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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聽屋裡的人要過來看,趕緊隱身離開。出了城門,雲遨說道:「竟然會遇到自己,真是怪到家了。要去麼?」
無色說道:「我們御風閣其實說不上是個門派,只是有個亭子叫御風亭,師伯師叔們都在那裡招待客人,久了別人便這麼稱呼我們了。」雲遨說道:「我們和師父一起住在清竹林,師姊跟的是另外一個師伯。」
無色說道:「師伯便是師伯,什麼叫『另外一個師伯』?」見師兄不能憶起,續道:「我師父名號上若下淵,住在翠微軒;師叔名號上玄下歧。」
蒼塵沈思半晌,無色內心一陣傷感,說道:「想不起來別勉強了,我們先回去吧!」
雲遨說道:「真的要去,那另一個師兄……」這件事未免也太過古怪。
蒼塵實在不能憶起,再想也是傷神,於是提起精神,說道:「既然對方有邀,便回去吧!」
雲遨說道:「可是……」
蒼塵說道:「我們回家有什麼好疑惑的?」見雲遨狐疑的神色,笑道:「你會不利於自己麼?」
雲遨一愣:師兄昔日指點自己時便是這口氣。哈哈一笑,說道:「好!那就走吧!」
蒼塵不記得路,便由兩人帶著。只見三人周身仙光湧現:無色周身白雲如幛,彩雲翩飛;雲遨渾厚的白光中微帶藍色,與無色的彩雲仙幛交疊,融成一團白色光球,光暈柔和,裡頭七彩流光緩緩迴繞。
仙光乍起,七彩千層幛瞬間將三人罩住,驀地上騰,直奔雲浪之上,隨即往南急馳而去。
便見腳下景物倏地縮小,村鎮間的道路成了細線,塊塊的麥田如棋盤上的方格,起初還能看得清,但越來越小,最後與蒼茫的大地融成一片,看不清了。剛才的城郭已化成一塊小石頭,山嶺成了壘壘的小土堆,斜陽將土堆的影子拉得好長,土堆間,黃河彎彎向東流;一群鳥從身旁飛過,腳下飄過幾片微雲,大地上的片片灰影是雲的影子,夕陽灑了整片的金黃,大地燦爛,黃河閃閃發亮。
驀地眼前一亮:夕陽橫倚,層雲一抹胭紅向晚,彩霞漫捲,狂浪千堆絳紫重霄。晚雲輕瞥,從腳下飛略而逝,大地轉暗,東方星出,西方殘紅。
如此飛不多時,忽地雲遨驚道:「咦!那是……?」
腳下一片陰暗,憑著月色,隱約可見起伏的地勢,幾處聚落,當中有座城郭。城裡星火點點,盞盞火把將城牆勾勒出來。
無色也見到了,臉色一變。七彩千層帳緩緩停下,無色望著下面,說道:「怎麼可能?不是毀了嗎?」
七彩千層帳中還是可以看清外面景色,絲毫不受千層帳防禦影響,連加速減速、上升下降都沒什麼感覺。蒼塵俯瞰那城郭,問道:「這是何處?」
雲遨說道:「南陽宛城。」
蒼塵一呆:第一次天缺之變時,自己就在裡面,當時宛城全毀,舉目所見皆是一片焦土,至今記憶猶新;怎地還在此處?問道:「後來重建了?」
雲遨與無色異口同聲說道:「沒有!」雲遨說道:「我出門時下面還是什麼都沒有,一天之內怎可能變成這樣?」
蒼塵說道:「下去看看。」
七彩千層帳急速下降,山原地貌漸漸明朗,各種顏色從蒼茫間陡然析出,山間的廟宇、城上的旗幟也看得清了。蒼塵雖不認得新建的樓宇,但那山景、老城和古廟,都依稀還數得出來;儘管物換星移,地貌卻完全沒變。昔日的回憶紛紛湧上心頭,一時感慨萬千。
七彩千層帳迅速下降,到了離地五丈時,蒼塵說道:「停下吧!」
雲遨與無色將七彩千層帳停下,無色問道:「師兄,看到什麼了嗎?」
