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1月19日 星期六

【輪迴劫】第‌三十一章‌ 不識宿命運難逃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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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天缺壓境,蠶瓊幾乎滅國,撤退至蒼淵群峰之間,蒼淵天劍宗趕來救援,將天缺異氣攔在山外,將傷患帶到蒼淵仙塾救治。

蠶瓊國君叢慈心也在仙塾養傷,那日尋回了「蒼月之珠」,自仙長口中得知這護國神器之秘,正尋思該如何報答,隔日仙長又搬來一袋袋的「仙豆」;趕緊謝恩,見那一袋有五斤重,心想怎麼如此慷慨?還沒打開,又搬來了一袋又一袋,竟沒完沒了,轉眼便擺滿了齋房,堆到了門外,開窗一看,滿院都是;趕緊命人搬下去,分給苑內傷患,卻還剩高高的一座山,只好搬下山給問道坡的國人;尚未搬完,仙長又搬來了幾百罈不知何物,打開一看,是醃桃梅,都結了一層厚厚的霜,不知醃了多久,也命人搬下去。做成茶食一嚐,滋味和靈氣都是非凡,是養傷聖品,即便無修為之人,吃一粒也足一日力氣;心想這上千斤「仙豆」應該夠國人用上數個月;不禁感激淋漓。

如此休養數日,漸漸恢復,兩苑內走動的人也多了。這日侍郎捧來一支小盒,說道:「王上,您新的纓帶。」

叢慈心一怔;先前的纓帶毀在天劫之中,這幾日都是靠侍郎傳令,清靜了數日,看到新纓帶,想起朝廷之聲,竟反倒有些不習慣。

侍郎將盒打開,將纓帶呈上,見王上沒反應,說道:「王上,這是宗監抱病趕出來的,材料在舊府未帶來,問了許多大臣,總算湊了出來,都是諸位大人們身上的衣飾,王上,您若覺得不行,這……」

叢慈心黯然苦笑,輕輕點了頭,淡然道:「裝上吧!」

侍郎替叢慈心摘下冠,換上纓帶,然後重新戴上,退至一旁。叢慈心將纓珠一撥,對著纓珠道:「承望。」

耳後的纓珠傳來叢承望的聲音道:「王上!」聲音帶著幾分驚喜,幾分哽咽。

叢慈心聽叢承望語帶哽咽,愣了一下,然後心頭一顫:莫非身份洩漏了?想起內外臣都在此地養傷,那日「仙豆」、「醃桃」擺滿了齋房,外臣再笨也應猜到了。況且這舊寮舍隔不了聲,自己這間動靜這麼大,鄰房怎可能沒聽到?自己久居叔支山碧嵐莊,內外都有人防範,竟因此大意了!如此過了這麼些日,肯定早已舉國皆知。一想到此,不禁驚出一身冷汗。

便聽承望哽咽道:「王上,太久沒聽到您的聲音了……王上……」

叢慈心心想木已成舟,承望肯定諸事難為,但為何這幾日侍郎不報?難道承望想自己擔?

便聽承望高聲問道:「王上?王上?」

叢慈心一怔,道:「余聽得到。」心想蠶瓊的女王傳統已有一千八百年,即便將「物華天寶」之秘公諸於世,恐怕也無法取信於民。如此欺瞞國人,又編造神話,自己還能擔這國君麼?

便聽承望說道:「太好了!王上,看來這條纓帶能用。臣……臣無要事,請王上安心靜養,早日回朝。」

叢慈心聽承望話帶遲疑,問道:「承望,國人都知道了吧!」

便聽纓珠裡沉默了一陣,承望才道:「王上,其實……段先生將您帶至問道坡時,便全知道了。」

叢慈心一呆,這才察覺這幾日都無人打擾,雖歸性苑裡常有人走動,但總該有人來問候自己這「叢鴻範」,而且這老房舍隔不了音,但鄰房卻無聲無息。原來早都知道了!

