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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昏地暗,破碎虛空,塊塊山巖如碎島般浮在空中,有的大有數里,有的細如微塵,一塊塊綿延不斷,橫亙半片天,其上不見天,其下不見底,碎島山石崩落,裂谷痕越崩越大。
幽冥裂谷間隱約飄著紫色光球,一團團幽暗朦朧,從破山中緩緩冒出,穿越碎島,漸漸匯聚成紫色光流。盡頭處有個婀娜人影,身穿紫霞雲裳,高髻翠花,正是破軍紫烟!
忽然劍氣驟生,來得毫無徵兆,貼著身往破軍紫烟撲去,一出現便穿胸而過!破軍紫烟一聲驚叫,血光與紫光迸飛,同時周遭華幕降下,七彩流光將十里內牢牢封住;截斷匯流紫光,光流頓時消散。
破軍紫烟驚慌四顧,周身煙霞如浪般翻轉,灑了滿天煙花,但掃了一陣,卻毫無異狀。此時胸前傷口也已治癒;於是又恢復方才傲然從容的模樣,若無其事的冷冷說道:「沈不住氣了麼?」
虛空中傳來蒼塵的聲音說道:「在我山打尖,看來你也餓了!」
破軍紫烟哈哈大笑,說道:「莫要裝神弄鬼,你不現身,我便找不出你麼?」
便聽蒼塵嘆道:「見面三分情,既然開火了,要分我一杯羹麼?」
煙霞瀰漫間,二里外三道仙光一閃,三人現身;同時一道彩幕降下,籠罩方圓十里之內。
破軍紫烟見三人現身,冷笑道:「分身而來,是隨時打算逃跑麼?」
蒼塵笑道:「不敢讓客人自行開火,便是沒空也只能趕來了。老友要喝土石流還是喝西北風?」
破軍紫烟「哼」的一聲,說道:「便聽你說笑!雲遨也分什麼身,是東施效顰麼?」
雲遨一愣,傻笑道:「哎呀!這個……我便是沒空的那人……哈哈、哈哈!」
破軍紫烟也沒多想,冷冷說道:「還開了原晶之界,頗明白的!不過反向開陣,你是連家都不要了?」
蒼塵搖頭苦笑道:「有個瘋婆娘佔了我家,你說我搬是不搬?」
破軍紫烟哮道:「你說誰是瘋婆娘?」雲袖一翻,便是一輪舞花鎖仙輪!
舞花鎖仙輪能壓制真元,三人在五里之內,必定會動彈不得!卻見破軍紫烟雲袖才動,鎖仙輪花影未現,三人便已閃開。破軍紫烟一愣:即便壓不住蒼塵和雲遨,兩人也該措手不及。究竟是如何看穿的?
翻花飛霞間,聽得蒼塵說道:「念你對我如此糾纏不清的份上,便姑且說是你吧!」說話間,三道混沌劍便貼身攻進破軍紫烟三尺之內!
這三劍來得毫無徵兆,破軍紫烟嚇得趕緊閃躲,同時舞花鎖仙輪也不耽擱,將鎖仙輪一轉,追著蒼塵的聲音撲上,叫道:「你說什麼?」同時召出碧霞劍,往雲遨招呼而去。
紫烟不會使九式,碧霞劍即使氣勢磅礡,卻哪裡打得到雲遨?蒼塵和雲遨仗著無子萬象陣,閃躲得游刃有餘。蒼塵邊閃邊說道:「我說『念你對我如此糾纏不清的份上,便姑且說是你吧』,修至這境界,連話都聽不清麼?」
破軍紫烟無暇回話,才躲過混沌三劍,又來一道混沌劍氣,也是毫無徵兆,貼身出現,哪裡來得及反應?劍氣入體,血光四濺,然後才分身閃過。
破軍紫烟驚駭間,鎖仙輪和碧霞劍勁風相疊,將七寶原晶華帳掃得赤雲翻騰,風聲雷動。但縱然轟轟烈烈,卻打不到半個人,三人身影在雷雲間閃爍穿梭,全都剛好閃了過去。
蒼塵笑道:「咦?不說話,是忙不過來麼?」
破軍紫烟怒吼一聲,說道:「你們不過恢復了點力氣,猜中了兩招,莫要得意忘形!」
蒼塵故意一怔,點頭說道:「唉呀!你也覺得是猜的。沒想到我們這回運氣如此好,你說要打還是要收呢?」
說話間,雙方又交換了五招,蒼塵三人全閃了過去,破軍紫烟卻閃得倉皇,話才說完,又中了一劍。
破軍紫烟「哼」的一聲,怒道:「也不知哪裡撿來的運氣,不過也該用完了。一味閃躲,僅憑無色出力,豈能勝我?」
蒼塵一愣,說道:「唉呀!多謝提醒,我這師兄怎能讓師妹獨忙!」說著,手訣一起,一記金剛伏魔印便砸在破軍紫烟的分身落腳處。
破軍紫烟大吃一驚,無色的混沌劍氣已神出鬼沒,沒想到這回連蒼塵出招也無跡可循,哪裡擋得住?才攔下混沌劍氣,便撞上金剛伏魔印,趕緊分身閃開,卻也挨上了半招,嘔出了口惡血。