蒼塵說道:「這裡沒有天缺之變的痕跡。」
雲遨與無色驚道:「怎麼會?」
蒼塵說道:「記得上次天缺之變時,這些山全被削平,那城牆房舍也被剷得一點痕跡也沒有。但眼前山貌和之前的一模一樣,城郭也看得出原來的結構。」
雲遨問道:「師兄你會不會記錯?」
蒼塵說道:「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年,練兵常常進進出出,不會記錯的。」
無色問道:「會不會是原地重建?」
蒼塵搖頭道:「這城牆是後來修的,便是與原先的一樣,旁邊那些山也不可能恢復。」
兩人點點頭,雲遨說道:「師兄還能認出老家嗎?」
蒼塵一怔,往城內望了望,搖頭說道:「只有那片牆是舊的,其他都變了。」
無色一手支頤,說道:「看來真的是以前留下來的了。」
雲遨說道:「可是我每次經過都是空的。」
無色也道:「這裡離謝羅山很近,出來往北行一定會經過,有變化我們不可能不知道的。」
蒼塵說道:「這不是變化,而是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。」輕輕嘆了口氣,自己全家人都死在裡面。若非親眼所見,根本不能相信。
雲遨問道:「可是怎麼會一點痕跡也沒有?」
蒼塵望著宛城呆呆出神,可惜記憶不全,所知太少,於是說道:「先去找另一個我吧!」
三人回到雲端之上,繼續向南飛行。四周雲霧迅速飛略,腳下地貌起伏漸大,進入了山區。山上霧重,腳下雲漸多了。雲霧或聚或散,散開之處,月華落林梢,蟲鳴夜聲蟬。不久,身旁的雲朵慢了下來,七彩千層帳漸漸停下。
雲遨說道:「在這了。」說著,兩旁雲朵上衝,七彩千層帳猛然下降,穿到雲層之下,下面見得一座山頭越來越近,其上瓊殿飛簷,紅燈高懸。
蒼塵見那宮殿森森,佔據了整個山頭,四周十岳連峰,似乎也沒這山頭高。問道:「這便是謝羅山?」
雲遨說道:「不是,這是武當山天柱峰。下面那是紫霄殿,每逢初一十五就叮叮噹噹吵得要命。」
蒼塵問道:「來這做什麼?」
無色說道:「我們在那上面。」
蒼塵見此地便是武當山之顛,天柱峰四周烏雲密佈,陰雷不斷;何來的上面?
雲遨說道:「走!進去了!」無色點點頭,七彩千層帳往陰雷烏雲飛去。
蒼塵吃了一驚;便見那陰雷烏雲陡然奔近,裡面霹靂怒閃,雷聲逼人。忽然四周一片黑暗,白光乍閃,原來已奔進雷雲。周身閃電交織,霹靂一個接一個,雷聲震耳欲聾,聲聲交疊,連成一片。
霹靂雖密如網,七彩千層帳卻絲毫不受影響,一會左行,一會右彎,似乎當中有什麼看不見的路。忽然眼前一亮:四周光明如晝,白雲似海,波波連綿到天邊,雲海間突出幾座高峰,參差錯落有如仙島。其上有的鬱鬱蒼蒼,有的竹林密佈,有的光禿無草。雷雲不知哪裡去了,好像方才的狂雷只是一場夢,突然又覺得這裡荒誕虛假,人間才是真實。一時幻夢難分,驀地裡薄霧迎來,清香暗送,不由得精神一振。
無色說道:「我們回來了!」雲遨說道:「這就是謝羅山了。」無色說道:「正確來說,是絳霞奔雷隱中天,太嶽謝羅山。」
太嶽謝羅山雲海無邊,不沾塵氣,醞含三清天之氣,與昆吾赤華界、蒼淵劍門和幽都浮山合稱四大仙境。
雲遨指著一座懸崖邊的仙亭說道:「那便是御風亭。我們太嶽臨虛御風閣便是以此命名的。」