便聽承望續道:「那時一邊救治一邊認人,段先生和上仙都說您是王上,臣也無法阻止,不然,王上,您……您也排不進歸性苑養傷。」

叢慈心聽呆了;承望又道:「臣不該瞞您的,只是怕打擾您靜養,臣本來打算過幾日再與您稟報。」

叢慈心驚得背都濕了,心想如此欺瞞國人,國人恐怕早已怒不可遏,承望竟要獨自面對,還裝作若無其事?

便聽承望問道:「王上?」

叢慈心心亂如麻,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。

便聽承望道:「王上,您莫擔心,國人都盼著您回去。」

叢慈心心想:「如此內憂外患之際,為何要用這種話來搪塞?」

承望聽叢慈心沒說話,於是說道:「王上,您莫要不信,那日來相助的仙長許多都是男子之身,便連段先生也是。國人都是頭一回見到男仙人,見男人修仙也不差,救起人來有條不紊,並無不妥。而且您尋回了『北辰』,這些年來又將蠶瓊治理得國泰民安。國人都說您是明主,是聖君,若您當時沒當機立斷,我們蠶瓊便……便全沒了。」說著,又哽咽了。

叢慈心聽呆了,這幾年都戰戰兢兢,作夢也不敢想能成為明君;不由得內心澎湃,但又心想:「莫非是欺瞞之詞?女王是我蠶瓊傳統,怎可能一戰便移風易俗?」

便聽承望說道:「王上,您莫多疑,安心養傷吧!此處臣民都真心盼您早日歸來!」

叢慈心心想:「若是欺瞞之詞,應會設法拖延,怎會希望我早日回朝?」仍是不信。

驀地侍郎走上來輕聲說道:「王上,國師來了。」

叢慈心一怔,打發了承望,讓冷秋心進入。便見冷秋心穿著絳色衣裙,黃色紗氅,雲髻上左右插著雀尾銀釵;竟是件新衣;在這逃難時節,竟能穿得這麼體面,不禁愣了一下。

原來冷秋心那日醒來,見衣衫破了,無法見人,師兄燒茶來探望,也不願見,叫師兄將茶留下,連門也不願進。如此獨自喝那熱茶,眼見日落西山,晚來甚寒,桌上兩隻杯子,卻只有自己一個人,茶冷了,還得自己熱來喝,不由得悲從中來。

如此過了個寒夜,隔日一早,師兄又來了,還帶來了一大簍行李,衣衫妝奩都有,都是霽月山莊之物,自己沒說卦盤失了,卻也帶來一副新的,果然是去了霽月山莊一趟。一時心花怒放,問他昨日忙了一日,路途又如此艱險,如何有空走一趟,還這麼快便回來?

師兄卻笑而不語,取了昨日茶壺出去,不一會,又提了一壺熱茶回來,原來早已料到。於是擺開桌椅,邊喝邊聊。聽師兄說被白鹿仙所救,笑著說不信;再聽師兄說取了幻壁仙劍,成了古仙宗弟子,更不信了。聽完,笑道:「聽你這麼會謅,去卦外仙境養個傷,便靠這本事突飛猛進?」

段無蹤皺眉道:「秋心,我句句屬實,若沒進蒼淵天劍宗,我如何能請上仙救妳?」

冷秋心皺眉道:「還敢說呢!蠶瓊與古仙宗早有往來,便是沒你,他們也是會來救的。」

段無蹤道:「那麼便是仙宗弟子來救妳,如何輪得到我?」

冷秋心一愣,這才想起那日確實是師兄親自來救,那處魍魎凶猛異常,若無上仙相助,單憑祖師爺的指點,師兄如何能全身而退?再一想,又察覺不對,道:「你昨日不是說你早已料中,先上山請仙人相助麼?」