如此蒼塵出手,和無色聯手將破軍紫烟打得節節敗退。破軍紫烟步步躲得驚駭,越打越是驚慌:為何他們出手能毫無徵兆?自己卻連三人的邊都沾不上?而且雲遨連連閃躲,真元竟絲毫未減,彷彿從某處注入,但自己竟看不穿從何而來。
其實三人分身色界,一面恢復真元,一面還布陣出招。原來之前商討時,蒼塵靈機一動,說道:「在欲界打不到他,但在色界呢?」
雲遨和無色一愣,雲遨說道:「師兄,你莫要開玩笑!」
蒼塵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們在色界出招,在欲界動手。」
雲遨和無色一呆,恍然大悟,雲遨哈哈大笑,笑道:「這是作弊吧!」色身光暈隨著氣息微微顫動。
無色笑道:「在色界動手,他便看不穿了!」雲遨說道:「但在色界要如何打到欲界?」
蒼塵也笑了,說道:「在色界起手,到欲界出招。」
雲遨笑道:「這個我不會,交給你們忙吧!我無子萬象陣還是得在欲界開。」
蒼塵點頭說道:「我在欲界看你萬象陣,在色界布陣。」
如此計謀已定,三人也不收回色界分身,直接讓欲界分身回山偷襲,果然一招得手,把破軍打得莫名其妙,節節敗退。
愁雲破山間雲濤怒捲,風吼雷鳴,破軍紫烟倉皇四顧,將周身守得密不透風,但攔得下自己的勁風,卻攔不了蒼塵和無色聯招,才交換數回合,又身中數劍,血濺迸飛。忽然一聲慘叫,四劍穿身,斬斷靈脈,紫光夾著天缺之氣迸發,瞬間掃遍整個華帳。
三人吃了一驚,蒼塵趕緊撤到山外,無色靈訣一點,將雲遨移出原晶之界。
不多時,雲開霧散,又是一片天昏地碎,裂谷殘山。晦暗裡,無色彩綾飄揚,身前用彩綾拖著紫烟肉身,周圍光暈隱隱,映著周遭流光迷離亮。
兩道仙光一閃,蒼塵和雲遨動身返回,見紫烟衣衫凌亂,經脈寸斷,體內已無氣息;心裡五味雜陳。紫烟雖和宮主一樣脾氣古怪,但為人其實不壞,又善惡分明,知錯必改:當年劃破蒼塵衣衫,還登門道歉:蠱王之亂時也曾出力,後來蒼塵在天缺谷失蹤,也是她先找到;後來破軍嫁禍,得知真相後,還替蒼塵說話。雖只會做女裝,但心虛肯學,還在天墉平等界為三人做新衣。一想起新衣,蒼塵和雲遨暗暗內疚。五百年來雙方一見面便是吵嘴,此時忽然安靜,反而有些不習慣。
蒼塵三人良久不語。忽然心中響起一個聲音:「多謝助我斬破魔障,還正歸位。欲界修行未了,來世再會!」
三人一怔,互看一眼,竟然是殘存肉身的意念:原來紫烟本神雖然早已歸位,但還有意念藏在體中。蒼塵想起先前昏迷時做的夢,當時總覺得不可能,現在想來,恐怕是真的。
沉默許久,蒼塵最後說道:「將她送回雲華宮吧!」
雲遨和無色一怔,無色點點頭,說道:「如此甚好!」
蒼塵想起雲華宮杳無音訊,不知吉凶如何。突然無色說道:「結束了呢!」
蒼塵一怔,微微一笑,回頭見無色喜孜孜的,微笑道:「沒耗多少真元吧!」
無色笑著搖搖頭,然後撇過頭,往旁邊望去。蒼塵笑了,環顧四周,見群山破碎,山外幾許仙光,師父和道友尚在撤村。心想五百年歷經,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大波瀾。輕輕嘆了口氣,搖頭說道:「不知是何機緣。」
無色一怔,雲遨笑道:「你被天外變數砸中!」
蒼塵笑道:「那也太巧!」
雲遨哈哈大笑。蒼塵淡然一笑,心想無色會投身到這平等界,絕非偶然,自己五百年前能逃過一劫,莫非也是巧意安排?這五百年間風雨,現在想來,總覺得當中有太多巧合,自己修至移形化虛之後,原以為看透了因果,沒想到還是在局中。沉思一陣,問無色道:「真元夠麼?」
無色一怔,卻沒答話。蒼塵見無色沒答話,說道:「不急,去色界歇一會吧!」
無色輕輕一笑,搖搖頭說道:「你不急,師伯和道友便要白忙了。」
蒼塵正色道:「此劫我界損失慘重,你莫要給我添麻煩!」
無色輕輕笑了,搖頭道:「不要緊的!」
蒼塵眉角一揚,看著無色。無色愀然看著師兄,說道:「你以為我樂意麼?」
蒼塵被逗笑了,微笑道:「那便好。」卻見無色突然撇過頭去,竟似在拭淚;一愣。
無色回過頭來,滿面歡喜,搖頭說道:「沒事!」
蒼塵欣喜微笑。自己自天墉平等界歸來,便處處身不由己,時時掛著心,沒想到真的成功了!但想自己也太焦躁,有色界恢復,又何需憂懼?