那仙亭立於巨巖之上,乍看之下搖搖欲墜,其實穩如泰山。昔日九霄仙女若淵在那巨巖上砌茶迎仙,切磋道法。千餘年前玄歧在此論道大輸,一氣之下劈出石亭桌椅,因其立險而不墜,如飛御大風之上,故名為「御風亭」。往後謝羅山的仙家都在石亭迎友論道,御風亭之名口耳相傳,久而久之往來的仙客便以「臨虛御風閣」相稱了。
蒼塵遠眺御風亭,見煙霞飄渺,石亭輕雲半掩,真有如浮在半空之中,絕塵忘世,一時心胸盪然,滌心而化。
無色說道:「我和師父便住在那下面。」說著,與雲遨解除七彩千層帳,三人騰空停留在雲海之上;此地靈氣豐沛,蒼塵深吸口氣,覺得神清氣爽,通體舒暢。
蒼塵嘆道:「沒想到雷雲之中還有一處天地。」
無色說道:「真即是幻,幻亦如真。天地之間大小不可一語道斷,灰塵裡面可以有天地,比天地還大的世界也可能容不下沙塵。」
蒼塵點點頭,說道:「言語會誤導思慮。所以老子言:『世人皆知美之為美,斯惡矣;皆知善之為善,斯不善矣』。」
雲遨說道:「不錯!有了高下善惡美醜之稱後,就看不見真正的高下善惡美醜了。」
正說著,側邊飛來了兩人,其中一人身穿短褐,一臉黝黑,看著便像是個老實農夫;另一人穿著褐色長袍,頭上玉髮簪、皂頭冠,面如白玉。兩人都氣醞內斂,那農夫看起來雖純樸,但眼神蘊藏精光,功力顯然在那白面弟子之上。
兩人一同飛了過來,見了蒼塵三人,一臉驚訝,隨即拱手說道:「三位貴客大駕光臨,家師已久候多時。」
無色「咦?」了一聲;雲遨喝道:「華景、霄景,你們的師父就在這裡,怎可如此無禮?」
那農夫滿臉狐疑,那白面弟子猶疑一陣,誠惶誠恐的道:「前輩,家師另有其人。」
雲遨一愣,說道:「怎麼回事?」
霄景說道:「家師交代有異客,弟子不敢怠慢,請三位前輩移駕紫雲巖。」
無色一怔,說道:「不是在清竹林嗎?」
霄景說道:「雲遨師叔住在清竹林,師父住在紫雲巖。」
雲遨問道:「不是跟我一起住在清竹林嗎,什麼時候搬過去的?」
霄景說道:「師父一直住在紫雲巖。清竹林住過沒有,晚輩不曉得。」
蒼塵三人面面相覷;想來對方便是另一個蒼塵與另一個雲遨。蒼塵說道:「也好!要是我們先去了清竹林就找不到人了。」
蒼塵三人跟著華景兩人飛向一座有紫色巨岩的島,透著雲霧,依稀見得石壁下花木扶疏,石几一張,幾頂茅舍。絳壁上雲霧繚繞,遠遠望去,真有如山巖隱在紫雲之中。
便聽得錚錚琴聲從紫雲巖傳來,霧裡一人彈琴,一人聽琴,琴聲飄渺,若隱若現,有如雲霧聚散中的山影,又似流水清音,露水晶瑩,叮叮落入深潭,練影沈璧,驀地幽音凝空,散作一縷香煙。
一曲奏畢,一行人已降落紫雲巖下,見焚香操琴的是彼蒼塵,聽琴的是彼雲遨,几上還煮著茶水。兩人見三人前來,起身相迎。華景與霄景退下,雙方寒暄一陣,論序就坐。
彼蒼斟了茶,笑道:「活了六百年,沒料想會為自己斟茶。」彼雲遨道:「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我和師兄。」
蒼塵問道:「沒有無色嗎?」
彼蒼塵和彼雲遨都搖搖頭,彼蒼塵道:「沒有,這位仙子面生得緊。」
無色說道:「我是和師兄同時期進來的,跟著師父若淵在翠微軒。」
彼雲遨一臉困惑,彼蒼塵搖搖頭道:「翠微軒只有師伯,不記得她老人家收過什麼弟子。」
眾人面面相覷,雲遨與彼雲遨同聲說道:「怪事了!」
蒼塵說道:「不一樣的地方似乎不少。」雲遨說道:「我們兩個多了出來。」無色說道:「我還不見了。」
對方一怔;彼雲遨說道:「什麼不一樣?」
雲遨說道:「我記得我和我師兄一直住在清竹林的,怎麼變成在紫雲巖?」