段無蹤一愣,支支吾吾道:「啊……妳……呃……」沒想到昨天的話秋心還記得,竟一時啞口無言。

冷秋心拍桌皺眉道:「原來你還是騙人嘛!別以為你這幾日待在卦外仙境便能胡謅!」

段無蹤倉皇道:「秋心,今日我說的是真的。」

冷秋心皺眉道:「你昨日也這麼說!」

段無蹤又一愣,心想:「昨日自己究竟說了什麼,為何我自己都不記得?」

冷秋心雖笑著說不信,但見師兄如此快去快回,穿的衣衫又非凡物,也信了幾分。喝完了茶,送走了師兄,整理那簍行李,穿上了新衣,終於踏出房門,卻見左鄰右舍都衣衫藍縷,這才知道連山下也無多餘的衣衫,連台織布機都沒有,此時全國男人不分老幼,都趕著架樑造屋,女人全趕著造各式器械;便只有她和王上兩人穿得上好衣衫;頓時羞愧難當,於是將衣物借給鄰居姊妹了。接著又聽說掌門已封山,連仙塾弟子想下山買貨救濟也不成,至於為何段無蹤能下山,卻無人知曉。

也不知師兄是猜中心思還是真忙碌,這幾日都不見人影,問了別人,也無人見到,用卦盤算了,也毫無蹤跡。心想既然幫不上忙,便去為眾人煮藥茶,豈料卻進不了仙塾藥房,問了才知師兄根本沒來過。想起師兄說那壺茶用的是古仙宗的藥材,莫非師兄所言全是真的?

如此想幫忙也幫不上,閒了幾日,這日聽王上召見,不禁歡喜,穿戴整齊,進了叢慈心的齋房,行了禮,問道:「王上,您召臣有何要事?」

叢慈心道:「蠶瓊遭此大難,妳慈扶村便在旁側,余允妳回國,安民為上。」

冷秋心一愣,說道:「王上,您不是說微臣闖了御羽飛徑徑,不可縱放?」

叢慈心黯然擺了擺手,道:「故土蒙難,御羽飛徑已毀,無秘需守,何需再留人?」

冷秋心問道:「還有,王上,您不是要臣解決無女之事麼?怎麼突然便……」

叢慈心回過頭來,淡然微笑道:「妳能有解麼?」

冷秋心一愣,躬身說道:「臣確實無解。」

叢慈心微微一笑,道:「我蠶瓊能臣甚多,而慈扶村需要妳。況且妳還帶著那外邦人的信吧!」

冷秋心一怔,道:「但臣闖入國之禁地,又不讓臣帶罪立功……」

叢慈心道:「余加妳罪了麼?」

冷秋心一愣,說道:「王上,您為了守密,當然不能加罪名與臣。但臣一功未建,便將臣放走,臣……於心不安。」

叢慈心道:「余身份是否要藏,王儲該如何立,乃我蠶瓊之事,豈能加諸外人。既然妳無能為力,余不能留一冗官,讓慈扶村無主。」

冷秋心心想:「先前拿這理由軟禁我,這時卻要趕我走。王上究竟是打什麼主意?難怪有句話道『君心難測』!」想來想去,只好行撫肩禮,說道:「臣明白了。謝王上厚恩。不過,王上,臣師兄正好在此,王上有何吉凶想問,何不趁機請教?」