雲遨原本沈默不語,此時突然笑道:「哎呀!因果破碎,變數既斷……原來是這啊!哈哈!」
無色一怔,蒼塵笑道:「如何?你這時又要說天崩地裂能算了?」
雲遨哈哈大笑,說道:「天地有命,三界各有其數,如何不能算?只是天崩地裂,因果不全,變數自生,一切皆非不可。所以才能有數外未來!」
蒼塵笑道:「哦!原來你算我造不成新世界,長篇大論,便是說不能算。」
雲遨說道:「誰說我不能算?我說因果不全,自有變數,所以我們才能造新未來。」
蒼塵笑道:「但為何我聽來毫無差別?」
無色說道:「我明白了!正因世界破碎,我們才有空隙造天外變數,因此才能有新未來!」
雲遨哈哈大笑,點頭說道:「正如師姊所言!」
無色撇過頭去說道:「換句話說便是你算不到,但你不愛聽便是了。」
雲遨一呆,竟無法反駁;蒼塵哈哈大笑。無色說道:「好了,莫要讓師伯和道友忙太久。」
蒼塵點頭說道:「正是!凡間都在等著!」
無色說道:「還有仙宗道友,整個欲界都是呢!」
蒼塵歡喜點頭。蒼塵說道:「需我們相助麼?」
無色想了一下,說道:「我也不知這曲在欲界會唱多久,你們替我護法!」
蒼塵和雲遨暗暗驚奇,於是護在無色左右,正要開陣,雲遨忽然指著紫烟說道:「且慢,紫烟要擱哪?」
蒼塵和無色一愣,差點將紫烟忘了。蒼塵說道:「我帶著。」將紫烟肉身從五蘊彩綾中接過,仍是用真元拖著;然後袍袖一揮,背起雙手,說道:「來吧!」
幽冥破山之上,一輪光罩驟然展開,千層罩上青光與皓光飛旋流轉,當中還夾著點點銀星,緊接著帳中流出一縷清音,有如混沌初生,但又藏著萬象氣機,好似潺潺流水,卻又蘊含異彩精光;彷彿春風化雨,當中蘊含無量真元,氣息萬殊,隨著太初華醞流淌開來。
便見破山斷崖生出土石,填補裂隙,眨眼裂谷便無影無蹤。蒼塵和雲遨看得驚奇,這清韻雖說是曲,但卻乍聽之下無聲無息,只有修行之人才能察覺,境界越高,曲音越是千變萬化。雲遨聽這曲音萬籟繽紛,層層疊疊,不知有多少重;蒼塵卻聽出每一重都是一種真元,層層相疊,竟似千神同歌,眾生共舞;彷彿出了欲界,到了太初萬象迸生之時。
太初華韻一出,謝羅山眨眼癒合,接著山下的裂谷也消失了,蒼塵和雲遨守著周遭,神識隨著太初華醞拓展而出,有如雲破天開,越看越遠。
忽然蒼塵渾身真元一顫,叫了聲:「糟!」話音未落,一團黑物赫然撲來,瞬間壓破護法千層帳!