彼雲遨說道:「我拜師的時候師兄就一直住在紫雲巖,似乎沒住過清竹林。」彼蒼塵說道:「我常去,但沒住過。」
無色說道:「咦!我師兄在天缺之變後就一直在清竹林跟著玄歧師叔。」
彼雲遨問道:「天缺之變?那是什麼?」
三人一愣:看來這裡是真沒有了。無色說道:「那是六百年前的一場災難。聽說那時南陽上方的天空忽然裂開,惡氣從裡面瀉入,宛城方圓百里內瞬間化為廢墟,到現在那裡還是一片焦土。但是我們剛才經過時竟然還好好的。」雲遨說道:「我們正想請教,難道真的沒有天缺之變?」
彼蒼塵說道:「宛城哪裡出過這種事?」
蒼塵說道:「當時我便在那處。宛城上方的天空突然炸開,那是帝皇三年的事。」
彼蒼塵問道:「天上炸開?」
蒼塵說道:「天上爆開一道口子,然後黑氣騰騰滾入。」無色說道:「到現在那裡還是黑氣四布,遍地焦土,寸草不生的。」
彼蒼塵和彼雲遨沈思一陣,半晌,彼蒼塵搖頭說道:「可以想像,但想不通是什麼。」彼雲遨思索道:「雲可以撥開,但是天竟然可以切開!天外面又是什麼?」
蒼塵說道:「黑氣太重,看不到裂縫外有什麼。」
彼蒼塵問道:「那時誰還活著?」
蒼塵輕輕搖了搖頭,淡淡的道:「我繞了許久,認識的人都找不到了。」
無色補充道:「於是師兄就去求玄歧師叔去救那些活著的人,然後便辭官來拜師了。」
彼蒼塵呆了半晌,才緩緩說道:「原來你在那時就離開了,我是征戰好幾年才辭官的。原本在武當山修行,後來因緣際會進了這裡。」
蒼塵說道:「我常想若沒有天缺之變,我會如何?沒想到兩種機緣,最後都在這裡修行。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。」
彼蒼塵點點頭,看著蒼塵的配劍,說道:「你腰上的那把劍是……」
蒼塵淡淡一笑,說道:「沒錯!便是那把。」說著,將干將劍解下,交給彼蒼塵。彼蒼塵接過劍來,看了幾眼,撫摸一陣,拔劍出鞘,看到上面的銘文,嘆道:「真令人懷念!」
彼雲遨問道:「這是什麼?」
彼蒼塵看著劍,說道:「家傳的古劍。」撫著劍身,年輕時的回憶一幕幕在腦中浮現,一時感慨萬千。
兩人又交換了些舊事,得知天缺之變後仕途各異,最後卻殊途同歸,一時不勝欷噓。談了一陣,蒼塵說道:「家裡什麼都沒了,只剩下這把劍了。」
彼蒼塵道:「我的傳下去了。之後幾經戰亂,埋沒在歷史之中,也懶得去尋了。」說著,還劍入鞘,還給蒼塵。
蒼塵淡淡一笑,將劍接過,繫回腰上,說道:「今日一席話,了卻我一樁心事。」彼蒼塵也淺淺一笑,說道:「六百年了,確實都該放了。」說著,兩人笑著抿了口茶。
兩人感嘆舊事,無色卻聽得挺有興致:師兄鮮少提起往事,初相識時不敢問,後來問了也避而不談,這回趁機將前後聽個飽。彼蒼塵見無色興致勃勃,笑道:「那麼喜歡聽故事啊?」
無色說道:「師兄的故事精彩啊!大江南北到處跑,什麼王莽啊、劉玄、劉秀,怎麼治理怎麼打仗的,聽幾遍都不會膩。」
彼蒼塵淡淡一笑:逐鹿江山事,如今也只是個故事了。問道:「你也有故事麼?」
無色說道:「我沒什麼故事。師父說在天缺谷裡發現我,於是就將我帶過來了。那年我六歲吧!之前的事完全不記得了。便只有這樣。」
雲遨說道:「我師姊天資過人,學什麼就跟天生的一樣,偶爾還會有神來之筆。」
童子之身先天真氣未散,修行的確快了些,但學得像天生那就稀奇了。彼雲遨問道:「說來聽聽。」
雲遨說道:「據說師姊上謝羅山沒幾天就到處飛著走了?」