叢慈心淡然一笑,起身望向窗外,看著層巒疊嶂……

那日將段無蹤請來,要尋蒼月之珠,那時段無蹤說道:「殿下,我段某雖非貪財之人,但有條規矩……」

叢慈心淡然一笑,說道:「余知曉,你千金不算,若無報酬,絕不起卦。」

段無蹤拱手長揖,說道:「殿下果然明白。段某雖不貪,但若無這報酬,段某日後便要寸步難行了。」

叢慈心莞爾一笑,知道段無蹤在郢都那一個月,郢都日夜壅塞難行。說道:「此物是我蠶瓊重寶,攸關我國存亡。只要不害我蠶瓊之事,余都答允。」

段無蹤拱手說道:「多謝殿下成全。段某所求不多,只是想請殿下答允一事。」

叢慈心問道:「何事?」

段無蹤說道:「莫要為難靈姑。」

叢慈心一愣,竟微感慚愧,點頭道:「允你!她要去要留,余絕對不攔阻。」

段無蹤拱手道:「謝殿下,那麼便成交了!」說罷,拿出卦盤。

旁邊侍郎焦急心想:「但太女之事該如何是好?」連忙使眼色。叢慈心見狀,說道:「段先生,余還有一事……」

段無蹤微微一愣,捧著卦盤,說道:「殿下還有別的事要算麼?那……便是另一件事了。」說完,微笑著看著叢慈心。

叢慈心心頭一顫,心想算一卦便沒了國師,那麼再算又要什麼?想了想,還是說道:「事關王儲,先生要何報酬?只要不損我蠶瓊,余都能答應。」

段無蹤微微一笑,看著卦盤,說道:「唉!貴國只剩兩峰之地,段某不能如此趁人之危。殿下您再斟酌!時辰已至,段某得去尋蒼月之珠。若殿下真要問,明日再說也不遲。」



窗外層層雲峰,望不見故土。叢慈心想起那日這見事,聽冷秋心推薦段無蹤,微微一笑,擺了擺手,嘆道:「不必了。」

冷秋心一愣,說道:「王上,臣師兄足智多謀,神機妙算,太女之事,以及王上您出生吉凶,普天之下,除了他之外,無人能解。」

叢慈心嘆了口氣,起身說道:「他啊……」望著窗外,望向那蒼茫煙雲之外的蠶瓊故土;心想自己是馭疆太子轉世,此乃一吉;以男子之身為國渡劫,此乃二吉;解神器失傳之秘,此乃三吉。這三大吉,奧妙難解,也難怪大祭師和靈姑都不明白了。既然「物華天寶」男女都可使,那麼王儲之事也解了。那日段無蹤要自己再想一日,沒想到竟有這用意!

一想到此,不禁仰天長嘆,點頭道:「真乃神算也!」



雲海濤濤,煙籠寒山,飛渡雲海千山,遠遠望見一座飛閣出雲而立,正是御風閣。

御風閣裡凌霄、星玄、御清圍桌而坐,慕雲在旁邊燒茶。雖坐著三人,卻有四支杯子,三杯有茶,一杯空的,杯中茶煙徐徐,三人卻都沒動,凌霄雙目半閉,星玄看著茶煙,御清望著亭外,各懷心思。

驀地彩光一閃,現出三人身影,正是琤雪、公孫顥與清毓。琤雪道:「我回來了!」見三人臉色不對,想起方才天淵堡之人半路攔截,要自己隨他們去,那時自己沒答應,難道便尋到了此地?不禁心頭一顫,轉身說道:「我要回房了。」

