孫顥也啜了口茶,微笑道:「對啊!味道那麼差的你們也請客人飲。」
琤雪一愣,說道:「可是那時你說好喝呢!」
公孫顥一呆,道:「是……是麼?」尷尬的笑了笑。
琤雪也笑了。笑著,兩人臉色漸漸沈了下來。
風,吹一波塵土,那是開鑿的沙塵、飛揚的木削;磚瓦方新,便已蒙上了厚沙;周圍喧囂不斷,都在搬遷,南望天墉,只有密密麻麻的遊客,望不見城;舉目所及,全在造樓整地,連花也剷了,鳥也驚飛了,只餘迷濛的天,蒙塵的山。
琤雪默默啜著茶,說道:「那時如果沒有你,我們也不會到此界。」
公孫顥道:「也是剛好發現破界殊華。」
琤雪搖搖頭,道:「是你到謝羅山來尋我。」
公孫顥一愣,連忙道:「我……我才不是……我只是探查天缺。」
琤雪未察覺不對;嘆了口氣,道:「難怪大家都想趕你走。」
公孫顥拱手說道:「這也要感謝道友挽留。」
琤雪低頭看著杯中茶,杯中倒影晃漾,不知映的是自己,還是灰暗的天;道:「也要感謝你替我問師奇。」
公孫顥一怔,輕聲問道:「所以,妳……」
琤雪微微苦笑,道:「既然那是我的使命……便與你一樣,你說前世是你的夢魘,因此你今生大願在天缺,那麼……我現在便是活在夢魘裡。」
杯中的茶逐漸平靜,映著灰濛濛的天,以及那塊天缺封印。倒影中兩點黑影飛過,不知是茶渣、飛鳥,還是飛揚的落葉。
琤雪道:「你說起前生,便如一場夢;在這平等界,原世界便如一場夢,回去後,此界又是一場夢。」
公孫顥道:「雖說如夢,但歷練境界,卻非泡影。」
琤雪點點頭,道:「現在我在夢魘裡,如果避而不為,又如何能夢醒?」
公孫顥一怔;琤雪續道:「今日擔憂之事,來日都如陳跡,然後灰飛煙滅。如此,又何必上心頭?」
公孫顥一愣,心想:「難道妳是想……」輕聲喚道:「琤雪……」
琤雪低著頭,看著杯中天缺的倒影,輕輕搖了搖頭,微笑道:「不必為我擔心。」抬頭望天,那迷濛的天,屋簷伸出一角,將落下的塵土接住;心想:「昨夜你那句『我不會讓妳神形歸元』,為何聽起來那麼熟悉?難道一千年前,還是五百年前,師祖,還是師父,曾說過一樣的話?」
此時聽公孫顥說道:「好了,妳嚐吧!」
琤雪一愣,見公孫顥將花果黃豆茶斟了出來,但見那茶湯向清水中結了紅色的泥塊,一團團細如花粉;驚道:「這是什麼?」
公孫顥道:「妳的傑作!」
琤雪拿起杯來,驚奇道:「這種茶我第一次見到呢!」
公孫顥暗暗偷笑:天蘊童女果然孤陋寡聞,這看起來像餿水的也這麼有興致;說道:「妳嚐吧!」
琤雪啜了一口,臉色微微一變,皺眉道:「嗯?這什麼味道?」喝起來像是一杯泥沙甚重的酸豆漿,但又無豆漿的濃郁,不知道是什麼。
公孫顥道:「誰要妳放黃豆下去的?」
琤雪道:「我放下去時分明是好的。」
公孫顥道:「我起初便配好了。是妳硬要加的!」
琤雪惱怒道:「你騙人!怎麼會變成這樣?」
公孫顥道:「果茶味酸,豆漿遇之則凝。不信妳拿貴山的桃李試試!」
琤雪一愣,擱下茶杯,道:「原來是這樣!我知道了。我不想飲了。」說罷,起身跑走,身形迅速,快得有如移形,轉眼不見。
沒想到琤雪竟然逃了,公孫顥不禁「嗤」的笑了一聲,看著這一桌狼狽,心想這壺茶味雖怪,卻非不可飲,用的花果黃豆都是靈氣豐沛,不想暴殄天物,但又不想喝,看著那壺怪茶,不禁傻了。
琤雪奔到新園的另一側,見園內塵埃甚重,回頭見自己踩出的腳印,頓時玩心大起,在園內又蹦又躍,將塵埃踩得亂七八糟,回頭一瞧,笑了笑,又將塵埃吹平,在地上踩出一朵朵花;驀地見到一片衣角,抬頭見那人雙翠環包頭,粉紅小裙,碎花鑲邊,肩披五色彩帶,正是無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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