無色回想一陣,說道:「是啊!」見大家驚異的眼神,說道:「咦?你們不會嗎?」
所有人都笑了。雲遨又道:「會幫師兄改衣服顏色,還有那療傷治病的小曲,連師伯也不會。」
無色一臉糊塗,問道:「這很稀奇麼?」
彼蒼塵說道:「你天資靈秀,尋常也要百來年才有這修為。」彼雲遨也道:「天資過於常人,不對,根本不是人。」說著,笑了。
雲遨說道:「耶!師伯也曾這麼說,說你是三清天走散的小仙女。」
無色一愣一愣的,想到雲遨與兩位師侄飛行都是學了好久,還有許多事別人也不會,這才漸漸醒悟。見大家笑話,急著說道:「別笑了,那是我師父說笑的。」見眾人仍笑孜孜的,趕忙說道:「雲遨,你們呢?」
兩個雲遨一愣,同時問道:「怎麼?」
無色說道:「你們有不一樣麼?」
兩雲遨一呆,剛才切磋卜卦,察覺對方見解與自己相同,便想兩人應該毫無差別。此時無色問起,交換了幾句,然後同聲說道:「沒有,一樣的。只差沒有妳。」
彼蒼塵沈吟一陣,說道:「看來差別只跟天缺之變有關了。」
蒼塵說道:「我們三人便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。」
彼蒼塵道:「似乎是如此,而且這兩個世界很像,差別就只在天缺之變。」
彼雲遨問道:「怎麼會有兩個很像的世界?上下不是只有三十六重天嗎?我卜卦這麼久竟然都沒發現。」
無色說道:「難道是因為師兄希望有個沒有天缺之變的遭遇,所以生出這個世界?」
蒼塵說道:「應該不是。我們或許能這般想,但他們也要希望有我們才行。」
彼蒼塵道:「不錯!世界是平等的。然而我不想要有什麼天災。」
無色歪著頭問道:「什麼意思?聽不懂。」
彼蒼塵道:「這樣吧!若你師兄希望沒有天缺之變,於是有了我們世界。但世界是平等的,我也要希望有天缺之變,才會有你們那個世界。可是我根本不希望有什麼天災。所以你的想法行不通。」
兩個雲遨和無色沈吟一陣,無色說道:「啊!我懂了!我們彼此存在不是因為意念。不管我們希望世界如何,彼此都會有。」
彼蒼塵笑道:「正是!」
無色說道:「但是我們怎麼會過來呢?」
眾人低頭沈思,蒼塵說道:「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。」
彼蒼塵問道:「最近我們這裡出過什麼事嗎?」與彼雲遨兩人一同思索,但只想到凡間有什麼征戰,鄉野有什麼傳言,都想不到有什麼難解的異象。
蒼塵說道:「應該是特別的異象。」
彼蒼塵搖搖頭,說道:「從你們那裡猜或許比較快。」
蒼塵看著雲遨道:「來的時候你不是發現卦盤有什麼異象?」
雲遨回想一陣,說道:「不錯!那時看不懂卦象,但現在明白了。」
彼雲遨問道:「你是不是在巳時算的?」
雲遨一怔,說道:「啊!卦盤會牽動天地之氣,所以驚動到你了?」
彼雲遨說道:「沒錯!那時我靈感一動,算了一卦,也是看不懂。」兩個雲遨同時說道:「同時干擾,怪不得覺得奇怪。」然後一起笑了。
蒼塵問道:「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異象?」
雲遨說道:「是先發現異象,才出現干擾。」
蒼塵說道:「這下明白了!是陰溝裡翻船。」
彼蒼塵說道:「能否明言?」
蒼塵說道:「我們在冥府走奈河渡要還陽,沒想到捲入漩渦。想來應是那時陰錯陽差,因此到了另一個陽間。」