還沒動身,凌霄突然道:「為何一來便要走了呢?」說著,緩緩睜開雙眼。

琤雪回過身來,揪著眉,道:「我心情不好。」

凌霄道:「那麼你帶的客人呢?」

琤雪卻是不管,嘟著嘴,道:「我要回房了。」說著,飛身而出。

凌霄叫道:「回來!」

琤雪已飛出了數丈,叫道:「不要!」說著,又加快了身形。

凌霄說道:「琤雪,眾人在此乃有要事!」

琤雪已飛出了數十丈,遠遠說道:「我不想聽!」

凌霄輕輕閉上雙眼,說道:「和妳有關!」

琤雪心頭一顫,飛得更快了,驀地周圍氣息一凝,青光罩體,一轉眼,又回到了御風閣;不禁一呆,心想師叔從未如此對自己,這是為何?呆呆看著師叔,淚水在眼裡打轉。

眾人一愣,公孫顥上前拱手說道:「諸位前輩,方才我們遇到兩個人,自稱來自天淵堡。」

便見星玄和御清一怔,凌霄輕輕一嘆,緩緩閉上眼,說道:「看來你們已經知道了。」

琤雪臉色大變,公孫顥驚道:「陛下!」

凌霄閉著雙目,輕輕點了點頭,道:「他們正與掌門師兄商議此事。」

公孫顥和琤雪一驚:竟來得如此快!方才才在山下擺脫,轉身便在山上?公孫顥見琤雪眼中泛淚,拱手說道:「陛下,那兩人恐怕與破軍有勾結,不能輕信!」

清毓一愣,凌霄也是一愣,微微張開雙目,問道:「你何出此言?」

公孫顥躬身道:「陛下、諸位前輩,千年前有群仙會之鑑,天淵堡分明是破軍的黨羽,豈能信任?」

凌霄一愣,看向清毓;清毓輕輕嘆了口氣,閉起雙眼,道:「沒想到望夬先生對此誤會如此之深!」

公孫顥說道:「兩位前輩,當年破軍利用群仙會誘殺數十名前輩,蒼淵七劍全亡於他手,前車之鑑,不可不慎!」

清毓微微皺眉,道:「話是不錯,但破軍的內奸早已伏誅,而且五百多年前的天缺也是天淵堡相助。」

琤雪小手用袖子擦著眼淚,哽咽道:「所以……所以……我是……」

凌霄輕輕一嘆,柔聲道:「琤雪……」

琤雪哽咽道:「所以……所以……我看不到前世,便是因為……」

凌霄輕輕一嘆,起身說道:「沒錯!軒轅修此補天之法,但補天後真元耗盡,記憶便會封禁。」說完,轉身望向亭外。只見雲海浩渺,一波波綿綿不絕,望不見盡頭。

琤雪低著頭哽咽道:「所以……師兄,你說……『軒轅』時候到了便會出現,那便是……我嗎……」

星玄臉色微微一變,眼神閃避琤雪,道:「琤雪……我……我必須……守密……」

琤雪擦著淚水,道:「所以……師姊說,天缺之前,你會安排一個名為『宣圓』的混沌功體之人入胎,也是假的……」

所有人都是一呆,星玄嚇了一跳,趕緊道:「不、不是!沒、沒有!」心想:「玉靈璃竟然這麼謅!」

琤雪吸了鼻水,擦著眼淚,又道:「所以……冥府說我……神魂……千年未入冥府……是真的?」

凌霄一愣,所有人都默然不語。

琤雪哽咽道:「你們……你們果然在騙我!」

凌霄輕輕一嘆,輕聲道:「琤雪,妳修此功體,這便是妳選的宿命。」

琤雪搖頭哭道:「這不是我選的,我不是軒轅,我是琤雪……」兩條髮帶隨著頭翩然飛舞,有如想飛卻飛不走的蝴蝶。

凌霄回過身來,背在身後的雙手微微握拳,又輕輕放開;道:「琤雪,功體歸元,與捨肉身轉世無異,為何如此執著!」

琤雪低頭擦著眼淚,道:「這種事……為何要瞞我?」

凌霄揪起眉頭,黯然道:「難道要妳背著這重擔五百多年?」

琤雪擦著淚水,低頭不語。公孫顥見了,拱手說道:「陛下,即便琤雪身世真的是如此,但如何知道那兩人是真是假?」

凌霄眉頭一揚,微微怒道:「望夬先生,你莫要跟著胡鬧!」

公孫顥繼續道:「陛下,千年前群仙會也是一步之錯,此事攸關欲界存亡,末學好歹也是欲界諸仙之一……」

話未說完,凌霄便喝道:「退下!」

公孫顥一愣,清毓長嘆了口氣,公孫顥見狀,只好告退,縱身飛離。凌霄吩咐道:「慕雲,送客!」

慕雲在旁侍茶,愣了一下,領命而出。琤雪擦了眼淚,道:「我也要走!」說著,便要縱身飛去。

凌霄叫道:「站著!」

琤雪吃了一驚,呆呆的看著師叔。御清起身說道:「師父,事出突然,為何不與師姊好好言明?」

凌霄微微皺眉,道:「她願意聽麼?」

琤雪低頭哽咽道:「我要聽什麼,你們都騙我!」

御清說道:「師父,況且那人來歷不明,弟子不明白,為何師父如此輕信?」

凌霄皺著眉,嘆道:「你沒見過他,當然覺得來歷不明了。」

御清一呆,問道:「他們上次也來過?」

凌霄板著臉,點了點頭。

琤雪擦著眼淚道:「我不要去!我不要去!」

凌霄喝道:「琤雪,聽話!」

驀地聽得一人隔空說道:「不要逼她!」同時白光一閃,來人紫冠白袍,正是御風閣掌門霄景!