那團黑物約一丈來大,渾身繞著天缺異氣,一團黑黝黝的看不清是什麼,大黑團旁邊又跟著一團團黑霧,霧裡裹著一塊塊黑物,也是看不明白,只隱約見得有長有短,好像是天缺谷的殘骸。這片黑霧夾著碎片綿延了一里有餘,從天缺谷驟然撲來。速度之快,才察覺便已衝入謝羅山!
蒼塵遠遠見到,大吃一驚:這團黑霧竟引得自己真元發顫,比天缺谷外圍還強烈,莫非是天缺魍魎?但偏偏自己正在為無色護法,只能守,不能躲。但哪裡攔得了?才說了聲「糟了!」黑霧便已壓在護法千層帳上!頓時真元逆衝,嘔出了口鮮血,倒飛了出去。
雲遨也看到了,驚得「啊?」了一聲,但連「啊」都來不及出口,那東西便撞了上來,便覺得眼前一黑,什麼也不知了。
蒼塵昏厥跌落,趁神識未失,趕緊分身色界,借力一轉,恢復神智,這才穩住身形,見自己已落到群谷之中,上方彩光翩飛,無色已開了逆向七寶原晶之界,但黑霧一團又一團,竟將七寶華光片片遮住!趕緊上前相助,一衝入黑霧之中,頓時覺得渾身戰慄,真元顫抖,幾乎無法運功!
無色驚道:「師兄!」玉手靈訣左右開弓,七寶華帳內彩光翩然翻起,掃蕩黑霧。
蒼塵藉色界運功,勉強穩定真元,洞見雲遨也搖搖晃晃的飛起,恐怕傷得不輕;那團黑物滾著碎片,一波波拉拉雜雜往無色撲去;自己想相助卻無法靠近。
雲遨緩緩飛來,問道:「紫烟呢?」
蒼塵一愣:方才自己自顧不暇,竟弄丟了,但方才回神時也沒瞧見,莫非已經粉身碎骨?
無色說道:「不打緊,你們當心!」
蒼塵閃過亂飛的碎片,勉強撐起皓光流帳,說道:「救生不救死!先解決這黑鬼吧!」
雲遨藉色界運功,終於飛了上來,閃著亂飛的碎片,問道:「這是何物?破軍?」
無色說道:「不知道,我回來時天缺谷便是這氣息。」
說話間,黑霧滾著殘塊在七寶華帳內翻攪,一會大一會小,幾乎將逆向七寶原晶之界淹沒;無色運起混沌七寶光掃蕩,但黑霧滅了又出,出了又滅,好似一鍋沸騰的水,不斷冒出黑煙。塊塊雜物雖打碎成灰,卻仍攪在黑霧中,盤旋往無色撲去。
雲遨奈何不了天缺異氣,只能躲著雜物碎片,問道:「你從跨界移形陣來,沒察覺異狀?」
無色說道:「當時我不敢久待,趕緊過來了。」
蒼塵說道:「那處連我也不敢靠近。」
無色說道:「莫非是破軍造的魍魎?」
蒼塵暗道不妙:群仙在天缺下覆沒,破軍要藉此製造魍魎再生,並非不可能。
雲遨說道:「如此豈不大事不妙了?」
蒼塵皺眉說道:「不需你說!」知道魍魎無形無體,只能慢慢磨耗。上次瘟疫魍魎,自己邀了神州群仙合力滅了蠱王,但還是耗上六十年才斬斷禍根;此時欲界疲弊,諸仙負傷,如何能斬除?
忽然地底發出一聲巨響,崩出一道裂谷,亂石迸射,煙塵翻飛,捲入黑霧之中,攪得滿空「呼呼」作響。才剛癒合的山形又再度崩裂!
三人大吃一驚,見裂谷「嘎嘎」劈開,不遠處也傳來地鳴巨響。蒼塵暗暗叫苦:銀葉沙羅雖能吸納天缺之氣,但必須藉地運化,此時天崩地裂,哪有地可藉?況且此術也比不上無色混沌真元;若不儘早對付,無色恐怕先要力盡於此。叫道:「無色,保留真元!」
無色雖有色界分身,不至力盡,但也被破軍魍魎纏得慌忙;忽然察覺氣息不對,叫道:「師兄,外面!」
蒼塵一怔,便見原晶之界外有黑影撲來,一點點黑壓壓的一片,四面八方全部都是;仔細一看,竟然一個個都是人影!
雲遨驚道:「道友?」
蒼塵說道:「破軍調兵來了!」心想原晶之界攔不了人,自己也不會解奪神惘身,色界困神陣也未必有用,若要一一封印靈臺,恐怕也緩不濟急。左右也不是辦法,最後說道:「雲遨,封印靈臺你會麼?」
雲遨「啊?」的一聲,尚未答話,卻見原晶之界外赫然升起一片白霧,轉眼便靈氣氤氳,彷彿雲山霧罩,竟然是謝羅山原本的氣息!