彼雲遨點頭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彼蒼塵問道:「什麼事去冥府?」
蒼塵說道:「這便說來話長了。」三人一同將天缺再開、蒼塵元神失散、破軍搶奪元神、入冥府尋元神的經過大致說了。
兩人聽完,神情凝重。他們早已看出蒼塵元神不全,只是心照不宣,聽了三人說明後才明白緣由。彼蒼塵沈吟良久,問道:「你們往後打算如何?」
蒼塵說道:「原本以為可以靠雲遨的,現在只怕不成。」彼雲遨說道:「我以為三界諸事盡在盤中,今日得知有這種類似的世界後,我便不敢斷言了。」無色說道:「如果不知道師兄元神下落,師兄就無法恢復了。」
彼雲遨說道:「不知師父他們老人家有沒有什麼方法。」
雲遨說道:「下冥府前就問過我師父了,沒什麼好方法。」
無色問道:「問過我師父沒?」
雲遨說道:「這倒是沒有。」
無色說道:「去問問看吧!」
彼蒼塵點頭說道:「去打聲招呼也好。如果有什麼幫得上忙的,不必客氣!」
彼雲遨說道:「要去的話,我引你們過去。」
蒼塵拱手說道:「那就有勞你了。」無色想到見自己另一個師父還要人帶路,不禁笑了。
彼蒼塵說道:「如果找到門路的話,我先恭喜你們,還請你們一路小心!」
蒼塵點頭說道:「這我知道。破軍敢拿我開刀,肯定不是泛泛之輩。」
彼蒼塵搖搖頭,說道:「這還是其次。你我號稱策仙,欲界運籌帷幄第一仙。先滅了策仙,取得元神,對方究竟想做什麼?」
蒼塵一怔,拱手說道:「多謝提醒。」
雙方起身道別,彼雲遨領著三人飛離紫雲巖,往那鬱鬱蒼蒼的仙島飛去。腳下雲海無邊,眼前薄霧片片,略過一座小島,又飛越一座高山。那山巍峨高聳,其下瀑布如練,薄霧輕掩。無色突然瞥到一人,回頭見那人佇立在瀑布旁,心頭一動:這人完全不認識,但卻有股熟悉的感覺。
其他三人都沒發現那人。一行人飛過了白龍潭,上面便是翠微仙島。島上草木扶疏,遍地奇花異草,島上一處石崖,崖邊便是那座御風亭,崖下一間房子,房舍邊一株茶樹,樹下坐著一名仙女,一身素裳,長髮委地,慈眉善目,面帶微笑。
彼雲遨領三人降落在若淵面前,行禮道:「雲遨拜見師伯。」
若淵輕閉的雙眼微微張開,微笑道:「你今天帶了很特別的客人。」
彼雲遨簡單將三人介紹,三人一一行禮。彼雲遨又將前因後果說了,若淵聽罷,微笑道:「能來到這,是機緣,要怎麼走,也是機緣。」
三人一愣,彼雲遨說道:「師伯,他們要如何回去?」
若淵續道:「如不知門路,便是機緣未到。」
兩個雲遨一呆,彼雲遨沈吟道:「如此說來,便是等那轉機。」雲遨問道:「請問那轉機在何處?」
卻見若淵柔聲道:「你們入迷了!」輕輕閉起雙眼,臉上仍掛著微笑,玉手一招,一片茶葉飛入掌中,纖指輕捻,暗香飄送。看是有意,又似無意。
清香輕捻無心送,有緣歸客自迎來,靈泉流澈心中轉,洗盡塵埃本真還。
三人聞著茶香,緊張疲憊的心漸漸緩和,不知不覺放下了心機雜念,一時靈臺清明,同塵歸真。
若淵輕輕說道:「凡人以為術分彼此,道分高低,所以有內外、是非、優劣之別。殊不知『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』。」
雲遨點頭說道:「如此處世必生是非,然後有諸多煩惱。」
無色點頭說道:「因此能說我如何,彼何物的,皆非真道。」
蒼塵說道:「因此若見眾生如一,無有彼此,便見大道!」