凌霄見眼前的師兄不是分身,而是本尊,愣了一下,微微驚道:「師兄!」

霄景瞪著凌霄,凌霄看著師兄,兩人相看無言;所有人都不敢出聲。

忽爾琤雪一跺腳,飛出御風亭!凌霄一愣,卻沒阻止。霄景長嘆一聲,擺擺手道:「星玄、御清,你們退下吧!」轉身望著茫茫雲海,沉默不語。

星玄與御清告退而出,轉眼御風閣只剩下霄景、凌霄與清毓三人。

雲海輕移,煙雲聚散,良久,清毓長嘆了口氣,道:「好在路上有吾跟著。」說著,坐了下來,見茶杯都滿的,方才說了許久,竟無一人動杯,再摸那茶壺,也已涼了。嘆道:「可惜了這壺好茶!」

霄景與凌霄也坐了下來,見到那支空的茶杯,一愣。凌霄要將杯中的冷茶往亭外倒,卻被師兄按住手臂,於是又放了回去。

霄景拿起身前的那杯涼茶,淡然說道:「今日天氣,飲涼茶正好。」

清毓拿起先前御清的那杯茶,淡然道:「既然是掌門推薦,那麼必有一番滋味。」說完,一口飲盡。

凌霄默默的將自己那杯涼茶飲了。飲了涼茶,三人良久無語。

這時四支杯子都已空了,座上卻只有三人。凌霄輕輕一嘆,道:「竟然洩密了!」輕輕將茶杯擱下。

清毓輕輕一嘆,道:「那時我山正好缺人手,沒想到他竟然趁機對新弟子窺探。」

霄景輕輕擱下茶杯,淡然道:「但即便道友告戒嚴防,憑他的修為,想窺探低階弟子因緣,你也無法阻止。」說著,給清毓斟了一杯茶。

清毓搖頭嘆了口氣,啜了口茶,還是涼的。

凌霄看著自己的空杯,道:「只盼不要節外生枝。」

清毓看了凌霄一眼,道:「若不願節外生枝,道友方才便不該讓他下山。」

凌霄一怔,臉色一變;霄景道:「人尚未走遠,是否要將他召回?」

凌霄低頭一想,搖頭嘆道:「不知用何理由留人在此。」

清毓飲了口涼茶,點頭道:「確實!總不能讓人說御風閣無端將人軟禁。」

凌霄拾著空杯,皺眉道:「竟讓他跟來!」

清毓道:「是吾讓他來的。」

凌霄一愣,皺眉道:「道友來此難道不是為了此事麼?」

清毓皺眉啜了口茶,道:「吾如何想得到他們來得如此快?吾來此是商議封印,琤雪說有黃豆又要給吾,吾得帶一個人來分。」

兩人一愣,莞爾一笑,霄景道:「如此一說,倒是提醒我了。」

清毓臉色輕輕一變,道:「吾將蒼淵倉庫裡的全給蠶瓊了,卻仍太多,蠶瓊國君說夠他們吃大半年。」

霄景微微吃驚,道:「竟有如此多!」

清毓苦笑道:「吾不給他們,還能給誰?只進不出,一直封著,也非辦法。」

霄景笑道:「那是天缺救了蒼淵的倉庫啊!」喝了口茶,還是冷的。

清毓苦笑道:「兩位做點別的打算吧!別再往我蒼淵塞了。」

兩人莞爾一笑,清毓喝完了一杯冷茶,擱下茶杯,道:「不過,兩個月前才補強封印,若要破,多少也該有些動靜,竟破得如此突然,而且明顯破口在西。」

霄景啜了口涼茶,道:「有仙門人伺機闖入。」

清毓道:「那也是後來之事,仙門人技癢的不少,恐怕已窺伺多時。」

霄景輕輕嘆道:「是我山疏於告誡防範。」說著,看了凌霄一眼。

清毓知道天策帝統籌凡間諸事,而掌門執掌仙宗之事;仙門人趁亂而入,當然是凌霄之責,凌霄長年不問世事,也難怪霄景要指責了。說道:「因此,道友認為,封印破在西,是有人所為?」