三人吃了一驚,便聽玉璣隔空緩緩嘆道:「還是到了需老夫出手的地步!」
三人同聲叫道:「師伯?」
便聽玉璣說道:「老夫只幫你一手,餘下這心魔,你要自己面對了!」
蒼塵和雲遨一愣;無色卻知道這句話是對師奇所說:自己和破軍都是師奇的化身,要度此劫,便得將這冤孽了結!
此時逆向原晶之界內黑霧一陣顫動,擠出聲音說道:「果然出手了。但竟沒攔下我,哼哼哼,真是吝嗇!」聲音沙啞,有如呼呼風聲,與鬼師有幾番相似;這聲音混在飛沙勁風之中,若非三人境界甚高,根本聽不到。
無色說道:「你已窮途末路,不過借魍魎之身!」
破軍魍魎哈哈大笑,說道:「敗你,綽綽有餘!」
蒼塵心想不妙:天缺異氣壓制,自己和雲遨根本無法出手,若僅憑無色,就變成比拼真元,雖有色界靈氣可藉,但如此打下去,勢必會天地俱滅。
無色說道:「你本神已滅,為何還要將殘骸來苦苦糾纏?」
破軍魍魎哈哈大笑,滿山飛沙碎石也跟著震顫;說道:「苦苦糾纏?天地已崩,我便要問你為何還要苦苦掙扎?」
無色潑了滿天混沌七寶光,卻仍掃不盡魍魎黑霧,原晶之界內華彩與黑影交纏,光影斑斑,看起來格外詭異。
蒼塵見破軍魍魎形體龐雜,毫無主體,自己便是要出九式劍陣,也毫無目標可攻;暗暗發愁;但嘴上不甘示弱,說道:「這世界往後歷史千年不盡,我早已說過。你這殘魂真是殘了!」同時用色界分身問無色道:「無色,你有主意麼?」
無色灑了滿天七寶光也找不到破綻,哪裡有什麼主意?便聽破軍魍魎又哈哈大笑,說道:「我殘魂是殘,魍魎是精魄,但你知道精魄從何而來麼?」
蒼塵冷冷說道:「當然是我界道友,不然你如何能如此囂張!」
破軍魍魎哼哼一陣笑,說道:「這些精魄要與你的老親戚一起飛灰煙滅,然後你們、這個平等界,都要一起化為虛無!」說罷,哈哈大笑,黑霧攪著碎石殘骸往蒼塵撲去。
蒼塵聽到「老親戚」三字,一愣,立即反應過來:那是六百年前自己的城民!頓時心頭一顫:六百年來自己始終想著這問題,宛城毀於天缺,萬物飛灰煙滅,大家最後到何處去了,連魂魄也消失了麼?自己道成後曾四處打探,但冥府也無消息,陽間也無轉世,尋覓良久,始終無人能答,最後只能擱在心裡。此時破軍突然提起,便如一箭穿心。竟沒閃過魍魎飛沙,頓時跌落。
無色和雲遨吃了一驚,同時叫道:「師兄!」
便見蒼塵身形一轉,馬上飛了回來。破軍魍魎哼哼冷笑,說道:「空有離神通天境界!策仙,原來也只不過爾爾。」
蒼塵雖知不得大意,但心頭徬徨,竟一時無言以對。
雲遨沈吟不語。無色說道:「無生無滅是為涅槃。此生滅於天缺之下,但因緣未了,塵念未除,如何會涅槃寂靜?」
破軍魍魎哈哈大笑,說道:「強詞奪理!陰陽兩處皆無魂魄,若非因緣斷滅,怎會毫無蹤跡?」說著,又分出一道天缺黑霧撲向蒼塵。
蒼塵心頭一顫:這正是自己心裡所想!差點又沒閃過去,看著滿天黑霧,心頭怦怦跳:為何破軍如此明白自己?