若淵說道:「既然眾生如一,無有彼此,又何來你我世界?」
眾人一呆,若淵問道:「有你們那世界麼?」
無色問道:「那麼此地是何境?」
若淵問道:「有我們這世界麼?」
無色一呆,若淵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你們以為有『我』,因此覺得有『彼』!」
雲遨思索一陣,說道:「但這也太過荒謬!」
彼雲遨沈吟道:「或許連我們這也是荒誕之世!」
若淵點頭道:「你們悟道了!」
蒼塵問道:「既然是荒誕之境,那麼一定有虛妄之道。請教前輩,有無這種不常之徑?」
若淵笑了,說道:「我們謝羅山還是屬你有主意!」
蒼塵說道:「晚輩荒誕無禮!」
若淵笑說道:「好個『荒誕無禮』!既然你們想知,我便說吧!聽說有種結晶的花可以帶人穿梭世界。不知是真是假。所謂『一切有為法,皆如夢幻泡影』。如果這就是你們要的,那就去尋吧!」
蒼塵說道:「我們來也荒謬,去也必是虛妄。便去尋這夢幻泡影吧!」
眾人莞爾一笑,蒼塵三人行禮道謝。若淵一臉慈祥,又道:「蒼塵,」
蒼塵一怔,回答道:「是!」
若淵續道:「元神的傷不好復原,你要有耐心。」
蒼塵行禮道:「多謝前輩,晚輩必定銘記在心。」
四人拜別若淵,彼雲遨將三人送出翠微仙島,說道:「師伯說的真聽得懂麼?」
雲遨說道:「聽得懂,便和望雲一般,看得清楚,卻飄走了。」
一行人哈哈大笑,蒼塵說道:「都說是機緣。我的元神豈會和我無緣?既有緣又何必焦躁?」
雲遨點點頭,說道:「雖然是半魂體,卻沒被迷惑。師兄果然厲害!」無色原本也擔心著,有記憶卻無功力很容易走火。見師兄卻毫無躁進之心,想必修仙前便定力不凡,於是便放心了。
彼雲遨微笑道:「我方才算了,你一定可以完全恢復的。」
蒼塵拱手道謝。彼雲遨問道:「你們之後打算如何?」
蒼塵說道:「四處走走吧!」眼望星河如斗,續道:「或許要借宿兄弟家了。」
彼雲遨說道:「隨時歡迎!」
仙人來去無牽掛。彼雲遨向三位告辭,往清竹林飛去。三人停在雲海上,無色說道:「我剛看到白龍潭有個人,要不要過去看看?」
雲遨問道:「誰?」
無色說道:「不認識。」
雲遨納悶:謝羅山多了個陌生人自己竟毫無感應?若真有這種修為,境界至少有「滅境歸一」,比師父還高!這種人應早已超脫欲界,怎會現身在此?若讓無色見到,必是刻意現身,應是有事要找我們!反正眼下無事,三人便一同飛至白龍潭。過了崖頂,便見潭邊站著一人:頭戴琉璃玄玉冠,身著白色滾金長袍,相貌古樸,神態寧靜悠遠,略帶帝王之氣;雙手負在身後,望著山壁,若有所思。真元若有若無,一吐一吶,已與天地合而為一。
雲遨見此人氣同天地,怪不得無法察覺。自己修行五百年,頭一回見到這傳說中的境界,又驚又恐。三人降落潭側,尚未發話,對方便轉過身來,說道:「三位,我們又見面了!找你們找好久了。」
三人面面相覷:都不認識這人。那人繼續說道:「你們三人跑來跑去,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找。」
無色說道:「前輩,您是否認錯人了?我們誤入這世界,不是這裡的人。」
那人面帶微笑,說道:「我不會認錯的。無色、蒼塵,雲遨。你們還在尋元神吧?」
三人心頭一跳,蒼塵拱手問道:「請問前輩如何得知?」
那人說道:「你們自己與我說的,不會忘了?」
三人互相看了一眼,都搖搖頭。雲遨說道:「前輩,您是不是搞錯了?」