霄景皺眉道:「禁地有動靜,吾必會知曉。但此次竟毫無痕跡。」

清毓啜著茶,思索道:「看來若非對方境界比道友高,便是對方不是人了!」

霄景道:「而且魍魎失蹤,異氣仍存,也是奇案!」

清毓思索道:「魍魎在異氣中會復生,若是只收魍魎,那應是御魂術,但道友卻察覺不到動靜,還能將封印打破……」

凌霄道:「但他若將封印打破,應也走不了。禁地外有不少屍身……」

清毓點了點頭,啜了口茶,道:「但願如此。」

凌霄道:「而且少了魍魎,再加一層封印便方便了。」

清毓擱下茶杯,點頭道:「吾正為此事而來。天缺將臨,封印遲早會再破,應早做打算!撤退凡人,這指揮調度,還得靠凌霄道友。」

凌霄拿著茶杯,沈吟一陣,道:「但不知時日、波及何處,若沒個數,吾也難辦!」

清毓微笑道:「百子神算前輩有名親傳弟子,近日便會上謝羅山。」

凌霄一怔,霄景神識一探,看了明白;微笑道:「原來他到了貴山。」

清毓微笑道:「是他自己飛進來的,那麼我便笑納了。」

霄景微笑道:「還讓他來我山,道友真是慷慨!」

清毓道:「攸關欲界,我山自當出力,但他是否願留在貴山,便要看他了。」

霄景一怔,然後微微一笑;清毓飲了口涼茶,呵呵笑了。



話說那日段無蹤安頓了冷秋心後,隨眾弟子回到天劍主峰,安排了師父,竟然便是掌門的師兄「瀚隱天殊」,說是身法與御劍第一人;卻又不行拜師禮,說已在翠橫谷拜了師。段無蹤不敢放肆,清毓和瀚隱天殊卻說不必執著;如此僵持了一番,這才知曉授劍者便是師父,段無蹤取了繼祖的少劍,便是繼祖的弟子,與掌門同輩。難怪滿山仙長無人敢自稱「前輩」,全都是「師兄」、「師姊」。

如此進了門,拜了「大師兄」;掛念秋心衣不蔽體,得趕緊打點,便想請「大師兄」帶自己下山。瀚隱天殊卻也爽快,當即答應。於是從蒼淵仙塾傳信霽月山莊,要小玉將物品備妥,隔日一早便下山,到了地方,取了行李,便立即回山;雖封了山,清毓知道是師兄領著,也不多問。

回到蒼淵仙塾,安頓了冷秋心,回到住處,開始隨瀚隱天殊修煉。瀚隱天殊見段無蹤的龍璈劍承受不了真元,但少劍也非數個月能煉得起來,於是交代劍房將龍璈劍補強了。又見了段無蹤身法,大嘆精妙,連自己也沒把握能打得到。指點了一番,原本步伐轉得彆扭,指點之後,便行雲流水,連四肢百骸都點得到位,即便瀚隱天殊劍分七式也碰不到邊。

隔兩日龍璈劍鍛造妥了,劍房的「師兄」說用煉少劍的「星淵沙」鍛過,成了「星淵龍璈劍」。如此取回了星淵龍璈劍,卻不傳授劍法,反而敦促練熟真元,雖星淵龍璈劍能承受真元,但若氣息不定,也使不穩。如此修煉了十餘日,終於重新將劍運化自如,又用真元將昔日的道術使熟了,終於獲准下山。

於是收拾了行囊,先到蒼淵仙塾與冷秋心交代了一番。冷秋心說蠶瓊國人缺了不少東西,叢慈心聽說段無蹤能下山,便希望冷秋心請段無蹤帶點貨來。冷秋心說師兄名氣太大,帶不了貨,於是改請段無蹤尋門路讓人下山。然而段無蹤一連十餘日不見人影,全國人都在尋他。

段無蹤聽了,微微一笑,轉出房外,去太易殿與瀚隱天殊說了。瀚隱天殊聽了,便答應開山,遣弟子護送。冷秋心和叢慈心都吃了一驚,心想這「大師兄」是什麼人物?山是掌門封的,這人竟然說開便開!