無色在色界的分身說道:「師兄,莫聽他胡言!」然後在欲界說道:「肉身既滅,轉生於肉欲之界,以新肉身修行;魂魄既滅,當然轉生於無色無身之界,以新魂魄修行。這有何疑?欲界人看不穿欲界轉生因緣,以你境界,當然也不知魂體轉生因緣。」
蒼塵和雲遨恍然大悟。破軍魍魎冷冷一笑,說道:「諒你也不知那些人因果何在,只好拿無色界來胡謅!」
無色微微怒道:「說不過我便要說我胡謅,你怎可如此無賴!」
蒼塵聽明白了,說道:「此乃殘魂,莫要與之爭。」
破軍魍魎哈哈大笑,說道:「說我殘魂,你師妹也是個殘魂。我要滅世,她要救世,你不過聽她之言,便說彼是而我非!」
蒼塵微微怒道:「與你說話真是兜圈子,此事乃因黃帝返回太古而起。師奇說過,我也說過,你究竟要如何?」
無色說道:「萬物生於混沌,歸於涅槃,欲界眾生不過藉欲界形體修行。若無形無相,何來有數有量?你所謂欲界諸世界,其實不過一界;你以為有天缺,其實無天缺;你以為魂有生滅,其實一冥虛幻。自欲界乃至三清,皆是如此。生於混沌,歸於涅槃。你以為滅了諸多欲世界,也只不過打破一場夢幻。你在此夢幻中,執迷於虛妄事,何時才要了悟?」
卻見破軍魍魎的黑霧突然慢了下來,天缺異氣竟開始消退!蒼塵和雲遨覺得壓力一輕,無色停住了混沌七寶光。便聽破軍魍魎一陣低吼,聽不出是笑是哭,如此低吼了一陣,最後喊道:「夢幻、夢幻,我是夢幻嗎?我是夢幻嗎?」一句比一句大聲,滾滾黑煙越來越淡,漸漸露出霧中的碎片;說完時,黑霧煙消雲散,碎片隨著餘勁四處迸散。
雲開霧散,眼前又是一片破山裂谷。
三人面面相覷,彷彿方才只是夢幻一場。雲遨突然哈哈大笑,蒼塵和無色一愣,也輕輕笑了:白忙了一場。蒼塵望向天缺谷,心頭感慨萬千,最後嘆了口氣,說道:「終於解決了。」
無色看著師兄,感覺師兄和以往不同,似乎長了點境界,看著師兄微微一笑。
蒼塵一怔,微笑問道:「怎麼?」
無色笑著撇過頭去,說道:「沒什麼!」
蒼塵輕輕笑了,雲遨凌空坐下,伸了個懶腰,說道:「沒想到這麼折騰,師姊你好好歇息,待會要打掃了。」說著,將色界分身收回。
無色「噗嗤」一笑,看著一整片破山,笑著嘆道:「這得掃幾個月啊?」
雲遨懶洋洋的說道:「請道友一起來忙吧!」
蒼塵笑道:「擱著草木自生,何需煩惱?此事欲界元氣大傷,要做的事可多了!」
雲遨凌空斜躺,一手支頭,說道:「那麼房舍不重建了麼?」
蒼塵一呆,呵呵苦笑。見玉璣師伯的屏障已收,四面一片漆黑,天缺方向已無光影,看來已撤村完畢。但不知無色需多久時間恢復真元,自己可不好意思請道友再忙一回。才想著,卻察覺一股異氣撲面而來,那團異氣無形無相,只有氣息,連影子也沒有,好像是魂體,但氣息卻令人心驚膽顫,竟引得真元也為之一顫。這東西一出現便在一丈之外,氣息淒厲,熊熊往自己撲來!
三人大吃一驚,蒼塵趕緊閃開;那團異氣便往無色撲去。無色運起混沌七寶光迎上,卻見那團異氣不閃不避,直直栽進七寶華光之中!撞出滿天彩霞,七寶華光漫空翻舞,將那團異氣層層包圍。那異氣卻不退反進,緩緩逼向無色;混沌七寶光重重壓迫,在異氣後方拖起長長一道彩霞。
蒼塵和雲遨大吃一驚:那東西竟然和無色互拼真元!便見彩霞翻飛,無色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會黏上來,一時間不知所措;見這東西步步逼來,只好自己退後,但自己一退,對方馬上跟上。如此退了數里,甩也甩不掉,磨也磨耗不了多少。色界的真元來不及補,欲界分身的真元漸漸開始消耗。
無色頭一回遇上這種事,惶恐說道:「師兄……」
蒼塵暗暗吃驚,偏偏自己也苦無良計:破軍殘魄只是靠近,便讓自己真元震顫,若自己出手,恐怕沒磨耗多少,自己反而便要散盡功力。
卻聽雲遨大喝一聲,說道:「師姐,我來!」袍袖鼓風,一道青霞橫地往破軍殘魄撲去。
少陽真元一衝入混沌七寶光中,雲遨頓時真元逆衝,「唔」的一聲,口角擠出鮮血。
無色沒想到雲遨會動手,吃了一驚;蒼塵驚道:「你瘋了?快撤手!」
雲遨連換了數息,灑得衣襟血跡斑斑,這才勉強穩住;說道:「我……不要緊……往來平等界,我命格……已變,本該命終……於此……」
蒼塵怒道:「傻子!你這是自盡!」正要相救,忽然地面「轟隆」一聲,竟裂了開來!土石崩飛,一道黑幕自地面衝起,將無色和破軍殘魄隔開,滿天彩霞被黑幕切斷,蒼塵和雲遨頓時察覺不到無色的氣息,世界一瞬間崩成兩塊遺痕!