那人愣了一下,點頭說道:「原來如此,看來你們是第一次見到我。」
三人哭笑不得;聽得對方續道:「無妨!凡事都有頭一次。在你們的歷史中,我是軒轅黃帝,在另一處,我是軒轅師奇。」
三人大驚,雲遨問道:「是太古的那個軒轅黃帝?」
軒轅點頭道:「正是!」
遠古傳說的人物都是神怪相貌,記載的也多是神話異事,三人從來不當一回事,沒想到是真有此人。軒轅見三人神情驚異,也不意外,繼續說道:「我之前就見過你們,但你們這是第一次見到我。」
無色問道:「晚輩駑頓,請前輩明言。」
軒轅說道:「簡單來講,你們之後會遇到過去的我。」
三人大奇,雲遨問道:「我們之後會遇到過去的你?」無色問道:「怎麼我們的未來會和您的過去相遇?」
軒轅說道:「我和你們都在各個世界間旅行,你們之後會遇上我,然後我又穿梭世界,在此處等你們。這樣說應該很清楚了。」
雲遨心道:「過去和未來相遇,這……這……」蒼塵眉頭一皺,說道:「前輩,您是在開玩笑吧!」
軒轅說道:「蒼塵,你的元神不是飛落各界?」
蒼塵心頭一跳,問道:「前輩如何知曉?」
軒轅說道:「你們穿梭各個世界尋找元神,有一次遇到了我。」
雲遨問道:「那是什麼時候?」
軒轅眉頭一挑,說道:「在另一個世界的我那個時代。」
無色說道:「另一個世界?還有一個很像的世界?」雲遨說道:「而且在太古時期?」
軒轅說道:「不錯!另一個平等界。」
無色問道:「您的意思是說有很多個相似的世界?」雲遨說道:「原來我們會來不是偶然,但我怎麼一直都不知道?」
軒轅說道:「這也難怪你們很難相信了。因為我的禁令,各平等界無法察覺彼此。」
無色說道:「那不就不能知道師兄的元神在哪裡了?」雲遨推論道:「所以平等界之間沒有相連?」蒼塵說道:「沒相連我們怎麼來的?」無色說道:「還請前輩指點。」三人向軒轅行禮。
軒轅點點頭,問道:「你們知道『破界殊華』嗎?」
三人搖頭說不知。軒轅說道:「那是一種很像花的東西,是真元凝成的結晶。」
三人心頭一動:莫非是若淵說的東西?思索半晌,還是搖頭說不知。
軒轅說道:「這下子麻煩了,他應該跟你們提過,只是你們忘記了。」嘆了口氣。
蒼塵一怔:「他」是指誰?無色問道:「是不是沒有辦法了?」
軒轅說道:「暫且無妨。先解來決另外件事:之前我答應過你們要從破軍那裡奪回元神,但是實在是找不到他……」
三人聽自己還曾請前輩尋元神,卻不敢問。無色問道:「他不就在我們的世界嗎?」
軒轅說道:「要是那樣就簡單了。」
蒼塵說道:「難道他也在穿越世界?」
軒轅慘然說道:「對不起!」
三人不知軒轅為何要道歉,只覺這聲隱含著沈重的內疚和哀愁。
軒轅說道:「我在找他時先找到了這個,」說著,右手虛捧,一團柔光凝成球狀,隨即旋轉散開,裡面浮著一個皓白的強勁靈體;續道:「然後到了這裡,發現你們在這,於是就在這裡等你們。」
三人一驚,蒼塵心頭一動,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元神,顫聲說道:「前輩……」
軒轅說道:「沒從破軍那裡追回來,便用這替代吧!」說著,右手輕推,將元神送到蒼塵身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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