於是段無蹤取了蠶瓊使節與國書,下了重巒天階,辭別了「大師兄」,直奔天缺禁地。沿路滿目瘡痍,天缺魍魎鑿出的山谷寬有數里,直通天缺禁地,巨岩碎石滿坑滿谷,碎石上覆著沙塵碎片,看不出是什麼,過了半個月,已生了許多青草;南北兩面山壁削得光禿,時有崩落。雖然如此,卻感覺不到半點天缺異氣,反而與一般荒地相差無幾。

如此飛了兩個時辰,見卦相,已到了昔日荒關之際;烏雲隱隱,雖是白日,卻彷彿黃昏;前方黑雲蓋頂,是天缺禁地。正思忖間,驀地左側氣息一變;這數日修練,周圍動靜已盡在心中;見是劍氣,當下腳步一錯,走凌空奇行步。

劍未至,人已去,段無蹤轉身欲看來人,卻見劍氣半途消散,第二劍接踵而至,黃光破空,直奔自己落腳處,中途又一分為二,分出的第三道劍氣往左足而來。段無蹤大吃一驚,沒想到對方照著奇行步打來!當下換式,改走祖師奇行步。

黑暗中又奔來一劍,又是一分為二,一劍逼往自己左腳,一劍奔向「離」位,正好是下一步!段無蹤覷得先機,腳步當空一轉,將「離」改「坤」,右腳往「列缺」踏去。

卻見奔向「離」位的劍氣又分作兩道,一道奔向「離」,另一道奔向「列缺」。段無蹤大驚失色:連這也算得到?連忙彎腰翻身一躍,閃過「列缺」一步;心想自己雖能察覺先機,但這三劍一劍比一劍快,若無瀚隱天殊指點,根本閃不過去。有此能耐,來人應該便是「他」!

接著輪番數劍,全都向著凌空奇行步而來,連換式之處也算得透徹。段無蹤越閃越吃驚:自從祖師爺指導以來,從未遇過如此敵手;只得全神貫注,將瀚隱天殊傳授的身法盡數發揮。但對方一劍比一劍快,漸漸無法招架。自己身形再快,畢竟肉身之軀,再快也快不過劍;雖有玄冥天袍,傷不了身,但也脫不了身,若要出招抵擋,便又要成了「仙鬥」!

記得下山前,自己曾問道:「既然用真元使的便是仙術,若有人襲擊,該如何是好?」

瀚隱天殊道:「憑你身形,必能閃過,即便閃不過,這件師祖的衣衫也擋得住數招。」

自己問道:「但若擋不住呢?」

瀚隱天殊微笑道:「放心!能傷你之人,見你這身裝扮,絕對不敢對你動手。」

自己不禁笑了,問道:「但能閃未必走得了,對方若與我纏鬥,難道不能還手?」

瀚隱天殊莞爾笑道:「你這修為,即便動手,諸仙也不會計較,是非曲直,諸仙自有公斷。緩急黑白,自己要留心!」

此時閃躲著來劍,想起這段,段無蹤心想:「完了完了,一下山便被逼犯禁,而且還在謝羅山下。為何有話不好好說,要如此苦苦相逼?」只得心念一動,星淵龍璈劍乍現,青白劍光劃破黑暗,迴空一轉,正好迎上三道來劍,便聽得「嗤嗤嗤」三聲爆響,三道劍氣頓時消散,同時段無蹤身形一轉,閃過剩下的兩劍。

便見落空的兩劍當空一轉,消失在黑暗中;接著聽得一個深沉威嚴的聲音說道:「四年不見,長進得不少啊!」

段無蹤雖知是誰,但一聽到聲音,仍不免心頭一顫,轉身落地,竟踉蹌了一步,驚道:「師父!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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