混沌七寶光消散,雲遨首當其衝!破軍殘魄壓制,蒼塵擔心雲遨經脈寸斷,趕緊趁混沌七寶光餘勁未散,運起九成功力,打出一道玄天真印,要將雲遨攻勢打斷。
一面皓光金印滾著銀星往青霞落處衝去,才衝到混沌七寶光外圍,蒼塵便覺得心神震顫,真元逆衝,忍不住嘔了口鮮血,勉強繼續逼進;突然橫來一道勁風,凜冽逼人,竟引得神魂驚駭;此時九成真元在外,哪裡能反應?頓時被掀翻了出去!
原來世界裂隙切過破軍殘魄,殘魄應勢迸碎,爆出劈天勁風!一時狂風翻天,所過之處山石崩碎,全部化為灰燼。
無色在另一半世界遺痕,洞見不到先機,見狂風劈山,師兄和雲遨雙雙被攪飛了出去,大吃一驚,趕緊動身追去。倉皇間,見狂風下地鳴再起,這片世界遺痕又將崩裂,同時察覺狂風中凝出一道氣息,順著勁風往師兄撲去!
無色連忙灑出混沌七寶光攔住,叫道:「糾纏不清,何時能了?我要將你化歸混沌!」說罷,心頭響起太初華韻。
華韻隨意念而生,一動念便充滿整片世界遺痕,破軍殘意和勁風頓時消散,蒼塵和雲遨被餘盡拋了出去。無色用五蘊彩綾接住,見兩人都已重傷;只好用太初華韻為兩人療傷。
太初華韻隨意念盪開,世界遺痕轉眼復合,裂谷也弭平了;華韻柔柔吹撫,所到之處,大地平坦了,天缺之氣消散了,大地回暖,不知何處吹來的清風,草木也甦醒了,冒出了新芽;蟲兒暖蘇蘇了,「唧唧」唱了聲「早」,鳥而也清爽了,「啾啾」互道平安,人們走出了屋外,小狗小貓也抖抖身子,抬頭一見:那盞盞的星星在天上呢!那朵朵微雲在飄著呢!
太初華韻越飄越遠,神州大地都甦醒了,遠處的仙宗道友們驚奇抬頭,飛到山下;歌聲飄出了中原,飛越西域重山,攀過了崑崙之顛,往西神州和海外吹撫而去……
見到那崑崙群峰,無色想起那些在天墉城的日子……
那日在城北的玉瑤別館裡,自己和琤雪愁顏相對,許久不語。沉默一陣,琤雪突然說道:「其實……不會什麼都忘了。」
自己一呆,琤雪續道:「我覺得……我記得此處,這個世界……還有蒼塵前輩、雲遨前輩……我覺得我和他們走過好多地方……雖然,這些早已過去,但我覺得,我記得他們。」
自己心頭顫動,說道:「妳……」
琤雪說道:「先前妳說我多心,但我覺得不是。在我一進入這世界,我就這麼覺得,還有,第一次見到蒼塵和雲遨前輩時也是一樣。」
自己忍不住淚,眼前都模糊了,握起琤雪的手,說道:「我知道、我知道……我也覺得我住過這世界……」
琤雪吃了一驚,顫聲說道:「前輩……」
自己聽琤雪稱自己「前輩」,愣了一下;琤雪續道:「我們倆雖是同一人,但是……我在妳之後。一千年前,妳在宛城補上了天缺,一千年後……是我,而在我之後……也有一個我……我也會為他們補上。」
說著,季吾帶著一群人找了過來,原來天墉城遭遇天缺,眾人束手無策之際,師兄出面統籌撤城,他們歡喜感激呢。一群人圍著自己唱歌,要感謝自己和師兄救了天墉城。
天墉城遭此天劫,但眾生和樂,萬邦和諧,想來數十年後,必能有嶄新的天墉城,繼續屹立中神州。自己修補這天缺,數十年後,有師兄和道友協力,欲界也會欣欣向榮吧!
一曲終了,無色照見欲界各處,每個眾生、每個角落,都歡天喜地,抖擻了精神。忽然瞥見東方一熙初現,是晨曦之兆。皓日便要降臨神州,普照大地!
蒼塵悠悠醒轉,覺得真元豐盈,運行四肢百骸,暖蘇蘇的全身舒暢,以為正入定行功,突然想起不對,趕緊回神,察覺自己臥在草地中,草色新嫩,星河西傾,東方赤霞,旁邊躺著雲遨和紫烟,地面高高低低全是山崖峽谷,滿山全是嫩草,沒有半株樹木,山下凡人歡天喜地,諸境道友驚訝遠望。如此欲界動靜全在心中,天地已然重合。但看了一圈,竟沒無色的影子!
蒼塵才坐起便呆住了,心頭一片茫然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突然聽得一聲「師兄」,竟然是無色的聲音!蒼塵吃了一驚,回神一看,見灰濛濛中走來一個嬌小的人影,不是無色又會是誰?正要欣喜,卻發現這無色不是穿著天淵堡的白霓裳,而是先前的粉紅色羅裙,修為也是先前的移行化虛;手上還抱著一個孩子,包裹在五蘊彩綾中。
便見這無色眉頭微微一揪,正是無色的神情,哪裡是假的?便見她看著自己,愁著眉說道:「怎麼了?」
蒼塵看呆了,竟說不出話來。那無色微微一愣,然後說道:「我不是這世界的,我是乘破界殊華來的。」
蒼塵心頭一顫,輕輕低下頭來。
那無色輕聲問道:「怎麼回事呢?」
蒼塵心亂如麻,欲言又止,良久,嘆了口氣,卻沒回話。
那無色輕輕嘆息,將小指輕輕撫著這師兄的臉龐;蒼塵的臉輕輕一顫,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,眼前的無色模糊一片,想看卻看不清了。
那無色說道:「那些,我都看到了……」輕輕拭著這師兄的淚水,續道:「但天地已經重合,別難過了吧!」
蒼塵握起無色的手,心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,握著的手竟也顫抖了。
那無色看著這師兄。兩人相顧無言,良久,那無色說道:「這未來……我會努力改變的。」
蒼塵心頭一窒,顫聲說道:「若這便是……我們所造的未來……」
那無色一愣,伸出另一隻手,輕撫著這師兄的手,說道:「我從山下飛來,」說著,驀地眼前一亮,東方霞光迸發,即將日出;續道:「你看,天要亮了!道友和地面的百姓都在等你。」
蒼塵一愣,赫然醒悟;閉目輕輕嘆息,真元一轉,便恢復平常神情;站起身來,微笑道:「讓你擔心了。」
那無色淡然一笑,將懷中的女娃交給這師兄,說道:「這個,」看了身後一眼,續道:「我在巖下發現的。」
蒼塵心頭一顫,將女孩接過,見這女孩睡在五蘊彩綾中,眉目清秀,與五百年前的無色一模一樣。看著懷中的女孩,耳裡聽著那無色說道:「我該走了,你……多保重。」
蒼塵微微一驚,抬頭一見,那無色飛得好快,自己才回頭,她便已是個遠遠的影子,見那嬌小的身影飛入濛濛殘夜,轉過山壁,往山下去,望不見了。
蒼塵呆呆望著,天色彩霞層層,高高低低的山景朦朧浮現,彷彿大夢初醒,長舒了口氣,微微一笑。此時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響,雲遨也起來了!
雲遨一躍而起,伸了個懶腰,回頭卻見師兄抱著一個女孩,驚的一愣,說道:「師兄……」
蒼塵淡然一笑,說道:「她是鳳歌。」
雲遨一呆:鳳歌渡世,涅槃重生?呆滯了一陣,然後黯然說道:「師兄,是我不對。」
蒼塵淡淡一笑,嘆了口氣,拍拍雲遨的肩膀,說道:「物各有數!但轉念而觀,何嘗不是片天地!你看,是新的欲界!」
驀地金光萬丈,赤霞漫天,一輪皓日冒出山稜,道道天光穿破雲層,灑落大地,山影層層浮現,飄起了山嵐,吹起了微風,寒氣消融,草木迸出了芬芳;大地醒了,萬物也醒了,鳥獸抖擻了精神,百姓歡喜高歌。於是鳶飛魚躍,野鹿競馳;又是個活潑的欲界,但傷痕初癒,百廢待興,卻是個全新的大地。
雲遨恍然大悟,嘆道:「啊!是啊!」
莫以為人生入了絕處,將心一轉,原來絕處是契機!
欲界每個角落,每個生靈,都唱起了自己的歌,聲聲相疊,合成一首太初華韻,生生不息!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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